伙伴间依赖与国际合资企业的不稳定性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不稳定性论文,合资企业论文,伙伴论文,国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随着市场国际化与自由化趋势的加快，厂商营运的风险及竞争者的威胁日益提高，这使得企业必须积极寻求快速进入海外市场与快速习得海外知识的机会，考虑到时效性、风险与学习知识的多寡，国际合资企业(international joint ventures，IJVs)常常成为企业所采纳的合作战略，尤其在新兴产业化经济体国家，厂商常常通过合资来扩展新市场[1]。然而，尽管IJV这种国际投资模式很流行，但是其不稳定率①却很高。研究结果显示，IJV的不稳定率最低为28.5％，最高可达68％[2][3][4]。IJV的高不稳定率，无疑对合资企业存在的合理性提出了质疑，也引发了一些思考：影响合资企业稳定的因素有哪些？合资企业是否都“短命”(short-lived)？
纵观当前的研究发现，先前的文献已经指出了导致IJV不稳定的因素(见参考文献[5]和[6]中的文献回顾部分)[5][6]，包括共同管理过程中伙伴间出现的冲突、跨文化差异、IJV对母公司的战略重要性、伙伴间相对讨价还价力的改变以及东道国政府政策的变动等[5][6][7][8][9][10][11][12]。偶有学者从IJV不稳定的来源出发，指出由于对伙伴知识贡献的评价不同，从而对伙伴依赖的效果不同，进而导致伙伴间相对讨价还价力发生改变，最终对IJV的稳定性产生影响[13]。有学者认为，伙伴间的相互依赖模式(汇集式、顺序式和互惠式)可能导致IJV潜在的不稳定[14]。也有学者从IJV关系不安全角度出发，探讨了伙伴间的相互依赖通过影响IJV关系进而影响IJV的绩效这一问题[15]。还有学者从IJV的嵌入性网络视角出发，探讨组织间依赖关系质量对IJV不稳定演化的决定机理[16]。但是对于IJV从形成到终结的不同演化阶段，伙伴间依赖(interpartner dependence)(或称为母公司之间的依赖)的影响因素以及其对IJV稳定性的影响方面的研究还没有得到很多关注。
笔者认为，缺少这方面研究的原因有以下两点：一是目前的研究主要聚焦于IJV的控制方面[17][18][19][20]，在这些研究中，偶尔会出现合资伙伴间依赖的相关阐述。但是，相互依赖性才是理解企业间交易关系的最重要、最为本质的概念，伙伴间的相互依赖才是合资企业产生的重要原因[21]。在战略联盟的相关研究中，母公司之间的依赖是获得稳定性关系的必要条件[22]。而目前的研究似乎忽略了这一点；二是依赖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的概念，与其决定因素和结果之间的关系可能是交互的、非线性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演化，其衡量方式相当复杂，因此这些关系在理论上还未得到很好的解释，在实证研究中还没有得到完全的探索[15]。
本文在先前研究的基础上，从动态演化视角出发，利用权力依赖理论、资源基础观和讨价还价理论，并将这些公认的组织理论用于国际商务伙伴关系的情境下，考察在IJV发展演化的不同阶段，伙伴间依赖的影响因素，并试图探讨伙伴间依赖对IJV稳定性的影响。
二、文献综述
(一)依赖的本质
依赖(dependence)本身含有依靠、信任、信赖的意思，这个概念在国际政治关系领域中用的较多。美国学者罗伯特·基欧汉和约瑟夫·奈(2002)在《权力和相互依赖》一书中对依赖和相互依赖曾有明确的界定，他们认为依赖是指“为外力所支配或受其巨大影响的一种状态”[23]。在组织领导行为学中，这种外力是组织试图避免其不依赖于另一个组织，并且反过来使对方依赖于自己的一种主要推动力[24][25]。
