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蕴《易》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淮南子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21;B23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8s2(2012)04-0003-10
近十几年,笔者在反复研读马王堆帛书《周易》经传资料过程中,发现《淮南子》书中所讲述的内容及其所引《易》文,与帛《易》经传及《汉书·艺文志》所载其它《易》学古籍,都有着十分密切的传承关系,故作此文以辨之。
《淮南子》一书所引《易》说,应源自《淮南道训》。案《汉书·艺文志》所载“凡《易》十三家,二百九十四篇”中有“《淮南道训》二篇”,颜师古注:“淮南王安聘明《易》者九人,号九师说。”朱彝尊《经义考·易四》云:“刘向《别录》《七略》作‘十二篇’。”又引刘向曰:“《九师道训》者,淮南王安所造,王聘善为《易》者九人,从之采获,故中书著为《淮南九师书》。”并引王通曰:“《九师》兴而《易》道微。”可见,《淮南道训》在当时研《易》诸家中有很高的学术地位与学术影响。至于“九师”究竟为何人,早已亡传,《经义考·易四》引洪迈曰:“寿春有八公山,正安所延致客之所,传记不见姓名,而高诱序以为苏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晋昌等八人。”
《汉书·艺文志》云:“昔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故《春秋》分为五,《诗》分为四,《易》有数家之传。”孔子所传之《易》,至汉初虽由田何一人传之,但在传布过程中,随着“《春秋》分为五,《诗》分为四”,至西汉中期《易》亦有“数家之传”,而《淮南道训》应为此数家之一,其学应本自田何今文《易》,而源自孔子也。正因如此,本自孔子所传的马王堆帛《易》经传,与《淮南子》阐发《淮南道训》的引《易》诸说,自当有相同或相通之处。本着这样的认识,我们试着对《淮南子》各篇引《易》诸文与帛《易》的阐发做一比较研究。
案《淮南子·人间训》云:
故《易》曰“潜龙勿用”者,言时之不可以行也,故“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终日乾乾”,以阳动也;“夕惕若厉”,以阴息也。因日以动,因夜以息,唯有道者能行之。
而帛书《二三子》释“潜龙勿用”曰:
孔子曰:“龙寝(潜)矣而不阳(扬),时至矣而不出,可胃(谓)寝(潜)矣。”①
与《淮南子》释“潜龙勿用”正同。不仅乾卦初九爻言“时”证明了《淮南子》与帛书《二三子》相同,其言乾卦九三爻之解,就更为清楚明白地证明了这一点。帛书《二三子》云:
卦曰:“君子终日键键,夕沂若厉,无咎。”孔子曰:“此言君子务时,时至而动,□□□□□□屈力以成功,亦日中而不止,时年至而不淹。君子之务时,犹驰驱也,故曰‘君子终日键键’。时尽而止之以置身,置身而静,故曰‘夕沂若厉,无咎。’”
帛书《衷》篇亦释此曰:
“君子冬(终)日键键”,用也。“夕沂若厉,无咎”,息也。
《易》曰:“君子冬(终)日键键,夕沂若厉,无咎。”子曰:“知息也,何咎之有?”
对比以上《淮南子》与帛书《二三子》、《衷》篇解释乾卦初九爻与九三爻的文字,其言“时”、言“动”、言“息”,旨义皆相同或相通,此亦帛《易》作为今文《易》在汉初仍有传授之确证也。唐代李鼎祚作《周易集解》,集汉魏三十余家《易》注,但细考所集诸家解释乾卦初九爻与九三爻的文字,已皆不见《二三子》与《淮南道训》之传矣。这是为什么呢?问题恐怕正在于“九师兴而易道微”上,朱彝尊《经义考·易四》引何乔新曰:“九师之《易》,王通以为《易》道因之而微,则无资于圣经可知。”“无资于圣经”一句,道出了帛《易》经传与《淮南道训》失传的真正原因:它们都是因为受“有资于圣经”者亦即得势一派学者的压制、打击与排挤,而渐渐退出世人的学术研究视野而后失传的。
《淮南子·缪称训》云:
