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意义分析与历史演变_实用现代汉语语法论文

“呢”的意义分析和历史演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意义论文,历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0 引言

0.1“呢”是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比较高的语气词。 对“呢”的分析语法学家们也有各自不同的方法,分出来的有关“呢”的类别自然也有所不同。因此,对“呢”的意义分析是现代汉语语法研究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关系到对“呢”的意义的重新认识和对“呢”的重新分类。例如,在编撰以实现汉语句子的自动分析和自动生成为目的的电子词典时,会出现四个不同的“呢”:

呢[,1]:表疑问语气: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呢[,2]:时态:外面下着雨呢。

呢[,3]:指明事实:有两千里地呢。

呢[,4]:停顿:如今呢,可比往年强多了。(注:俞士汶等著:《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详解》,清华大学出版社,1998年。)

尽管在形式上为这四个“呢”作出了尽可能多的区分,事实上计算机在处理或辨析时还会遇到许多问题。例如“呢[,1]”和“呢[,4]”在“可以置于主语后”和“可以放在语气词‘了’后”上是一致的,唯一的不同在于“呢[,1]”只能位于句末,“呢[,4]”必须位于句中。但是,倘若“人呢?都到哪里去了?”改为“人呢,都到哪里去了?”“人呢”,在口语中可以读为上扬的语调,在书面语中却可以标以逗号。那么这儿的“呢”到底看作是“呢[,1]”呢,还是“呢[,4]”?

0.2在教学上,“呢”的意义也是一个不容易说清的问题。 刘月华的《实用现代汉语语法》一书中,有三个不同的“呢”:

表示疑问和反问的“呢”:这是怎么回事呢?/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表示肯定语气的“呢”:天安门广场可大呢!/别怕,有我呢。

表示句中停顿的“呢”:我呢,你就不用管了。/我要是不同意呢,你怎么办?(注:刘月华等著:《实用现代汉语语法》,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3年。)

用上述三种不同的解释来区分出三种不同的“呢”,在对外汉语教学上有不少困难,在母语的语法教学上也令听课者产生疑惑,主要的问题在于:(1)这些“呢”到底是一个“呢”具有不同的用法呢, 还是几个不同的“呢”?(2)分成几个“呢”的依据是什么? 为什么要依照这样的标准?

0.3 本文从共时平面的意义分析入手,以“呢”的历史演变作为依据,对“呢”作出重新的分类。意图解决三个问题:(1 )语法学界对“呢”有不同看法,分析形成这种不同看法的理论依据;(2 )讨论“呢”的历史演变和语法化过程,用历史的观点解释和分析“呢”的意义分化的来源;(3)重新分析和确定“呢”的性质, 用语法化理论审视“呢”的共时分布,讨论现代汉语中“呢”的使用中的一些问题。

1 现代汉语中“呢”的意义分析

1.1 传统的语法研究中对“呢”的意义分析

1.1.1 上述0.1和0.2中对“呢”的分析,在目前国内语法教学中和语法研究中普遍为学者们接受。俞士汶等《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详解》中的分类,代表了朱德熙《语法讲义》中的看法。(注:俞士汶在《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详解》的前言中曾经说道:“开发《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详解》的理论基础是朱德熙先生倡导的‘词组本位’语法体系。”《语法讲义》正是体现朱德熙语法思想的教材。)而刘月华等对“呢”的这种分析,也在对外汉语教学中运用了一二十年,尽管许多学者认为这样的分析有许多难圆之说,但似乎也找不出更好的将“呢”进行重新分析的方法。

1.1.2 其实,《语法讲义》和《实用现代汉语语法》中这种对“呢”的分析,在很大程度上说不是一种对“呢”的意义的分析,而是对“呢”的用法的分析。在这两本教材之前,赵元任和吕叔湘对“呢”的分析也运用了相同的方法。赵元任在《汉语口语语法》中,将“呢”分为四种:(1)有上下文的问话:现在咱们干点什么呢?(2)有特指点的问话:你懂了,他懂不懂呢?(3)有意停顿:钱呢,钱用光了;事情呢,事情没做。(4)温和的警告:这倒很危险呢!吕叔湘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也将“呢”分为四种:(1)表示疑问,用于是非问句以外的问句: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这么说对不对呢?(2)指明事实而略带夸张:这塘里的鱼可大呢!/他还会做诗呢!(3)用在叙述句的末尾,表示持续的状态:他睡觉呢。/外面下着雨呢。(4)用于句中停顿处:如今呢,可不比往常了。/你要是非走不可呢,我也不留你。(注:参见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吕叔湘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商务印书馆,1980年)。)

