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的现实困境及其出路探索
何 淼
摘 要: 意大利重建共产党自1991年诞生以来，深受内忧外患的困扰，经历了跌宕起伏的发展过程。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重建共在议会选举中频频失利，迄今未能跻身议会，面临组织碎片化、地位边缘化、自身实力弱化等现实困境。近年来，意大利政坛颇为动荡，极右翼政党趁势崛起，重建共愈发衰落。为摆脱现实困境，重建共在理论革新、政策调整、组织建设、左翼联合等方面作出探索和努力，取得了一定成就，但距离复兴和崛起仍任重而道远。
关键词: 重建共产党；现实困境；原因与出路；意大利
意大利重建共产党 (以下简称 “重建共”)诞生28年来，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和共产主义的奋斗目标，在逆境中谋求生存和发展，取得过显著进步，也经历了艰难困阻。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重建共的发展态势趋于衰落与疲软，连续十年未能跻身议会，党员和选民基础持续弱化，日渐沦为意大利政坛的边缘性小党。近年来，西欧民粹主义思潮泛滥，意大利政坛极不稳定，传统主流政党日渐衰落，极右翼政党趁势崛起甚至上台执政，重建共面临的困境与挑战愈发严峻。为摆脱现实困境，重建共不断加强理论革新与实践探索，提出 “21世纪社会主义”理论，并不断优化组织建设、争取社会力量、寻求左翼联合。重建共跌宕浮沉的发展历程是西欧共产党在时代大潮中变革、发展与奋进的缩影。深入分析重建共的发展轨迹与现实困境，探寻其背后的原因与出路，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西欧共产党的发展现状与前景。
一、意大利重建共产党面临的现实困境
近十年来，重建共面临诸多现实困境，如组织分裂和派系纷争不断、党员数量和质量明显下降、议会选举频频失利等，政党地位趋于边缘化。
(一) 党内思想分歧和组织分裂严重
重建共自1991年成立以来，党内思想分歧和派系分化不断。建党初期，党内围绕重建的性质和方式、是否与执政党联盟等问题存在较大分歧，如科苏塔派重视传统，加拉维尼派主张扩大党的活动领域等。重建共成立28年来经历了十多次大大小小的分裂，直接或间接地衍生出多个政党。2008年之前分裂出的政党主要有:加拉维尼于1995年建立的 “联合共产党人”党，阿曼多·科苏塔于1998年建立的 “意大利共产党人党”以及党内托派于2006年建立的 “劳动者的共产党”。2008年4月，重建共在议会选举中大败，遭遇建党以来的重大打击。党内围绕权力分配、路线制定、未来走向等问题产生巨大分歧，激进派主张保持自身特色，温和派主张与执政党合作。这一时期党的组织分裂也颇为严重，大批党员或脱党，或加入其他激进左翼组织，或放弃激进左翼立场。重建共的党内派系主要有:由保罗·费雷罗领导的“运动中的重建”派，该派系主张保持党的身份特征，建立左翼联盟，发挥党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并向女权主义、和平主义等思想开放；由克劳迪奥·格拉西领导的 “身为共产主义者”派，该派系主要由科苏塔 (科苏塔1998年退出重建共)的前追随者组成，是重建共党内的传统派。2008年7月召开的重建共七大，费雷罗获得党内53%的支持率，以微弱优势当选新任总书记，党内分裂已然存在。费雷罗上台后继续采取疏远中左联盟的政策，利用街头游行、广场示威等方式斗争，党的活动范围进一步缩小，进而也削弱了党的影响力。此时，尼奇文拉代表的少数派主张建立一个新的左翼集团，并得到了贝尔蒂诺蒂的支持。2009年1月，贝尔蒂诺蒂的支持者脱党，另建 “为了左翼的运动”，并于2010年更名为 “左翼生态自由党”。2013年召开的重建共九大，费雷罗派获得党内75%的支持率，主张建立自由开放的组织；另一派别 “重建一支共产党”获得15%的支持率，主张建立团结统一的力量① 李凯旋:《论意大利共产主义政党的碎片化困境与发展前景》，载 《马克思主义研究》2016年第9期。 。2017年召开的重建共十大，费雷罗派获得党内71.5%的支持率，该派推选的毛里齐奥·阿切尔博当选为新任总书记。重建共的党内分歧和频繁分裂削弱了党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二) 党员数量和组织实力显著下降
党员是政党实力的体现，是政党发挥作用的关键。重建共的党员数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重建共的兴衰。总体上来说，重建共的党员规模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较为平稳，20世纪90年代后期至21世纪前期有所波动，2008年之后出现明显下滑。1991年初，左翼民主党带走了原意共的主体成员，重建共约有11万党员，基本保留了党员队伍。成立初期，重建共保持激进立场，利用各种方式开展工人群众斗争，获得大批选民支持。1996年，重建共成为参政党，党员人数约为12.7万。这一时期，重建共的组织规模相对稳定，实力有所发展。此后，由于党内在选举策略上存在较大分歧，组织派系分化严重，重建共在经历多次分裂之后元气大伤。21世纪前期，重建共的党员数量介于7万到10万之间。2008年的议会选举失利给重建共造成致命打击，大批党员或脱党，或组建其他激进左翼党，或放弃激进立场加入其他政党，党员数量由2008年的7.6万骤降至2009年的4.7万。重建共成为议会外政党，地位开始边缘化。之后十年，重建共的党员数量持续递减，如今仅有1.5万余名党员，政治影响力愈发微弱。