动于上不应于下者,情与令殊也,故《易》曰:“亢龙有悔”。
而《二三子》曰:
《易》曰:“抗(亢)龙有(悔)。”孔子曰:“此言为上而骄下,骄下而不佁(殆)者,未之有也。”
《衷》篇亦曰:
“炕(亢)龙有(悔)”,言亓过也。物之上而下绝者,不久大立(位),必多亓咎。
《淮南子》以“动于上不应于下”释“亢龙有悔”,而帛书《二三子》以“为上而骄下”,《衷》以“物之上而下绝者,不久大位”释之,其释皆以“上”“下”之不应言之,显系一脉相承之传也。
《淮南子·缪称训》云:
故《诗》曰:“执辔如组。”《易》曰:“含章可贞。”动于近,成文于远。夫察所夜行,周公[不]惭乎景,故君子慎其独也。释近斯远,塞矣。闻善易,以正身难。夫子见禾之三变也,滔滔然曰:“狐乡丘而死,我其首禾乎?”故君子见善则痛其身焉,身苟正,怀远易矣。故《诗》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
帛书《衷》篇:
“含章可贞”,言荚请(精)也。“聒囊,无咎”,语无声也。
《易》曰:“含章可贞,吉。”言美请(精)之胃(谓)也。文人僮(动),小事时说,大[事]顺成,知勿过数而务柔和。《易》曰:“或从事,无成又冬(终)。”子曰:“言诗书之胃(谓)也。君子笱得亓冬(终),可必可尽也。君子言于无罪之外,不言于又(有)罪之內,是胃(谓)重福。”
《淮南子》同时引《诗》“执辔如组”与《易》之“含章可贞”释“君子慎其独也”、“闻善易,以正身难”、“身苟正,怀远易矣”。
坤卦六三爻辞“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衷》篇于此漏抄一“王”字,将“或从王事”抄作“或从事”,帛书以“言诗书之谓也”释此句,故《淮南子》引《诗》“执辔如组”与“弗躬弗亲,庶民弗信”以释之。《淮南子》称“身苟正,怀远易矣”,此之所谓“怀远”即《衷》之“君子笱得亓冬(终),可必可尽也”。“必”字在此读“毕”,正因为“闻善易,以正身难”,故帛书方言“文人动,小事时说,大[事]顺成,知勿过数而务柔和”也。“知勿过数”之“数”,在此读为“速”。而“君子言于无罪之外,不言于有罪之内”亦以此也。
《淮南子·缪称训》云:
故至德者,言同略,事同指,上下一心,无歧道旁见者,遏障之于邪,开道之于善,而民向方矣。故《易》曰:“同人于野,利涉大川。”
《淮南子》于此所引者,乃《易》同人卦卦辞:“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帛书《二三子》云:
[卦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孔子曰:此言大德之好远也。所行□□□□□远,和同者众,以济大事,故曰[“利涉大川。”]
《二三子》之“大德”即《淮南子》之“至德”,其“和同者众,以济大事”即《淮南子》之“言同略,事同指,上下一心,无歧道旁见者,遏障之于邪,开道之于善,而民向方矣。”
《淮南子·齐俗训》云:
《易》曰:“履霜坚冰至。”圣人之见终始微言。
帛书《二三子》云:
卦曰:“履霜,坚冰至。”孔子曰:“此言天时谮,戒葆常也。岁□□□□□□西南·温始□□寒始于□□□□□□□□□□□□□□□□□□□□□□□□□□□□□□□□□□德与天道始,必顺五行,亓孙贵而宗不偏。”
《衷》篇云:
《易》曰:“履霜,坚冰至。”子曰:“孙从之胃(谓)也。岁之义,始于东北,成于西南。君子见始弗逆,顺而保。”
上引《二三子》释文有大段残缺,仅就所留的有限文字,亦可看出其承继关系:其所谓“德与天道始,必顺五行”此类内容在《淮南子·天文训》《泰族训》中言之甚多,然而令人不解的是下面七字“其孙贵而宗不傰”。今考《淮南子·齐俗训》在解释《易》之“履霜坚冰至”何以是“圣人之见终始微言”时,讲了这样一段故事:
昔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相见。太公望问周公曰:“何以治鲁?”周公曰:“尊尊亲亲。”太公曰:“鲁从此弱矣。”周公问太公曰:“何以治齐?”太公曰:“举贤而上功。”周公曰:“后世必有劫杀之君。”其后,齐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代之。鲁日以削,至三十二世而亡。