1.1.3 屈承熹曾经将现代汉语中“呢”的用法至少分析出八种来:

(1)妈妈呢?/你呢?(疑问)

(2)他还不高兴呢。(不悦/讥讽)

(3)他的国语说得流利得很呢!(夸张)

(4)家里还有个热水游泳池呢!(夸张/进一步叙述)

(5)我们明天才走呢。/早着呢。(时间上的未然)

(6)说着话呢。(继续进行)

(7)来了一千多人呢!(程度/踊跃)

(8)有三百里路呢。(程度/遥远)(注:屈承熹1985 年在第一届世界华文教学研讨会上发表的论文《语用学与华语教学——语尾虚字“呢”跟“嚜”的研究》中,曾列举过上述语例,转引自曹逢甫《华语虚字的研究与教学——以“呢”为例》(《第六届世界华语文教学研讨会论文集(1)》,世界华文出版社,2000年)。)屈承熹用十个例句分析出“呢”的不同用法,似乎是能看到的语法文献中列举最多的一个。

1.1.4 曹逢甫批评屈承熹的这种列举,他认为这种列举事实上是无止境的,“更严重的是我们随时可以再加些表示不同的用法的‘呢’字句”,并举出以下例子,证明“呢”的用法还可以增加:

甲:阳明山昨天比台北还热个两度。

乙:阳明山才不会比台北热呢!(反驳)(注:曹逢甫:《华语虚字的研究与教学—以“呢”为例》(《第六届世界华语文教学研讨会论文集(1)》,世界华文出版社,2000年)。)曹逢甫认为,用这种方法讨论“呢”的意义是有问题的:(1 )“呢”本身的语义很难与句子表示的语义区分开来,也就是说,我们在讨论“呢”的意义时,其实这时候的语义已不是“呢”带来的,而是句子本身具有的;(2)列举出来的众多语义之中,很难看出其中的必然的联系,这样的归纳于教学是没有帮助的。

1.2 共同成分分析法对“呢”的意义的分析

1.2.1 所谓的共同成分分析法,是曹逢甫对Li & Thompson、林锦荣、Alleton等人在研究“呢”时运用方法的一种归纳。这些学者在对待“呢”时有一个共同的看法,上述1.1 节中对“呢”的种种意义的分析,并不能说明这些意义就是“呢”本身具有的。“呢”作为一个虚词,和其他虚词一样,只有一个恒常的语义,当这个语义和语境产生互动后,就会有种种不同的意义产生。共同成分分析法是在分析某一个词出现的不同的语言环境后,在诸多的用法之中抽取共同成分,作为该词的恒常语义,将这些恒常语义与其他形式再作比较。以这种方法来分析“呢”的意义,得出的结论似乎与以往的研究不同。

1.2.2 Li & Thompson 用“对期待的回应”这种提法来概括赵元任所说的四种“呢”所包含的意义。他们认为:

A.他们有三条牛。

B.他们有三条牛呢。A句只是一般的陈述句,而B句除了陈述“他们有三条牛”这一命题外,还传达了说话人对先前所说话的期待的回应,因为说“他们有三条牛呢”往往是对“他们没什么钱”的类似语境的一种回答。

至于Alleton、林锦荣等人, 则从不同的角度提取“呢”的共同成分。Alleton认为, “呢”的恒常语义应该是“说话人想让听话人主动参与”。而林锦荣在检验了大量的语料,找出其中“呢”的用法,然后寻求诸多用法的共同恒常语义,认为汉语的“呢”的意义主要是“表示对比”。(注:以上论述参照了下列论文:Li & Thompson Mandarin Chinese,A Functional Reference Grammar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1); Alleton Final Particles and Expression of modality in modern Chinese,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9,1 (1981); 林锦荣 What dose the Mandarin particle Ne communicate? Cahiers de Linguistique Asie Orientale,13,2 (1981).)