党员数量减少的同时，党员质量也在下降。重建共存在党员队伍老龄化、性别男性化、党员成分单一的问题。重建共对妇女的重视程度不够，从未举行过妇女会议；重建共的女性党员较少，全国20个大区都设有地方组织机构，但秘书均为男性；重建共的外围组织，如青年共产党人等活动频率较低；重建共党员招募困难，且新党员缺乏政党归属感和认同感① Socialismo XXI，Per Un Nuovo Umanesimo，http://web.rifondazione.it/archivio/congressi/x/SocialismoXXI_per_un_nuovo_umanesimo_doc1.pdf. 。重建共党员数量和质量的下降也影响了组织活力，党的基层组织日渐萎缩，支部活动相对停滞，党内缺乏新鲜力量，党员与党组织的联络较少，党员参加活动的积极性不高。绝大多数党员失去了在地方机构和基层组织中的代表权，党员工作量减少到最低限度，党的影响力不断减弱② Sinistra，Classe，Rivoluzione:Per un nuovo inizio，http://web.rifondazione.it/archivio/cpn/131006/13106doc_bellotti.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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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历年党员数量图③ https://it.wikipedia.org/wiki/Partito_della_Rifondazione_Comunista_-_Sinistra_Europea.
此外，重建共还面临财政困难。据2018年12月重建共发布的财务报表显示:党在2018年的收入较之于2017年锐减了20%，党内债务负担较重，2019年的预算赤字高达94550欧元④ Relazione del Tesoriere al rendiconto al 31 dicembre 2018，http://web.rifondazione.it/home/index.php/2-x-1000. 。如此，党的竞选活动、政治宣传、组织管理、日常运作难以有效开展。为节省开支，重建共不得已精简了工作人员，将负责本党刊物的员工由过去的150名缩减至如今的10名，党的政治宣传也主要依托网络。重建共意识到 “经济上无法自给自足，缺乏内部和外部信息机构，缺乏中央思想和路线引领、政治和组织支持，仅仅依靠15000多名党员，以及党内的激进分子，很难在社会工作中具备战斗力。”⑤ X Congresso PRC-SE，http://www.rifondazione.it/primapagina/?page_id＝26892. 组织疲软、实力弱化、活力缺失，进一步阻滞了党的发展壮大。
(三) 议会选举频频失利，选民基础持续弱化
政党在议会选举中的得票率、选票数、议席数是评判政党实力的重要指征。资本主义国家政党的首要目标是夺取政权，要想成为一个 “执政的党”，就有必要进入内阁⑥ [英]唐纳德·萨松:《欧洲社会主义百年史:二十世纪的西欧左翼》，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918页。 。意共在历史上曾是意大利最大的反对党和参政党，重建共也一度是意大利颇具影响力的共产主义政党。20世纪90年代初期，重建共作为反对党，以维护工人和弱势群体的利益为目标，选民基础良好，组织规模和选举成绩相对稳定。20世纪90年代中期，重建共与中左翼结盟，引发了党内分歧，但其选举成绩波动不大。21世纪初期，重建共在参政党与反对党之间摇摆，选举成绩不稳定。2008年可谓重建共走向衰落的转折，在当年的议会选举中，贝卢斯科尼领导的中右翼联盟获得45.8%的支持率，民主党领导的中左联盟获得37.5%的支持率，重建共与其他左翼组织组成 “彩虹左翼”联盟参选，遭遇前所未有的失败，得票率仅为3.1%，不足法定的4%，第一次未能进入议会，并在此后一蹶不振。2013年，重建共作为市民革命联盟成员参选，得票率仅为2.2%；五星运动党作为单一政党，获得25.5%的选票；中左联盟 (32%)以微弱优势领先中右联盟 (31%)，三党势均力敌。2018年的议会选举，中右联盟以37%的得票率成为国内最大的政党联盟，五星运动党以32%的得票率成为国内第一大政党，中左联盟得票率为23%，重建共与其他左翼组织组成 “权力归人民”选举联盟，得票率为1.13%。从近年来的选举成绩看，重建共已被挤到政坛边缘，甚至连参政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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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 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在议会选举中的得票率和议席数① https://it.wikipedia.org/wiki/Partito_della_Rifondazione_Comunista_-_Sinistra_Europea.