太公由“尊尊亲亲”而知“鲁从此弱矣”,周公由“举贤而上功”而知齐“后世必有劫杀之君”。太公与周公这一以小知大、以近知远的故事,恐春秋战国时人们皆知之,故帛书直以“亓孙贵而宗不傰”释坤卦初爻,而不必如《淮南子》般先讲出这段故事使人知齐二十四世灭而鲁却传至三十二世以释“履霜坚冰至”。“孙”在此读“逊”“顺”,“孙贵”即“亲亲尊尊”也。正缘于此,《淮南子》云:“《易》曰:‘履霜坚冰至。’圣人之见终始微言。”亦正缘于此,《衷》篇释“履霜坚冰至”曰“孙从之谓也”、“君子见始弗逆,顺而保”。“”字疑“穀”字之借,所謂“保穀”者亦即“宗不傰”也。《淮南子》之“见终始微言”即帛书之“见始弗逆”也。今由《淮南子》以这样一段故事解“履霜坚冰至”,而帛书亦以“其孙贵而宗不傰”释此爻,知《淮南子》所释《易》旨,确为帛《易》之传也。估计同样受此传,《春秋繁露·基义篇》亦曰:“《易》曰‘履霜坚冰’,盖言逊也。”
《淮南子·诠言训》:
广成子曰:“慎守而内,周闭而外,多知为败,毋视毋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不得之己而能知彼者,未之有也,故《易》曰:“括囊,无咎无誉。”
帛书《衷》:
又口能敛之,无舌罪,言不当亓时则闭慎而观。《易》曰:“聒囊,无咎。”子曰:“不言之胃(谓)也。□□[何]咎之又(有)?黑(默)亦毋誉,君子美亓慎而不自箸也。渊深而内亓华。”
对比《淮南子》与《衷》此两段释坤卦六四爻的文字,显系一脉之传也。《淮南子》说“慎守而内,周闭而外”,《衷》则言“言不当亓时则闭慎而观”。《淮南子》“毋视毋听,抱神以静”者皆“闭慎而观”“不言之谓也”。所谓“慎守而内”“形将自正”者,亦即《衷》之“渊深而内其华”也。
惜乎《淮南子》传而《淮南道训》失,今人无复得见《淮南道训》所传之今文《易》旨矣。此皆文人相轻,学派互争互残之过也。
《淮南子·缪称训》:
《易》曰:“乘马班如,泣血涟如。”言小人处非其位,不可长也。
《衷》:
川之“牝马”,小畜之“密云”,句之“[适]属”,[渐]之绳妇,肫之“泣血”,五繇者,阴之失也,静而不能僮(动)者也。
《衷》在此以“阴之失”“静而不能动”释屯卦上六爻之“乘马班如,泣血涟洳”。《淮南子》的“小人处非其位”即“阴之失”,“不可长也”显系《衷》之“静而不能动者也”。依东汉人之“得位”、“失位”说,屯卦上六爻以阴爻居阴位,当为得位,而《淮南子》称“处非其位”,《衷》篇称“阴之失也”,显然其说与东汉人有所不同。
《淮南子·泰族训》云:
夫湿之至也,莫见其形而炭已重矣。风之至也,莫见其象而木已动矣。日之行也,不见其移,骐骥倍日而驰,草木为之靡,县熢未转,而日在其前。故天之且风,草木未动而鸟已翔矣;其且雨也,阴曀未集而鱼已噞矣:以阴阳之气相动也。故寒暑燥湿,以类相从;声响疾徐,以音相应也。故《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
帛书《二三子》云:
[卦]曰:“鸣在[阴,亓子和之,我]有好爵,与壐(尔)羸[之。”孔]子曰:“鸣[鹤]□□□□□□□□□□□。亓子随之,通也;昌而和之,和也。曰和同,至矣。‘好爵’者,言耆酒也。弗有一爵与众□□□□□□□□□□□□□□□□之德,为因(饮)与食,绝甘分少。”
帛书《缪和》云:
吴孟问先[生曰]:“《易》中覆之九二亓辞曰:‘鸣在阴,亓子和之;我又好(爵),吾与壐(尔)羸之’,何胃(谓)[也?”子]曰:“夫《易》,(圣)君之所尊也。吾庸与焉乎?”吴子曰:“亚又然!愿先生式略之,以为毋忘,以匡弟子所[疑。”子]曰:“夫□□□□□者所独擅也,道之所见也,故曰‘在阴’。君者,人之父母也;人者,君之子也。君发号出令,以死力应之,故曰‘亓子和之’。‘我又好时(爵),吾与壐(尔)羸之’者,夫(爵)禄在君在人,君不徒□,臣不[徒忠。君之使]亓人也,訢焉而欲利之;忠臣之事亓君也,驩然而欲明(明)之。驩訢交迵(通),此(圣)王之所以君天下也。故《易》曰:‘鸣阴,亓子和之;我又好时(爵),吾与壐(尔)羸之。’亓此之胃(谓)乎?”
