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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美国新经济的繁荣和2000-2001年的衰退
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于去年11月28日正式宣布：美国经济从2001年第二季度陷入衰 退，从而结束了这次120个月的最新一轮经济扩张。这轮扩张是美国历史上146年来最长的， 各种指标也均呈现健康态势。尤其1995年后更呈现快速增长，同时失业率持续下降，通货膨 胀缓慢增长。另外一个不同以往的情况是，这是在进入20世纪80年代，整个经济界对美国已 失去信心，认为美国经济已到达一定的规模，已不可能再有超过2-2.5%的发展速度的观点提 出 之后产生的，因此显得格外有意义。
本轮扩张源自于1990-1991年经济衰退后开始的复苏，起初并没有创造太多的就业机会，失 业率依然上升到1992年的平均7.5%。但衰退期间进行了大规模的设备更新，之后海湾战争结 束后军费裁减以及非军事支出的节约，债券市场长期利率下降引致消费投资市场的繁荣，经 济趋好。在1992年6月，失业率达到7.8%，为20世纪90年代最高值，此后持续下降，到2000 年4月，更降至3.9%。通货膨胀保持低速增长，1995年到1999年，年均上涨2.3%，2000年曾 降低至1.5%，而且增长速度从1994年开始达到平均3.3%，2000年第一季度更超过8%，经济出 现前所未有的繁荣。经济界人士此前一度推崇日本模式的增长，这次美国强劲的经济走势则 使 一些人重新考虑信息时代的增长理论，有人开始宣布“新经济”的存在，认为传统的经济理 论已不能解释现有的经济现象，菲力普斯曲线表述的通货膨胀和失业率替代的关系不再适用 ，取而代之的将是新的经济学、新的增长理论，认为美国经济从此转向一种高增长、低通货 膨胀、低失业率的发展趋势，已经可以摆脱原有的稀缺资源限制，有的学者甚至已经通过模 型证明了新经济的存在。
但是，自2000年以来，美国经济开始减速。表明市场信心的消费品价格指数，2000年9月份 为142.5点，10月跌落至135.8点之后就呈单边下降趋势，迄今没有反弹。与此同时，国内私 人总投资也从2000年第二季度的21.7%的增长率回落至第三季度的1.8%，经济本身呈疲软走 势，加上突如其来的“9.11”事件的打击，美国经济在2001年第三季度终于走出了负增长的 行情：2001年第三季度增长率为-0.4%，预计第四季度也将呈负增长态势。
二、美国经济衰退的原因
经历了100多个月的繁荣，经济的适度调整本来也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二次大战后，由于宏 观政策的熟练性，政府适当调整经济中存在的不平衡现象，美国经济的周期正变得不明显， 而且扩张期加长，增长速度渐趋稳定。据美国国内统计，经过二次大战，美国经济周期扩张 期已经从平均30.6个月上升到55.3个月，收缩期则从平均14.4下降至10.8个月。肯尼迪和约 翰逊时期也出现过一轮106个月的扩张期，这一次又创下连续增长120个月的历史记录，而且 信 息时代的增长被某些人认为是持续的，此次预计美国经济会实现“软着陆”而缓慢增长。美 国正处在歌舞升平之中，但突然的衰退敲响了人们头上的警钟：任何事物都是有一定限 度的，过度的膨胀会导致崩溃，人们还没有创立出一种摆脱经济发展不平衡限制的增长方式 。美国经济去年第三季度的-0.4%的增长率数目虽不是很大，但给整个经济界的影响是巨大 的。这是一段年代以来美国新经济深化破灭的一个事实性终结，证明美国经济仍没有摆脱周 期性循环的老路。这也说明，新经济也只不过是一种信息业作为技术推动因素的一轮增长， 资源稀缺仍然存在，结构不合理导致的有效需求不足仍是制约经济持续增长的因素之一。
那么，这一次的经济增长为什么不能持续，为什么它会在2000年下半年减缓，并在2001年 第三季度开始衰退呢？这可以从最基本的供需不平衡即供给相对过剩和需求相对不足来加以 解释。美国国内有观点认为，需求对经济的影响大约占三分之二，供给方面大约占三分之一 。