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2009年的欧债危机以及2015年爆发的欧洲难民危机严重影响了欧洲政坛的稳定，也加剧了意大利政坛的波动。意大利政党格局发生剧变，传统执政党日渐衰颓，极端政党和政党联盟不断崛起，重建共等非主流政党生存空间狭窄。意大利选举态势毫无规律和定性，既与经济因素、政策因素相关，也与选举制度相关。意大利选举制度经过多次修改，经历了比例代表制、多数选举制、混合选举制的变化① Paolo Chiocchetti，The Radical Left Party Family in Western Europe，1989-2015，Routledge，2016，p.140. 。原意共在比例代表制的基础上建立了坚实的社会联系，在充当反对党的角色中影响政治局面，但比例制容易造成多党纷争；多数选举制和混合选举制对大党有利，有益于政治系统的相对稳定，但易将小党排除在议会之外。在多党林立的意大利政坛，仅凭一党之力难以组成政府，政党若想取得执政地位、获得更多选票，需与其他政党结盟。但各政党内部派系林立且诉求多样，又增加了政策协调的难度。重建共为实现选举目的，在结盟过程中不得已放弃自己的部分立场，容易造成党内分歧，引发传统选民的不满。
表2 2018年意大利议会选举选民构成及投票情况① https://en.wikipedia.org/wiki/2018_Italian_general_election.
二、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深陷困境的原因
重建共面临的现实困境主要是由历史因素、外部挑战以及自身原因造成的。一方面，重建共深受苏东剧变的冲击，发展条件先天不足；另一方面，近年来意大利政党格局剧变，重建共生存空间愈发狭窄；再加上重建共自身建设不力，缺乏应对危机的实力。种种因素综合作用下，重建共难以突破现实困境的束缚，政党边缘化趋势日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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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受苏东剧变的冲击，缺乏对意共解体的反思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以来，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整体低迷，西欧共产党普遍遭受重创，陷入生存危机和发展低谷，遭遇转型、解体或重建。受此影响，1991年初，意大利共产党解体为左翼民主党和重建共产党。重建共的诞生与发展不可避免地受到苏东剧变、意共解体的余波冲击。重建共是由意共党内的少数派建成的，党员数量和发展条件先天不足。重建共的一些理论与实践是在意共基础上的传承、批判与变革，但其未能充分汲取意共的经验与教训，许多错误甚至重蹈了历史覆辙。重建共意识到苏联和东欧的失败并不等同于共产主义的失败，但对如何实现共产主义缺乏足够的思考。重建共对意共的 “历史性妥协”及 “欧洲共产主义”反思不足，对本国资本主义的认识不够深刻，未能意识到工人阶级在斗争中的关键地位，未能充分发挥工人阶级对于实现运动目标的重要作用② Italian lessons-International Socialism，http://isj.org.uk/italian-lessons. ，未能妥善解决党内思想混乱、组织分裂、战略失误等痼疾。20世纪70年代，意共提出 “历史性妥协”“欧洲共产主义”的初衷是谋求参政地位，将 “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同西欧各国具体实践相结合”，走符合本国实际的社会主义道路，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效，但结果却以失败告终。意共高估了资产阶级执政党的合作诚意，低估了工人阶级的实力，与资产阶级执政党达成妥协，从而丧失了自身特色，致使大批工人退党。重建共也存在定位不明和战略失误问题。为扩大自身队伍，重建共早期吸纳了托派、毛派等成分多样、思想多元的党员，忽视了工人阶级的重要性；为谋求参政地位，重建共一度与资产阶级政府妥协、与中左联盟合作，削弱了工人阶级的认同感。此外，苏东剧变后，西欧共产党的组织体系普遍遭到破坏，许多党放弃共产党特有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和一元化领导方式，转而实行西方政党政治中通行的党内民主原则。强调民主虽有利于提高党员积极性，但忽视集中的弊端是削弱中央权威。意共19大否定和放弃民主集中制，为组织解体埋下隐患。重建共用民主制取代民主集中制，也是造成党内思想涣散和派系分化的主要原因。
(二) 意大利政党格局剧变，重建共生存空间狭窄
