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与“四天子”说:一种“世界观念”在亚欧大陆的流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亚欧大陆论文,四天论文,观念论文,世界论文,五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古代阿拉伯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和文化中心,它与古代印度、中国、拜占庭之间的接触与往来异常频繁,这不但极大地促进了丝绸之路上物种与技术的传播与交流,并且带来了思想观念上的碰撞与交锋,对于加深各文明之间的互动与认知产生了积极的作用。在古代阿拉伯文献中有许多关于世界诸王的记载与评价,其中有一段阿拉伯人与一位中国皇帝之间的对话特别引人注目,学者们历来对其持怀疑态度。但是通过对这段对话及其相关内容的分析与研究,可以了解阿拉伯甚至印度有关世界认知观念在亚欧大陆的流传及其影响。 一、一位阿拉伯人眼中的中国皇帝的“世界观” 在阿拉伯古文献《中国印度见闻录》中,留下了一段来自巴士拉城的阿拉伯人伊本·瓦哈卜(Ibn Wahab)与一位中国皇帝的对话。①这位中国皇帝一般被认为是唐朝末年的僖宗皇帝(874-888年在位)。由于这段对话涉及对当时世界(指亚欧大陆)上主要五大帝王(国)的评述以及对琐罗亚斯德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道教、儒教等宗教的描述,因此历来备受学者们的关注。 在这段对话中,中国皇帝对瓦哈卜提到,当时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五大帝王分别是伊拉克王、中国皇帝、突厥王、印度王和拜占庭王。其中,最令中国皇帝赞赏的是统治伊拉克的阿拉伯王,他不但打败了强大的萨珊王朝时的波斯帝国,而且还因为他所统治的区域最为广大,处于世界的中心,其余的王国都围绕着它,所以被称为“诸王之王”;其次是中国皇帝,因为他是世界上最善于治理国家的帝王,而且君臣关系相处得最为密切,臣民对他也最为忠诚,所以被称为“人类之王”;再次是与中国相邻的突厥王,因为他建立起来了一个横跨中亚与北亚广袤草原地带的游牧帝国,经常对中国和波斯造成巨大的威胁,所以被称为“猛兽之王”;再其次是印度王,因为在这个国家里大象是最受推崇的动物,是智慧、学识与财富的象征,甚至是这个国家形象的标志,所以又被称为“象之王”或“智慧之王”;最后,还有拜占庭王,据说是因为这个国家的男子是世界上长相最为出众和英俊的,所以又被称为“美男之王”。这位中国皇帝因此认为,这五个国家的帝王是世界上所有帝王之中的佼佼者,其余诸王都不如他们。 这段对话还提到当时世界上流行的几种主要宗教。例如瓦哈卜在回答中国皇帝关于波斯帝国是如何被阿拉伯帝国消灭时,认为那是因为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信仰不同所致。阿拉伯信仰伊斯兰教,受到真主的庇佑,所以取得了胜利;而波斯人亵渎了真主,他们只知道崇拜火,向着太阳和月亮下跪叩头,所以失败了。而拜火和向往光明正是琐罗亚斯德教(中国人称之为祆教、火祆教或拜火教)的主要宗教特征。 中国皇帝还让人拿出一个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束束画卷,给瓦哈卜展示了皇家收藏的先知们的画像。皇帝对他们的事迹似乎也都很熟知,他指着一幅表现诺亚方舟故事的画像对瓦哈卜说:“关于诺亚,这个名字你确实说对了,至于洪水淹了整个大地,我们却不知道。洪水只在大地的部分区域泛滥,没有淹到我们的土地,也没有淹到印度。”他又指着摩西拄杖带领着以色列民众的像说:“听说摩西所在之国十分狭小,他的百姓又总跟他捣乱。”对耶稣骑驴和追随他的弟子们的画像说:“他传教时间不长,这事(传教)他最多不过做了三十个月多一点。”当看到表现先知穆罕默德和簇拥着他的信徒们都骑着骆驼,脚上穿着阿拉伯式的靴子,腰上牢牢地挂着一根很长的剔牙枝,皇帝对瓦哈卜说:“他和他的臣民统一了一个最大的国家,可是他没能亲眼看到统一后的盛世。他的后继人倒是看见了。”皇帝还给瓦哈卜观赏了许多其他先知的画像,“其中一个,用右手指着什么,拇指与食指合拢起来,那神态俨然揭示真理一般;另一个是手指苍穹,伫立不动。此外,还有各种不同形貌的先知。”其中用手指着什么、拇指与食指合拢起来的显然是佛陀;手指苍穹者大概是老子。此外,大概还有孔子、孟子等诸子像。所以翻译才对瓦哈卜说这些“先知”是他们中国人和印度人的“先知”。② 这段对话还见于另一部古代阿拉伯文献,即马苏第(Al-Masūdi,又译作麦斯欧迪)著的《黄金草原》,该书稍晚于《中国印度见闻录》,一般认为其资料来源有些就出自该书。③ 关于这段对话的真伪历来就有所争议,主要问题出在一位中国皇帝怎么可能承认阿拉伯为世界第一而自认为第二这句话上。