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研究20世纪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一个方法论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方法论论文,资本主义论文,世纪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发展史及其相互关系,始终处于20世纪世界史的中心地位。其 他问题,如民族殖民地和第三世界的兴起问题,两次世界大战与一次“冷战”问题,国 际格局的变化问题等等,无不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存在和发展直接间接有关,并在 极大程度上受到后者的制约。因此,在告别20世纪之际,认真回顾与研究20世纪资本主 义与社会主义及其相互关系,有着特殊的意义。但是,由于立场、观点、方法的不同, 或者说由于方法论的不同,得出的结论却是大相径庭的。特别是1989年东欧剧变和1991 年底苏联解体后,一种武断的、故意割断历史的结论甚嚣尘上,那就是,社会主义在苏 联、东欧的“大举溃败”乃是“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死亡”(注:弗拉迪斯拉夫·M.朱 波克:《1989年和平革命中“苏联因素”的新证据》(Vladislav·M.Zubok,“New Evidence on the ‘Soviet Factor’in the Peaceful Revolution of 1989”),见《冷 战的终结》,冷战国际史项目研究期刊,2001年秋冬季号,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 心,华盛顿,第6页。)和资本主义“自由主义”的最终胜利,由此造成“历史的终结” 和“意识形态的终结”(注:参见福山:《历史的终结》,远方出版社1998年版,第1、 385页。)。布热津斯基干脆说,到2017年,即苏俄十月革命爆发100周年时,将举办世 界共产主义灭亡大展览。
为了驳斥这类狂妄与浅薄的论断,我们依据的并非是“义愤”,而是事实和分析这些 事实的科学的方法。
一、从马克思主义者到进步史学家共同倡导的一种方法论
研究历史的方法论有着丰富的多方面的内容。本文仅想从一个方面谈谈自己的看法。 正是在这个方面,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史学家和国外非马克思主义的进步史学家有着 重要的一致或相似之处。这就是,他们都主张把问题置于历史长河之中,以“长时段” 和“整体”观点去考察历史,反对孤立、片面、割断历史地去研究历史事件。
例如,法国著名历史学家、“年鉴派”第二代宗师费尔南·布罗代尔指出,“马克思 的天才,马克思的影响终久不衰的秘密,正是他首先从历史长时段出发,制造了真正的 社会模式。”(注:见布罗代尔著:《资本主义论丛》,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年版,第2 02页。)这自然指的是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所说的“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 史的发展规律”(注: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76页 。)。布罗代尔猛烈抨击那种只注重历史“事件”的短期研究的做法,认为“短时间是 最任性和最富欺骗性的时间”(注:布罗代尔:《资本主义论丛》,第177页。)。英国 著名学者、历史学家杰弗里·巴勒克拉夫指出,“如果要使当代史具有永久的价值,那 么对当代各种事件的分析就必须具有‘深度’”,而要做到这点,就要“严格从历史出 发来加以探求”,因为这些事件“是整个历史过程的各个部分,倘若脱离了历史的来龙 去脉,那我们也就不可能充分理解它们”(注:杰弗里·巴勒克拉夫著:《当代史导论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6年版,第8、9页。)。
显然,上述看法与马克思主义者的主张达到了很高程度的一致。他们所主张的也正是 列宁所主张的“为了用科学眼光”观察问题,“最重要的,那就是不要忘记基本的历史 联系,考察每个问题都要看某种现象在历史上怎样产生、在发展中经过了哪些主要阶段 ,并根据它的这种发展去考察这一事物现在是怎样的”(注:见列宁:《论国家》,《 列宁全集》第37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61页。)。
美国著名学者、世界体系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伊曼纽尔·华勒斯坦针对当前资本主义 研究的状况,明确反对那种只局限于研究当前资本主义体系的主要转变过程,而把以前 资本主义的历史只当做研究当前情况的“虚幻陪衬”的做法,而坚决主张“把资本主义 看作是一个历史体系,从其全部历史和独特的具体现实中加以考察”。他同时还主张不 是片面地,而是全面地把资本主义社会“整个统一的现实描述出来,探讨它在经济、政 治和文化——意识形态等各个领域的表现形式”(注:见伊曼努尔·华勒斯坦著:《历 史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版,导言,第1、2页。)。