从选民基础看，由于受到主客观因素的影响，重建共的核心选民越来越少。客观上讲，随着科技发展和产业结构调整，传统工人阶级日渐萎缩，以产业工人为主要支持者的重建共在选举时肯定会受到影响；主观上看，由于自身影响力缺乏，重建共现有的选民基础呈现出进一步弱化的趋势。在2008年的议会选举中，重建共所在的彩虹左翼联盟获得112万张选票，但是约65万选民放弃支持重建共，选民尤其是工人选民流失严重② Cornelia Hildebrandt and Anna Striethorst，From Revolution to Coalition-Radical Left Parties in Europe，Rosa-Luxemburg Founndation，2012，p.203. 。在2013年的议会选举中，重建共所在的市民革命联盟仅获得76.5万张选票，工人阶级的支持率仅为3.6%，远低于中左翼联盟 (21.7%)、中右翼联盟 (25.8%)和五星运动党 (40%)③ 于海青:《西欧共产党的变革与挑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264页。 。学生、家庭妇女、失业者对重建共的支持率仅为1%-3%。2018年，意大利共有3284万选民参与议会选举的投票，占选民总数的73%。在中右翼联盟获得的1215万张选票中，失业者、工人、家庭妇女的支持率均占所在群体的40%以上；在五星运动党获得的1072万张选票中，失业者、工人、家庭妇女的支持率也都超过35%；在中左联盟获得的751万选票中，工人阶级的支持率约为14%；而重建共所在的 “权力归于人民”联盟仅获得37.2万张选票，工人阶级的支持率极低。这些数据表明，重建共与核心选民的关系愈发疏离，日渐失去工人阶级的认同与支持。此外，各党的选民呈现出鲜明的地域特征，五星运动党的选票主要来自失业率居高不下的南部地区；北部传统工业区主要支持极右翼联盟；中左、中右翼政党主要在中部地区较量；重建共的支持者寥寥，没有特定的选民群体。重建共在与右翼势力的斗争、与中左联盟的妥协以及与党内势力的较量中日渐消耗，政治动员力和社会影响力消失殆尽。
政策主张是政党为争取选民支持或实现党内需求，以系统化方式表述出来的观点、态度、立场和策略。与意识形态的稳定性不同，政策主张具有较强的灵活性，可以依据国内外形势的变化而不断调整。重建共的政治政策经历了 “充当政府的坚定反对派”“以参政为目标独立进行议会斗争”“与中左政党联盟”“加强左翼联合”等调整。金融危机以来，重建共追求相对可行的政治目标，重视左翼联合。重建共八大提出 “让我们联合起来”，呼吁党内团结与联合，并与其他左翼力量开展联合斗争，走出生存危机① 李凯旋:《苏东剧变后意大利共产主义政党的发展》，载 《科学社会主义》2013年第2期。 。重建共九大主题为 “书写我们的未来”，提出以党的复兴、构建反资本主义左翼和寻求摆脱资本主义危机为目标的 “21世纪社会主义”理论。重建共十大深化对21世纪社会主义的探索，努力克服理论与实践的脱节，积极应对当前的危机和困难，着力发挥党在解决社会冲突中的作用② Partito della Rifondazione Comunista Comitato Politico Nazionale 14 e 15 luglio 2018，http://web.rifondazione.it/archivio/cpn/180715/180715odg_locatelli_approvato.html. 。2018年议会选举失败后，重建共酝酿出组建第四极左翼替代联盟的主张，试图吸收所有反资本主义、反新自由主义、反法西斯主义、反种族主义、反欧盟的力量③ 李凯旋:《2018年议会选举后意大利共产主义政党的新主张与新策略评析》，载 《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19年第1期。 。
重建共日趋衰落的根本原因是自身建设不力。重建共深陷身份逻辑和竞争逻辑的矛盾，身份定位不够明确，政策摇摆不定，难以在斗争方式、结盟对象等问题上形成清晰、统一的认识① 刘光毅:《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的演变与问题》，载 《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12年第2期。 ，未能妥善处理保持自身特色与扩大社会支持的关系。重建共的政治政策经历了激进——温和——激进的转变，成立之初的政策定位是充当政府 “坚定的反对派”② Kate Hudson，European Communism Since 1989:Towards A New European Left，Macmilian Press LTD，2000，p.99. ，由于坚守共产党传统，积极组织群众运动，拥有一批坚定的支持者。后来，为了赢得议会席位，重建共确立以 “参政为目标”的政治纲领，对政府采取批判性支持。2008年之后，重建共主张团结左翼力量，走出选举困境。