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论宋初三朝的学士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学士论文,三朝论文,也论宋初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日拜读《文学评论》2014年第5期刊发昌庆志先生《宋初三朝学士词创作考论》一文,深受教益。但是,文章对宋初三朝的词人词作没有细作统计,存在失收和误收现象;对学士与学士词没有给出明确界定,行文间颇有指示不清之处,因而试作此文,略述浅见,敬请方家惠赐教正。 一 《全宋词》中宋初三朝的词人词作 学界对宋初词坛一直颇为关注,但限定“宋初”这一时段和统计此间词人词作数量时,却尚无定论。①董希平、刘尊明二先生认为“宋初50余年的时间里,仅有15位词人,存词46首”②;刘扬忠先生认为宋初指宋太祖、太宗、真宗三朝,计词人17位,词作45首③;邓乔彬先生赞同刘说,又指出“其中的聂冠卿、范仲淹等四人都出生在柳永之后,又主要活动于仁宗朝”④;诸葛忆兵先生亦以宋仁宗亲政为限,统计词人11位、词作34首⑤;沈松勤先生则考察宋初百年词坛,统计词人36位、词作839首⑥。昌庆志先生没有明言宋初三朝词人词作的确切数目,从其谈论宋初词坛沉寂的原因时引用刘扬忠先生所作论断来看,或是认同刘先生所作统计。 基本上,诸家讨论宋初三朝词坛时,是以柳永为限的。然则,《全宋词》所收213首柳永词中,据刘天文《柳永年谱稿》,计有《巫山一段云·六六真游洞》等20首作于真宗朝。⑦对稍晚于柳永的晏殊,夏承焘先生指出其在真宗朝“多祝祷之作”⑧,惜其《二晏年谱》未对晏词系年;刘扬忠《晏殊词新释辑评》考出《浣溪沙·绿叶红花媚晓烟》等6首词作的大致年份⑨;张草纫《二晏词笺注》增考出《山亭柳·赠歌者》等10首词的创作年月,其中《迎春乐·长安紫陌春归早》《诉衷情·青梅煮酒斗时新》作于宋真宗天禧二年(1018)任职史馆之际⑩。又,著名词人张先,《全宋词》收词作165首,宋仁宗即位时虽已33岁,但据吴熊和先生考证,最早者为宋仁宗天圣七年(1029)所作《偷声木兰花·曾居别乘康吴俗》。(11) 而《全宋词》中列在柳永前面的17位词人46首词作,也有作于仁宗朝乃至更晚时期者。 杨适《长相思·题丈亭馆》1首,经钟振振先生考证,其作者实为“南宋宁宗嘉定年间至理宗宝庆年间在世之刘叔温”。(12) 钱惟演词作2首。其《玉楼春·城上风光莺语乱》辑自《湘山野录》(13),据所述而参证以《宋史·钱惟演传》《续资治通鉴长编》(14),核之以《钱惟演年谱》(15),当作于宋仁宗明道二年(1033)九月至景祐元年(1034)七月之间。至于《玉楼春·锦箨参差朱槛曲》(16),昌庆志先生认为作于咸平四年(1001)“直秘阁为学士”时,恐非是。按,此词咏竹,是《全宋词》中最早的咏物词,末尾“劝君速吃莫踯蹰,看被南风吹作竹”句暗含劝人把握时机寻求上进、莫待年华老去徒叹追悔之意,词人所处立场,颇似师长或主人翁。钱惟演于宋真宗咸平三年(1000)五月进献《咸平圣政录》而入仕,整个真宗朝是他仕途的上升期,期间最引人瞩目的文学活动是西昆酬唱,诗作多集中于景德三年(1006),题材以咏史、咏物为主,兼有感时述怀之作,在整个唱和活动中,钱惟演的主要角色是酬和,对杨亿、刘筠二人始终保持“跟随”的姿态。(17)《西昆酬唱集》所录17位诗人中,仅杨亿、钱惟演与丁谓有词作传世,可见这一群体当时甚少作词,力求仕进而在酬唱诗作中甚少吐露心迹的钱惟演,在诗人群中又处从属酬和之位置,由当时风尚、社会角色、创作心态三方面来看,《玉楼春·锦箨参差朱槛曲》不大可能作于其初入仕途之际。个人以为,这首词当作于钱惟演任西京留守(1031-1033)时期,时在仁宗朝。当时,钱惟演幕府中有谢绛、尹洙、张先、欧阳修、梅尧臣等大批文士,而钱氏待之甚厚,成就了文学史上一段佳话。