社会学中社会交换网络理论的提出者埃默森教授指出权力在社会交换中所担任的角色，他认为交换关系的双方会以彼此间的相互依赖来决定他们的相对权力，这种权力来自于一方掌握了对方所需要的资源[26]。以Emerson的观点来解释IJV伙伴间的依赖行为，主要的议题在于双方的互动关系形式，即双方的互相依赖程度：哪一方在IJV形成初期，投入了较多的能够影响对方伙伴生存和发展的必需资源和技术，就对另一方拥有较大的影响力或权力，而在权力不平衡的情况下，就会影响到双方伙伴的依赖行为，从而可能导致IJV的不稳定。
Pfeffer and Nowak(1976)认为，IJV的产生源于伙伴间的相互依赖，在IJV形成之后需要对伙伴间的相互依赖行为进行管理[27]。在他们看来，母公司之间成立IJV的目的是为了减少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来源于组织与组织之间以及组织与外部环境之间的竞争性的和共生性的相互依赖[27]，所以伙伴间的依赖是母公司之间选择成立IJV的根本原因和动机[16]。
根据组织间依赖理论[28]，本文界定的伙伴间依赖包括两个维度：伙伴间的依赖关系形式和伙伴间的依赖程度。其中依赖关系形式包括单方面的依赖(包括外方依赖当地方和当地方依赖外方，也称为非对称的依赖)和双方面的依赖(即相互依赖，也称为对称的依赖)两种形式，而伙伴间的依赖程度包括伙伴间的对等依赖和不对等依赖。由于依赖是伙伴间特有的关系特征，所以我们对IJV伙伴们在这些维度上的依赖情况特别关注。
(二)依赖的影响因素和结果
IJV管理的难点在于伙伴如何获得与维持控制，以及实施的控制如何产生预期的效果[17]。而控制产生的来源是伙伴间的依赖，因此如何选择合资伙伴、如何提高自身资源投入的相对重要性是初始阶段伙伴间依赖模式形成的基础。早期的研究可能更强调“如何减少依赖，增强对合资企业的控制，以实现其母公司的预期目标”，实际上，从这个视角来看，更应该思考的是，依赖产生的来源。在IJV演化发展的不同阶段，影响依赖的因素是不同的。在IJV形成的初始阶段，母公司的投入贡献影响着伙伴们在IJV中的相互依赖性。Blodgett(1991)[29]认为，对于转移了关键的战略性资源(比如私有技术)的母公司，必须要增加对方伙伴对自身的依赖从而获得控制。也就是说，当一方母公司贡献了对方母公司所缺乏的关键性资源，比如某些专门知识/诀窍时，这种初始依赖模式就形成了。一般来说，当一个IJV变得对母公司中的一方具有战略性重要意义时，那么这个母公司有可能将一个合资企业变为一个独资子公司，或者在该合资企业中占有主导控制地位[30][31]。此外，在IJV形成阶段，可供选择的伙伴的数量和质量也会影响IJV初始阶段的依赖模式。
随着IJV的演化和发展，学习特别是伙伴间的相互学习改变着伙伴间的依赖关系和程度。在这个过程中，伙伴的相对学习能力和从对方伙伴中获取知识是影响IJV演化阶段伙伴间依赖的两个因素。其中，相对学习能力影响着伙伴间的相对讨价还价力，学得快的企业将会在伙伴关系中居于主导地位[32]，从而影响着演化阶段IJV伙伴间的依赖行为[33]。此外，伙伴间成立IJV的目的还包括外方伙伴试图获得由当地伙伴控制的资源[34]，以及当地方企业试图获取外方母公司提供的先进的营销技能和管理上的技巧等知识。因此当双方母公司实现了上述目标之后，伙伴间依赖关系就会发生变化，进而就会影响到IJV的稳定。当外方伙伴获取了这种在形成时就需要的知识，而当地方伙伴又没有其他的不可模仿的技能可以继续贡献给IJV时，即当地方母公司不再能够保持外方伙伴对其本身的依赖时，那么IJV的生存就会受到影响[7]。
对于组织间依赖的结果，特别是其和IJV不稳定性之间的关系，已经受到许多学者和实践者的追捧。当前现有文献对IJV不稳定的影响因素的研究较多，其中不乏有合资伙伴间的相互依赖对IJV不稳定性的影响的研究[14]。在战略联盟中，母公司之间的依赖是维持IJV稳定的必要条件[22]，这种观点已得到了学者们的一致认可。但其成立的前提是母公司之间的依赖要适度。因此有相反的研究结论：伙伴方的依赖会导致IJV伙伴间的关系不安全，从而影响IJV的稳定性[15]。笔者认为，一方母公司对另一方母公司的依赖意味着其合作伙伴掌握着或提供了有价值的、几乎无法替代的资源，而当这种资源被处于依赖关系中的弱势方获取之后，IJV的稳定性就会受到影响。除此之外，这些研究也表明了，伙伴间依赖和IJV不稳定性之间的关系可能是非线性的，可能还有其他变量在起调节作用，然而目前的研究还未从理论上揭示这些关系。与以往研究不同，我们从动态演化的视角出发，试图找到IJV伙伴间依赖关系形式和依赖程度的动态演化对IJV稳定性的影响。