从强调党的身份特征到关注党的革新与开放，从坚持反对党的角色到与执政党合作，从提出 “左翼替代”到加强左翼联合，重建共的政策围绕 “作为反对党还是参政党”“对待左翼合作的态度”而变化。一方面，为保持自身特色，重建共需做坚定的反对党，但这忽视了资本主义的特殊斗争环境，易使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另一方面，为谋求自身发展，赢得更多选票，重建共又不得已有所妥协，淡化党的身份特征。诚然，重建共为实现其政治目的，在不同时期审时度势提出不同的政策有其合理性，但其政策多变、定位失误，在参政党与反对党之间 “摇摆”，极易给人造成立场不够坚定、政策不够连贯的负面印象，致使党员及选民无所适从。正因如此，重建共不仅未能得到资产阶级政府的真正接纳，反而丧失了原有的支持者，影响了党的复兴进程。
此外，西欧地区普遍存在同一个国家内部有多个共产主义政党的现象，同类政党合作不足、内耗有余。意大利的共产主义政党包括: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新意大利共产党、共产党(意大利)、马列主义意大利共产党、劳动者的共产党、意大利共产主义者网、意大利工人共产党、意大利统一共产党、意大利社会主义党等。这些政党往往存在较多的思想分歧，缺乏合作的主观动机和客观条件。当前，重建共、共产党 (意大利)、新意共是国内主要的共产主义政党。其中，重建共坚持马克思主义，放弃民主集中制，是 “欧洲左翼党”的发起者和成员；共产党 (意大利)坚持马列主义，是 “欧洲共产党倡议”的成员；新意共以马列主义、葛兰西、陶里亚蒂的思想为指导，坚持民主集中制，认为加强党的建设是应对资本主义危机和实现共产主义复兴的关键。这三个政党虽同宗同源，却各自为 “政”，难以合作。2008年，重建共在议会选举中惨败，但其与共产党人党却缺乏共识与合作，党员外流甚至向对方分流，两败俱伤。2013年的议会选举，重建共与共产党人党再次未能进入议会，遂联合开会研究困境与对策，但收效甚微。2016年6月，共产党人党解体，另建新意大利共产党 (简称 “新意共”)。新意共试图将包括重建共在内的所有致力于实现社会主义的组织团结起来，重建意大利共产党；重建共也提出团结共产党、建立左翼联合的主张。2018年，重建共、新意共和其他左翼党派组成 “权力归于人民”联盟参与议会选举，获得了37.2万张选票，占总票数的1.18%。新意共与重建共的合作并未达到预期效果，两党分别于2018年7月和10月退出该联盟。共产党 (意大利)独立参选，获得了10.1万张选票，占总票数的0.32%。在2019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重建共所在的左翼只获得46.5万张选票以及1.74%的得票率。共产党 (意大利)获得23.6万张选票及0.88%的得票率。由此观之，重建共、新意共、共产党 (意大利)在近两年的国内议会选举和欧洲议会选举中的得票数仅为47.3万和70.1万，同类共产主义政党并未形成合力，反倒加剧选民流失、党员分流和实力分化，重建共也日趋沦为毫无影响力的边缘小党。
概率后缀树[3]本质上是一个变阶马尔科夫模型。概率后缀树用于描述一个序列集合的概率特征，树上的每一条边用交易序列中的一个交易表示，树的节点用交易序列标记。根节点概率是交易集合中每个交易的无条件概率，其他节点的概率是该节点的标记交易序列的下一个交易出现的条件概率。下一个交易出现的概率是通过训练过程中交易出现的相对频率得到的。
(三) 重建共自身建设不力，缺乏应对危机的实力
角色扮演法最受学生喜欢，也是学生学习效率最高的一种学习方法。它是指教师根据课本中的内容，让学生扮演其中出现的角色，通过这些角色之间的动作和语言再现当时的场景，以此来帮助学生理解课文的内容，加深他们对于课文的印象。这种生动活泼的方式，可以极大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提高他们的课堂参与度，提升他们的核心素养，促进他们的全面发展。
重建共缺乏应对危机的实力，未能抓住发展契机。金融危机的爆发反映出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层弊端，意大利经济衰退明显、债务危机扩大、贫困人口上升、失业人数增多、社会福利减少、社会矛盾增加，经济危机演变成社会和政治危机。意大利民众普遍对国内危机感到不安，也对当权者感到不满。在此情势下，各政党为赢得选民，纷纷提出淡化意识形态的竞选口号，纷繁复杂的竞选局面令选民无所适从，甚至是谁的口号更具煽动性，便更容易获胜。五星运动党和联盟党大肆煽动民族主义和仇外心理，提出迎合选民需求的口号，在乱势中异军突起。重建共对于发展现状缺乏深刻的认知，提不出解决危机的有效方案，也没能开展广泛性的群众运动，对于民众忧心的就业、收入、福利、安全等问题更是无能为力，使得底层民众对本该代表自身利益的共产党倍感失望① Luke March and Daniel Keith，Europe's Radical Left:From Marginality to the Mainstream，Rowman&Littlefield Publishers，2016，p.13. 。重建共只有在选举时才关心民众疾苦，提出的主张往往是流于形式的选举策略，而非立足民众需求的可行方案。重建共对于发展前景也缺乏清晰的规划。“重建共始终在不断前进，从选举到选举，从转变到转变，却没有真正停下来看看我们到底是谁，我们来自哪里，我们曾经做过什么以及我们想成为什么。”② Salvatore Cannavò，A Failed Refoundation，http://internationalviewpoint.org/spip.php?article2559. 由于自身实力不足及社会公信力下降，重建共对政坛和社会难以产生实际影响。