下面,本文试图按照以上的方法论思想,分别对100年来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发展史上 若干重要方面作一初步的考察,以就教于各位同行专家。
二、资本主义的500年与100年
20世纪资本主义是几个世纪以来资本主义历史的最新阶段。为了阐明20世纪资本主义 史的种种问题,一个基本要求是弄清它与过去资本主义的内在联系和目前的特点。
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早在14—15世纪已萌芽于西欧若干城市。资本主义作为一个时代 ,则从16世纪正式开始。(注:马克思曾指出,“资本主义时代是从16世纪才开始的” 。(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784页。))这样算来,世 界资本主义至少已经经历了500年的历史。
对于处于成长和上升阶段的资本主义,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给予了十分积极的评价。他 们指出:“资本主义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 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资产阶级除非对生 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 ”,“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 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 版,第274,275,277页。)。
但是,出于资本主义的本性以及资本主义的不够成熟和经验不多,资本主义在当时往 往表现为赤裸裸的贪婪、野蛮和残酷。马克思说,资本对劳动者剥夺的历史“是用血和 火的文字载入人类编年史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 版,第783页。)。“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注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829页。)英国为进行资本原 始积累而实行的“圈地运动”,其残酷程度被比喻为“羊吃人”。西欧国家和后起的美 国为资本原始积累而实行了疯狂的掠夺。从15世纪中叶到19世纪末,非洲历史上出现了 一次骇人听闻的大灾难,这就是西方殖民主义者进行的长达4个多世纪的“贩卖人类血 肉”(马克思语)的奴隶贸易。据统计,有2亿多非洲黑人惨遭此劫。400年的奴隶贸易为 欧美资本主义殖民国家聚敛了巨额财富,成为其资本原始积累的重要来源之一,而曾经 是人类文明发祥地之一的非洲大陆却因此而失去大量人口,社会生产力遭到严重破坏( 注:参见《世界向种族主义说“不”》,《人民日报》2001年9月7日。)。
中国近代历史同样是资本帝国主义贪婪与残暴的见证。继1840年英国发动侵略中国的 鸦片战争,强迫中国签订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之后,帝国主义列强利用清政 府的腐朽与无能,向中国发动了多次侵略战争,强迫中国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由此 而掠夺了中国大片领土和大批财物,勒索了大笔赔款。这些对中国产生了灾难性后果。 而列强却从对华侵略中大受其益。
即使进入20世纪,资本主义文明也并不比以前前进了许多,这突出表现在20世纪上半 叶。在那段时间里,资本主义国家的劳动人民仍然备受煎熬。而由于资本主义制度固有 矛盾而引起了1929—1933年世界经济大危机。这场危机的直接结果是德日法西斯的上台 和加速走向战争。由资本帝国主义为瓜分和重新瓜分世界而引起的1914—1918年第一次 世界大战和1939—1945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总计使世界1.2亿人伤亡,其中至少6000 万人死亡,物资损失难以估量。正是世界性危机和两次世界大战及其给人类带来的空前 严重的灾难,使资本主义威信扫地,并使社会主义具有了日益增长的吸引力。耐人寻味 的是,连教皇保罗二世也承认,当时“欧洲面临的许多社会或人道问题的部分根源,在 于资本主义的退化表现”,而“共产主义在本世纪的成功是对某种野蛮资本主义的反抗 ”(注:见法国《解放报》1993年11月2日文章:《教皇谈资本主义和教会》。)。
正是在上述大背景下,二次大战后包括中国在内的一批人民民主国家选择了社会主义 的道路,使那时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土面积占世界各国领土面积1/4以上,人口约占世界 总人口的1/3,工业生产总值约占世界的2/5,国民收入约占世界的1/3。苏联还先于美 国于1957年把人造卫星送上了天。此外,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运动曾普遍高涨。亚非拉 民族解放运动蓬勃发展并一直延续到60年代末。并在70年代初,最终摧毁了帝国主义的 殖民体系,形成了“第三世界”。当时资本主义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贬义词,新独立的 国家有不少选择了“非资本主义道路”,出现了各种牌号的“社会主义”。总之,在20 世纪上半叶,社会主义具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资本主义则陷于风雨飘摇的被动局 面。