帛书《二三子》孔子之言“好爵”及“与尔羸之”是纯以饮酒言之:“‘好爵’者,言耆(嗜)酒也。弗有一爵与众。”据文义,帛书解“好爵”之“好”为爱好之好,而非好坏之好。“爵”虽为酒具,但在此处已以“爵”代“酒”了,故此处之“好爵”者,犹如今人之“贪杯”也。由于西汉今文《易》义的失传,后人因见此爻“我有好爵”之“有”字,因而望文生义,解“好爵”为好酒,言我有好酒而与贤士分散而共之。由于帛书面世,我们方因“‘好爵’者,言耆(嗜)酒也”,知此“好”字之确义。“好”字作嗜好解,显然“我有好爵”之“有”字在此应读作“又”,《缪和》篇此爻辞“有”作“又”正谓此也。今由夫《缪和》言“訢焉而欲利之”“驩然而欲明之,驩訢交通”,知“好”字在此《缪和》中其解亦与《二三子》同也。
我们知道,孔子教育弟子,擅长因材施教,《二三子》中“好爵”以“嗜酒”解之,而在《缪和》篇中可能因受教人群身份的不同,孔子又解“爵”为爵禄:“夫爵禄在君。”此种人君以爵禄驭臣而使臣“訢焉而欲利之”的权谋思想,在《淮南子》中亦有传授。案《淮南子·主术训》:“权势者,人主之车舆;爵禄者,人臣之辔衘也。是故人主处权势之要,而持爵禄之柄,审缓急之度,而适取予之节,是以天下尽力而不倦。”
《淮南子·泰族训》中引中孚此爻又是以“卦气”言之也:“夫湿之至也,莫见其形而炭已重矣。”何谓“湿之至”?何谓“炭已重”?历来注家于此皆故作视而不见以藏拙。所谓“湿之至”,案《淮南子·天文训》:“阳气为火,阴气为水。水胜故夏至湿,火胜则冬至燥。燥故炭轻,湿故炭重。”所谓“炭已重”,《史记·天官书》云:“冬至短极,县土炭,炭动,鹿觧角,兰根出,泉出跃,略以知日至。”《史记集解》引孟康注:“冬至日,阳气至则炭重;夏至日,阴气至则土重。”《汉书·天文志》中亦有与此相关的内容。以此我们方知,“夫湿之至也,莫见其形而炭已重矣”是言冬至与夏至到来时,所悬土炭在阴阳二气作用下所造成的燥湿轻重之变也。“寒暑燥湿”者,皆冬至、夏至因阴阳二气之动所带来的变化。故《泰族训》于此引中孚卦九二爻“鸣鹤在阴,其子和之”以示冬至之旨,因依“卦气”说,中孚卦位居冬至十一月一阳复始之际,位居“卦气”六十卦排列的第一卦。以此可知,《淮南道训》当以“卦气”释《易》,帛书《易》亦以“卦气”释《易》也。今对比《淮南子》与帛书《要》对损益二卦的阐释,可以更清楚这一点。
《淮南子·人间训》:
孔子读《易》至损益,未尝不愤然而叹曰:“益损者,其王者之事与!事或欲以利之,适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祸福之门户,不可不察也。”
帛书《要》:
孔子《易》,至于损益一卦,未尚不废书而(叹),戒门弟子曰:“二厽(三)子!夫损益之道,不可不审察也,吉凶之[门]也。益之为卦也,春以授夏之时也,万勿(物)之所出也,长日之所至也,产之室也,故曰益。授(损)者,秋以授冬之时也,万勿(物)之所老衰也,长[夜]之所至也,故曰产道穷焉而产道□焉。益之始也吉,亓冬(终)也凶;损之始凶,亓冬(终)也吉。损益之道,足以观天地之变而君者之事已。
在抄录这两段文字时,我们发现此两段文字开首部分,几乎完全一致:《淮南子》曰“孔子读《易》至损益,未尝不愤然而叹曰”,而《要》曰“孔子《易》,至于损益一卦,未尚不废书而叹”。连同《说苑·法诫》亦云:“孔子读《易》至于损益,则喟然而叹……”它们之间如此清楚明白的文字承袭,足证《淮南子》《说苑》引《易》之文,确由帛《易》流传而来,而由《说苑》之文,足证直至刘向时代帛《易》仍在流传也。
《要》中此段文字清楚地记录了孔子以“卦气”释《易》中损益二卦。依传统观点,先儒多定“卦气”说出自孟喜,以为“卦气”之说即孟喜得之田王孙的“易家候阴阳灾变书”。由于帛《易》出土,今以《要》篇所载孔子以“卦气”讲损益二卦,可证此说春秋战国时代早已有传,故“卦气”之说,实为田何系统师承孔子而来也。依《新唐书》所载“卦气图”,益卦当正月末候,节交立春之际,故孔子在《要》中曰:“益之为卦也,春以授夏之时也,万勿(物)之所出也,长日之所至也,产之室也。”孔子于此以益卦泛指一年的春夏,而以损卦泛指秋冬。“长日”是指一年中的“夏至”,因“夏至”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日子。