以钱惟演为首的洛阳文人群体颇喜填词,某次宴集中,欧阳修因“亲一伎”而与伎双双迟到,钱惟演令其作词而由妓“满酌觞歌”,因《临江仙》成而唱作俱佳,遂“令公库偿钗”,即为显证。(18)而钱惟演在洛阳时亦颇为爱竹,《能改斋漫录》即载其当时曾寄李遵勖《竹诗》。(19)合而言之,闲居洛阳的钱惟演作此词以相乐,兼附勉励众属官积极求进之意,更有可能。 陈尧佐《踏莎行》1首,辑自《湘山野录》,据云乃答谢吕夷简荐其代任宰相而作。(20)按,陈尧佐《宋史》卷二八四有传,言其仁宗朝“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而不详年月。《续资治通鉴长编》记事在景祐四年(1037)四月,并载吕夷简曾荐其“可用”。(21)《宋宰辅编年录》亦著录宋仁宗景祐四年四月甲子“吕夷简、王曾并罢相……同日,王随、陈尧佐并拜相”。(22)正史与笔记相合,陈尧佐此词当作于宋仁宗朝。 陈亚的4首《生查子》均辑自《青箱杂记》。据所云,《生查子·朝廷数擢贤》乃其因仕途失意,遂以药名为词,向同年章得象陈情而作,时章得象官居宰辅。(23)查检可知,章得象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十二月以翰林学士承旨、侍读学士拜同知枢密院事,宝元元年(1038)三月拜相,庆历五年(1045)四月罢相。(24)因而,此词作于仁宗朝。另外三阙《生查子》也以药名为词,吴处厚云“虽一时俳谐之词,然所寄兴,亦有深意”,亦当非早年所作,今因无从考证,仍从旧例,归之于真宗朝。 夏竦《喜迁莺令》与《鹧鸪天》2首,前者作于宋真宗景德年间“初任馆职”之时,后者唐圭璋先生云:“案,此词末二句,《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七十五引作无名氏词。《词林万选》所引,时有不可信者,此词殆非夏竦作。”(25)洵为定论。 聂冠卿《多丽》1首。(26)据《能改斋漫录》,此词作于李端懿举办的宴席之上,聂冠卿时任翰林学士,而时任知泉州的蔡襄读到此词后大为感慨,特修书一封寄李端懿,并附诗一首回忆往事。(27)按,聂冠卿,仁宗朝曾任翰林学士,《宋史》卷二九四有传,据《学士年表》,时在庆历元年(1041)四月至庆历二年(1042)九月,卒于任。(28)李端懿,宋真宗外甥,字元伯,宋仁宗嘉祐五年(1060)卒,谥良定,年四十八岁,事迹附《宋史》卷四六四《李遵勖传》,言其“能自刻厉,闻善士,倾身下之,以故士大夫与之游,甚得名誉”。(29)蔡襄,《宋史》卷三二○有传,刘琳先生为作年谱,系知泉州事在嘉祐三年(1058)。(30)综上,《能改斋漫录》所云聂冠卿赋词之际蔡襄知泉州似误。宋真宗驾崩时李端懿年仅10岁,聂与李二人交往只能在仁宗朝。蔡襄诗云“清游胜事传都下,《多丽》新词到海边”,与《蔡襄年谱》载其庆历元年“四月,告假归觐父母……襄之至家,已在七月”相合,盖蔡襄“兴化军仙游人,移居莆田”,距离泉州不远,《能改斋漫录》或因此致误。 范仲淹词作5首。《渔家傲·秋思》作于陕西戍边时期,即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八月至庆历三年(1043)四月之间,学界已有公认;《剔银灯·与欧阳公席上分题》,作于庆历三年(1043)范仲淹抵达京城至庆历五年(1045)正月再次贬官离京之间(31);《定风波·自前二府镇穰下营百花洲亲制》,作于知邓州时期,即庆历五年(1045)十一月至庆历八年(1048)正月之间;《苏幕遮·怀旧》《御街行·秋日怀旧》二首,既云“怀旧”,当非少作,且范仲淹27岁中进士,仁宗即位之年35岁、官为“监泰州西溪镇盐官”,远未显达,志气正硬,此前不可能写出“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等句。