但是,自50年代后期起资本主义迎来了某种转机。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初的近1/4 的世纪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新科技革命的推动下,进入了持续20余年的快速增长的 大繁荣时期。据统计,在1950—1973年间,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率 接近5%,大大高于此前的任何时期。通过这一时期的发展,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成了真正 高度发达的现代化国家,而把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远远甩在了后面。
资本主义之所以“绝处逢生”,从总体上讲,是因为二战后资本主义普遍由一般垄断 转变到了“国家垄断”新阶段。这个阶段是以30年代美国罗斯福“新政”的开始作为标 志,以凯恩斯主义为代表性理论,以二战后逐渐建立的现代资本主义新体制为基本模式 的(注:以上内容可见肖枫:《两个主义一百年: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当代世界出 版社2000年版,第155—156页。)。
在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加强了“国家干预”,除了市场自我调节这只“看不见的 手”之外,又增加了国家干预这只“看得见的手”;同时,不断地抑止垄断的过度发展 ,鼓励和保护自由竞争,不断地进行自我调整和改革,逐步建立起一套比较完整的和成 熟的新体制,从而缓解了社会阶级矛盾,获得了相对稳定发展的条件并得以延缓其衰老 过程(注:近年来,有的西方学者认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资本主义的发展又进入 一个新的阶段,即金融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它对于促进新技术和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具 有积极的作用。见李其庆:《西方左翼学者对当代资本主义的研究》,《国外理论动态 》2002年第1期。)。
依据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 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 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 1995年版,第33页。)对于当前资本主义在推动生产力发展方面所表现出的很强的生命 力是切不可低估的。
但是,难道由此就会得出历史将终结于资本主义的结论?资本主义制度真的能在世界范 围内容纳日益迅速发展的生产力,并最终解决世界人民面临的种种问题吗?要回答这一 问题,至少应当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必须对资本主义世界作历史的整体统一的描述。
资本主义从诞生之日起就具有世界体系的特点。它是靠掠夺剥削殖民地、半殖民地养 肥自己而发展起来的。当代资本主义体系则是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走上资本主义道路 的众多的发展中国家共同组成的。这两者的关系,一个处于资本主义体系的“中心”, 另一个却处于“外围”。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以不同方式剥削的“外围”,这些年来的 状况令人堪忧。据统计,2000年,占全球人口20%的发达国家拥有全球生产总值的86%, 而占全球人口75%的发展中国家仅拥有14%的份额。富国人均年收入超过2万美元,而在 贫穷国家里还有13亿人每天生活费不到1美元。一个令人吃惊的却并非偶然的事实是, “世界上200个最富有者的资产比之在经济阶梯另一端的20亿人口所拥有的收入的总和 还要多出许多。”(注:杰伊·梅热:《劳工的新国际主义》(Jay Mazur,“Labor's New Internationalism”),《外交》(Foreign Affairs)2000年12月。)而这些“在不幸 的世界大海中存在的财富如此集中的孤岛,从历史角度看,乃是大动乱的前兆”(注: 杰伊·梅热:《劳工的新国际主义》(Jay Mazur,“Labor's New Internationalism” ),《外交》(Foreign Affairs)2000年12月。),1994年尼加拉瓜一位名叫卡德纳尔的 神父在墨西哥《美洲纪事》杂志上撰文说,新闻界得意洋洋地在全世界宣布社会主义的 失败,但是,他们不提资本主义的更大失败。资本主义只在占世界10%或20%的人口中取 得了成功。对于第三世界,对于占人口大多数的穷人来说,资本主义是灾难性的,而资 本主义的失败先于社会主义的失败。这位神父的结论是发人深思的。
