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美学视域中的“伪娘”现象: 一种亚文化的历史流变 ——尤以西方为例①
王晓华②
[摘 要] 在性别美学视域中,“伪娘”是一种贯穿古今的亚文化现象。以西方文化为例,这点清晰可见:从古希腊开始,以男/女二分法为基础的性别美学就已经诞生,“伪娘”这种亚文化现象初露端倪;进入近现代以后,平等观念的出现改变了性别美学的内涵,“伪娘”现象也进入新的语境之中;到了当代,后现代主义连续解构性别美学的二分法,“伪娘”现象则获得了部分的合法性,但各种制约仍使它停留于亚文化层面。每当它试图越过亚文化的边界时,批评之音就会不期而至。在当代的多元文化语境中,我们既需要宽以待之,又必须维持必要的张力,而最终的出路在于建构平等的性别美学。
[关键词] “伪娘”;性别美学;二分法;亚文化;平等
进入21世纪以后,“伪娘”现象成为文化研究中的热点问题,影响了当代性别美学的建构。当人们使用“伪娘”一词时,他/她已经进入性别美学的领域。后者形成了福柯所说的知识型,决定了人们如何对事物和现象进行分类和评估。随着知识型的更迭,分类-评估体系也会发生变化。在西方文化中,这种更迭-变化形成了清晰的线索:(1)从古希腊开始,以男/女二分法为基础的性别美学就已经诞生,“伪娘”这种亚文化现象初露端倪;(2)进入近现代以后,平等观念的出现改变了性别美学的内涵,“伪娘”现象也进入新的语境之中;(3)到了当代,后现代主义连续解构性别美学的二分法,“伪娘”现象则获得了部分的合法性,但各种制约仍使它停留于亚文化层面。
初中语文的内容不像小学语文那么有趣,不少学生学习语文的兴趣降低了。初中语文老师就要想办法激发学生学习语文的兴趣。借助美术进行语文教学,是激发学生学习兴趣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可以借助美术的色彩线条等给学生视觉冲击,让学生觉得学习初中语文也是一种享受。我在教学《社戏》《孔乙己》《我的叔叔于勒》等小说时,在课前让学生在阅读课文的基础上自己配插图,学生兴趣浓厚,一个个或善良能干或迂腐穷酸或见钱眼开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学习语文的兴趣更浓了。
一、性别美学的滥觞与西方“伪娘”现象的古典形态
在许多讨论中,“伪娘”现象被归结为当代乃至后现代现象,甚至被归结为属于ACG(动画、漫画、电玩游戏的总称)的专有名词。[1]虽然“伪娘”一词出现于当代,但其所指具有悠久的历史。只要设定了男/女二分法,“伪娘”就有可能应运而生。事实上,古希腊时期就曾出现过相应的亚文化现象。
对于研究“伪娘”现象的人来说,柏拉图的系列对话提供了极为重要的文本。在《会饮篇》中,柏拉图饶有兴味地提到“漂亮的人”。(《会饮篇》216D)[2]与现在的习惯用法不同,此处的“漂亮”主要意指男性形象,尤其是用来形容美少年之魅。根据他的叙述,当时的部分男性青睐“漂亮的人”:“他们不把青年发育时脸色苍白当作灾难”(《国家篇》474E)[3],甚至“宁可追求弱不禁风的少年”(《裴德罗篇》239C)[4]从性别美学的角度看,这种偏爱可谓意味深长,因为它涉及女性化现象和相应的“男色之好”。对于柏拉图时期的古希腊人来说,“弱”被视为女人的特征:“各种天赋才能同样分布于男女两性,女性可以做任何事情,男性也可以做任何事情,不过总的说来,女性要比男性弱一些。” (《国家篇》455D-E)[5]柏拉图本人就将女人定位为“较弱的性别”(weaker sex),强调“雄性更强壮”。(Republic 451e)[6]后来,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又从生理学的角度证明女性之“弱”:“雌性(妇女)的血管较之雄性(男人)就没有那么粗大而显著,为壮较纤美而光洁,推究其故,这也该是由于雌性(妇女)因行经而失血,雄性(男人)所有分泌却尽以充盈了血管。