“产之室也”之“产”当指“产气”。案《史记·天官书》:“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产气”始萌于岁始或冬至,所谓“岁始”即四时之始,亦即“立春”日。“产气”为何始发于“冬至”或“立春”日?“冬至”虽是一年之中白昼最短的日子,但此时阴气盛极而衰,而阳气衰极而复,正如我们前文释中孚卦时所引《史记·天官书》所言,此时由土炭之动知一阳复始,故“冬至”之后阳气日长而阴气日消,而“夏至”之后则阳气日消而阴气日长。“产”即产育万物的意思。“产之室”的“室”字,在此读“窒息”之“窒”。鄙人在《孔子与〈周易〉及〈易〉占》一文中有详论,②此不赘述。“益之为卦也,春以授夏之时也,万勿(物)之所出也,长日之所至也,产之室也,故曰益。授(损)者,秋以授冬之时也,万勿(物)之所老衰也,长[夜]之所至也,故曰产道穷焉而产道□焉。益之始也吉,亓冬(终)也凶;损之始凶,亓冬(终)也吉。损益之道,足以观天地之变而君者之事已。”孔子此类阐述在《淮南子》中亦有保留:《淮南子·天文训》:“夏日至则阴乘阳,是以万物就而死;冬日至则阳乘阴,是以万物仰而生。昼者阳之分,夜者阴之分,是以阳气胜则日修而夜短,阴气胜则日短而夜修。”“阳生于子,阴生于午。阳生于子,故十一月日冬至,鹊始加巢,人气锺首。阴生于午,故五月为小刑,荠麦亭历枯,冬生草木必死。”此类述说,皆与帛《易》孔子之说互应互通。
《淮南子·人间训》云:“益损者,其王者之事与!事或欲以利之,适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祸福之门户,不可不察也。”此即孔子在《要》篇中所言之“损益之道,足以观天地之变而君者之事已”。而《人间训》所言损益之卦要在言“王者之事”。夫以“卦气”之说言天道亦言人事,互补“天地之变而君者之事”。《要》称“君者之事”,《人间训》称“王者之事”,再证《淮南子》诸《易》说确为孔子之传也。
《淮南子·缪称训》又言损益曰:
动而有益,则损随之,故《易》曰:“剥之不可遂尽也,故受之以复。”
此段文字因历来注家不明“卦气”,故多不知其确旨,其实《淮南子》中此段文字与孔子于《要》中言损益之旨是一脉相承的,皆是以“卦气”言之也。依“卦气图”所列自中孚卦起始的六十卦顺序读之,剥卦居九月“霜降”至益卦居正月“立春”,中间正差三个月,而由损卦居七月“处暑”至复卦居十一月“冬至”中间亦差三个月,或由复卦居十一月“冬至”至益卦正月“立春”,由损卦居七月“处暑”到剥卦居九月“霜降”,其中间皆差一个月。损、益、剥、复四卦在“卦气图”中呈如上相同之差数,说明此四卦随着一年之内阴阳二气此消彼长的变化,而呈现出“动而有益,则损随之”“剥之不可遂尽也,故受之以复”的规律性变化。故由损益而可知剥复,此亦是“又(有)四时之变焉,不可以万勿(物)尽称也,故为之以八卦”(《要》)的体现。故损益与剥复四卦,依卦象言之,虽互为反对之象,而以“卦气”言之,则其阴阳之变“足以观得失矣”。
因《淮南道训》由明《易》者九师写成,故西汉已失传与未失传的诸家《易》说,在《淮南子》一书中多有记录与保存。
1.如《汉书·艺文志》“易传”类录“《韩氏》二篇”,颜师古注:“名婴。”《韩氏易传》早已失传。据《汉书·儒林传》:“韩婴,燕人也,孝文时为博士,景帝时至常山太傅。婴推诗人之意,而作《内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归一也。淮南贲生受之。燕赵间言《诗》者由韩生。韩生亦以《易》授人,推《易》意而为之传。”这段文字向我们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韩婴传《诗》《易》而“淮南贲生受之”。汉文帝时韩婴已为博士,至景帝时官至常山太傅,故其《易》说经淮南贲生之传,当在淮南一带流布,疑淮南九师中恐有传其《易》者。朱彝尊《经义考》引王应麟曰:“盖宽饶受韩氏《易》,其上封事引《韩氏易传》曰:‘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过去学者多以为此段文字当为《韩氏易传》仅存于世者,然而我们在《淮南子》一书中却多见其说。