（一）需求原因：
1、投资需求方面：美联储持续抬高利率的措施导致了银根的紧缩，打击了经济，“9.11” 恐怖事件进一步使企业投资信心减弱。
1996年以后，美国经济增速年均达4%，这种速度对美国经济的高存量而言有些过快。股市 屡创历史新高，信息业网络股上市公司市盈率达几百倍，存在大量泡沫。政府希望经济过快 的增长速度得到遏制，同时释放股市泡沫实现经济的“软着陆”，于是采取了一系列的提高 利率的措施：1999年6月到2000年5月美联储连续六次提高利率，提升幅度1.75%，股市飙升 得以缓解，但是对经济也造成巨大打击，NASDAQ指数最多时跌去70%，经济有实现“硬着陆 ”的景象。在宏观经济的IS-LM（产品和货币市场）模型中，反映在货币市场上表现为利率上 升导致LM曲线的左上方移动，压低了投资支出，从而也压低了总需求，造成产出y的减少。
2、消费需求方面：这次增长的分配更趋向两极化，引起消费不足；股市大幅度下跌，财富 缩减效应使消费下降；“9.11”恐怖事件的发生使消费者信心不足，消费进一步下降。
工人收入低下导致的消费不足。美国这一轮增长来自知识因素的推动，知识的排他性、垄 断性使得财富分配变的更加不平均，只是少数有管理高级职位的群体收入大幅增加，大部分 人工资上升无几，导致有效需求不足。
在紧缩银根政策后不久，NASDAQ市场过度投机的崩溃，科技股向下调整，导致股市资产大 幅 缩水。据统计，2000年股市缩水40%，相比而言，20世纪80年代的股市崩盘使资产才缩水20% ，美国家庭资产出现了近50年来的首次下降，消费需求向下调整，反映在产品市场上是IS 曲线的左下方移动，产出减少。而“9.11”恐怖事件更加剧了这条曲线向左下方移动的趋势 。这两方面的影响应该还会延续一段时间。“9.11”恐怖事件持续影响，给美国人民的信心 以极大的打击，超级大国第一次显得束手无策。对阿富汗的军事打击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 美国公众的信心，但战争也加深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从而进一步削弱了消费信心。从去年 初开始，美国失业率就持续上升，2001年1月到8月，美国失业率从4.2%上升到4.8%，9月 份遭受了航空业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裁员10万人，失业率大幅提升。保险业也遭受重大损 失，《华尔街日报》估计损失总额将在200亿美元。旅游娱乐业也遭受重大打击，美国旅行 社协会主席理查德·科普兰德估计，仅在“9.11”恐怖事件发生后的两周内，美国旅馆业就 将损失5000万到1亿美元。这些因素都构成消费方面对经济的打击。
3、国际市场方面（出口方面）：国际市场的普遍低迷，使美国出口需求受到一定的限制。
美国经济的对外依存度从二次大战后一直呈不断上升的趋势，从16%到现在超过20%。一方 面，美国进口大量的廉价消费品，另一方面，又有着巨额服务贸易出口。总体来说，美国进 出口总逆差不断上升，1999年逆差2675亿美元，2000年为3697亿美元，而且，美国服务贸易 顺差出现下降趋势，从1998年的顺差827亿美元，缩减到1999年的796亿美元，减少幅度为4% 。2001年，由于经济减速，美国进出口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世贸组织近期发表的去年度国 际贸易统计公报显示：2001年世界商品贸易成交量增长放缓，去年上半年仅增长1%，预计去 年全年增长率仅为2%，仅是前年12%（美国为11.3%）的六分之一。出口的下降肯定会使经济发 展减速，而且今后一段时间信息工业产品市场相对饱和，这对美国的产品出口造成的打击比 传统产业相对更加严重。
（二）供给原因，最主要的是信息产业的过度投资。