第二,必须把资本主义社会内部“整个统一的现实描述出来”。
这里不能只局限于经济,而还应包括政治、社会、文化意识形态、外交战略等等。如 果作这样的观察,那么我们就会发现资本主义社会在发展过程中的许多方面越来越不协 调,越来越走向畸形。
首先,资本主义分配方式的不公平始终严重存在。
法国《世界报》1994年12月29日的一篇题为《赤条条的资本主义》的文章写道,“从 它的最不受拘束的形式来说,资本主义无疑创造了财富,但一旦要公正地重新分配它的 成果时,它就做不好了。”“‘奇迹’,对谁的奇迹?对那些由于实际的高利率而享受 稳定高收入的食利者!对那些持股者和国际财团的领导人!对那些有机会掌握最现代化科 学技术的人!对那些每天成10亿美元到手的国际投机者!而对其他人,对于那些被抛弃在 道路两旁的人来说呢,他们恐怕就只能等待领取作为最现代化的慈善事业的代表者的‘ 圣心食堂’发放的救济餐了。”
美国是这方面的典型。这个世界上头号发达国家,贫富两极分化严重。如今,1%最富 有的美国人拥有全国财产的40%,而80%的美国人只占有全国财富的16%。美国有10%的家 庭,即有1900万成年人和200万儿童“没有食物保障”。美国市长会议2001年12月发表 的年度报告说,在美国的主要城市中,忍饥挨饿者和无家可归者的人数在2001年急速增 长。在被调查的27个城市中,要求食品紧急救济的人数平均增加了23%,要求住房紧急 救助的增加了13%(注:材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2002年美国人 权纪录》,《光明日报》2002年3月12日。)。事实说明,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是无法从根 本上消除贫富鸿沟的。
其次,贪得无厌始终是资本主义社会罪恶的渊薮。
美国《新闻周刊》1989年1月的一篇文章《令人啼笑皆非的资本主义》,把上述问题的 根源直指资本主义本身。文章指出,资本主义的善与恶紧密地交织在一起。资本主义造 成不断的变革,释放出促进变革的有价值的刺激,但同时又存在着毫无可取之处的“贪 婪”。这后一种情形在两极格局存在时为着对社会主义斗争的需要而不得不有所收敛, 但是在两极格局解体后的90年代,情况又变得日益严重。私人企业不受任何约束地聚敛 财富,贫困问题重又突显出来。
正是这种一切为了钱,一切为了利润的资本主义根本性弊端,带来了一系列社会问题 。美国学者丹尼尔·贝尔指出,美国的这种价值观强调的是“不受束缚的自我”和“享 乐主义”,其恶性发展已威胁着资本主义的正常运转,使美国资本主义已经失去了它传 统的合法性。“这一合法性原来建立在视工作为神圣事业的新教观念上,并依赖从中滋 生出来的一种道德化报偿体系。现在,这一切已为鼓励人们讲求物质享受与奢侈的享乐 主义所取代”(注:见丹尼尔·贝尔著:《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三联书店1992年版, 第132页。)。面对这一局面,连资本主义最坚决的捍卫者,美国卡特总统时期的国家安 全顾问布热津斯基都不得不指出美国面临的十分严重的20个难题,包括贪婪的富有阶级 ;日益加深的种族和贫困问题;过度的性自由;社会上绝望情绪在内部滋长以及日益弥 漫的精神空虚感等等。他惊呼:“一个不受一系列对全球至关重要的价值观指导的全球 大国,究竟能不能长时间地发挥其优势。……由于纵欲无度而产生的种种弱点集中地体 现了目前美国文化可能界定的趋向。”(注: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著:《大失控与 大混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5页。)
如果我们再来考察一下美国的对外政策,就会看到,实质上是资本主义贪婪向国外的 一种必然的延伸。美国为什么在二战后要发动一系列经济军事文化侵略向全球扩张?根 本目的仍是追逐资本主义最大限度的利润。美国学者沃尔特·拉菲伯说得好:“资本主 义基本上是一个国际体系,一旦在国际上行动不开,就要彻底崩溃的。”(注:沃尔特 ·拉菲伯:《美国、俄国和冷战(1945—1992)》(Walter lafeber,America Russia and the Cold War 1945—1992),纽约1993年版,第9页。)换句话说,要想行动得开就要 在全球实现资本扩张,去攫取超额利润,舍此没有其他办法和出路。难怪美国对外战略 尽管花样一再翻新,其始终不变的根本宗旨就是让美国资本主义征服世界。目前,一种 “新帝国主义”说正在美英抬头。其特征是以反对恐怖主义和“铲除”所谓“邪恶”势 力为借口,彻底否定民族自决和主权平等原则,主张由美英式“自由民主”体制来重组 世界秩序,从而使美英武装侵略合理化和正当化。他们还鼓吹“恢复世界秩序是自由民 主主义的任务”,“要使落后国家的文明和统治获得新生就需要新的殖民政策”(注: 见日本《赤旗报》2002年4月8日文章:《“新帝国主义论”在美英抬头》。),等等。 正是超级大国等富国当权者的贪婪,成为世界不得安宁的根本原因。
再次,不能幻想依靠资本主义大国解决世界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面临的种种问题。