胎生动物一般是雌性小于雄体,而诸动物中就只这一类的雌性有经血这种排泄,凭此,我们也可设想行经正是由于体小之故。而在这一类动物之中,妇女的孱弱尤为显著,她们的经血排泄也较任何其他动物为多。”(《动物四篇》727a)[7]作为“较弱的性别”,女人只能承担“较轻的工作”。(Republic 457a)[8]面对掌握权力的男性,她们必须学会展现柔顺的动姿。于是,诸如“女人气”之类话题已经出现。[9]显然,当男性选择“弱”时,他面临着越界的危险。如果男性总的来说是强大的性别,那么,示弱就意味着男性变得“女人气”。然而,根据柏拉图的记载,这种现象却一度流行于雅典:“他理想中的爱人终年生活在温暖舒适的小屋里,从来不去户外呼吸新鲜空气,更不知辛勤劳作的流汗的训练是什么滋味,他的爱人缺乏天然健康的肤色,靠涂脂抹粉来取媚于人。类似现象还很多,但这些最明显,其他的也就没有必要一一列举了。” (《裴德罗篇》239C)[10]“涂脂抹粉”是改变外表的装扮技术。它的出现意味着性别领域出现了“伪”即人为性。于是,一种貌似悖谬的现象出现了:一方面,性别等级制已经形成;另一方面,部分男性却喜欢扮演“娇弱的性别”,而这意味着自我降格的可能性。出现这种“错位”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探本溯源,我们不能不提到Agora这个词。Agora意为广场或市场。它是“公共空间”和“民主”的起源,也是个体展示自己的场所。在古希腊时期,依然占统治地位的父权制文化形成了一种排斥性理论。除了极少数时刻,出现在Aroga中的主要是男性:“在古希腊语中,oikeion与politikon的意义正相反。Oikeion是女人,是那些孩子仍是oikeion的儿童,是奴仆,是拉丁语中被称作‘家务’的一切东西。在最终的分析中,oikeion是所有非公共性的存在,oikeion与politikon的区别是退隐者与公共性的区别。政治属于公共领域,oikeion则是我们称为私人的空间。Oikeion的退隐状态是悲剧的起源。”[11]于是,男性/女性二分法就对应着公共性和私人性之别。由于女性的缺席,男人从审美场域中凸显出来:“古希腊人认为理想的美体现在青少年身上”“大量的花瓶上刻有‘漂亮的少年’字样,而‘漂亮的少女’则较少见。”[12]当男性注视男性时,另一种分化出现了:部分男性开始扮演“较弱的性别”,掌握装扮的技术(如涂脂抹粉)。在阿那克里翁(Anakreon)留下的诗篇中,这种现象获得了清晰的描述:
眼光顾盼如少女的少年,
从生态承载力组分来看(表2),研究时段内主要生物生产性用地组分为林地地和耕地,其次为水域和建筑用地,但主要组分之间出现了结构变化,也反映出公园生态环境变化状态。由表3可见,2005年公园内人均林地和人均耕地生态足迹之和总值的73.34%,至2015年其值仍占生态足迹总值的72.54%。由于退耕还林以及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占用耕地等方面的原因,人均耕地面积由0.7475下调为0.4712,人均耕地的比例由45.60%下降为29.89%;人均林地则从0.4547hm2调整为0.6724hm2。由于耕地所对应的均衡因子和产量因子要高于林地,显然人均耕地面积下降导致了生态承载力的减弱。
学生在桌面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摆法,有的同学从桌面上转移到空间试探,自然地就由二维空间转向三维空间,思维豁然开朗。
我追逐你,你不理睬,
你哪知道我灵魂的缰绳,
是由你掌握的。[13]
美丽 崇高