④不过,在中国历史上,也并非没有过中原王朝屈尊于其他政权之下,甚至向对方称臣的情况,如南北朝后期突厥强大时,北周、北齐政权竞相称臣纳贡,五代时后晋称臣于契丹,南宋称臣于金等,都是比较著名的例子。即使是在中国历史上最为强盛的唐朝,也曾称臣于突厥。⑤但在这段对话中,突出强调的是阿拉伯的“世界中心”地位,同时将中国、突厥、印度与拜占庭与之并列为“世界五强”。类似的记载也见于同时期的其他阿拉伯文献中,显然它反映的是阿拉伯人的一种“世界观”。 这段对话提到阿拉伯灭亡波斯这一重大历史事件。这里的波斯是指公元226年阿尔达希尔一世(Ardashir I,226-240年)推翻安息王朝后建立起来的萨珊王朝(Sassanidae,226-650年),在中国文献中称为“波斯”⑥。约在隋末唐初,阿拉伯帝国兴起,向东扩展,波斯首当其冲。在阿拉伯人的侵逼下,萨珊王朝的波斯末王伊嗣俟(伊斯德吉勒三世,632-651年)曾三次向唐太宗求援,唐朝由于立国不久,加之路途遥远,没有采取实际行动予以支持。637年,波斯首都泰西封(Ctesiphon,Taysifun,今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东南的底格里斯河畔)被攻陷。651年,波斯帝国灭亡,伊嗣俟的儿子卑路斯携其子泥涅斯流亡唐朝。707年泥涅斯在长安病逝。到唐僖宗接见瓦哈卜时,波斯亡国已经有两百多年。 关于皇家收藏的先知们的画像,瓦哈卜这样描述:“每幅先知的画像上,都写着一行行汉字。他推想,内中记载的可能是先知们的名字、他们所在国的位置、预言的内容,等等。”这倒颇为符合中国画的特征。至于诺亚、摩西、耶稣、穆罕默德等先知的事迹,唐人应该早已有所耳闻。诺亚、摩西、耶稣为基督教的圣人,而基督教的波斯教会在唐初传入中国,被称为景教、大秦教或大秦景教。635年,叙利亚人阿罗本等教士经波斯来到中国长安,在唐朝受到礼遇,“帝(唐太宗)使宰臣房公玄龄总仗西郊,宾迎入内,翻经书殿,问道禁闱”,并准许其在长安建寺传教。638年,还下诏赞扬该教“玄妙无为,生成立要,济物利人”,并允许在全国传教。⑦唐高宗时下令在各州建景教寺院,并封阿罗本为镇国大法主,于是出现了“法流十道,国富玄休,寺满百城,家殷景福”的盛况。唐玄宗时,令宁王等五王“亲临福宇,建立坛场”,并命大将军高力士送五圣写真(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五帝画像)于大秦寺供奉。744年,大秦国(东罗马帝国)传教士佶和来到唐朝,玄宗又诏与罗含、普论等17名传教士,于兴庆宫修功德,并御赐寺额。安史之乱爆发后,唐肃宗于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宠任传教士伊斯为金紫光禄大夫、同朔方节度副使、试殿中监、赐紫。唐代宗每于圣诞日“赐天香以告成功,颁御馔以光景众”。唐德宗也很尊重该教,于781年在大秦寺立《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⑧在敦煌文书中曾发现过几种景教写经,如《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赞》《尊经》《大秦景教宣元至本经》《一神论》《大秦景教大圣通真归法赞》等。⑨其中《尊经》就提到摩西(Moses),译作“牟世”。此外,还有《序听迷诗所经》,“此经标题原为三字《移—鼠迷—诗经》(Book of I-shuMi-shih-he)[即《耶稣弥赛亚经》(Book of Jesus Messiah)]。”此经前一部分阐释教义,后一部分叙述耶稣行传。其中提到圣母玛利亚,译作“童贞女末艳(Mo-yen)”;耶稣圣诞之事,译作“末艳怀孕后生一男孩名为移鼠(I-shu)”;耶稣弥赛亚(Jesus Missiah),译作“移—鼠—弥—师—诃”(I-shu-Mi-shih-he)。在新疆吐鲁番高昌故地还发现过叙利亚文景教祈祷书的断片,其中有圣母玛利亚及耶稣基督等赞美词。⑩2006年,在洛阳发现了一方立于814年(唐宪宗元和九年)的《大秦景教宣元至本经》残石经幢。(11)以此观之,唐代皇帝对基督教诸圣事迹有所了解,也并非不可思议之事。再者,诺亚、摩西、耶稣、穆罕默德也是伊斯兰教所承认的先知,(12)随着阿拉伯帝国的兴起与伊斯兰教的东传,他们的传说和事迹自然也会传到唐朝。 阿拉伯帝国兴起之时,正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开放的唐王朝统治时期,中国史籍称其为大食。虽然中阿之间曾于公元751年爆发过著名的怛逻斯(Talas,今哈萨克斯坦江布尔城附近)之战,但双方的友好往来却始终不断。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曾有一句名言鼓励他的门徒说:“学问,即便远在中国,亦当求得之。”(13)所以阿拉伯帝国派往中国唐朝的使节多达41次,(14)至于商人、传教士和旅行者更是络绎不绝。