(32)因而,此5首词均作于仁宗朝。 沈邈《剔银灯·途次南京忆营妓张温卿》2首,辑自《能改斋漫录》,云沈邈时甫罢狱掾之职,“途次南京,念之不忘”而作。(33)按,沈邈《宋史》卷三○二有传,但不详生卒年与及第年月,查《宋登科记考》,其于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进士及第,又有一说在庆历年间。(34)据此,时在仁宗朝。 总上,宋真宗朝已经成年或入仕的词人,虽然过往归之于仁宗朝,词作实有写于真宗朝的可能;而过往归入宋初三朝的词人,如其去世时在仁宗朝,词作也存在写于仁宗朝的情况。经细作考察,宋初三朝有词作传世的词人共13位,词作计54首,分别为:和岘3首、王禹偁1首、苏易简1首、寇准4首、潘阆11首、丁谓2首、林逋3首、杨亿1首、陈亚3首、夏竦1首、李遵勖2首、柳永20首、晏殊2首。 二 学士与学士词的概念界定 昌庆志先生没有对学士给出明确定义,从其“宋初三朝词人中,约三分之二是学士”一语来看当有一定标准,文章中重点讨论的是馆职,也提到了翰林学士苏易简。 按,如果学士只能指称一种职官的话,当且仅当为翰林学士。唐李肇《翰林志》云:“开元二十六年,刘光瑾、张垍乃为学士,始别建学士院于翰林院之南。……至德宗已后,翰林始兼学士之名。”(35)可见,唐玄宗创置翰林学士时,本名学士,从属机构因称学士院。唐宋时期,翰林学士是最有文采声誉的职位。苏易简《续翰林志》说:“夫学士之称,职之至美也。至于列位黄阁,尚带大学士之号,唐张说犹让而不处焉,则为儒之贵,莫越于此。”(36)翰林学士在宋代所享宠荣之盛,令宋太宗也为之赞叹:“学士之职,清切贵重,非他官可比,朕常恨不得为之。”(37)翰林学士这一职位,一直延续到清朝末世,都是令人艳羡的美职。今人所编《辞海》中,学士有“在学之士、学者”、“官名”、“学位的一种”三种释义,对作为官名的“学士”,称其为“司文学撰述之官”、“词臣之荣衔”,所举例子就均为翰林学士。(38) 作为官名的学士,也有泛称。据《宋代官制辞典》,简称或别名“学士”的有:翰林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枢密直学士、馆职。(39) 《宋代官制辞典》以“学士”为翰林侍读学士的简称,无误,但还可扩至翰林侍讲学士。翰林学士建置于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738),翰林侍讲学士与翰林侍读学士设置于唐穆宗元和十五年(820)二月二十四日;宋太宗始用吕文仲为侍读而不称学士,宋真宗咸平二年(999)再次设立翰林侍讲学士、侍读学士,为示增崇,特令其班秩次于翰林学士、禄赐相同。(40)按,翰林学士掌制诏、备顾问,翰林侍讲学士与翰林侍读学士担任经筵讲读、备帝王垂询典故,它们的官名、地位、作用虽略有差别,但都属于皇帝的侍从近臣,当均可简称为学士。 《宋代官制辞典》以“学士”为枢密直学士的简称或别名,所举例证引自曾巩《虞部郎中戚公墓志铭》,则不够周延。按,原文曰:“事太宗、真宗,以贤能为枢密直学士。与其兄职方郎中维以友爱闻,祥符、天禧之间,学士以论天书出,而郎中亦举贤良不就。”(41)曾巩称“枢密直学士”为“学士”、“职方郎中”为“郎中”,显然是取其官名的后二字而省称。早于曾文,有王禹偁给枢密直学士寇准的《回寇密直谢官启》,文内云“直宥密而预机直”,又云“学士学植凌云”、“岂谓学士曲回谦柄”。(42)由此例看,准确指称时,枢密直学士更多简称“密直”而非“学士”,《宋代官制辞典》在介绍“枢密直学士”简称“密直”时,所引《石林燕语》“枢密直学士,相呼谓之‘密直’”一句,最合实情。(43)当翰林学士与枢密直学士同时出现时,翰林学士可以简称学士,枢密直学士却不能,如《杨文公谈苑》“学士预曲宴承旨预肆赦”条云:“故事,便殿宴劳将帅,翰林学士预坐。