三、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摆脱困境的努力
针对党面临的内部问题与外部挑战，重建共从未停止理论与实践的探索，试图通过理论革新、政策调整、组织建设、争取团结等方式摆脱困境，寻找出路。
(一) 重视理论革新，进行政策调整
成立之初，重建共将自身定位为群众性政党，将对现行制度进行社会主义改造作为奋斗目标，旨在推动国家的社会主义变革，重建共产主义理念与实践，建立自由公正的社会，最终消除资本主义。客观形势的变化以及主观上求生存、求适应、求发展的需要，促使重建共不断做出理论变革与政策调整。重建共从教条式地对待马克思主义到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主义，“抛弃党以革命先锋队自居的态度，向各种运动开放，向各种斗争经验开放，向不同的抗议文化开放”③ 姜辉、于海青:《西方世界中的社会主义思潮》，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1页。 。重建共主张 “建设一个开放、团结、务实的政党，应该重视做，而不只是重视说。”“它不是我们在书桌中前就能拟就的，而是在实践中进行再创造。”④ 刘洪才:《当代世界共产党党章党纲选编》，当代世界出版社2009年版，第676、670页。 重建共认为党的工作重心不能只是追求议会竞争，而应着眼于当下，着力于自身建设，积极拓宽党的生存空间和社会基础，确保党的各项理论政策切实可行。
近年来意大利选举态势极不稳定，竞争性政党制度的内在弊病日益凸显，传统中左、中右政党轮流执政的局面被打破，立场极化的小党趁势崛起。贝佩·格里洛领导的五星运动党本是起家于网络的非主流政党，却在2013年的议会选举中获得四分之一的选票。2017年11月议会通过混合选举制度，规定政党需获得40%以上的议会席位才能组阁② Italy:The Electoral Tsunami And The Neoliberal Spell，https://www.rosalux.eu/topics/crises-and-left-solutions/italy-the-electoral-tsunami-and-the-neoliberal-spell/?L＝0. ，此举增加了选举难度。在2018年的议会选举中，所有参选的政党或政党联盟的得票率均未超过40%，一度出现了 “悬浮议会”的迹象。重建共等小党被排除在议会之外，而极右翼政党却未被阻挡。由于民粹主义思潮泛滥，反建制政党和政党联盟发展迅猛，五星运动党抓住民众对经济危机、难民问题、非法移民的不满与担忧情绪，提出 “反移民”“反欧盟”等迎合选民需求的口号，获得底层民众的强烈支持，以32%的得票率跃居国内第一大政党。持欧洲怀疑主义和反移民立场的联盟党 (前北方联盟)获得18.24%的得票率。其实，五星运动党和联盟党并不具备构建政治联盟的实力，他们的主张和行动更趋激进和非理性，两党组阁对社会秩序和政坛稳定造成巨大冲击，也严重压缩了重建共的生存空间。
重建共认为长期的新自由主义和紧缩政策加剧了经济危机和仇外情绪，面对以高失业率、高剥削和低收入为特征的社会现实，重建共极力反对新自由主义、紧缩政策和民族主义，强调创造就业机会、缩短工作时间、减轻劳动强度、改善工作条件，扩大公众的经济参与。为维护社会公正，保障公民的社会福利和劳动者的基本权益，重建共提出重点保障从事低附加值产业的普通工人、服务人员、后勤人员等下层劳动者的各项权益④ Rivoluzione e Rifondazione:partito che vogliamo Comunista，Femminista，Libertario，http://www.rifondazione.it/primapagina/?page_id＝26892. ；增加对教育、文化、公共设施等的投入，改善公民的生活条件；切实保障公民福利、劳动者权益，捍卫弱势群体的利益；实现男女平等，反对歧视妇女、青年和移民，确保妇女、青年、移民的劳动权益；提高劳动生产率，解决劳动岗位的劳资争议；确立工资标准，减轻纳税负担，提高福利标准；加大环保投入，增加文化投资，开发就业机会等。
(二) 优化组织建设，扩大党员队伍
冰雪旅游业不仅在黑龙江省的旅游业中独占鳌头,而且在黑龙江省的经济发展中也处于重要地位。近五年黑龙江省的接待游客的情况表如表一所示：