从谱系学的角度看,“眼光顾盼如少女的少年”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伪娘。伪,假也,装扮也。所谓的“伪娘”是逾越了性别界限的个体,是具有女性特征的男性。在他们的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之间,错位出现了。从诞生之初,后者就不无悖谬意味:它既建立在男/女二分法之上,但又对之构成了挑战。正因为如此,“伪娘”现象自诞生起就存在于巨大的张力之中:对它的赞美和讽刺构成了对立的两极,形成了推动和制约共存的社会机制。作为博弈的结果,古希腊罗马时期的“伪娘”现象停留于亚文化的领域:(1)它并未改变性别分野的总体格局和性别美学的基本原则;(2)对社会性别的建构没有颠覆自然性别的原初规定。一旦越过了亚文化的边界,它就会成为批评乃至抵制的对象。这也预示了“伪娘现象”在此后的境遇。
对于人名翻译不统一的批评和标准的呼吁见诸于众多文章,但像译音表、新华社的译文等国家标准并非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不同翻译既是现实问题,也是优选的需要。而“约定俗成”需要时日,不能立即一刀切。一刀切,一个标准的翻译,表面是统一,但本质上却留下遗憾。汉字的本质是表意的,即使专有名词也难免,这一点与字母文字殊为不同。这是汉外翻译的困难所在,也是汉语文化吸收积淀所必需的历程。外文人名汉译涉及方面众多,但如上所说,其实践理据应该是兼顾语音和语义的一种语言创造。
有多少轻浮的年轻人,
二、性别美学的现代形态与“伪娘”现象的延续和嬗变
国家需要他们索然无味的风骚吗?[37]
在现代性诞生之初,性别美学呈现出悖论式的结构:一方面,女性开始走向独立,“她们在厨房、收银处、商业活动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可以在公共空间展示自己的美;另一方面,男性依然总体上占据优势地位,主导着性别审美的格局。[20]被注视-重构的身体依旧是等级化的身体,属于强弱分明的社会坐标系。譬如,创作于15世纪的男性绘画凸显身体的强壮。[21]与此同时,对女性的描述则援引下述词汇:纤细苗条的腰身,细长的胯部,等等。[22]尽管如此,变化还是发生了:审美涉及看-被看的目光运动,因此,女性群体进入社会场域必然分享公众的注意力。文艺复兴以后的几百年间,后者曾经吸引了如此多的目光,以至于“最初的现代美只是针对女性而言”。[23]女人被视为“最奇妙的景致”,集中了“宇宙间美丽的东西”。[24]随着这个趋势的发展,“女性变成美丽的性别”。[25]譬如,19世纪下半叶的巴黎女性对自己的美丽如初自信,以至于她们崇拜的偶像就是自己。[26]由于女性占据了审美的场域,男性不得不强调自身的其他属性:“男人有力量型的强壮的身体、布满胡须的下巴和腮帮、粗糙增厚的皮肤,因为男人的习性和身份要有庄严、严厉、果敢和成熟相伴。”[27]这种说法凸显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差别,最终形成了审美领域的二分法:“对身体的审美最终给了女性:力量与美丽区分开来。”[28]后者借助有关社会分工的言说证明自己的合法性:“女人这个物种是为了取悦男性而创造的,而后者是为了劳作创造的,因此,男人‘不必像女人一样在意美丽的面容’。”[29]于是,一个新的性别美学尺度出现了:男人强壮,女人美丽。在发表于1757年的专著《关于我们崇高与美观念之根源的哲学探讨》中,英国学者埃德蒙·伯克(Edmund)声称“美丽的事物都是较小的”:“我看到,在绝大多数论述中,令人喜爱的事物都被冠以小的称号。在我粗通的所有语言中,几乎都是如此。……在动物界,越是小的动物我们越是喜爱,比如小鸟,以及一些比较小的兽类。我们很少说某物‘又大又漂亮’;但是,‘又大又丑’却很常见。”[30]小的事物令人感觉欢快,让我们爱恋。巨大的事物使人感觉恐怖,但可以激发人的崇高感。总之,“我们臣服于我们所敬慕的,但却喜爱臣服于我们的;在前一种情况下,我们是被控制的,而在后者我们则满意于其温顺。”(同上)在性别层面,小/大对应着女(小女人)/男(大男子汉),因此,美更多地是女人的属性:“两种性别都无疑可以是美的”,他补充说,“而女人则是最美的”。[31]于是,一个影响深远的二分法出现了:
