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研究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的方法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方法论论文,体系论文,现代科学技术论文,钱学森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明确的实践目的,全面地应用系统观点(包括开放性的、结构的、等级层次的、整体性的、动态的观点等),坚持马克思主义对学术活动的指导,是钱学森研究科学技术体系学所用方法论的三个主要特征。
关键词 科学技术体系学,方法论,系统观点。
研究科学技术体系,是科学学的基本课题之一,并非始于钱学森。但钱学森研究这一问题的指导思想、所用方法和所得结果,在以下三方面具有鲜明的特色。
1 学术研究有明确的实践目标
对于钱学森来说,研究科学技术体系不是一个纯学术问题,而是服务于明确的实际目的。钱学森是为了回答“如何加速发展我国科学技术”[1]的问题而研究这一课题的。他认为:“研究与发展科学技术体系学的目的就是用它来帮助组织、管理科学技术工作,制定规划、计划。”[2]他把科学技术体系学作为科研系统工程的理论基础之一,把握这一观点,我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十多年来钱学森关于我国科学技术发展的指导思想、方针、政策、组织形式所发表的大量论述和具体建议。
还应当从更广泛的视野来考察这个问题。70年代末,钱学森二次“出山”,思维如脱缰之马,纵横驰骋于学术文化的几乎一切领域,引起各界的极大关注。但他的工作的中心很明确,就是探讨搞好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理论、方法和组织管理技术。在参与领导中国航天科学技术事业的20多年中,钱学森形成了自己的系统工程思想和总体设计部的组织管理方法。二次“出山”的钱学森从推广这种方法着手,提出建立社会系统工程和国民经济总体设计部的重大设想,开始了一场全新的探索。他在这一探索中发现,要运用系统工程和总体设计部方法解决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问题,必须有整个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的支持,整体地把握现代科学技术。回顾十多年的历程可以看到,钱学森关于科学技术体系的研究,同他对系统科学、思维科学、人体科学、地理科学等广泛领域的探索,以及在哲学上的探索,是相互交织进行的。这些思想在他陆续提出的半经验、半理论的定量方法学、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方法、综合集成工程等新概念中逐步升华,终于在最近凝结出大成智慧学的概念。所谓大成智慧,就是集古今中外的哲学、科学技术和前科学知识之大成,获得解决开放的复杂巨系统问题的智慧。这种智慧主要建立在现代科学技术体系之上。如钱学森所说:“认识现代科学技术的体系结构,是学习掌握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学问的锐利工具。”[3]因此,必须研究科学技术体系学。
钱学森在学术活动中一贯反对从书本到书本的研究路线,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方针。他主张把科学技术的研究作为一种人类社会活动,在正确的哲学思想指导下,“从理论上概括科学史研究的成果,分析各国科学技术研究的现象,总结我国科学技术工作的实践经验。”[4]钱学森的学术思想十分开放,始终密切注视国际科技发展动态,强调研究世界科技发展的现象,从中引出科学学的结论。但他又明确反对言必称西方的崇洋思想,强调总结我们自己发展科技的实际经验,反对简单照搬西方科学学的现成结论,反对一味跟着外国人跑,鼓励人们勇于创立中国人自己的理论体系。他的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结构充分体现了这种学术指导思想。
2 以系统方法为基本工具
研究科学技术体系的人,不论自觉与否,都要运用系统思想。钱学森的特点是完全自觉地把科学技术作为系统来研究,全面地准确地运用了系统观点和方法,并从科学方法论的高度加以提炼。1982年,他在谈到现代科学技术的体系结构时指出:“这也是系统,大的系统。我考虑这个大系统,也用了系统的思想,用了系统论里面的一些东西。用了系统科学里面的一些东西。”[5]10年后,他进一步从理论上总结这种方法,提出“学科系统观点”[6]这一科学学的重要概念。系统方法是钱学森倡导的研究科学技术体系学的基本方法。
按照系统论观点,一个对象作为系统,一般都是某个更大系统(环境超系统)的一部分,一个子系统。系统方法要求人们研究这个环境大系统,明确自己关心的对象在其中的地位。钱学森把技术定义为改造客观世界的学问,不包括作为这种学问物化的工具设备,从而把科学技术都归属于知识范畴。用系统观点分析知识现象,钱学森断定人类知识的总体系统,由四部分组成:不成文的实际感受,实际经验知识库,各门科学技术,哲学。科学技术这个子系统只是人类知识总系统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小部分。人类知识的大部分属于前两种,可以统称为前科学知识。这些子系统之间密切相关,社会实践不断产生出前科学,前科学在发展中上升为科学技术,科学技术的更高概括产生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哲学也包含一些直接从前科学中升华出来的思想观念)。这就从大的方面理清了人类知识总体的系统结构以及科学技术在其中的地位。图1描绘了这种结构关系。
图1 人类知识总系统图