三、IJV伙伴间依赖的前因及对IJV稳定性的影响模型
(一)初始模型：IJV的形成阶段影响伙伴间依赖的因素
经营是持久而执著地努力，唯有不断的累积资源，才能打造不败的组织核心能力，因此拥有或创造核心资源是提升企业竞争力的关键因素。对于IJV而言，其所需要的资源来自于各个母公司的贡献，这些资源是由母公司直接管理的，是外商直接投资(FDI)理论中表示所有权优势的主要构成要素之一[35]。笔者认为，关于资源如何通过其影响子公司的控制决策能力来影响企业战略和行为，资源基础观在依赖理论中的应用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视野。确切地说，一个母公司贡献给IJV的资源类型会影响彼此间的谈判力，进而影响IJV伙伴间的依赖关系形式和依赖的程度，从而对IJV的战略和行为产生影响。实际上，组织间关系背景下的讨价还价力的来源是对关键资源的拥有和控制[17][27]。因此，若母公司贡献给IJV的资源类型属于关键资源，那么该方伙伴在初始情况下就会拥有对方伙伴对自身依赖的优势。
然而，IJV伙伴贡献给合资企业的资源是多种多样的(如财务资源、市场准入、技术和管理知识)[17]。正如Das and Teng(2000)[8]所表明的那样，考虑到资产保护的重要性，基于财产和基于知识的资源对于企业间协作管理是很关键的，所以本文沿用Miller and Shamsie(1996)[36]的分类方法，将母公司贡献的资源分为基于财产的资源和基于知识的资源两种，这对于预测IJV伙伴间的依赖是很重要的。其中，基于财产的资源受到契约和财产权法的保护，很容易编码化和转移，为企业所拥有，包括物质资源和财务资源等。而基于知识的资源受到知识壁垒的保护，诸如知识的隐性、复杂性和因果模糊性[36]，是一方母公司所投入的无形的专门知识和技能，包括营销知识和顾客服务技能等[37]。基于这些保护，母公司就可以索取这些资源的所有权，从而使得对方母公司对自身形成依赖。在合资企业的相关文献中，通常假定IJV的所有权结构(如基于财产的资源贡献)同伙伴间依赖近似对等，这是一个常识。然而在这种观点得到理论支持的同时，我们仍然相信这需要进行实证验证，“贡献更多的基于财产的资源会使得对方伙伴更依赖于自己吗？[17]”同样对于基于知识的资源投入也是如此，因此：
命题1.在IJV的形成阶段，母公司投入的资源类型和数量不同，合资双方的依赖关系和程度不同。
命题1a.在IJV的形成阶段，如果一方母公司投入的基于财产的资源越多，那么对方伙伴对该方就会产生较高的依赖。
命题1b.在IJV的形成阶段，如果一方母公司投入的基于知识的资源越多，那么对方伙伴对该方就会产生较高的依赖。
母公司参与成立IJV的目的是要实现特定的目标，因此对于每个母公司而言，IJV都有一定程度的重要作用[19]。Bartlett and Ghoshal(1986)[38]认为，关于IJV这种合作关系对他们整个战略组合的重要性，各方母公司的观点不同。那些认为IJV对自身有较大战略意义的企业将与IJV有更深层次的利害关系，可能在谈判中要求掌握更多的控制权[17]，在初始的依赖关系中就会要求对方母公司依赖自己。然而，实质上，他们可能面临着更大的风险，致使他们更加依赖他们的伙伴，相应地减少了他们的讨价还价力。除非这个母公司采取其他的战略行为(比如通过特定的资源贡献)去抵消这种依赖性[17]。否则这种讨价还价力的减少反过来可能会导致其本身更加依赖于对方伙伴，因此：
命题2.在IJV的形成阶段，假设其他条件不变，一方母公司认为IJV对其战略重要性越大，那么该方伙伴就会越依赖于其对方伙伴。