……淳化中,苏易简为参知政事,始引故事为请,诏自今后,当直学士与枢密直学士并预长春殿曲宴。”(44)枢密直学士与翰林学士虽然同为正三品,班位却下之一等,王禹偁和曾巩称枢密直学士为学士,既为省称,同时也有称美之意。 清人钱大昕在谈论苏门四学士时说:“黄鲁直、秦少游、张文潜、晁无咎,称苏门四学士。宋沿唐故事,馆职皆得称学士。鲁直官著作郎秘书丞,少游官秘书省正字,文潜官著作郎,无咎官著作郎,皆馆职,故有学士之称,不特非翰林学士,亦非殿、阁诸学士也。唯学士为馆阁通称,故翰林学士特称内翰以别之。”(45)钱氏认为宋代的学士有翰林学士、殿学士、阁学士和馆职。 整合上引诸家之说,正式职官名中有“学士”二字者均可简称为学士,馆职也通称为学士。这可以说是作为官名的学士的最广泛定义,其具体包含:学士院的翰林学士;经筵官中的翰林侍讲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殿学士,如观文殿大学士、观文殿学士、文明殿学士、枢密直学士等;阁学士,如龙图阁学士、龙图阁直学士、天章阁学士等;馆职。(46) 细推来,馆职能够通称“学士”,实质也是出于尊美。《能改斋漫录》卷二“三馆可称学士”条曰:“学士惟三馆可称,他则否。按,唐《集贤院记》:‘开元故事,校书官许称学士。’故笔谈云:‘今三馆职事,皆称学士,用开元故事也。’自徽宗以前,州县官蔑有以学士称者。至渡江后,苟有一官,未有不称。绍兴末,臣僚有论列者,时有旨禁之。然今习俗犹尔也。”(47)馆职的范围很大,上至宰相方可兼任的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集贤院大学士,下至一般的校书、编修。依上文所作定义,馆职中的昭文馆大学士、昭文馆直学士、集贤院大学士、集贤院学士、集贤院直学士,均可简称学士,官称从高不从低,所以普通馆职“皆称学士”。由于馆职亦属清切之职,人人向往,所以到南宋以后就极其泛滥了。 实则,翰林学士与馆职的区别是明显的。在宋代,馆职通常是要在学士院经翰林学士测试,合格后才能授予的。周必大《玉堂杂记》云:“祖宗试文,多在学士院,近岁惟试馆职耳。既得省札召某人试,即下太史局,择日报内侍省,差官一员充监门。前一日学士宿院进策题,俟内批,依次早乃引试,支左藏库钱三十缗充餐钱。试毕,录策题并试卷……封送尚书省,然后取旨除授。”(48)翰林学士与馆职的地位、分工有明显不同。《梁溪漫志》云:“故事,朝廷有合撰乐章、赞、颂、敕葬、軷祭文,夏国人使到驿燕设教坊白语、删润经词及回答高丽书,并送秘书省官撰。盖学士代王言,掌大典册;此等琐细文字,付之馆职,既足以重北门之体,且所以试三馆翰墨之才,异时内、外制阙人,多于此取之。所谓馆职储材,意盖本此。”(49)馆职经过锤炼,才有可能成为翰林学士。 作为一般文士与卿相名家的重要分野,馆职历来为人所重。洪迈《容斋随笔》就说:“国朝馆阁之选,皆天下英俊,然必试而后命。一经此职,遂为名流。”(50)也正因为馆职是翰林学士的储材之所,二者有着非常密切的关联,如果在“学士”的最广泛定义与最严格定义间有一个中间状态,是翰林学士与馆职。 昌先生也没有对学士词加以界定,由文中举例来看,身处馆职时所填词为学士词,罢馆职后无论官居何职,所填词也称为学士词。 笔者认为,与学士的定义相对应,学士词也当有广、中、狭三个界定,同时,只有在任“学士”期间所作的词,才可称作“学士词”。 用这一标准来观照宋初三朝的词坛,有作品传世且曾任馆职或翰林学士的词人有:王禹偁、寇准、苏易简、杨亿、夏竦、晏殊,其中王禹偁、苏易简、杨亿、晏殊拜翰林学士。 王禹偁《点绛唇》1首,徐规先生认为“撰年未详”(51),昌庆志先生据其中“江南依旧称佳丽”一句,认为“表明他不是第一次到江南。考其一生行履,他能再次见到江南景况,只会在至道二年(996)知扬州以后。”