美国近期信息产业增加的投资额占美国企业总投资增加额的三分之二，大规模的投资使美 国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的信息产业年均递增30%。这样的高速度保证了其高技术产业的 增长及对经济的带动，但在经济不景气时也出现了信息产品的大量过剩。据《国际经济信息 》消息：这一轮经济减速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信息技术产品的需求急剧下降，最大的受害者肯 定是美国。企业和学术界在这之前均过度看好高技术投资，认为它带来的是美国竞争力的领 先和生产效率的增长，几乎没有人意识到再好的东西也存在着边际效益的递减，市场的需求 也要受到限制。信息产业本身的特点是一开始固定投入很大，随着产量的上升，单位成本迅 速下降，但初始投资的大量资本也不能在短时间挪作它用。这样在需求减少、产量增长难以 继续时就会有大量闲置资本，造成生产效率的下降。
2000年美国的高技术生产能力扩大了48%，这已经是属于过度投资，之前的大量资本涌入就 已经使得高技术市场趋向饱和，加上其他产业不能同步发展，对信息产业过多的创造不能加 以吸收，总体上稀缺资源存在不合理的无效率配置，经济的受阻势在难免。2001年年初对信 息产业的预算就需减少15%。在电信行业也是一样的情况，通讯业2000年资本支出上升39%， 而在2001年头五个月它就面临着几万人的裁员。资源在高技术领域的过度堆积导致效率提升 缺乏，信息产业创新阶段性的结束使美国这一轮增长告一段落。
三、美国经济走势分析
美国下一阶段要向何处去？是U型还是L型？我认为，美国经济只是暂时下行，经过一段时间 的调整，美国经济可望在近期内恢复。
1、美国经济衰退只是一种短期的结构调整
在美国这一轮惊人的增长里确实存在着结构失调的因素，产生了供给相对过剩、有效需求 相对不足的危机。但一旦这种矛盾解决，过度投资产业释放出多余生产要素，分配消费结构 得到适当调整，经济就可以恢复增长势头，只是需要用一段时间的冷却给经济结构一个合理 的消化调整期。美国经济正暂时处在一个关口，需要政府、公众等各方面的调控加以配合， 而此次“9.11”恐怖事件的发生从经济上象是一剂休克针。此前公众很难从深度上意识到宏 观 结构的失调，即便是股市的大幅缩水对美国也只是简单的一次股市涨跌，不可能普遍深 入认识到这次经济发展中存在的内部结构失衡，反映出来就是政府跟在经济减速后面的一次 次逐步降息，对衰退程度的认识总是相对欠缺，而政策也就显得有些无力。如果只是简单地 使矛盾表面上暂时缓解而不从根本上消除这种不平衡，很可能就走向一种长时期的萧条或者 说 出现过长的调整期。“9.11”恐怖事件从政治上来说是很有害的，美国形象受到重创、美国 人民的切肤之痛都是难以言喻的。但是从经济的角度看，“9.11”恐怖事件对美国的破坏程 度相对较小。过热的经济被适时浇了一盆冷水，公众从经济增长的神话中解脱出来，美国经 济出现“硬着陆”，国内的产业结构得到强制性调整。所以说，“9.11”恐怖事件真正触动 了美国经济的这次增长中的缺陷，有助于更深刻地认识并解决这个矛盾。
2、在消费方面，等待一些不确定因素消失，消费者信心恢复之后，美国消费会重新上升。
经济高涨时期，尽管公众的财富相对稀缺，但消费势头始终不减，家庭储蓄率从1995年的6 .8%到1998年出现-0.02%，1999年-0.6%，2000年-1.3%，2001年继续保持下降势头，消费的 高涨也反映了对经济的信心。有人认为美国股市缩水会导致个人储蓄上升，造成严重经济衰 退，但是也应该看到美国家庭资产中的不动产占了70%。这种冲击也不是毁灭性的，信心上 的影响要大于实物上的。宏观政策的适时调整部分目标也就是要解决消费的弱势问题。
3、政府的宏观调控政策经过一定时间后会起作用。
格林斯潘带领下的美联储到2001年11月6日已经十次降息。一般来说，降低利率的效应大约 会有6-9个月的时滞，另外布什政府的扩张性财政政策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投资和消费的 上升。受“9.11”恐怖事件影响，2001年10月24日，美国众议院又通过一项在一年内减税退 税1000亿美元的决议，提前完成2006年预定的减税计划。美国财政部长奥尼尔认为布什政府 采取的措施可使今后18个月美国经济增长率提高0.5到1个百分点，有些机构预计美国经济有 望在今年下半年回升。虽然这种估计也有些过于乐观，但考虑到美国强大的经济科技实力作 后盾，信心的恢复带来消费投资增长，投资结构调整适当，恢复缓慢增长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二次大战后，美国经济增长相对平稳，扩张期越来越长，这也说明了政府的调控正变得更 加有效。美国议会委员会11月20日发表一份报告说：“美国先行经济指数9月份大幅下跌后 十月份回升至109.4%，上升0.3%，此前9月份曾下跌0.5%。”这里固然有过度下跌后的反弹 ，但先行指数是反映今后六个月的经济增长情况的，这也表明美国经济正在逐步恢复。