重建共主张将自身建成自由开放的政治组织，建立充满活力的内部民主制度，促进党内政治生活多元化，在制定重大决策时采取民主讨论，扩大党员参政议政权利，允许党员公开发表和保留不同意见，鼓励展开自由的讨论，增强党的政治争论和立场观点的透明性。针对党的领导层可能出现的内部争论，重建共规定党的领导仅限于参与决策的过程，而非批评决策的结果。针对党内存在的议会政治困境、组织分裂以及党员数量减少等问题，重建共重新拟定了党的重要任务，致力于深化党内民主，将党的多元性与加强党的力量有机结合，强调议会外的意识形态、政治和社会斗争的重要性⑤ X Congresso PRC-SE，http://www.rifondazione.it/primapagina/?page_id＝26892. 。重建共新党章规定:党应有统一的政治实践和发展方向，党员可以自由表达对党内问题的不同观点和立场，但不允许组建永久的派系。因此，2017年重建共十大召开时，党内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参会同志明确或暗示地提出解散党。
重建共积极扩大党员队伍、优化党员结构，拓宽党在各个政治层面的存在，注重发挥党员的创造力。针对党员老龄化及党员数量锐减的问题，重建共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运动中，重视发挥妇女运动、青年团及其他群众运动的作用，促进党员的结构优化和素质提高⑥ Salvatore Cannavò，A Failed Refoundation，http://internationalviewpoint.org/spip.php?article2559. 。一方面，重建共积极吸纳女性入党，增加女性成员在领导层中的比重。重建共强调:性别民主是重建过程中的重要因素，国家和地区代表大会联合会的代表团必须尊重女性和男性的平等；应反对大男子主义和父权制观念，承认女性的价值，增加女性党员的数量，召开妇女论坛和会议。另一方面，重建共将关注点放在青年人身上，扩大青年组织的自主权。青年共产党人是重建共的外围组织，加入该组织意味着为实现社会正义与平等、人民解放与民主而奋斗。重建共规定青年共产党人的成员具备与正式党员相同的权利与义务，并在新党章中增加了关于青年问题的讨论和政治倡议① 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党章，http://web.rifondazione.it/home/images/statuto XcongressoGU_prc.pdf. 。2019年3月，第六次全国青年共产党人大会在罗马召开，会议强调青年共产党人是重建共的重要财富，应从政治和经济方面予以支持，今天的青年共产党人将是明天的重建共产党人② Partito della Rifondazione Comunista Comitato Politico Nazionale 16 e 17 marzo 2019，http://web.rifondazione.it/archivio/cpn/190317/190317doc_approvatoi.html. 。
试验场地布置在后方营地模板加工场，试验完成后，该场地作为模板加工场使用。试验场地规划为31m×10m（长×宽），场地基础坚实，下挖1.50m，边坡按照1：2放坡，基坑开挖结束后压实整平并浇筑一层厚约15cm的C20混凝土进行封底找平。
(三) 争取社会力量，寻求左翼联合
重建共积极创新工作方式，争取社会力量。重建共将党的活动方式从传统封闭型向现代开放型转变，通过开展党报节等活动，发动民众、发展组织、筹集经费。当前，网络信息化的迅猛发展给传统政党的组织结构和运作方式带来机遇和挑战，也给不被传统媒体重视的小党以新的展示机会。重建共运用互联网宣传政党形象、扩大自身影响、增进内部沟通、汇集利益表达、降低经济成本。重建共在官方网站及时报道党的动态，发布入党方式、会议文件、规章制度、财务公开等内容，增进各级党组织的联络，服务政党活动的开展。重建共通过及时更新网站内容、优化网站设计，提升网站的活跃度和点击量。重建共及其官员还通过脸书、You Tube等社交媒体及时分享党内活动、党外运动、工人罢工等讯息，有时会发布个人对于政治、社会问题的看法，并与民众展开互动。目前，重建共脸书有7万余名订阅者。
此外，重建共将政党看作社会变革的必要而非唯一的力量，主张建构一个多元、民主、能够自我更新的社会。重建共深知扎根社会的重要性，认为党的活动不能仅由党员来完成，也应依托社会组织和其他力量，但不必强求他们加入自己的组织。所以，重建共也在不断努力争取其他社会组织和社会力量的支持，试图在工厂、学校、研究机构以及雇佣劳动者、失业者和移民中扎根下来，并将他们按照地区联合起来。2016年11月26日，重建共开展维护女性利益的运动，致力于把女性从以前的从属地位中解放出来，把维护女权运动和反全球化、反资本主义的斗争结合起来。2018年3月8日，重建共开展支持女性平等运动的全国罢工，汇集了米兰、都灵等城市交通运输、家政服务业的力量，促使政府意识到性别平等的重要性。