90年代的经济全球化从生产力发展的角度讲其积极意义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当今经 济全球化趋势是在资本主义关系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发生的,因之,当今全球化无法摆 脱资本主义体系固有的内在矛盾和弊端。
美国当代著名经济学家《资本主义的未来》一书的作者莱斯·瑟罗指出,资本主义除 了贪婪和最大限度地追逐利益外并无其他指导思想。他说,“资本主义并不是一个承诺 最大限度发展的学说,它只承诺尽力满足个人的偏好。如果这些偏好与经济发展的要求 相违背,也别管它。”他发问道,“一种极端的短期个人主义的学说怎样去强调长期的 群体利益?”他甚至不无悲观地认为人类在面临如此众多严重问题的今天,由于资本主 义制度缺少一整套能够把公民凝聚起来的共同目标与价值观,结果是,“最终,有一代 人将无法在变化了的地球环境中生存。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想采取任何措施防止自 身的灭绝也为时太晚了。每一代人都做出了正当的、资本主义式的决定,然而最后的效 应则是集体的社会自杀”(注:莱斯特·瑟罗著:《资本主义的未来》,中国社会科学 出版社1998年版,第292、303、297页。)。
他的话,绝非杞人忧天。看看美国的所作所为吧。90年代美国一方面企图建立单极世 界以统治世界;另方面,又到处阻挠全球性问题的解决。2001年7月在波恩气候会议上 ,美国竟拒绝在全球性温室气体减排目标的协议上签字。美国还公然退出1972年美苏达 成的反导条约,并且急欲在太空开辟第四战场。今日美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其余世界 连续不断的和有效的不稳定基础之上,因为这对于美国吸收资本有利(注:米哈伊尔· 杰拉金:《2001年9月11日——苏联后世界结构的完成》(Михаил Деляти н,“11 Сентября 2001 Года——Заверщение Форм ирования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го”),《21世纪自由思想》2002年 第1期。)。因此,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世界上最具破坏性的无赖国家偏偏正是世界上 最强大的国家(美国)(注:美国《民族》周刊2001年5月28日,社论,题:《无赖国家》 。)。对于这里存在的潜在的巨大危险,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警惕(注:当然,我们也看到 ,即使资本主义也存在不同类型。法国学者罗贝尔·博维就认为世界目前有4种资本主 义,对于那些愿意正视现实不断进行自我调节以适应变化的世界形势的资本主义国家, 当与美国霸权主义区别看待。)。
三、社会主义的150年和80年
社会主义起源于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最初出现的是一批空想社会主义者。最早的代表 人物如英国的托马斯·莫尔,距今约400多年。但是,真正把社会主义建立在科学理论 基础上是在大约150年前的1848年。那一年《共产党宣言》的发表标志着科学共产主义 的创立。然而,又经过了大约70年时间到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世界上出现了第 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理论才第一次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从生产关系讲,社会 主义晚于资本主义约400年;从执掌政权讲,社会主义至少也晚于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 国英国约两个半世纪。当社会主义刚刚诞生时,资本主义已接近成熟的前夜。这说明社 会主义比之资本主义要年轻得多。
第二个不可忽略的事实是,社会主义是在世界上比较落后的俄国首先取得胜利的。后 来又在甚至条件更为落后的中国取得胜利。这就使革命后的任务变得十分艰巨。
第三个不可忽略的因素是,与资本主义相比,社会主义作为一种新生事物又作为一种 科学体系,需要建立在反复实践与理论探索的基础之上,而很少如资本主义那样具有相 当大的自发过程,尽管我们并不否认资本主义也有某种理论存在(注:正如列宁所说, “资产阶级革命面前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扫除、摈弃、破坏旧社会的一切桎梏。任何资 产阶级革命完成了这个任务,也就是完成完所应做的一切,即加强资本主义的发展。” (见《列宁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36页。))。
正是上述因素,加之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是在世界资本主义包围中建设自己,其任务 之艰巨,道路之曲折,可想而知。
在探讨上世纪世界社会主义80年的实践史时,以下几个问题必须加以辩明。
第一,十月革命应不应当进行?