当被注视者进入诗人的视野中时,他们的性别美学特征出现了嬗变:原本是男性,却又“眼光顾盼如少女”。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嬗变产生了别样之魅,吸引着包括阿那克里翁在内的部分男性。后者追逐他们,甚至为之心醉神迷。于是,一种分化的男性美学诞生了:“哦,你们多么迷人耀眼啊,勇敢的少年们;你们从不抱怨以美丽与尊贵之人作伴,因为在哈尔基斯的土地上,你们那富有魅力、动人心魄、甜美无比的青春将永远与那男子汉气概一同光彩照人。”[14]在男性内部,美丽/尊贵的二分法已经出现,引导人们塑造自己的公共形象。“眼光顾盼如少女的少年”就是分化的产物。他们被讽刺者称为“辛娜德斯(cinaedic)”即半男半女的人:“他们不想当男人,却又天生不是女人;他们不是男人,因为他们任凭自己被当作女人来看待;对女人来说他们是男人,对男人而言他们又是女人。”[15]后来,人们又发明了Chlidê一词,用来表示娘娘腔、性格软弱、华丽服饰等等。[16]从流传下来的史料来看,对Chlidê的戏仿渐成潮流,最终升格为喜剧的重要素材。在《地母节妇女》中,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曾经如是说:“年轻人,我真想问问你是谁?纤弱的你是何方人士?为什么连衣服都穿不清楚?你身着藏红色的长袍弹奏竖琴,戴着头巾演奏里拉,能弹出什么呢?油瓶和腰带又意味着什么?多么不合适啊!”[17]到了古罗马时期,大哲塞内卡(Lucius Annaeus Seneca)更是直截了当地强调:“如果灵魂变得娘娘腔,那么,身体举止也会表现出软弱。”[18]
娇小 巨大
平滑 粗糙
纠缠于庸俗的装饰物
从逻辑上讲,对美丽性别的渲染带来一个问题:如果美丽是女性的专利,那么,男人在审美领域的地位何在?换言之,倘若一个男人想进入审美领域,他应该如何塑造自己?显然,他首先必须掌握滑行的技术:在力量和美丽之间滑行。这是一种冒险,时刻会招致嘲讽乃至排斥。尝试此道的人总是生活在张力之中,随时会体验越界的快乐和羞耻。譬如,“为了让自己显得漂亮”,17世纪的部分法国男人“烫卷头发,化上妆,抹上脂粉,在脸上点假痣”,被视为性别不明的怪物。[35]到了18世纪,这个群体中的年轻人被戏称为“花少”。他们像女人一样“狂热地迷恋自己娇小的体型”“长时间地修整”“十分在意引人注目和取悦他人”。[36]这种现象引起了法学家德赛沃尔(De Cerfvol)的讥讽:
涉及等级关系时,“高贵的性别”与“美丽的性别”就会显现出本质性的差异:“崇高必定总是伟大的,而优美却可以是渺小的。崇高必定是纯朴的,而优美则可以是着意打扮和装饰的。”[33]二者对比鲜明,显现出高低、主次、贵贱之别。在相应的知识型中,“首饰、脂粉、华服、仪表优雅和行为优雅”应该与女性而非男人相关,“男人太注重外表会被认为是娘娘腔”。[34]这种语境使性别美学的分化达到了极致,但也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对它的反动。近现代时期的“伪娘”现象产生了。
弯曲 直线[32]
2.1.1 术前访视 巡回护士于术前1 d到病房访视患者,向患者和家属讲解手术方法、优点及手术配合要求,解除思想顾虑及负担,做好心理疏导,缓解患者的紧张情绪,减轻患者的心理压力,使患者对手术充满信心,平静的接受手术治疗[3]。
(1)网络密度(density):网络密度是衡量旅游经济整体网络结构的紧密程度,用网络中实际存在的关系数量与理论可能存在的关系数量的比值表示。其取值范围为[0,1],密度值越大,网络结构发育越完备,各节点间旅游经济联系越密切。
吹嘘自己的巨额开支,
2.1、2 0 15年第四季度食源性致病菌主动监测的食品样品,共计10份,应用十四种食源性致病菌多重PCR技术进行检测,结果如下图:
柔和 坚韧
女人般软弱无力?
有多少风骚的恩底弥翁和阿多尼斯,
没有其他才华,没有其他学识,
纵欲的忠告能告诫他们什么呢?