案《淮南子·齐俗训》:
所谓礼义者,五帝三王之法籍风俗,一世之迹也。……五帝三王轻天下,细万物,齐死生,同变化,抱大圣之心,以镜万物之情。
又《淮南子·氾论训》:
自古及今,五帝三王未有能全其行者也。故《易》曰:“小过,亨,利贞。”言人莫不有过,而不欲其大也。
这段文字直释《易》之小过卦义,并云“人莫不有过,而不欲其大也”,此恐引《韩氏易传》之文也。
不惟其如此,《淮南子·泰族训》亦云:
昔者五帝三王之莅政施教,必用参五,何谓参五?仰取象于天,俯取度于地,中取法于人,乃立明堂之朝,行明堂之令,以调阴阳之气,以合四时之节,以辟疾病之灾。俯视地理以制度量,察陵陆水泽肥墽高下之宜,立事生财以除饥寒之患。中考乎人德以制礼乐,行仁义之道以治人伦,而除暴乱之祸。乃澄列金木水火土之性,故立父子之亲而成家;别清浊五音六律相生之数,以立君臣之义而成国;察四时季孟之序,以立长幼之礼而成官。此之谓参。制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辨、长幼之序、朋友之际,此之谓五。乃裂地而州之,分职而治之,筑城而居之,割宅而异之,分财而衣食之,立大学而教诲之,夙兴夜寐而劳力之,此治之纪纲也。
《泰族训》中的这段文字,恐即盖宽饶所引《韩氏易转》之“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其思想之大要也。故《泰族训》又言:“五帝三王之道,天下之纲纪,治之仪表也。”笔者以为此“五帝”“三王”之说,战国乃至春秋时代,应早已有传。《说苑·至公篇》:“秦始皇帝既吞天下,乃召群臣而议曰:‘古者五帝禅贤,三王世继,孰是将为之?’博士七十人未对。鲍白令之对曰:‘天下官则让贤是也,天下家则世继是也,故五帝以天下为官,三王以天下为家。’”而《淮南子·泰族训》中所云“乃立明堂之朝,行明堂之令,以调阴阳之气,以合四时之节”云云,汉武帝尊儒之后,王臧、赵绾等曾议立明堂之制,后因二人惹窦太后大怒而皆下狱自杀,遂罢明堂之议。可证“立明堂之朝,行明堂之令”并藉此而“以调阴阳之气,以合四时之节”当为《韩氏易传》的重要内容之一,以此亦可知,《韩氏易传》中亦当有“卦气”之传授也。
2.《汉书·艺文志》“易传”类录“《古五子》十八篇”,颜师古注:“自甲子至壬子,说《易》阴阳。”案《淮南子·天文训》:
壬午冬至,甲子受制,木用事,火烟青;七十二日,丙子受制,火用事,火烟赤;七十二日,戊子受制,土用事,火烟黄;七十二日,庚子受制,金用事,火烟白;七十二日,壬子受制,水用事,火烟黑。七十二日而岁终。……
甲子受制则行柔惠,挺群禁,开阖扇,通障塞,毋伐木。丙子受制,则举贤良,赏有功,立封侯,出货财。戊子受制,则养老鳏寡,行粰鬻,施恩泽。庚子受制,则缮墙垣,修城廓,审群禁,饰兵甲,儆百官,诛不法。壬子受制,则闭门闾,大搜客,断刑罚,杀当罪,息关梁,禁外徙。……
甲子气燥浊,丙子气燥阳,戊子气湿浊,庚子气燥寒,壬子气清寒。丙子干甲子,蛰虫早出,故雷 早行。戊子干甲子,胎夭卵毈,鸟虫多伤。庚子干甲子,有兵。壬子干甲子,春有霜。戊子干丙子,霆。庚子干丙子,夷。壬子干丙子,雹。甲子干丙子,地动。庚子干戊子,五谷有殃。壬子干戊子,夏寒雨霜。甲子干戊子,介虫不为。丙子干戊子,大旱,苽封熯。壬子干庚子,大刚,鱼不为。甲子干庚子,草木再死再生。丙子干庚子,草木复荣。戊子干庚子,岁或存或亡。甲子干壬子,冬乃不藏。丙子干壬子,星坠。戊子干壬子,蛰虫冬出其乡。庚子干壬子,冬雷其乡。
这些文字疑恐即《古五子》之遗说也。
由上文所引知,所谓“五子”者即: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庚子、辛丑、壬寅、癸卯、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壬子、癸丑、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而《淮南子·天文训》曰:“甲子,仲吕之徵也;丙子,夹锺之羽也;戊子,黄锺之宫也;庚子,无射之商也;壬子,夷则之角也。”以此,自甲子至壬子之五子,正为十二律吕之五声,合之则六十调。