此外，当跨国公司与本地企业选择以合资的模式作为市场进入模式或发展途径后，它们将面临的是合作伙伴的选择问题，因此影响IJV伙伴间依赖的因素还包括可供选择的伙伴的数量和质量。权力依赖理论认为，一方的讨价还价力取决于伙伴间的相互依赖，特别是涉及到依赖的排他性时[39]。在IJV的形成过程中，如果一方母公司有更多的潜在伙伴可以合作，就说明这一方的可供选择的伙伴的市场厚度比较大，相对而言这个伙伴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机会主义行为带来的不确定性，相应地其讨价还价力可能就越大，因为在任何时候，它可以威胁从当前的谈判中离开，而选择最佳的企业进行合作[17]。因此，处于谈判弱势地位的一方如果为了争取到与对方的合作机会，就必须在初始的依赖关系中处于被动的一方，允许对方拥有更多的控制权力。当然，在满足基本要求的前提下，可供选择的伙伴的质量也会影响伙伴间的依赖。如果一方面临的可供选择的伙伴的实力比较强，那么说明该方伙伴本身的实力可能也较强，从而可以吸引更多的伙伴与之结盟形成IJV以实现特定目标，这就使得有更多选择的一方在谈判过程中不会轻易妥协[17]。因此：
命题3.在IJV的形成阶段，一方可供选择的伙伴的数量和质量会影响伙伴间的依赖关系和程度。
命题3a.在IJV的形成阶段，一方可供选择的伙伴的数量越多，那么对方伙伴就会对该方产生较高的依赖。
命题3b.在IJV的形成阶段，一方可供选择的伙伴的质量越高，那么对方伙伴就会对该方产生较高的依赖。
(二)演化模型
(1)IJV的形成到终结这一阶段影响伙伴间依赖的因素
谈判与形成一个IJV标志着一种动态关系的开始，而要维持这种动态关系，则必将经历一系列的转变，这些转变包括学习循环、合作活动的再评估和再调整[40]。实际上，在IJV的形成后阶段，所有的IJV都将会以其合资伙伴未预期到的一种方式演化[33]，合资伙伴间的关系将会随着伙伴间的互动而发生变动。伙伴间会通过相互观望、相互学习的方式，使得IJV伙伴间的依赖关系发生转变。
学习是IJV动态演化的核心[40]。Tsang(1999)[41]区分了学习的两种目标：一种是从战略联盟的经验中学习，一种是学习其他伙伴的技能。前者的实现需要一个经验性的学习过程，而后者的实现则需要一个间接体验的学习过程。前者是组织通过直接经验获取知识，而后者是组织试图学习战略、管理实践，特别是其他组织拥有的技术，是一种间接体验的学习过程[42]。Inkpen and Currall(2004)[33]从另外两个视角考察了学习：(1)学习有关合资企业伙伴的信息(1earn about)；(2)向伙伴学习(1earn from)。实际上，Tsang(1999)和Inkpen and Currall(2004)[41][33]的分类实质是相同的，学习有关合资企业伙伴的信息是与直接的经验性学习相对应的，而向伙伴学习则是一种间接的学习方式。笔者认为，IJV伙伴间的依赖是伙伴间互动的结果，而在互动过程中，IJV伙伴间的学习是影响依赖的主要因素。由于向伙伴学习是一种不同类型的联盟学习方式，是合资企业讨价还价力的主要决定因素[13][32]，因此我们更侧重于后一种学习方式，即向伙伴学习，或者称之为间接体验性学习。
笔者认为，由于受到知识经济与外部环境变动的影响，IJV伙伴希望通过学习能力的提高来增强企业的整体创新能力。在母公司的相对学习能力增强的同时还可以增加自身的讨价还价力，从而可以在IJV伙伴关系中处于相对有利的地位，增加自身被依赖的优势。因此，向伙伴学习涉及到相对学习能力，即伙伴间相对学习的快慢。