现代性诞生以后,性别美学的格局出现了变化。随着社会结构的分化和平等观念的出现,大量女性开始进入公共空间,出现于他人的目光之中,升格为审美的对象。譬如,法国作家龚古尔(Jules de Goncourt)曾写道:“一个在大街上行走的巴黎女人,真是太美了,我看见她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想象着她的微笑。”[19]在这种情况下,同性之间的审美观照迅速减少。其结果是女人成了“美丽的性别”,“伪娘”现象只能存在于边缘地带。
哲学家狄德罗(Denis Diderot)则形容花少是一种“轻巧的昆虫”:“在短暂的华美中闪闪发光,像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振动着扑着粉的翅膀。”[38]此类批评不仅仅来自一个人,而是折射出主流性别美学的立场:“在戏剧中,在哲学学说中、医学上、经济上、爱责难且崇拜英国的年轻人中,男性风骚被肆意诋毁。”[39]代表主流性别美学的人们认为“花少”违背了自然法则,“娘娘腔的形象”暴露了性别特征的消失。[40]
批评、讥讽、嘲笑的声音形成了前后相继的话语谱系,成功地限制了“伪娘”现象,但后者并没有因此消失无踪。在指责“伪娘”的过程中,等级制的性别美学既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又暴露了其根基的脆弱:“性别分野似乎源于天地之道(自然法则),但实际上是一种人为建构:如果上/下对应着男/女,那么,人的社会性别必然是个变量,起决定作用的并非单一的生理学因素。事实上,相关的价值尺度往往伸缩游移,显现出复杂的‘辩证’品格。在不同的语境中,身体的自然属性有时会被强调,又在某些时刻被故意忽略。”[41]它建立在男-女二分法之上,维系着尊卑有序的美学法则,因而有悖于现代性所内蕴的平等精神。随着现代性的增殖,这种逻辑也不可避免地成为反思和批评的对象。在1775-1778年出版的《面相学残卷》中,作者强调每个人的不可还原性:“一个人的存在不可能使另一个人的存在显得多余,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另一个人。”[42]他的理论虽然略显单薄,但却折射出18世纪个人主义的洪流:“现代文学把注意力放到个人身上,而没有放到普遍类型上,这就部分地探究了其根源;风骚所追求的美丽,其参照资料不再是与社会价值相符合的外在形式,而是表达每个人独特性的内在形式。”[43]这种思潮最终形成了强调个体独特性的身体美学:“人类的美丽第一次不再依附于理念的准则。每张脸保持着独一无二,显示着神秘的自我,在别人的目光中穿透自我,有时很危险。”[44]后者无法完全消解等级制的逻辑,但可以改变性别天平的倾斜度。由于新旧观念的博弈,“伪娘”进入了一个断裂地带:现代性和前现代性共存,平等观念与等级制逻辑同在。这注定了其处境的暧昧品格:既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合法性,又依然被主流社会所否认。与古希腊罗马时期一样,它依然属于亚文化范畴。
三、20世纪以后性别美学的多元化与“伪娘”现象的当代演变
从古希腊到19世纪末,女性化现象延续下来。进入20世纪以后,这种亚文化现象依然存在于复杂的博弈之中。
4)铡切秸秆时,秸秆中存在有砂石等硬质颗粒,使刀片工作环境非常恶劣,磨损状况更为复杂。刀片与秸秆之间的磨损规律受刀片与硬质颗粒之间磨损情况的影响很大,刀片崩刃现象都比较严重。
20世纪以降的主流精神是自由和平等。这是启蒙主张的升级版。它的解构之矛使不少旧观念土崩瓦解。性别二分法就是其中之一。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划分边界,虽然具有生物学意义上的依据,但过于僵化的主张却会遮蔽人的共性:尽管具有性别上的差异,但男人和女人都具有感受、思考、劳作、审美的能力,这点在现代性诞生后迅速凸显出来。当二分法受到挑战时,越界便不可避免。在1914-1918年的战争期间,这种态势便已经初露端倪:由艺术家领衔的先锋人士“延长了优雅、难以捉摸的怪诞所构建的艺术风骚传统”,多少消解了主流男性形象。[45]到了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每次大胆的尝试都试图把外表上的胜利变为普通的形象”。[46]1929年,伦敦时装秀引入了男模特。这个一度引起公愤的策划改变了男人在性别美学中的位置:从审视的主体变为被审视的对象。至少在男模特出现于T形台之时,原有的秩序被部分颠覆了。随着男性成为公共审美的对象,他们必然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由于观看者中不乏女性,因此,她们的审美趣味也不可忽略。从性别美学的角度看,一种主体间性建立起来:女性审视男人,正如男人审视女性。单向的观看被相互观看的双向交流所代替。对于风骚之人,这点表现得尤为突出:“男性风骚取决于女人的目光,正如女性的风骚诞生在男性的目光之下。”[47]作为被审视者,女性和男性都不可能不重视自己的外表。在审美关系发生嬗变之时,一些男性顺理成章地“要求得到美丽的权利”,甚至使得“与女性轻浮相联系的忌讳词语适用于他”。[48]对于美丽的追求不再是女性的专利:“打理外表,在意美丽,男人有权利风骚。”[49]随着这种风尚的蔓延,两性之间的界限问题再次进入公共视野:男人可以美丽到何种程度而无需担心被指控为娘娘腔?能否将男性的刚劲有力与女性美结合起来?