故潘雨廷先生在《易学史丛论·西汉的易学传承及其内容》中指出:“《古五子》所谓说《易》阴阳,基本指干支的各种变化自然可分阴阳,这一阴阳概念的形成极早,必当在殷墟甲骨中已有六十甲子表之前。”又说:“即《易》说阴阳与六十干支之基本配合法,其来必在先秦,今以文献为准,则《淮南子》已完全加以说明。”③潘先生此见极确,但笔者要补充的是,《古五子》之说不但《淮南子》一书已完全加以说明,《鹖冠子》一书亦已言之。案《鹖冠子·王鈇》:“天用四时,地用五行,天子执一以居中央。调以五音,正以六律,纪以度数,宰以刑德,从本至末,第以甲乙。”又说:“柱国六十日以闻天子,天子七十二日遣使,勉有功,罚不如,此所以与天地总。下情六十日一上闻,上惠七十二日一下究,此天曲日术也。”由“从本至末,第以甲乙”及“下情六十日一上闻,上惠七十二日一下究”思之,余疑此“天曲日术”中除有《古五子》之内容外,还有《韩氏易传》及《明堂月令》的内容,本人拟另文专论《鹖冠子》与《淮南子》及西汉《易》的关系,于此就不赘述了。
3.《汉书·魏相传》:
又数表采《易阴阳》及《明堂月令》。奏之曰:“臣相幸得备员,奉职不修,不能宣广教化,阴阳未和,灾害未息,咎在臣等。臣闻《易》曰:“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四时不忒;圣王以顺动,故刑罚清而民服。”天地变化,必繇阴阳,阴阳之分以日为纪,日冬夏至则八风之序立,万物之性成,各有常职,不得相干。东方之神太昊,乘震,执规,司春;南方之神炎帝,乘离,执衡,司夏;西方之神少昊,乘兑,执矩,司秋;北方之神颛顼,乘坎,执权,司冬;中央之神黄帝,乘坤艮,执绳,司下土。兹五帝所司,各有时也。东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兴兑治则饥,秋兴震治则华,冬兴离治则泄,夏兴坎治则雹。明王谨于尊天,慎于养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时,节授民事。君动静以道,奉顺阴阳,则日月光明,风雨时节,寒暑调和。”
而《淮南子·天文训》曰:
何谓八风?距日冬至四十五日,条风至;条风至四十五日,明庶风至;明庶风至四十五日,清明风至;清明风至四十五日,景风至;景风至四十五日,凉风至;凉风至四十五日,阊阖风至;阊阖风至四十五日,不周风至;不周风至四十五日,广莫风至。条风至则出轻系,去稽留;明庶风至则正封疆修田畴;清明风至则出币帛,使诸侯;景风至,则爵有位,赏有功;凉风至则报地德,祀四郊;阊阖风至则收县垂,琴瑟不张;不周风至则修宫室,缮边城;广莫风至则闭关梁,决刑罚。
《天文训》又释“五星”曰:
何谓五星?东方木也,其帝太皡,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其神为岁星,其兽苍龙,其音角,其日甲乙;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其神为荧惑,其兽朱鸟,其音徵,其日丙丁;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制四方,其神为镇星,其兽黄龙,其音宫,其日戊己;西方金也,其帝少昊,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其神为太白,其兽白虎,其音商,其日庚辛;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其神为辰星,其兽玄武,其音羽,其日壬癸。
又《淮南子·时则训》曰:
春行夏令泄,行秋令水,行冬令肃;夏行春令风,行秋令芜,行冬令格;秋行夏令华,行春令荣,行冬令耗;冬行春令泄,行夏令旱,行秋令雾。
今由《天文训》《时则训》之考,知《淮南子》中的“八风”当为魏相所奏引而已失传的《易阴阳》的内容,而“五星”即魏相所云由东南西北中之诸神司规、衡、矩、权、绳司治之内容,此当为《明堂月令》之内容。因为考《淮南子·时则训》在对天为绳、地为准、春为规、夏为衡、秋为矩、冬为权作了大段文字陈述与介绍后,在文章最后总结曰:“明堂之制,静而法准,动而法绳,春治以规,秋治以矩,冬治以权,夏治以衡,是故燥湿寒暑以节至,甘雨膏露以时降。”以此知,《淮南子·时则训》以上所云“明堂之制”者,亦魏相所称引的《明堂月令》的内容。如前文所述,其中皆有“卦气”之内容。《汉书·魏相传》称魏相“少学《易》”,且其学“有师法”,今由《淮南子》中有《易阴阳》与《明堂月令》的内容考之,《汉书》此说是完全可信的。魏相殁于公元前59年,《淮南子》一书于公元前139年献上,如果以此书十年写成计之,则书中言《易阴阳》《明堂月令》等内容距魏相死早了近一百年的时间。