在IJV动态演化的过程中，间接的体验性学习本质上是更偏重于交易型的，能够增加伙伴的讨价还价力，并减少依赖[33]。如果一方母公司对另一方的依赖程度较低，那么它的谈判能力就较高，反之亦然。Hamel(1991)[32]指出，相对学习能力是影响伙伴间依赖关系形式和依赖程度的最重要的因素。那种学习能力强的、学得快的企业将能够较快地获取伙伴的技能，进而可以减少依赖，增加讨价还价力[33]。实际上，由于合资企业成员各方的学习能力不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合资企业成员各方的资源和能力的增长速度就会不同，从而合资企业的初始均衡结构被打破，合资企业的组织结构将重新进行调整，甚至解体、终止[43]。那么合资伙伴间相对不同的学习能力或者是非对称的学习模式会导致双方依赖的转变。因此：
命题4.在IJV的形成后阶段，合资伙伴中学习较快的一方，将减少对对方伙伴的依赖。
另一方面，IJV为伙伴双方提供了一种有权使用或者获取对方知识的渠道。而一个企业从其伙伴处获得的知识能够增强相关领域的战略和运作行为。根据资源基础观的观点，母公司的能力与竞争地位的提高主要是通过从伙伴处获得的隐性知识而实现的[32]。这种隐性知识可能是特定的技术或者是其他类型的专门知识(know-how)。当然从伙伴方获得的知识远不止这些，还包括可以清晰表述的显性知识。所以我们从知识获取的角度出发，考虑这种知识的获取对伙伴间依赖的影响。Inkpen and Beamish(1 997)[13]指出，任何一方伙伴知识的获得都有可能导致讨价还价力均衡的改变，反过来导致初始伙伴关系的改变。
所以，在IJV形成后阶段，当外方伙伴获取的当地化知识的程度足以使其能够自主运转时，外方母公司可能将IJV变为外方独资子公司，或者消除合作关系[7]，从而大幅度减少对当地方的依赖。与之相对的是，如果当地方伙伴参与IJV的目的是寻求它在联盟形成之初所缺少的知识，那么当当地方母公司实现这个目标时，外方伙伴基于技能的资源贡献将变得不再必要[13]，就会使得IJV变得多余[7]②，虽然这样做所带来的IJV不稳定的后果小于外方伙伴当地化知识获取后所带来的后果[13]。因此：
命题5.在IJV的形成后阶段，随着外方伙伴当地化知识的增加，外方母公司对当地方伙伴的依赖程度会降低，反之随着当地方伙伴的技术、管理技能等知识的增加，当地方母公司对外方伙伴的依赖程度也会相应地降低。
(2)IJV的形成后到终结这一阶段伙伴间依赖对IJV稳定性的影响
有关IJV不稳定性的研究，特别是考虑了时间因素，以及不稳定的IJV的存续时间的研究，实际上存在一些不一致的结论。Inkpen and Currall(2004)[33]认为，学习的动态性以及学习对于一个伙伴的讨价还价力的影响表明，合资企业的不稳定率可能呈双峰值分布。在初始阶段，新创的合资企业由于现存的“关系资产”的储备可能经历一个“蜜月期”，可以有效地缓冲企业早期的解体。一旦蜜月期结束，如果伙伴间的信任比较弱，伙伴互相了解的比较少，那么不稳定和终结的风险率将会很高。随着IJV的演化，伙伴间信任不断增加，过早终结的风险率将会下降。但是建立信任和实施控制机制都需要成本，需要进行关系专用性投资，有时成本会很高，使得合资关系无法继续，进而导致IJV终结率再次增加。这就是合资企业不稳定率呈双峰值分布的原因，然而这个命题的真实性还有待于在实证中进行检验。韩国管理学会会长、中欧商学院教授、美国罗格斯大学商学院教授朴胜虎和俄勒冈州立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教授鲁索(1996)[44]的研究表明，合资企业的失败率分布是非单调的，呈单峰分布。在合资企业开始的1～2年，失败的数字很低；在2年半～4年期间，有一个很高的失败数字；而5年之后，失败率又开始下降。他们也发现大多数合资企业都有一个“蜜月期”。在经历蜜月期之后，常常会经历一个很长的不稳定期，跨越这个阶段后，双方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就会更好地合作。但是实践表明，众多企业无法跨越这个不稳定期。事实上，这些研究虽然揭露了IJV不稳定率或者风险率随时间的变动而变动的情况，但却忽略了直接导致其不稳定的内在机理，即没有考虑初始阶段和演化阶段的伙伴间依赖关系和程度及其影响因素对IJV不稳定性的影响。