此言未妥。陈华昌先生赏析《点绛唇》时,就此句说道:“南齐诗人谢朓《入朝曲》写道:‘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王禹偁用‘依旧’二字,表明自己是仅承旧说,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52)当为确评。退一步讲,依昌先生所考时间,时王禹偁已罢翰林学士,此词亦不得归入学士词之列。 寇准词4首,王晓波《寇准年谱》未系其撰写年月,昌先生考证《阳关引·塞草烟光阔》作于“淳化四年、五年之间”,《甘草子·春早》作于真宗咸平三年(1000)在大名时,《踏莎行·春色将阑》与《点绛唇·水陌轻寒》作于“真宗末年他被远贬之后”。据《寇准年谱》,其宋太宗端拱元年(988)闰五月任馆职,次年七月任枢密直学士,淳化二年(991)四月迁枢密副使,如此,其均不属学士词。(53) 苏易简《越江吟》1首,辑自《续湘山野录》,言:“太宗尝酷爱宫词中十小调子……命近臣各控一调撰一辞,苏翰林易简探得《越江吟》,曰:‘神仙神仙瑶池宴,片片碧桃零落春风晚。翠云开处隐隐金舆挽,玉鳞背冷清风远。”(54)其当属学士词。 杨亿《少年游》1首。昌先生以之与杨亿的西昆酬唱诗作《荷花》相较后,认为“是其馆阁咏物诗的遗章余韵”,未明确系年。李一飞《杨亿年谱》系之于景德二年(1005)冬,云其化用陆凯《赠范晔诗》之意,借咏江南雪梅,送弟杨倚莅任四明主簿之前归省浦城里闾。(55)所论甚是,惟杨亿时任左司谏、知制诰,虽是年九月与王钦若等奉诏编修《历代君臣事迹》,此词亦不得属学士词。 夏竦的《喜迁莺令》、晏殊的《迎春乐》与《诉衷情》,前文已言,均作于任馆职之时,可属学士词。 如此,在宋初三朝54首词作中,广义的学士词有4首,狭义的学士词仅有1首。 三 结语 从数据来看,宋初三朝作过翰林学士或馆职的词人尚不及词人总数的1/2,其中任职期间曾经填词者只有1/2,词作不足总数的1/13,“宋初三朝词人中,约三分之二是学士,可见当时词坛上学士创作相对活跃”的说法恐怕不能成立。 4首“学士词”中,1首作于太宗朝,作者时任翰林学士,另3首作于真宗朝中后期,作者时任馆职,这反映出宋词的发展确实有一个“涵养百余年”的过程。(56) 翰林学士的政治地位与文坛地位均远过于馆职,扭转文风、引领士流的重任多由其承担,翰林学士王禹偁、杨亿、欧阳修、苏轼就是北宋文坛不同时期的盟主。宋初三朝46位翰林学士(含权直学士院)中(57),仅苏易简曾奉旨作宫词,可见在这宋词的涵养时期,翰林学士们对填词是谨慎地持回避态度的,王禹偁、杨亿别集中诗文与词作数量的巨大差异,也有力地支撑着这一论点。 翰林学士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帝王没有把词曲视为左右文风的抓手。宋太祖因欧阳炯“能笛”而任其为翰林学士,召于“便殿奏曲”,为御史中丞刘温叟所谏,从此“不复召炯”(58);宋太宗虽因“酷爱宫词中十小调子”而“命近臣十人各控一调撰一辞”(59),但其文治更在于大兴科举和编修图书,太宗日览《太平总类》三卷而改其名为《太平御览》,文臣之间因之有《禁林宴会集》和《二李唱和集》;宋真宗“夕宴后庭,酒酣,遽命中使”向初任馆职的夏竦索词,但真宗朝的文坛盛事是编修《册府元龟》,学士与馆职群体中因之有《西昆酬唱集》。 学士们普遍开始作词是在仁宗朝。庆历元年(1041),在皇室亲眷李端懿所举办的宴席上,翰林学士聂冠卿赋《多丽》词,远归福建省亲的馆阁校勘蔡襄闻之而作诗赞和,可见翰林学士、馆阁官员、王公大臣之间多有互动,他们的宴席上已有填词之风。杨湜《古今词话》说:“庆历癸未(1043)十二月十九立春,甲申元日,丞相元献公会两禁于私第。丞相席上自作《木兰花》以侑觞曰……于时坐客皆和,亦不敢改首句‘东风昨夜’四字。”