甚至当唐王朝发生安史之乱时,阿拉伯帝国还曾派出军队施以援手,帮助唐朝从叛军手中收复了长安和洛阳两京。(15) 瓦哈卜到达中国,约在唐末大动乱爆发之前。当时阿拉伯帝国正处在阿拔斯王朝统治的黄金时代,中国史书上称为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以伊拉克为中心,在底格里斯河畔营建了新都城巴格达。当时有许多中国的工商业者生活在那里,出生在巴士拉的阿拉伯著名学者查希兹(Al-Jahiz,775-868年)在《书信集》中曾说:“中国人擅长手工艺,什么锻造、熔炼、花样翻新的印染、旋工、雕刻、绘画、织布,无一不精。”(16)以至于有的学者认为中国工匠曾经参与了新都巴格达城的建设,因此巴格达又有“中国国王的礼物”之称。(17) 随着中阿关系的日益密切,阿拉伯人关于世界政治格局的认识以及相关地理知识也纷纷传入中国,而伊斯兰教先知的传说和事迹自然也会传到唐朝,为唐人所了解和熟知。 二、古代阿拉伯的“世界观念” 在中国皇帝与阿拉伯人瓦哈卜的对话中提到的有关世界五王划分等次的类似内容,还见于《中国印度见闻录》中的其他部分。其中有一段讲到:印度人和中国人都一致认为世界上有四个国王,依次为阿拉伯人国王、中国国王、罗马人国王、印度国王。(18)这段内容比瓦哈卜的叙述还要早。 在这段话中有几点值得注意:其一是没有提到“猛兽之王”突厥王,前述五王就只有四王了。其二是对阿拉伯王的评价充满了溢美之词,不过与前述借中国皇帝之口所强调的“领土最广、世界中心、诸国围绕”的情形有所不同,在此主要赞美的是其“伟大、富有、豪华”以及“无与伦比的宗教之主”,也即伊斯兰的代表,所以哈里发对其臣民来说是超越其他一切君主之上的“万王之王”;此外,对其他诸王则基本都没有予以评价。其三是罗马国王位于印度王之前。关于印度王,作者把他描写成是“穿耳孔人的国王巴拉哈-拉雅(Ballaha-raya)”,他说:“这个巴拉哈-拉雅,所有印度人都承认他尊贵,其他国王能独立行使自己的权力,但必须承认这一点:巴拉哈-拉雅的使臣来时,必须受到他们的祝福,以表示对其主人的崇敬。”(19)由此可见,这位国王其实就是指印度王。 类似的说法也见于《黄金草原》有关“国王们的尊号”的记载:中国中原、突厥、印度、室利佛逝和世界其他部分的国王都承认巴比伦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霸权,是世界上的第一君王。他在他们之间占有的位置就如同月亮在诸星辰中一般,因为由他统治的气候带是所有气候带中最为崇高的一个,他本人也是最为富裕和品质最为卓著的一个王子,他也是其政府中最为坚强和最谨慎的人。大家恰如其分地授予他一个“王中王”的尊号。有人把他在世界上的地位比作心脏在人体中的地位,或者是比作主要珍珠在项链中的位置。第二是印度国王或智慧国王、大象国王。第三是中国中原地区的国王。第四是突厥国王,又被称为“野兽国王”和“马匹国王”。第五是拜占庭皇帝,他也被尊奉为人类的国王,因为没有任何一位王子能统治比别国更为漂亮的人。天下的其他国王都处于同等地位,或彼此之间基本平等。(20) 在这段描述中所说的巴比伦国王,实际上应该就是指阿拉伯国王。称其为“世界上第一君王”“世界的中心”“王中王”等,这在古代两河流域兴起的诸王朝中一直都有这样的传统。如阿卡德王国的创立者萨尔贡(约公元前2371—前2316年)自称为“世界四方之王”(21);新巴比伦王国的尼布甲尼撒二世(公元前605—前561年在位)自称为“王中之王”(22)。波斯帝国的缔造者居鲁士(约公元前559—前530年在位)在一份文书中宣称:“我是居鲁士,宇宙之王,伟大的王,强有力的王,巴比伦的王,苏美尔和阿卡德的王,世界四方之王。”(23)大流士在《贝希斯敦铭文》中,用三种文字刻写道:“我,大流士,伟大的王,众王之王,波斯之王,诸省之王。”(24)后来的阿拉伯帝国只不过是继承了这一以自我为中心的传统。所以,在这段话中抬高巴比伦国王的地位,其实是为了突出继承了两河流域诸王朝遗产的阿拉伯帝国的地位。 在这段描述中,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就是将印度的地位排在了中国和其他诸国之前,这在同时期其他阿拉伯古文献中从来没有过的情况。(25)它大概反映了10世纪时,阿拉伯与印度之间的经济贸易联系空前密切,甚至超过了与其他诸国之间的来往,从而导致了阿拉伯人在对世界认识上的变化。 在这段记载中,另有一个值得注意之处,就是将突厥国王描述成“占据着高昌(kūshān)城,统治着九姓乌古斯”,“享有‘回鹘汗(uyghurkhān)’的尊号”,这样的表述更符合10世纪时西域的国际政治新格局。突厥汗国早在8世纪中叶就已经败亡,继之而起的是回纥(后改称回鹘)。840年,回鹘汗国灭亡后,大部分回鹘人向西迁徙,一支迁到葱岭以西的中亚地区,一支迁到河西走廊,一支迁到西州(今新疆吐鲁番)。西州回鹘又向西发展,以高昌为中心建立了高昌回鹘政权。