因此，当学习以及知识获取程度改变了伙伴间的依赖关系时，合资企业合作的基础可能会遭到侵蚀，结果将会导致合资企业的不稳定[13][33]。在笔者看来，合资企业关系将随伙伴依赖的关系形式和程度而变化。当双方都比较依赖对方伙伴时，IJV才会呈现出比较稳定的状态[23][33]，反之，当伙伴A高度依赖伙伴B，而伙伴B较少地依赖A，双方的依赖程度差距比较大时，就足以导致IJV变得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意味着一个伙伴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另一个伙伴的手中，伙伴的行为可能很难监控。当双方母公司都认为对方伙伴对自身战略目标的实现没有帮助时，即双方伙伴之间的依赖程度都很低，那么IJV伙伴间的关系很可能是不稳定的。伙伴间的依赖程度对IJV稳定性的具体影响见图1。因此：
图1、伙伴间依赖对IJV稳定性的影响
命题6.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伙伴双方之间相互依赖程度增加且相当时，IJV比较稳定；当伙伴双方之间的依赖程度呈现此消彼长，且程度相差很大时，那么会导致IJV潜在的不稳定；当伙伴双方都减弱对对方伙伴的依赖程度时，IJV出现不稳定的几率会比较大。
理论研究认为，交易成本理论不足以解释合资企业内关系的动态性，信任则是另一个关键的解释变量[45][46]。在IJV发展演化的整个过程中，信任发挥着重要的作用。Inkpen and Currall(1998)[47]指出，合资企业的信任是指在有风险的情况下，一方对另一方(即个人、群体或企业)的信赖。可以从三个不同的视角(结构、社会和心理视角)来分析合资企业的信任：先前的合作关系、习惯化(habitualization)、个体的依附性、组织匹配性和伙伴能力的评估是合资企业信任的前因，而伙伴的忍耐、治理结构、关系投资、合资企业规模的扩大和合资企业的绩效是合资企业信任的结果。
笔者认为，伙伴间信任的存在对IJV的稳定性具有正向的影响。当伙伴间表现出“强形式的信任”时[46]，治理机制(这种治理机制倾向于用更多的交易替代信任)的成本将会减少，从而使得IJV可以获得竞争优势[17]。美国杨百翰大学麦里特学院助理教授Mark H.Hansen等(2008)[48]构建了一个联盟治理的模型，该模型可同时实现联盟伙伴关系中机会主义成本最小化和联盟收益最大化的目标。解决这种困境的方法是通过强形式的信任与关系管理能力的结合来实现。IJV伙伴间这种信任的存在能够增强各方计算出契约中模棱两可的东西，更正错误，处理好不确定性，妥善解决问题，实现预期目标，并维持IJV的稳定发展[17]。此外，Blau(1964)[39]认为，由于决策制定者认为他们不必保护自己以防止其他人的机会主义行为，所以信任的存在还有助于结盟的交易伙伴间的信息的自由交换。相反，在协作过程中如果没有信任，那么伙伴间信息交换的准确性可能比较低[49]，从而影响伙伴间的沟通与相互理解，可能导致伙伴双方在某些决策上的不一致，对IJV稳定性产生不利的影响[14]。这就表明，伙伴间信任是一个关键的变量。因此：
命题7.伙伴间信任关系的存在对IJV的稳定性具有正向的影响。
信任存在的另一种形式是通过与伙伴间依赖的互动，共同影响IJV的稳定性。如果伙伴间存在信任，那么它就可以作为一种对控制的补充治理机制，从而减少交易成本，防止机会主义行为的发生[45][46]。信任的存在能够增强伙伴间依赖，同时伙伴间的依赖也会增强信任，二者共同作用，从而呈现出一种正反馈螺旋上升的过程，使得IJV中的一方认为，其对手正在联盟中追求相互兼容的利益，而不是表现出机会主义行为[45]。
笔者认为，当伙伴间的依赖相当不对等时，极易导致IJV的不稳定，但是由于伙伴间信任关系的存在，就可以降低不确定性，有效地避免机会主义行为，减少合资双方之间的冲突，使得合资企业能够在相互信任的氛围下，大大地降低这种不稳定现象出现的几率。相似地，Inkpen and Currall(2004)[33]认为，合资伙伴间的高度信任能够减弱因伙伴间讨价还价力均衡的转变而导致IJV不稳定的几率，而低度信任则会增加这种几率，因此：