有一种观点认为,社会主义只能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进行,在经济落后的小农 占多数的俄国进行,其后果是“灾难性”的。
例如,有的俄罗斯学者认为,俄国十月革命后所进行的“实验”是违反马克思学说的 “反社会主义的社会主义实验”(注:)。一些俄罗斯学者不再称十月革命 为“革命”而贬称为“政变”(Переворот)(注:),并根本否定这场革命的必要性。
其实,对于十月革命是否应当进行,最能说明此点的是实践。俄国十月革命是在进入2 0世纪、世界日益走向整体化的总进程中突破帝国主义的最薄弱环节而发生的,是在第 一次世界大战造成空前破坏和灾难的情况下,千百万人民群众为了摆脱贫困和死亡而作 出的一种选择。试想,没有广大群众的奋起斗争,哪一个政治家可以发动这样的“政变 ”?!既然夺取了政权,难道一定要实行给被压迫群众带来灾难的资本主义制度而不可以 选择另一种制度?列宁指出:“既然建立社会主义需要一定的‘文化水平’……我们为 什么不能首先用革命手段取得达到这个一定水平的前提,然后在工农政权和苏维埃制度 的基础上赶上别国人民呢?”“我们为什么不能首先为我国这种文明创造前提,如驱逐 地主,驱逐俄国资本家,然后开始走向社会主义呢?你们在哪些书本上读到过,通常的 历史顺序是不容许或不可能有改变的呢?”(注:《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777、778页。)历史证明,列宁的论断是完全正确的,并且是对马克思主义的 新贡献。仅以当年的苏联为例,苏联从1925年到1937年,仅仅用了12年时间就使自己基 本上实现了国家工业化。1937年苏联工业生产水平已由1913年的世界第5位和欧洲第4位 一跃而为世界第2位和欧洲第1位。苏联在国内消灭了私有经济和旧的剥削阶级,工人阶 级成为国家的领导阶级,实现了各族劳动人民的当家作主,也消灭了失业和贫困,使各 民族劳动人民的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水平有了较大的提高,社会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 第一次在世界上显示了社会主义多方面的优越性。《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 的作者斯塔夫里阿诺斯在拿苏联当时经济与资本主义大危机相对照时说得好:“大萧条 的影响和意义因苏联的几个五年计划而增大。在西方的经济确实是一团糟的同时,苏联 正在继续进行经济发展方面的独特实验。虽然五年计划伴有严厉的压制和民众的穷困, 但实质上是成功的。苏联从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迅速上升为世界第二大工业强国。这 种前所未有的成就具有国际性的影响,尤其是因为当时种种经济困难正使西方陷于困境 。”“因此,五年计划和大萧条在两次大战之间的时期里居有突出的地位,它们一者衬 托了另一者,两者都产生了至今仍可感觉到的影响。”(注:见该书中译本,上海社会 科学院出版社1992年版,第683—684页。)
20世纪的实践还证明,“由于每一种新形态的生产力都具有巨大的能动性、发展弹性 和适应性,同一性质与水平的生产力可能与几种不同的生产关系相适应。同一种生产力 ,同一种生产方式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可以适应几种不同的社会结构。”因此“现代工 业生产方式既可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结合,也可以适应于社会主义生产关系。”(注 :罗荣渠:《现代化新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61页。)那种以俄国当时生 产水平相对落后来反对社会主义革命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第二,如何看待社会主义实践中的失误?