在辽、宋史籍中称其王为阿萨兰汗[或作阿思懒,一作阿厮兰汉(汗)],意为师(狮)子王。(26)在阿拉伯文献中称其为“猛兽之王”或“狮子之王”,(27)倒也是符合其实际情况。九姓乌古斯,又作九姓乌护,是存在于唐末五代宋辽时期中国西北部的乌古斯人回鹘部落联盟。在古突厥语里,“乌古斯”有“部落”“姓”“联盟”“箭”之意。中古时期,有“九姓回纥”“九姓铁勒”等部众,他们是在反突厥阿史那氏时形成的联盟。据法国汉学家哈密顿(James Hamilton)研究,九姓乌古斯(Toquz—θruz)联盟是由蒙古高原和中国突厥斯坦的铁勒部族所组成,其时间可能为7世纪初年。在8世纪末9世纪初,在回鹘人领导下大举扩张,其中有一部分到达中亚咸海一带定居下来,在以后几个世纪中又被伊斯兰化,所以被称为乌古斯。(28) 另一部古代阿拉伯文献伊本·胡尔达兹比赫著的《道里邦国志》中,也有关于“古代地球上的诸国君主及其王国”的记载:伊夫里宗(Ifridhūn)曾经将大地分赐给他的三个儿子。一块给了塞赖姆(Salam),塞赖姆就是统治西方的舍莱姆(Sharam),他是罗马(Al-Rūm)诸王和粟特(Al-Sughd)诸王的祖先;另一块地给了突什(Tush),突什就是统治东方的突吉(Tūj),他是突厥(Al-Turk)诸王和中国诸王的祖先;第三块地给了伊朗(Iran),伊朗就是伊朗舍赫尔(Iranshahr)的统治者伊莱吉(Iraj)。伊朗舍赫尔就是伊拉克(Irāq),伊朗就是伊拉克诸王——库思老(Kasrā)的祖先。在“各地诸王的称号”中:伊拉克王的通行称号是库思老,也就是沙罕沙赫(shāhānshāh,意为“王中之王”)。罗马的国王,通称作恺撒(Qaysar),也就是巴西勒(Bāsil)。突厥、吐蕃、可萨突厥诸国的君主均被叫作罕甘(Khāqān,即可汗)。中国的君主叫白鹤布尔(Baghbur,即天子)。以上诸王都是艾夫里宗(Afridhun)的子嗣。大印度的国王叫白勒海拉(Balhara),即众王之王。(29) 在这段史料中,关于世界诸王的划分,实际上提到了两种说法:一种是伊夫里宗将世界分给了三个儿子,分别是罗马诸王和粟特诸王的祖先、突厥诸王和中国诸王的祖先、伊朗和伊拉克诸王库思老的祖先。按照这种说法,世界划分为三个系统,即罗马—拜占庭系、突厥和中国系、伊拉克阿拉伯系。在这个系统中,突厥和中国合为一个系统,而印度则没有被提到。另一种是“王中之王”伊拉克王、罗马国王、突厥和吐蕃可汗、中国天子,他们都是艾夫里宗的子孙,而大印度国王白勒海拉虽然还是同样不在其列,但却特意强调其为印度的“众王之王”;另外还提到了东非诸王、东印度洋诸王、南海诸王及斯拉夫国王。这个系统的描述比较全面,并且已经具有了前述“五王”或“四主”说的雏形。所谓伊夫里宗或艾夫里宗应为同一意思。据宋岘先生解释:“波斯语人名,源自伊朗第一个统治阶级——菲什达德(Fishdād)的某位君主的名字——夫里宗(Fridhūn)。传说他即是《圣经》中的诺亚,也有传说他是双角王——希腊的马其顿王菲利浦·亚历山大。”(30)诺亚方舟和大洪水的故事在《圣经》和《古兰经》中都曾经提到。《圣经》中说:诺亚夫妇有三个儿子,上帝在大洪水毁灭世界之前,选中了诺亚一家,作为新一代人类的种子保存下来;(31)而“双角王”的传说则出现在《古兰经》故事中:“双角王这个远征的开拓者挺进到了马格里布。一路上,他的队伍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所以如此,是真主在支持他,向他提供了所需要的一切,使他常胜不败。”(32)关于“双角王”类型的故事在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都有流传,其原型是关于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的传说。(33)亚历山大大帝通过大规模的远征,建立起了一个地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在他死后,帝国迅速分裂为托勒密、塞琉古和马其顿三个王国。前述两种说法明显是受到了这两种传说的影响,由此也可以看出古代波斯、阿拉伯文化融合与吸收古希腊、罗马文化的痕迹。 在古代阿拉伯文献中,关于世界的描述还见于伊本·法基赫(Ibn Al-Faklh)的著述中引录阿卜杜勒(Abdallah bin’Amr al-As bin Wāil as-Sahamī)的记载:大地(世界)状似一只鸟,分为头、两翅、胸、尾等五部分。其头部乃中国,其右翅乃印度,其左翅乃(黑海的)可萨突厥人(Khazar);其胸部是麦加(Mekke)、汉志(Hidjāz)、叙利亚、伊拉克和埃及;其尾乃从扎特-胡马姆(Dzāt al-Humām,指埃及的边界地区)到马格里布的整个地区,该地区是鸟体最次要的部分。(34) 法基赫约为9世纪末10世纪初人,著有《各国志》(al-Buldan,又译作《列国志》),约成书于902年。阿卜杜勒约卒于675年,他关于世界的描述应该是古代阿拉伯文献中所能见到的最早的资料了。