命题8.伙伴间的信任调节着合资伙伴间的依赖和IJV的稳定性之间的关系。伙伴间的高度信任会增强伙伴间的依赖，从而导致IJV更加稳定，反之，伙伴间低度信任会减弱彼此间依赖，从而极易导致IJV的不稳定。
一个典型的IJV至少包括两个伙伴企业，其中一个总部是在合资经营企业经营以外的国家，这增加了伙伴间协调的难度。对于那种双方共管的IJV，合资双方对某一项决策都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可能产生意见不一致，因此，伙伴间的冲突常常被认为是IJV不稳定的驱动力[30]。研究发现，当伙伴们在IJV的使命和目标以及操作程序上出现冲突时，可能导致IJV绩效的降低，从而导致IJV不稳定[17]。此外，由于合资伙伴间的关系多是竞合的，因此如果竞争的成分多于合作，那么伙伴间的竞争与冲突可能会削弱这种伙伴关系，在实际中已经出现过这种类型的合资企业[44]。因此：
命题9.伙伴间的冲突对IJV的稳定性有一个直接的、负向的影响。
图2、国际合资企业中伙伴间依赖的概念模型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阐述了IJV伙伴间依赖与IJV稳定性之间的关系。图2综合了上述所有命题中所阐述的关系，建立了一个基于动态演化视角的IJV伙伴间依赖的综合概念模型。然而，还有其他因素影响IJV的稳定性。Franko(1971)[2]认为，跨国母公司政策的变动会导致IJV的不稳定。当母公司对国外经营的子公司实施的政策是收紧控制权时，那么外方母公司很可能将IJV变为外方独资经营子公司[5]；母公司在以前的合资经历中，可能积累了有关伙伴选择、合资协议谈判、伙伴关系处理等方面的经验，从而母公司以前的合资经验对于IJV的稳定性产生着积极的影响；东道国经营环境(主要是有关外商直接投资和IJV政策)的变动，影响着国际商务的运作和IJV的稳定性，这在许多国家都已得到验证[5]。为了将来更好地检验本文中提出的命题，我们将对上述其他的主要影响IJV稳定性的因素进行控制，在图2中用虚线框表示。
四、结论和讨论
本文在先前文献研究的基础上，基于动态演化的视角，开发了一个有关IJV伙伴间依赖的影响因素和结果的概念模型，将IJV的发展演化阶段分为：形成期、形成后期和终结期。考虑了不同阶段影响IJV伙伴间依赖关系形式和依赖程度的因素，并探讨了伙伴间的依赖对IJV稳定性的影响。上述所有分析均基于以下假定：一是这种IJV是由伙伴双方共同管理的，相对于一方母公司为主的合资企业和独立经营的合资企业而言[30]，这类合资企业的特点是双方母公司均参与IJV的管理，其伙伴间依赖特征表现的比较明显，使得我们的分析更有意义；二是假设IJV在初始情况下，即在IJV形成阶段不会发生不稳定现象；三是权力依赖、资源基础观、讨价还价力理论以及与信任、学习有关的理论可以用来解释伙伴间依赖这个模型。这不仅弥补了先前研究的不足，而且有助于对当前关于伙伴间的依赖行为的文献进行分析，以及对依赖如何影响IJV的稳定性进行深入讨论。
笔者认为，IJV伙伴间的依赖模型将IJV视为一个真正的共同管理的组织形式(而不是跨国公司母公司的一个类似的子公司)，将双方伙伴视为对IJV的成功是同等关键的，聚焦于伙伴的相对地位以及在IJV发展演化过程中的互动。我们相信这种焦点的转变具有理论与管理意义，因为它是与全球化经济的趋势相匹配的[17]。除此之外，对伙伴间依赖与IJV稳定性关系的研究，对IJV的高层经理及双方母公司的主管们具有重要启示：一是在合资企业发展的过程中，要保持伙伴间适度的相互依赖性，避免出现明显的依赖不对等情况。通过加强学习、与合作伙伴进行学习竞赛[32]以提高双方的竞争力、不断更新本身知识以提高其对伙伴的价值，承诺对技术能力投入更多的资源[13]等方式，达到使对方母公司对自身有一定程度的依赖，从而可以保持双方讨价还价力和控制权的均衡，避免由于双方依赖程度相差太多而影响合资企业的稳定。二是增强伙伴间的信任与承诺，成功地管理IJV伙伴关系[50]。加强双方伙伴间重复性的互动，努力减少伙伴间的冲突，双方母公司都要站在IJV的角度考虑问题，努力与伙伴协同创造合作租金，促进IJV稳定持续发展。