首先是,教条主义的束缚。
例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 一句话:消灭私有制”。又如《宣言》提到“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 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 ”(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6、293页。)。这些 无疑是社会主义运动中一些带根本性的问题,在整个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具有长远的巨 大的指导意义。但是,如果不根据具体的历史条件而作机械教条的片面理解,不对马克 思恩格斯全部理论著作和理论体系作科学的理解,加上“左”的急性病,将这些思想主 张到处套用,那就会造成极大的贻误。苏联当年在经济体制上就曾一度按马克思恩格斯 在《宣言》中表述的思想建立起以生产资料国有化为基础全盘公有化的、以高度集中的 国家计划和分配体制为特征的经济体制,除了20年代实行“新经济政策”,放弃了直接 冲击而改用迂回办法来建设社会主义外,高度集权的体制基本上在几十年里没有多大变 化,后来并且变得越来越僵化。斯大林领导的自1930年起的加速农业全盘集体化和全面 向资本主义进攻,更造成了对生产力的严重破坏。我们国家1958年以后的全盘公社化, 片面追求所有制的“一大二公”,同样使生产遭致了严重后果。而更为严重的是,对上 述做法和理论的解释权又被集中到少数领袖人物手中,任何怀疑批评都被认为是“反社 会主义的”,从而很难得到及时的纠正。
其次,是与教条主义相联系的以骄傲与僵化态度看待资本主义。
苏联在二战前一跃而为欧洲第一、世界第二的经济大国,没有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大 危机却有二战中的巨大贡献,这些都使苏联拥有一种自豪感。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 这又成了他们盲目骄傲的资本。他们看不到或不愿承认农业和轻工业长期落后,农轻重 发展比例失调,经济粗放发展,效益低下的事实,另一方面则判定资本主义的前途已不 可救药。例如,苏联政界与学术界依据他们的分析认定十月革命后,资本主义已处于总 危机之中,并认为二次战后年代证明,“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与政治不稳定性正在增长 ,能够消灭垄断资本统治的社会力量正在成熟。”(注:参见阿历克山大诺娃:《现代 历史(1939—1949)》(Александнова,),莫斯科1975年版,第271页。)这一提法在相当长时期内几乎成了一种定式,一种禁锢,谁若想打破这一“正统 ”观念,就可能招致严重的后果。
与此同时,则是根本否定向资本主义学习的必要性。
其实,列宁早就说过在小农经济占优势的国家里,不可能“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 而只能靠“迂回的办法”,要“利用资本主义”建设社会主义(注:《列宁全集》第42 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90页;第41卷,第217页。)。他还强调指出,“有人在 这里说,不向资产阶级学习也能够实现社会主义,我认为,这是中非洲居民的心理。我 们不能设想,除了建立在庞大资本主义文化所获得的一切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的社会主义 ,还有别的什么社会主义。”(注:《列宁全集》第34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52 页。)后来毛泽东也曾讲过,“外国资产阶级的一切腐败制度和思想作风我们要坚决抵 制和批判。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去学习资本主义国家的先进的科学技术和企业管理方 法中合乎科学的方面。工业发达国家的企业,用人少,效率高,会做生意,这些都应当 有原则地好好学过来,以利于改进我们的工作。”(注:《论十大关系》,《毛泽东文 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3页。)但是,由于历史等方面的原因,在过去社 会主义的实践中比较重视同帝国主义的斗争,这当然是必要的和不可避免的。但是,由 此而忽视对资本主义的借鉴和与资本主义合作一面,忽视利用资本主义来建设社会主义 的必要性,则是非常有害的。苏联在二战后为了与帝国主义阵营对抗而提出所谓社会主 义与资本主义两个“平行市场”的理论。我国批“洋奴哲学”,片面地把“自力更生” 解释为“万事不求人”,搞自我封闭,在相当程度上把社会主义经济与世界市场隔绝开 来,所有这些做法,都阻碍了社会主义的发展。
再者,是没有搞清楚“什么是社会主义”这个根本问题。
邓小平同志结合苏联和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实际,深刻地指出:“什么是社会主义, 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我们的经验教训有许多条,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16页。)
几十年来共产党人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个问题,也恰恰反映了社会主义运动自身的不成 熟性。其实,毛泽东早就指出:“我们对于社会主义时期的革命和建设,还有一个很大 的盲目性,还有一个很大的未被认识的必然王国,我们还不深刻地认识它。我们要以第 二个十年时间去调查它,去研究它,从其中找出固有的规律,以便利用这些规律为社会 主义的革命和建设服务。”(注:《主动权来自实事求是》(1960年6月18日),《毛泽东 文集》第8卷,第198页。)
而这种规律性终于在“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之后被逐渐认识。邓小平同志在1987年 时指出:“现在的方针政策,就是对‘文化大革命’进行总结的结果。最根本的一条经 验教训,就是要弄清什么叫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怎样搞社会主义。”(注:《社会主 义必须摆脱贫穷》(1987年4月26日),《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223页。)