(60)在词人宰相晏殊的带动下,官员宴席间的填词之风就更盛了。 总之,有相当数量的宋词作者具有馆阁或翰林学士的任职经历,从翰林学士或者馆阁的角度来研究宋词,确是新的创见,但就宋初三朝而言,学士填词还未成风气。 ①按,李煜、欧阳炯等人的部分词作,时在宋太祖登基之后,但当时天下未定,虽然宋平定南唐之后李煜亦有词作传世,但“只是五代词的余波,并不是宋代的新声”,通常不纳入讨论范围,今从其例。 ②董希平、刘尊明:《宋初五十年词坛岑寂探因》,《古典文学知识》1998年第6期。 ③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第131—134页,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④邓乔彬:《唐宋词艺术发展史》,第218页,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⑤诸葛忆兵:《宋初词坛萧条探因》,《文学遗产》2009年第2期。 ⑥沈松勤、楼培:《词坛沉寂与“南词”北进》,《北京大学学报》(哲社版)2013年第1期。 ⑦(15)(53)吴洪泽、尹波主编:《宋人年谱丛刊》(第一册),第551—592页,第546—547页,第405—409页,四川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⑧夏承焘:《唐宋词人年谱》,第209页,中华书局1961年版。 ⑨刘扬忠:《晏殊词新释辑评》,第23页、第25页、第83页、第170页、第171页、第182页、第184页,中国书店2003年版。 ⑩张草纫:《二晏词笺注》,第24页、第61页、第64页、第91页、第93页、第123页、第149页、第1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11)吴熊和、沈松勤:《张先集编年校注》,第4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 (12)钟振振:《宋词杂考》,《中华文史论丛》第61辑,第229—23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13)(20)(54)(59)(宋)文莹:《湘山野录·续录·玉壶清话》,郑世刚、杨立扬点校,第10页,第28页,第67页,第68页,中华书局1984年版。 (14)(21)(37)(58)(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第2690页,第2827页,第749页,第157页,中华书局1992年版。 (16)(25)(26)唐圭璋编:《全宋词》,第4页,第9页,第10页,中华书局1965年版。 (17)(日)池泽滋子:《钱惟演试论》,四川大学古籍所:《宋代文化研究》第13辑,第630—650页,四川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18)(宋)钱面:《钱氏私志》,转引自唐圭璋《宋词纪事》,第31页,中华书局2008年版。 (19)(27)(33)(47)(宋)吴曾:《能改斋漫录》,第328页,第470页,第497页,第28页,中华书局1960年版。按,此书卷一七载欧阳修、梅尧臣二人作咏草词以与林逋《点绛唇·金谷年年》争胜一事,查诸文献虽未见明确时间记载,恐亦在洛阳时期。 (22)(24)(宋)徐自明:《宋宰辅编年录校补》,王瑞来校补,第212—216页,第211页,第219页,第269页,中华书局1986年版。 (23)(宋)吴处厚:《青箱杂记》,李裕民点校,第5页,中华书局1985年版。 (28)(57)(宋)佚名:《学士年表》,傅璇琮先生编《翰学三书》本,第87页,第73—83页,辽海出版社2003年版。 (29)(元)脱脱:《宋史》,第13570页,中华书局1985年版。 (30)刘琳:《蔡襄年谱》,四川大学古籍所《宋代文化研究》第4辑,第177页,四川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 (31)参钟振振为《渔家傲·秋思》所作赏析,见唐圭璋等编著:《唐宋词鉴赏辞典》,第315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 (32)本段关于范仲淹的仕历及精确月份,均据宋人楼钥《范文正公年谱》,吴洪泽、尹波主编《宋人年谱丛刊》本。 (34)龚延明:《宋登科记考》,第166页,凤凰出版集团2009年版。 (35)(36)(48)傅璇琮编:《翰学三书》,第2页,第6页,第130页,辽海出版社2003年版。 (38)夏征农:《辞海》,第1125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缩印版。 (39)龚延明:《宋代官制辞典》,第763页,中华书局1997年版。按,《辞典》本页列出43、46、138、139、146诸页码供检索,经查则139页未见著录别称,当只有文中所列4种。 (40)傅璇琮:《唐翰林侍讲侍读学士考论》,《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5期。 (41)(42)刘琳、曾枣庄主编:《全宋文》,第五八册、第208页,第七册、第408—409页,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年版。 (43)龚延明:《宋代官制辞典》,第138页,中华书局1997年版。 (44)(宋)杨亿、黄鉴、宋庠:《杨文公谈苑》,李裕民辑校,第4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45)(清)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孙显军、陈文和点校,第203页,凤凰出版集团2000年版。 (46)据陈元锋《北宋馆阁翰苑与诗坛研究》(中华书局2005年版)、成明明《北宋馆阁与文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殿学士与阁学士是馆职的贴职。 (49)(宋)费衮:《梁溪漫志》,金圆校点,第1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50)(宋)洪迈:《容斋随笔》,孔凡礼点校,第208页,中华书局2005年版。 (51)徐规:《王禹偁事迹著作编年》,第208—210页,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 (52)唐圭璋等编著:《唐宋词鉴赏辞典》,第290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 (55)李一飞:《杨亿年谱》,第138—13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56)(宋)李清照:《李清照集校注·词论》,王仲闻校注,第194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 (60)唐圭璋编:《词话丛编》,第一册,第21页,中华书局1986年版。标签:宋朝论文; 能改斋漫录论文; 全宋词论文; 续资治通鉴长编论文; 读书论文; 宋史论文; 王禹偁论文; 宋词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