躺着想了许久才发现面膜还没洗,该死,又过时间了,脸上的水分都被吸走了。就像他死后,我的感情也被有他在的那段时间吸走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分析女权观念的崛起。随着平等观念逐渐受到法律保护,女性不再甘于扮演被看的角色。正如前面所述,她们开始主动地注视男性。尤其是自1950年代开始,“女性的眼光一点点地开始获得解放”,反过来引导男人重塑他们的外形。[50]“电视进入千家万户更是加强了这一点。”[51]由于女性观者的增多,男人也越来越重视自己的“美丽资本”。如果说女人历来就有“美”的责任,那么,现在男人也需要满足类似的要求。至少在一些公共领域,男人蜕变为被注视的欲望客体,因而必须适应“与身体相关的新伦理”。[52]比如说,接受来自女性的“美丽指令”。结果就是美丽变成了男人形象中的绝对必要的属性。在1970年代,力量、外形、美丽相互叠加,构成了男性风骚的“神圣三部曲”。[53]到了2008-2010年间,“美丽是形象的绝对标准”出现于《男性健康》杂志的大标题中。[54]“男人发现了美的资本的概念。他们今后需要保持美、利用美。”[55]这当然不是当代男人美学的全部内容,但也表明一种意味深长的位移:主体和客体的位置出现了变换,男性不能再单靠力量取胜。那么,当女性掌握了评审权以后,她们希望看到什么类型的男性呢?人们做了一个测试:当女性在评估上参与优化面孔的实验时,她们“会在男人脸上添加15%到20%的女性特征”。[56]这无疑体现了“让两性融合的意愿”。[57]对于喜欢女性化的男人来说,这种变化显然提供了部分的合法性支撑。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代男性群体比以往具有更多的“女性特征”:“男性重组自己的身份认同,采用‘身份确认模式’,‘更加看重传统上被归属为女人的领域’——‘身体-橱窗’代替了‘身体-工具’。”[58]男性开始展示与女性共同拥有的特征。这是一种表层意义上的女性化。它实际上是实现男性内在可能性的一种方式。不过,女性化并非没有边界,爱好此道者依然受到各种限制。男人面临各种禁忌(如整形手术长期被认为是女性做法),必须维持微妙的平衡,否则,“女性化和自恋癖”等标签就会不期而至。[59]在身体美学层面,两性之间依然存在巨大的差异:女人享有较大的自由度,相反,“男性就得屈从不可逃避的条件,即女性象征可能造成严重阻碍的社会排斥。”[60]这种差异也影响了消费市场:在2000,2002年间,男性化妆品的销量仅为女性化妆品的10%-12%。[61]平衡的结果就是“都市玉男”(métrosexuals)的出现:后者既不愿意牺牲享有美丽的权利,也不愿意完全牺牲男人形象。[62]他们的存在无疑提示着女性化的限度:你可以追求女性的美,但不能完全逾越性别界限,否则就会受到社会的排斥。但是,并非任何人都愿意/能够扮演“都市玉男”。事实上,在“都市玉男”和“伪娘”之间,界限并非总是清晰可见。
从社会学的角度看,“都市玉男”是一种生活方式。它可能被笼统地称为“伪娘”,但这种命名并非无懈可击。随着女性地位的提高和男性生活的精致化,身体塑造获得了新的特征。正如“女汉子”不再是贬义,“都市玉男”也至少是中性称号。只有当“都市玉男”逾越了一定的界限,“伪娘”才会诞生。在“都市玉男”这个群体中,我们的确可以发现被称为“伪娘”的人们,但后者又可以区分为不同的类型:(1)非异性恋者;(2)舞台和屏幕上的角色塑造。这两组人群外延上存在交叉,但生活方式并非完全一致。在舞台和屏幕上表现出女性化特征的男性,可能是生活中的异性恋者,而他们的产品仅仅是一种身体意象。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伪娘”实际上是“角色”,主要存在于“身体-橱窗”之中。他们处于18-20岁这个年龄段,大都以表演为业。绝大多数是异性恋者,但却同样面临着被非议的风险。同时,由于女性依然占据了“美丽”的绝大部分领域,因此,留给他们的空间难免逼仄。如果无法维持必要的平衡,那么,社会舆论就会行使调控功能。这是一种博弈,一种属于整个社会的平衡术。“伪娘”现象之所以既受到欢迎,又引发争议,原因就在于此。不过,总的来说,世界朝着越来越宽容的方向挺进。即便是对于“伪娘”中的同性恋者,西方社会也倾向于宽以待之:“即使‘总的文化’显然不可能同性恋化,提醒的范围、动作和轮廓也可以多样化。”[63]在问卷调查和民众态度中,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被当作一个普通人,被视为“街上的男人或女人”。[64]这种变化形成了更为宽容的语境,推动人们试探性别美学的边界。身体之美“越来越不是一种命运而是一项计划、一种可传播和制造的活动”,[65]而身体本身则成为“创造性的自我塑造场所”[66]在随之产生的身体社会学话语中,“弹性身份”理论出现了。后者认为人“不是必须在男性和女性之间做出最终选择”,强调“性身份就像性别身份”一样可以被塑造。[67]根据某些社会学家的研究,“异性装扮”就是性别塑造的一种方式:“这种外表游戏不是要成为另一个人,而是‘当作另一个人’,相关的演员只要贴上身体标志并提供其他标志,并不用改变他们原来的性身份……”[68]显然,这正是大多数“伪娘”的行动策略:在迄今为止备受关注的女性化群体中,演艺人员占很大比例,而装扮(发型、化妆、着装、姿态)则是其主要表现手段。与其说他们改变了自己的性别身份,毋宁说他们在迎合一种审美风潮。质言之,他们在表演的层面追求“酷儿化”(queering)。[69]在中国、日本、韩国的演艺界,这种情况更为突出。由于上述表演取得的良好效果,相关明星的性别认同似乎也变得扑朔迷离,而其相关言说也亦真亦幻。事实上,大部分“酷儿化”的男演员并不会把自己的装扮由艺术场域扩展到日常生活实践,但批评者所担心的恰恰是后一种趋势。譬如,《拯救男孩》之类汉语著作就表现了相应的担忧。作者所表达的吁求属于一个漫长的话语谱系,已经建构出了“基于禁止同性恋的异性恋象征域”。[70]后者延续了2000多年,注定还将被以后时代的人们所重复。当它被重新说出时,矫正的努力会再次显现。此类努力在过去的2000年间占据优势地位,成功地限制了女性化群体的生存版图。在可见的未来,上述局面还会延续下去,而这意味着“伪娘”现象将始终属于亚文化范畴。