(35)在这段描述中,虽然还没有出现关于世界诸国(王)的排序,但从阿拉伯地处胸部心脏地位、中国为头部、突厥和印度分别为两翼、西方为尾部最次要部分来看,已经有了后来阿拉伯古文献中关于世界诸王排序的萌芽。 三、印度、中国和中亚流传的“四天子说” 在前引《中国印度见闻录》中,无论是借中国皇帝之口所说的“五王说”,还是宣称印度和中国人都一致认为的“四主”说,据法国汉学家伯希和考证,都来源于古代印度的“四天子说”(36)。 “四天子说”反映了佛教僧人的“世界”地理观,它最早见于东晋时从天竺来的僧人迦留陀迦(Kalodaka)译的《十二游经》:“阎浮提中有十六大国,八万四千域,有八国王,四天子。东有晋天子,人民炽盛。南有天竺国天子,土地多名象。西有大秦国天子,土地饶金银璧玉。西北有月支天子,土地多好马。”(37) 该经译于392年。“阎浮提”是梵文Jambudvipa的音译,又译作“赡部洲”“剡浮洲”。古代印度人认为,大地中央有赡部树(Jambu),所以把人类居住的大地称为赡部洲。印度佛教徒根据他们的了解,把赡部洲看成是四天子所统治。其实,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的三国时期,东吴孙权曾派遣朱应、康泰等出使扶南(今柬埔寨一带),就听说了类似的传闻。据康泰等人返国后撰写的见闻录《外国传》(或称《吴时外国传》)载:“外国称天下有三众:中国为人众,大秦为宝众,月氏为马众也。”(38) 这里的“外国”不外乎是他所出使的扶南或其他南海诸国。当时从印度到南海诸国的海上交通非常频繁,包括扶南在内的南海诸国深受印度文化的影响,源自印度的这种“四天子说”自然也会传入这些地区。朱应、康泰等人在出使扶南时,恰逢天竺回访扶南的使者“陈、宋等二人以月支马四匹报(扶南王范)旃”,因具问天竺土俗,“以为在天地之中也”(39)。所以,康泰等人听说“外国称天下有三众”中的“外国”,大概是指自称“在天地之中”的这两位印度使者所说。换言之,加上印度,正好应该符合“四天子说”。 东晋时赴印度求法的僧人智猛也听说过“四天子说”。据《高僧传·智猛传》载:“到罽宾国……有大德罗汉,见猛至欢喜。猛咨问方士,为说‘四天子’事,具在猛传。”(40)所谓“猛传”,大约是指智猛回国后撰写的《游行外国传》一书,该书记载了他在印度的游历经过,其中应该就有他在罽宾国听到的关于“四天子”的说法。可惜该书早已亡佚,仅见于隋唐《经籍志》著录。(41) 到唐代,玄奘在西游印度回国后,撰成《大唐西域记》,展现了他所了解到的当时世界。他在序言中写道:“时无轮王应运,赡部洲地有四主焉。南象主则暑湿宜象,西宝主乃临海盈宝,北马主寒劲宜马,东人主和畅多人。”(42) 玄奘所说的世界是由人、马、宝、象四主所统治,但法师并未明言这四主究竟是指哪些地区或国家。一般来说,人主是指中国,象主是指印度,马主是指当时北方的突厥,宝主是指拂菻,也即东罗马帝国,(43)这样就和《十二游经》和《外国传》中的记载较相契合。但在道宣撰写的《续高僧传·玄奘传》中却又提到:“彼土常传,赡部一洲,四王所治。东谓脂那,主人王也;西谓波斯,主宝王也;南谓印度,主象王也;北谓猃狁,主马王也。皆谓四国,藉斯以治,即因为言。”(44) 这里的“脂那”是指中国,“猃狁”对应的应该是突厥,宝主却明言是波斯。道宣曾参与过玄奘的译经工作,故伯希和推测他的记载当本诸玄奘亲口所传。道宣在另一部著作《释迦方志·中边篇》里也提到:“言赡部者,中梵天音,唐言译为轮王居处。言四轮王通局乃殊,住必南方也。……又此一洲,四主所统。雪山以南,至于南海,名象主也。地唯暑湿,偏宜象住,故王以象兵而安其国。俗风躁烈,笃学异术,是为印度国。……雪山之西,至于西海,名宝主也。地接西海,偏饶异珍,而轻礼重贤,是为胡国。雪山以北,至于北海,地寒宜马。其俗凶暴,忍煞衣毛,是突厥国。雪山以东,至于东海,名人主也。地唯和畅,俗行仁义,安土重迁,是至那国,即古所谓振旦国也。”(45)在这里,作者提到的“宝主”仅说是“胡国”,而没有具体指哪个国家,根据前述推测,这个“胡国”应该是指波斯。 总而言之,从魏晋时期的“四天子说”到玄奘、道宣笔下的“四天子说”,尽管内容大体一致,但是不同时代的叙述者所要传达出来的意思却不太一样。因为随着时代的变迁,欧亚大陆上的世界地理政治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在《十二游经》和《外国传》中的“四天子”或“三天子”的指向都很明确,而到唐代玄奘和道宣的叙述中则出现了含混不清的现象。 “四天子说”在中亚一带也有流传。昭武九姓是中亚粟特人建立的城邦国家,在这里就有相关的说法。据《新唐书·西域下·康国传》载:“何,或曰屈霜你迦,曰贵霜匿,即康居小王附墨城故地。城左有重楼,北绘中华古帝,东突厥、婆罗门,西波斯、拂菻等诸王,其君旦诣拜则退。”(46)蔡鸿生先生认为,城楼壁画上的列王图,使人联想起著名的“四天子”传说。何国城楼上的壁画,是供国王从南面朝拜的,故画面不可能四方展开,只能作左、中、右配置,以致“四主”方位与传说有异,但其基本内容却是一致的。