1978年12月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邓小平以“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为总题目,在毛泽东及其战友们探索的基础上继续进行新的探索。逐步形成了以“什 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为主题和主线的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邓小平 理论,并在这一理论的指导下逐步形成了以“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为主要内容的党 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针对多年来离开生产力抽象地谈论社会主义的历史教 训,邓小平精辟地创造性地指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 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鉴于前苏联和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中均出现过 “左”的超越阶段的错误,邓小平在前人思想的基础上,作出中国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 段的科学论断。并指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一个长期的发展阶段,需要上百年的时间。
进入90年代,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第三代领导集体,把对社会主义事业的探索继 续推向前进,提出“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从根本上回答了在充满挑战和希望的21世 纪,我们把自己建设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党和怎样建设党的问题,为保持党的先进性和保 证党始终站在时代发展的前列奠定了重要的思想理论基础。
如果从苏中两国代表的20世纪社会主义运动史看,可以说,从1917年十月革命到1978 年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前,是社会主义对国内资本主义实行正面“冲击”的时期 ,也是其幼年不成熟期;1978年底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历史表明,社会主义开始采取 “迂回”的办法来发展自己的事业,开始走向了自己成熟的时期。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政治多极化和经济全球化曲折发展,科技进步突飞猛进,综合 国力竞争日益激烈的今日世界,在我国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 化的今天,江泽民同志提出的中国共产党要始终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 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乃是社会主义在世界竞争 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保证。记得希腊政治家帕潘德里欧在1993年讲了一段发人深省的 话。他说:“在全球经济竞争惨烈的时代,如果我们无法提高生产力,就无法维护劳工 权益与人民福利。社会主义以往比较强调正义与公平,但是在90年代一定要重视竞争。 社会主义在欧洲呈现消退的原因之一,就是社会主义者并不明白,如果我们无力在经济 竞争上致胜,必然无法完成社会主义的目标。如果生产不振,却只强调公平分配,必然 分配不到什么。劳工大众的薪资与福利要获得保障,一定要加强提高生产力。”(注: 香港《快报》1993年10月28日文章:《欧洲再涌左转暗流》。)潘氏并不是科学社会主 义的信仰者,但他这段话却可说是至理名言,说明了发展经济、提高生产力的头等重要 性。如果共产党人在领导人民从事社会主义建设中始终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前进方向,紧 紧扭住经济建设不放,加上我们具有在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最广大人民利益 方面的传统优势——而这种优势是资产阶级从本质上讲所不具备的,那么在今后社会主 义与资本主义竞赛中将会日益变得成熟而主动。
纵观20世纪资本主义史和社会主义史,前者有着500年的历史经验和积累,可说是阅历 丰富,老谋深算;后者才有80年左右的实践,只能算是涉世不深的青年。但前者的全部 经济活动及由此引起的其他活动,都建立在积累与扩展资本这一极其自私与短见的基础 之上,且是500年一贯制,任何其他改革、改变都无法抹去这一基本事实(注:至于在资 本主义社会可能存在的一些社会主义因素,可看作是对私人资本的扬弃和向新的生产方 式即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过渡。但它们始终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存在,受资本主义制度 的制约,因而是有限度的。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转变,最终只有通过革命性变革。至 于这种变革采取什么形式,只有由未来资本主义乃至整个世界发展的实际来回答。参见 李琮著:《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发展》,经济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而对于社会主义 而言,尽管由于其先天不足及后天的不成熟性而犯过许多错误,他们活动的出发点和特 点却绝非短见与狭窄的,它更没有在世界范围推行殖民主义与新殖民主义的包袱,一旦 成熟起来,不断清除内部的腐败,急剧地发展最新科技和生产力,同时强调社会公平, 其对人民的吸引力,其可能迸发出的能量是难以预料的。我们对社会主义的前景充满信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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