简短的结语:走向平等的性别美学
在梳理了西方“伪娘”现象的历史后,我们会发现一个贯穿始终的谱系:从诞生之日起,它经过复杂的历程延续至今。由于平等观念的影响,它在文艺复兴以后的文化建构中获得了部分的合法性,但仍受到广泛的质疑和强有力的制约,因而仍然属于亚文化范畴。每当它试图越过亚文化的边界时,批评之音就会不期而至。那么,在当代的多元文化语境中,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对待它?显然,完全维持传统的二分法既不可取,也不可能。出路在于建构一种平等的性别美学。在这个过程中,宽容和节制都是必要的选项,而合理的规划更是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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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 Boy ”Phenomenon in Gender Aesthetics :the Historical Change of a Subculture ——Take the Western Culture for Example
Wang Xiaohua
Abstract : In the perspective of gender aesthetics, “Nancy Boy” is a subculture phenomenon that runs through from ancient times to modern times. Taking the example of western culture, this is very clear:(1)since the ancient Greece, the gender aesthetics based on the dichotomy of man/woman has existed, and the sub-culture phenomenon of “Nancy Boy” has thus emerged;(2)in modern times, the concept of equality has changed the connotation of gender aesthetics,which creates a new context for the phenomenon of “Nancy Boy”;(3)In contemporary times, the post-modernism continuously deconstructs the dichotomy of gender aesthetics, and the “Nancy Boy” phenomenon gains partial legitimacy, but various restrictions still make it stay at the sub-cultural level. Every time it tries to cross subcultural boundaries, criticism comes. In the contemporary multi-cultural context, we should not only be tolerant of it, but also maintain the necessary tension. The ultimate way out lie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equal gender aesthetics.
Keywords: “Nancy Boy”; Gender aesthetics; dichotomy; sub-culture; equality
①[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主体论美学视野中的西方身体艺术研究》(17BZW067)的阶段性成果。
②[作者简介]王晓华,男,深圳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学、美学、文化批评。
[中图分类号] C91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7947( 2019) 02-27-07
(编辑:邓 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