(47)许序雅先生则认为,蔡说忽略了城楼的方位。何国城楼位于都城之南(“城左”),楼南墙为外墙,不便何王礼拜。所以,城楼仅有东、西、北三墙分别绘画(48)。何国位于康国和安国之间,被誉为“粟特的心脏”(49),这里所描述的正是图像化了的“四天子说”。(50) 中亚粟特古城片治肯特遗址(又译作喷赤干,在今塔吉克斯坦片治肯特城东南约十五公里处,位于撒马尔罕以东约七十公里),即为唐代米国都城钵息德城。(51)在这里发现的一所宅院遗址里,也有关于掌管世界的四个(或更多)国王题材的绘画。(52)这类图像很明显源于萨珊波斯(见下表(53))。 从上表可以看出,最早的已知材料是波斯政论书《法斯纳玛》(Farsnama),其中有关于萨珊国王库思老·阿努希尔宛(Khosrow Anoshiravan,531-579年在位)的记载。据称萨珊国王在一定的公众场合,会陈设几个宝座,在他左边的那个宝座是留给中国皇帝的,他身后的那个给嚈哒国王(在其他时代就换作可萨/Khazars国王);第三个在他的右边,属于罗马的恺撒(即拜占庭皇帝)。由此可见,粟特人关于世界诸王的模式是直接从萨珊王朝时波斯的皇家宣传那里借用来的。(54) “四天子说”还与佛教艺术相结合,出现在高昌回鹘时代(866-1283年)的壁画中。(55)位于吐鲁番东北的伯孜克里克石窟是高昌时期的代表性石窟。据德国学者勒科克(Albert von Le Coq)考察,其中第9窟右壁很可能描绘了南方增长天王和西方广目天王。南方增长天王的肩部铠甲上刻画着象头,西方广目天王的右手举着一颗宝石,表现了“象主”与“宝主”观念的不断扩展。而在同一时期的高昌佛幡中,北方毗沙门天王的形象也同突厥马主联系起来。(56)这些都说明“四天子”观念对佛教艺术的渗透。 在古代两河流域兴起的诸王朝中一直都有自认为是“世界中心”的传统。波斯萨珊帝国衰败以后,阿拉伯大食帝国迅速崛起,它们根据欧亚大陆上政治地理形势的变化,并结合两河流域的传统说法,提出了以阿拉伯为“中心”的有关世界诸王等次的划分。这种“世界观念”与古代印度流传的“四天子说”有颇多类似之处,如印度作为“象之王(象主)”和中国作为“人类之王(人主)”,在阿拉伯人和印度人世界观中有着惊人的一致。至于月支、突厥、吐蕃、回鹘作为北方游牧民族,被赋予“猛兽之王”(狮子王)或“马主”的称呼,也属于比较相近的观念。而对东罗马——拜占庭帝国,阿拉伯人称其为“美男之王”或“人类之王”,在印度和中国人的观念中则认为其是“宝主”之国。这反映了东西方文明交流中各地认知观念上的差异。至于阿拉伯人自称为“王中王”,而印度人则认为自己“在天地之中”,这和古代中国自认为是“天下之中”一样,都是一种“自我中心”意识的表现。这种意识绝不是某种文明所独有的现象,而是在古代世界几乎所有古老的文明体系,如埃及、希腊、罗马等地区中都曾出现过的类似认识。无论是阿拉伯人的“五王说”,还是印度的“四天子说”,它实际上反映了一种“世界观念”在古代亚欧大陆上流动的历史,从中也可以看出阿拉伯、印度、中国,甚至拜占庭等多元文明互动与认知的影响。 注释: ①可参阅本人的前期研究成果,王永平:《一位中国皇帝与阿拉伯商人的对话》,《光明日报》2011年12月22日。 ②穆根来等译:《中国印度见闻录》,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103-106页。(注:以上所引,皆出自该书。) ③马苏第著,耿昇译:《黄金草原》,青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85-188页。 ④张星烺编注,朱杰勤校订:《中西交通史料汇编》,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769页。 ⑤陈寅恪:《论唐高祖称臣于突厥事》,陈寅恪:《寒柳堂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97-108页。 ⑥该名初见于《魏书》卷一百二《西域传》。 ⑦王溥:《唐会要》卷四十九《大秦寺》。 ⑧《全唐文》卷九一六,本段以上引文凡未出注者,都引自该碑。 ⑨林悟殊:《敦煌汉文景教写经研究述评》,林悟殊:《中古三夷教辨证》,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61-214页。林氏认为《大秦景教大圣通真归法赞》为伪经,而《一神论》的真伪问题也有待继续考证。 ⑩阿·克·穆尔著,郝镇华译,蒋本良校:《一五五○前的中国基督教史》,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63-64、66-70、315页。 (11)罗炤:《洛阳新出土〈大秦景教宣元至本经及幢记〉石幢的几个问题》,《文物》2007年第6期。 (12)《古兰经》中诺亚又称努哈(Nuh),摩西又称穆萨(Mūsa),关于洪水的故事和他们的事迹在《古兰经》中都有描写。 (13)阿卜杜拉·马蒙·苏拉瓦蒂:《穆罕默德语录》(Abdullah Al-Mamun Al-Suhrawardy,The Sayings of,Muhammad),约翰·默里出版公司1941年版,第273页。 (14)沈福伟:《中国与西亚非洲文化交流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45页。 (15)《旧唐书》卷一九八《西戎·大食传》:“至德初,遣使朝贡。代宗时为元帅,亦用其国兵以收两都。”又据《资治通鉴》卷二一九载,肃宗至德二载(757年)春正月:“上闻安西、北庭及拔汗那、大食诸国兵至凉(治今甘肃武威)、鄯(治今青海乐都)。” (16)艾哈迈德·艾敏著,朱凯等译:《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第2册近午时期(一),商务印书馆1990年版,第5页。 (17)宋岘:《唐代中国文化与巴格达城的兴建——(唐)杜环〈经行记〉新证之一》,《海交史研究》1998年第1期。该文引述大食人对“巴格达”一词的解释说,雅古特《地名辞典》卷一“巴格达”条目言:“伊本·安巴里(Ibn al-Anbārl)讲:‘巴格达’一词源于伊朗语。……‘达(Dād)’义为‘赐予’、‘礼品’。……据说,巴格达原本是个市场,中国商人带着他们的货物到那里经商,遂获巨利。当时的中国国王名叫‘巴格(Bagh)’。因此,当他回到自己的国家时就说‘巴格达(Bagdād)’的意思是,我们得到的这些利润乃是国王的恩赐。” (18)穆根来等译:《中国印度见闻录》,第11-12页。 (19)穆根来等译:《中国印度见闻录》,第12页。 (20)马苏第著,耿昇译:《黄金草原》,第206-207页。 (21)阿甫基耶夫著,王以哲译:《古代东方史》,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73页。 (22)赵树贤:《巴比伦:沉睡文明的梦与醒》,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版,第125页。 (23)谢义伟译:《居鲁士文书》,夏继果等主编:《世界通史教程教学参考·古代卷》,山东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52页。 (24)汤姆·霍兰著,于润生译:《波斯战火:第一个世界帝国及其西征》,新星出版社2009年版,第47页。 (25)中世纪阿拉伯著名的地理学家雅古特(Yaqut,1179-1229年)于1228年编成的《地名词典》(Mu‘jam al-Buldan)被称为“集当时地理学之大成”,是“名副其实的百科全书”。他在“导言”中引录了这段话。参见雅古特《地名词典》第1卷,萨迪尔书局1995年版,第47-48页。 (26)《辽史》卷四《太宗纪下》:会同三年(940年)三月,“辛亥,墨离鹘末里使回鹘阿萨兰还,赐对衣劳之”。又同书卷四十六《百官志二》载:“阿萨兰回鹘大王府,亦曰阿思懒王府。”《宋史》卷四九○《外国·高昌传》载:宋太宗太平兴国六年(981年),师子王阿厮兰汉(汗)遣使献方物。 (27)张星烺先生在翻译中国皇帝与阿拉伯商人的对话时,就将突厥国王译作“狮子之王”(King of Lion)。参见张星烺编注,朱杰勤校订《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769页。 (28)哈密顿著,耿昇译:《九姓乌古斯与十姓回鹘考》,《敦煌学辑刊》1983年创刊号;《九姓乌古斯与十姓回鹘考(续)》,《敦煌学辑刊》1984年第1期。 (29)伊本·胡尔达兹比赫著,宋岘译注《道里邦国志》(中华书局1991年版,第16-17页)中,关于“大印度的国王叫白勒海拉(Balhara),即众王之王”;而在耿昇、穆根来翻译的法国学者费琅编的《阿拉伯波斯突厥人东方文献辑注》上册《道里邦国志·世界诸王之称号》作:“印度最大的国王是巴拉哈,或叫列岛之王。”按:宋译易起歧义,耿、穆之译更符合原文意思,也即白勒海拉或巴拉哈应是印度诸王之王。参见G.费琅编,耿昇等译《阿拉伯波斯突厥人东方文献辑注》,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39页。 (30)胡尔达兹比赫著,宋岘译注:《道里邦国志》,第17页。 (31)在《古兰经》故事中,诺亚作“努哈”。据说努哈得到了真主的启示,造了一艘方舟,在大洪水来临时登舟得救,而那些凡是不相信真主安拉的人则被全部淹死。参见马坚译《古兰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62-166页。 (32)穆罕默德·艾哈迈德·贾德·毛拉著,关偁等译:《古兰经故事》,新华出版社1983年版,第206页。 (33)热依汗·卡德尔:《析“双角王”类型故事的母题演变》,《民族文学研究》2004年第4期。 (34)G.