4、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增长会对美国经济产生连动效应。
受此次美国经济重创的拖累，欧洲、日本以至全球经济都受到牵连，增速放缓，但是它们 的经济增长同样也可以帮助美国经济摆脱衰退。欧洲一体化进程持续发展，欧元的出现将使 经济的统一提升到历史性的制高点，将从深度和广度上促进生产要素的优化组合和生产率的 提高。如今，欧元的最大效用还未发挥，这多少也是由于强势美元的压迫，另外新体系的磨 合期也使创新的作用受到抑制。现在形势对欧洲有利，一方面美国正处在衰退期，另一方面 技 术革命在欧洲的作用还没有体现出来，而且欧洲各国也在利用扩张性货币政策调整经济，实 行了前所未有的大幅度降息（英国利率已降至近37年来最低点，低达4.0%；欧洲中央银行200 1年11月8日宣布降息50个基点至3.25%，为2000年以来的最低点。《国际商报》2000年11月1 3日）。一旦欧洲货币体系运行步入正规，区域生产要素会在更广泛更深入的程度上重新 分配，新技术带来生产率的提高，势必带动欧洲经济走向繁荣，这也会拉动美国经济。
还有以中国为首的新兴市场的发展也会带动美国经济：随着我国富国强民的经济建设，对 美国的技术和商品都会有越来越大的进口需求，这都有助于使美国经济从供求失衡中解脱出 来。美国暂时的衰退不能改变其强大的经济科技实力，它可以加强它的海外扩张，寻求国外 市场；美国资金也能在新兴经济中寻找新的获利机会，反过来又拉动美国经济，这是一种双 赢的博弈。
另外，其他因素比如世界石油价格的下跌也会帮助美国经济恢复。“9.11”恐怖事件过后 两 个月，世界石油价格已跌去十几个美元，到2001年11月中旬，世界石油价格最低不足18美元 ，比照2000年最高价38美元，下跌了20个美元。汇丰银行测算，世界石油价格每下降10美元 ，全球经济会提升0.5%，这也会带动美国经济。
关于20世纪90年代美国经济这一轮增长的原因，经济界有很多种说法。主要有两种观点： 一种认为是来自于技术创新，另外一种认为是制度创新。其实，从联系和发展的角度看，把 两者截然分开是不正确的，经济增长有技术的因素，也必然有体制的因素：技术革命会带来 新体制的兴起，适宜的制度会促进技术的创新。美国的企业制度、金融制度以及政府的宏观 调控共同促进了这次信息技术革命的产生，信息技术的发展又要求制度发展环境的相应调整 。而关于新经济是否会按照原来的周期理论发展，有关观点认为，按照周期理论推算，199 8年美国经济就应该结束增长，但由于信息业的发展以及美国政府适时的调控，美国经济躲 开了东南亚危机影响继续前行。这次的美国经济增速减缓，在一定程度上是受“9.11”恐怖 事件的影响。劫机、炭疽病菌等恐怖因素至今在美国公众的周边围绕，这种情绪需要一个时 期的淡化。但美国经济总体走势不会受很大影响。美国的高经济存量，信息技术发展的推动 下大大提高的生产率，大幅下降的生产成本以及科技优势，目前日本西欧都是不能与之匹敌 的。小幅的衰退不会影响美国经济、科技超级大国的地位。而且如果按照熊比特的长周期理 论，这一轮周期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应该有20年左右的上升期，那么美国经济就肯定能 真的恢复元气，世界经济也将被拉入这一轮增长。当然这也需要看很多具体的因素：国内外 需求、国内产业结构调整等。随着美国的国内环境恢复，它势必会带动世界经济重新进入一 轮新的经济复苏。必须提出，新一轮的增长将不再是美国的一枝独秀，欧洲、中国也会占到 举足轻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