4.京房所传的“纳甲”筮法的一些内容,在《淮南子》一书中早有大量的记载。
案《淮南子·天文训》:
凡日,甲刚乙柔,丙刚丁柔,以至于癸。木生于亥,壮于卯,死于未,三辰皆木也;火生于寅,壮于午,死于戌,三辰皆火也;土生于午,壮于戌,死于寅,三辰皆土也;金生于巳,壮于酉,死于丑,三辰皆金也;水生于申,壮于子,死于辰,三辰皆水也。……
此即“纳甲”筮法中“三合”之说也。
《淮南子·天文训》又说:
甲乙、寅卯,木也;丙丁、巳午,火也;戊己、四李,土也;庚辛、申酉,金也;壬癸、亥子,水也。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此即“纳甲”筮法中天干地支所属五行及五行相生说也。
《淮南子·地形训》说:
木胜土,土胜水,水胜火,火胜金,金胜木。
此即“纳甲”筮法中的五行相克也。又说:
木壮,水老,火生,金囚,土死;火壮,木老,土生,水囚,金死;土壮,火老,金生,木囚,水死;金壮,土老,水生,火囚,木死;水壮,金老,木生,土囚,火死。
此即“纳甲”筮法中的“旺”“相”“休”“囚”“死”也。“死”“囚”之说未变,无非《淮南子》之“壮”,在“纳甲”为“旺”,“生”为“相”,“老”为“休”而已。
《淮南子·天文训》:
何谓六府?子午、丑未、寅申、卯酉、辰戌、巳亥是也。
《淮南子》之“六府”即“纳甲”中的六冲之说。
由上可知,京房传于后世的“纳甲”筮法,《淮南道训》中应早已有传。
5.除了以上我们所云《淮南子》中所释《易》文与帛《易》之释大旨皆相同或相通外,帛书《易传》诸篇所言的一些内容,《淮南子》中亦多有所传。
如《要》曰:
故《易》又(有)天道焉,而不可以日月生(星)辰尽称也,故为之以阴阳;又(有)地道焉,不可以水火金土木尽称也,故律之以柔刚;又(有)人道焉,不可以父子君臣夫妇先后尽称也,故为之以上下。
《淮南子·本经训》则曰:
天之精,日月星辰,雷电风雨也。地之平,水火金木土也。人之情,思虑聪明喜怒也。
《要》言:
五官六府不足尽称之。
《淮南子·天文训》则针对此文而曰:
何谓五官?东方为田,南方为司马,西方为理,北方为司空,中央为都。何谓六府?子午、丑未、寅申、卯酉、辰戌、巳亥是也。
这类内容尚多,兹不一一举之。而在《鹖冠子》一书中,亦谈“五官”“六府”“八风”“五正”等等,可进一步证明其说战国时代早已有之。
《淮南子》与帛书《易》还有一个共同点,这个共同点因为两者都不将其放在引人注目的重要位置,因而躲过了人们的注意,那就是它们都非常推崇“大舜”。案帛书《缪和》曰:
(聪)明夐知守以愚,[博]闻强识守以践(浅),尊[禄]贵官守以卑。若此,故能君人。非舜,亓孰能当之。
《淮南子·缪称训》则云:
舜不降席而天下治。
它们为什么如此推崇舜呢?《淮南子·缪称训》的一段话似乎使我们找到了答案:
有道之世,以人与国;无道之世,以国与人。尧王天下而忧不解,授舜而忧释。忧而守之,而乐与贤,终不私其利矣。
至此,我们终于悟到淮南王刘安于《淮南子》修成之后,为何立即向汉武帝献上此书了。
收稿日期:2011-12-23
注释:
①本文所引马王堆帛书《易传》释文,均用廖名春《帛书〈周易〉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本,标点偶有改动,括号中注文系引者所加。
②刘大钧《孔子与〈周易〉及〈易〉占》,载《社会科学战线》2010年第12期。
③潘雨廷《易学史丛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223、2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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