针对国内左翼的 “碎片化”现实，重建共提出重构统一的反自由主义左翼的历史性任务，探索出多样的联合方式，谋求团结和共同斗争，以抵抗资本主义右翼势力的冲击③ 蒲国良:《当今世界左翼政治力量内耗现象探析》，载 《党政研究》2018年第4期。 。2017年底，重建共号召将反自由主义、反资本主义、反性别歧视、反种族主义的政治和社会力量联合起来。2018年，重建共与新意共等左翼组织组成 “权力归于人民”联盟参与议会选举，是共产党开展合作的重要努力。面对国际反共、仇共势力的挤压和经济全球化的大潮，重建共积极参加国际会议，在2017年和2018年召开的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上，重建共与世界各地的共产党探讨十月革命100周年、当代工人阶级及其盟友等问题，深思共产党在反对剥削和帝国主义战争、争取工人和人民权利、争取和平、争取社会主义斗争中的任务，并阐述了本党21世纪重建的变革性方案。此外，重建共作为欧洲左翼党的成员，大力倡导改变现有的政治体系，改善社会福利，反对资本主义和战争，实现真正的民主和平等。
结 语
在当今世界大发展大调整大变革的背景下，重建共的前景可谓困境与希望并存。重建共的诞生与发展，本身便是对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的鼓舞；重建共对共产主义的坚守与奋进，是世界社会主义理论创新的有机组成；重建共在不同时期的发展与困境，可为其他西欧共产党提供启发与教训。若要摆脱现实困境，谋求长远发展，重建共需从意识形态、政策制定、组织建设、左翼联合等方面着手。首先，重建共应坚定意识形态，捍卫生存空间。任何政党都代表特定阶级、阶层或社会群体的利益，意识形态鲜明是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理论政策的摇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党的困境，重建共应处理好保持自身特色与争取选民支持的关系，坚持马克思主义与本国实际相结合，探寻适合自身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其次，加强组织建设，重视党内团结。“内部团结是最为宝贵的财富”① [英]唐纳德·萨松:《欧洲社会主义百年史:二十世纪的西欧左翼》，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472页。 ，重建共应妥善处理民主与集中的关系，减少党内分歧和派系分化。再次，提升自身实力，谋求参政地位是重建共的当务之急。在多党林立的意大利政坛，如果一个政党不是执政党或者参政党，无论其政治主张有多么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政策有多么符合本国国情，都难以取得实际效果，更枉谈实现本党的政治目标。因此，重建共应注重理论与实践的结合，积极寻求左翼联合和社会支持，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逐步改善自身的边缘化处境，并与其他欧洲共产党共同探寻生存和发展之道。
综上所述，重建共的长远发展，取决于重建共能否恰当地将马克思主义与本国政治社会现实有效结合，取决于重建共能否在拥挤的政治空间和不利的政党环境中，保持自身的意识形态标识，取决于重建共能否增进党内团结，加强党际协作，改善政党碎片化和力量弱化的颓势，取决于重建共能否将理论与实践有机结合，谋求参政地位。可以说，重建共能否充分增强自身定力、提升政党能力、形成政党合力，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低潮中坚守自身特色，在更广阔的空间发挥共产党的影响和作用，在更多的领域开展反右翼统治的联合斗争，是重建共走出困境的重点，也是21世纪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崛起的关键。
作者简介: 何淼，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青岛266237)。
基金项目: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 “21世纪西欧发达国家共产党适应性变革与政治走向研究”(19YJA710064)；山东大学政管学院研究生科研基金项目 “冷战后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适应性变革研究——基于日本共产党和意大利重建共产党的比较研究”(SDZG2018020103)。
(责任编辑:赵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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