科学技术本身是一种系统。是系统就有结构。对事物作结构分析,是系统方法的另一项基本内容。分析大系统的结构,首先要划分子系统,理清子系统之间的关联方式。对科学技术体系而言,划分学科门类,并理清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这里的一个关键是正确选择分类的标准。传统的做法是按研究对象的不同来划分科学。这种分类标准掩盖了学科之间的内在联系,所给出的分类不能明确表现出系统思想。钱学森决定另辟蹊径。他认为,一切学科都以客观世界为对象,按研究对象不同来划分学科是无法科学地区分不同学科的。客观世界作为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系统,是由相互联系、相互贯通的不同侧面构成的。应当以人们观察客观世界的角度或着眼点作为标准来划分学科。这是对科学技术体系学的一个创举。这种划分标准内在地蕴涵着不同学科之间的密切联系,充分体现了系统思想。
每一门具体科学本身是一个较复杂的子系统。它所包含的知识内容由于抽象概括程度不同,显示出不同的层次,有的直接联通着社会实践,有的离开实践较远,比较接近于哲学,表现出科学技术作为系统的内在差异。为了理清这种层次结构,钱学森采用了系统分析方法,即毛泽东所说的解剖麻雀的方法。自然科学是发展历史最长、体系结构最完整的一个门类科学技术。在50年代,钱学森已经看出自然科学包含基础科学、技术科学和工程技术三个层次。1979年以后,他从更广阔的视野重新研究这个问题,进一步完善了三层次结构说。钱学森用这个观点去考察社会科学、数学科学、思维科学、系统科学等部门,发现三层次结构确是共同具有的。“这种部门结构的一致性首先说明这样的现代科学技术结构是比较合理的,代表着不止一个或几个部门的结构,而是全部现代科学技术所共有的,是共性,是整体结构。”[7]这是钱学森对科学技术体系学最重要贡献之一。它的价值还在于对新兴科学的体系建设具有指导作用。例如,钱学森用这个观点研究系统科学的体系,发现这一体系尚未发育完整,基础科学层次还是空白,由此提出建立系统学这一著名意见。图2是科学技术体系层次结构略图。
剩下的一个问题,是如何沟通各门类具体科学技术与哲学的联系。钱学森提出著名的“桥梁”概念,认为每一门类科学技术都通过特定的桥梁与哲学相连通。例如,自然科学通向哲学的桥梁是自然辩证法,系统科学通向哲学的桥梁是系统论,等等。钱学森把它概括为三个层次一个桥梁的结构,或称为四个台阶结构。目前给出的科学分类为十大门类,分别通过十个桥梁与马克思主义哲学连通起来,形成如图3所示的现代科学技术的完整体系结构。
图2 科学技术体系层次结构略图
图3 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结构图
在构筑上述体系结构时,钱学森始终坚持开放性观点。这里的开放性包含两个相互联系的内容。一是从人类知识总系统的层次结构看,现代科学技术,上对哲学开放,下对前科学开放,处于不断地发展变化之中。开放还包含未完成的意思。科学技术本身是发展的,人对它的认识也是发展的。钱学森对科学门类的划分经历过多次改变,从最初的3个门类到现在的10个门类,而且至今未说已经完善,并承认具体的门类划分有可商榷之处。每门学科的桥梁如何命名,也有待进一步推敲。总之,这一体系结构的构想仍在发展中。
钱学森用系统观点研究科学技术体系学,除了它的现象学内容外,还提出“研究科学技术发展的‘动力学’”[8]。科学发展有一个体系化过程,自然科学最先出现体系化,现在各门科学都在体系化,整个科学技术也在体系化。形成体系后,还可能出现体系改组,甚至“重大改组”[9],形成“新的结构”[10]。用系统学术语讲,这是科学技术体系作为系统所发生的相变,即动力学研究的主要问题。钱学森认为,通过这种研究,发现任务多的重点学科,那是要加强的;找出有重要价值而现在无人搞的学问,那是要建立的新学科;发现行将消亡的学科,则要采取转移的措施。研究科学技术体系的动力学,同样是为实际目标服务的。从系统观点研究科学技术体系,必然承认不同学科之间有内在联系。“既是整体结构,那每个大部分就不能完全独立,有相互交叉”[11]。不同学科之间既有平行的一面,也有相互交叉、相互贯通的一面,某些知识领域可以同时跨越十大门类中的若干学科,学科边界有模糊性,整个科学技术体系呈现出复杂的网络形态。这是学科系统观点的题中应有之义。
3 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作用
钱学森明确宣布,要“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研究科学学”[12]。他认为,研究人类社会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全部学问,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组织成为一个科学的、完整的体系”[13],就是科学技术社会学。
钱学森认真研究了恩格斯的科学学思想,发现恩格斯在一百多年前已经提出并研究了自然科学的体系问题,指出19世纪的科学正在向“伟大的整体的联系的科学”发展,自然科学的体系化是科学进一步发展的必然趋势。钱学森对这些问题作了仔细分析,得出结论:“我们当前的任务是如何把恩格斯提出的‘伟大的整体的联系的科学’完整起来,……也就是建立科学技术体系学”[14]。他认为科学技术体系学要研究体系的组成部分、学科的产生、发展和消亡,体系的运动和变化,等等。钱学森坚持列宁关于帝国主义论的基本观点,联系科学技术发展的历史事实,得出一个重要结论:“从19世纪70年代开始,随着自由资本主义转化为垄断资本主义,科学技术就进入到现代科学技术的时代,工作方式从个体劳动转变为集体劳动,科学技术工作社会化了”[15]。由此进一步把自己的研究课题界定为“现代”科学技术体系,而且确定了研究工作的一整套思路和方法。钱学森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念是真诚的,应用是卓有成效的。
收稿日期:1995-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