然而，尽管我们的研究所提出一些问题及命题可能提供一些与合资企业有关的新的研究领域，为联盟管理者提供实际的洞察力。但是本文还存在一些不足，还有许多问题值得学者们进一步深入探讨。
第一，将IJV的发展演化过程分为形成、形成后阶段和终结阶段，似乎有些简单。因为形成后阶段相对来说是一段很长的时期，在这个过程中，影响伙伴间依赖的因素可能会不断地变动，所以建议在未来的研究中，将形成后阶段进一步细分，比如划分为形成后初期、形成后中期和形成后后期。或者按照IJV形成后所要经历的几个阶段，诸如恋爱期、蜜月期、对抗期、平淡期、适应期和习惯期。考虑在每个不同的阶段影响IJV伙伴间依赖的不同因素，这可能比较复杂。
第二，信任存在于IJV的整个过程中，所以建议未来的研究考虑在IJV发展演化的整个过程中，伙伴间的信任的演化对其他因素的影响。
第三，IJV不稳定的不同表现形式，比如重组、所有权结构变动，或者IJV的终结，可能与不同程度的IJV伙伴间依赖有关，因此未来的研究可考察IJV伙伴间依赖程度与IJV不稳定的具体表现形式之间的对应关系。
第四，笔者提出的命题为这些问题的未来实证研究提供了一个基础。在所提出的命题中，大部分概念都是能够合适地被操作化定义的，诸如母公司的贡献、间接的体验式学习、伙伴间信任和不稳定性等概念在先前的实证研究中均已得到考察。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数据收集方面的问题。因为IJV至少包括三个个体性组织实体——一个外方母公司、一个当地母公司和IJV，所以多渠道的数据收集是必须的。为了得到准确的数据，必须找到理想的线人(被访谈者或者调研的回复者)，他们应该是亲自参与合资企业的建立和随后的讨价还价谈判以及对IJV的发展前景有相当准确预期的人。同时，为了梳理出模型变量的时间效果，纵向研究变得很必要[17]，所以如果能够得到连续的IJV观测数据，则实证的结果可能会更好。
注释：
①在本文中，IJV的不稳定性是指由于IJV伙伴间依赖的变动而引起的IJV结构或者业务范围的巨大变动。具体包括重组或契约的重新谈判、所有权的变动(包括股权比例的变动，由少数股权或均等股权变为多数股权，以及由IJV变为外商独资子公司(WOS)或者许可证经营)和IJV的计划外的、无意识的终结。此处的IJV的不稳定率是通过计算在所研究的样本中，出现不稳定现象的样本数占所有样本量的比值而得到的。
②然而，当地伙伴获取这种技术(或者外方伙伴没能获取当地知识)的情况比较少见。这是因为，首先合资企业是一个独立的实体，当地伙伴可能很难跨越合资企业的边界而获取外方伙伴的技能(因为在非股权技术分享关系中有较少的边界，组织技能被伙伴侵吞的可能性更高)。第二，即使当地伙伴有可以无障碍地获取伙伴技能的机会，但与外方伙伴消除对当地方伙伴的依赖的能力相比，当地方拥有的足以消除对外方伙伴的依赖的能力较弱，也就是说，这样的机会他们通常很难把握得住。通用和丰田之间的NUMMI合资企业的例子说明了这一点。NUMMI是The New United Motor Manufacturing Inc的简称。这个合资企业是由通用和丰田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组建的，由于一直是由丰田进行管理的，所以丰田的经理就从如何同美国的工人以及工会相处中获得了当地知识。Sasaki(1993)指出，丰田的一位高级经理曾说过，从NUMMI的管理经验中得到的这些知识已被丰田用于其在肯塔基州的乔治敦市的全资子公司[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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