费琅编,耿昇等译:《阿拉伯波斯突厥人东方文献辑注》,第72页。 (35)龚方震:《古代阿拉伯人记中国》,《中外关系史论丛》第3辑,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212-230页。 (36)伯希和:《四天子说》,参见冯承钧译《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论丛三编》,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84-103页。 (37)《大正藏》第4册。 (38)该书早已散佚,见司马迁《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大月氏”条“正义”引,又同卷“索引”也引。 (39)姚思廉:《梁书》卷五十四《诸夷·天竺国传》。 (40)释慧皎撰,汤用彤校注:《高僧传》卷三《释智猛传》,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125页。 (41)魏征:《隋书》卷三十三《经籍志二》;又见于《新唐书》卷五十八《艺文志二》。《旧唐书》卷四十六《经籍志上》作:“《外国传》,一卷,释智猛撰。” (42)玄奘、辩机原著,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校注》卷一,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42-43页。 (43)林英:《唐代拂菻丛说》,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3-10页。 (44)《中华大藏经》(汉文部分),中华书局1992年版。 (45)道宣著,范祥雍点校:《释迦方志》卷上《中边篇》,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1-12页。 (46)欧阳修等撰:《新唐书》卷二二一下《西域下·康国传》;又见杜佑《通典》卷一九三《边防九·西戎五·何国》:“何国,隋时亦都那密水南数里。亦旧康居地也。其王姓昭武,亦康国之族类。国城楼北壁画华夏天子,西壁则画波斯、拂菻诸国王,东壁则画突厥、婆罗门诸国王。” (47)蔡鸿生:《唐代九姓胡与突厥文化》,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70页。 (48)许序雅:《〈新唐书·西域传〉所记中亚宗教考辨》,《世界宗教研究》2002年第4期。 (49)玄奘、辩机原著,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校注》卷一《屈霜你迦国》注释:“穆斯林地理学家伊斯塔赫里记载说,贵霜匿为‘粟特的文化最高之城,粟特诸城之心脏’;伊本·霍加勒也说:Qayy或Qayyi(阿拉伯‘何’之音译)为粟特一个区,‘粟特之心脏’。”第92-93页。 (50)林英:《唐代拂菻丛说》,第5页。 (51)马小鹤:《米国钵息德城考》,《中亚学刊》第2辑,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65-75页。 (52)B.I.马尔沙克、V.L腊丝波波娃:《片吉肯特一所带有谷仓的房子中发现的壁画(公元8世纪前25年)》(B.I.Marshak,V.I.Raspopova,“Wall Paintings from a House with a Granary.Panjikent,1st Quarter of the Eighth Century A.D.”),《丝绸之路艺术与考古学》(Silk Road Art and Archaeology)1990年第1册,第123-176页。 (53)该表转引自法国学者葛乐耐(Frantz Grenet)著,毛民译《粟特人的自画像》,参见荣新江等主编《粟特人在中国——历史、考古、语言的新探索》,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305-323页。 (54)葛乐耐著,毛民译:《粟特人的自画像》。 (55)林英:《唐代拂菻丛说》,第5页。 (56)勒科克著,赵崇民译,吉宝航校:《高昌——吐鲁番古代艺术珍品》,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9-110、124-125页。标签:波斯论文; 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论文; 阿拉伯文化论文; 唐朝皇帝论文; 唐朝论文; 历史论文; 中国印度见闻录论文; 突厥论文; 中世纪论文; 游牧民族论文; 汉书论文; 后汉书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