1.2.3 屈承熹在1985年之后,也接受了共同成分分析法的观点。他在对上述几位学者的分析作出客观的评述之后,提出对“呢”的解释:

(1)“呢”不是疑问标志;

(2)“呢”是话题标志, 但是作为话题标志的“呢”和句末语气词的“呢”在功能上并不是一致的;

(3 )句末语气词“呢”的功能是标明句与句(包括小句与主句)间语义的关联。

对于第(3)点,屈承熹还有例子说明:

A.甲:你毕业以前,还有什么要做的?

乙:我还得写一篇论文。

B.甲:你现在等着毕业了,真开心。

乙:我还得写一篇论文呢。

屈承熹认为,上述A句和B句对照,B句中“呢”的使用, 起到了加强自己所说的话与甲的陈述之间的关联的作用。(注:屈承熹:A Discourse grammar of Mandarin Chinese,New York and Berlin:Peter Lang(1998).)

1.2.4 共同成分分析法在分析“呢”的意义时,尽管避免了以往研究中的烦琐的列举,但明显地还存在着不足。

(1)共同分析法对“呢”的恒常语义的提取, 是在大量的“呢”的用法的基础上进行的。但是,我们怎么判断这些“大量”是已经被证明了的,而且“大量”可以说是基本上包含所有的用法了?如果不能证明这些“大量”的问题,那么,学者们所“提取”的基础就不会一样,所提取出来的“成果”也不会一样。这样,“呢”的恒常语义也就必然出现了不同的说法。

(2)在提取共同成分时,依据的标准是什么, 这也是不容易掌握的:如果标准是每一种具体的用法,那么基础过于宽泛,提取出来的共同成分肯定太觉虚幻,例如所谓的“关联”就是一个过于宽泛的恒常语义;如果标准是已经抽象出来的一些规则,那么这些规则很可能笼罩面过小,很容易被人找到破绽,例如所谓的“对比”就是一个过于狭窄的恒常语义,因为有“呢”出现,而整个句子没有“对比”义的例子是非常多的。

(3)如果将“呢”作为多义词看待, 如何找出同一个词的众多语义之中某些语义与另外语义之间的关联,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即便找到了一点两点的关联,也不能就此说明已经找到了所有语义的共同成分。上述持共同成分分析法的学者们之所以没有找到共同的“共同成分”,原因就在于没有找到这些“关联”。

1.3 曹逢甫最近的研究

1.3.1 曹逢甫在2000年第六届世界华语文教学研讨会上宣读的论文《华语虚字的研究与教学——以“呢”字为例》中,对赵元任、吕叔湘等人的列举式分析法和Li & Thompson、Alleton、林锦荣等人的共同成分分析法都提出了批评。曹逢甫自己的有关“呢”的意义分析的理论,要点有两个:一是认为多义词是自然语言中很普遍的现象,多义词来自于语义的延伸,而“呢”就是一个多义词;一是坚持认为语法化理论对于多义词的分析有重要的指导意义,这种理论对“呢”的意义的分析非常适合。(注:曹逢甫:《华语虚字的研究与教学——以“呢”为例》(《第六届世界华语文教学研讨会论文集(1)》, 世界华文出版社,2000年)。)

1.3.2 曹逢甫分析了现代汉语中的“呢”和台湾闽南语“讲”的异同,认为“呢”的不同意义和不同用法往往纠缠在一起,“隐而不显”,在对“呢”的句法上的分布和语义上的关联进行观察之后,总结了“呢”的五种用法:

(1)表达未变状态。将“呢”与句末“了”做比较, 认为“了”表示状态已经改变,“呢”表示状态持续尚未改变:

他们正在吃饭呢。/他们吃着饭呢。

(2)主题标志。“呢”出现在停顿之前, 并认为句中的停顿和句末的停顿在语义上是有联系的:

张三呢,他要不要去?/那本书呢,你看完了没有?

(3)表示未定或疑问。认为“呢”有加深疑问的作用, 并以一组对比的例子说明问题:

我以为这是什么重要东西。/我以为这是什么重要东西呢。

(4)删节问句中的疑问词。 认为“呢”在这种位置上使话题标志和加强疑问重叠,本身并没有增加新的语义:

张三要去日本,李四要去韩国,你呢?

(5)表示对方所言并非定论。主要出现在对话的回应句中:

甲:他家很穷,你就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乙:他家有三头牛呢。

1.3.3 曹逢甫用语法化的理论分析上述五种用法,以“呢”与句末“了”的对照作为依据,从“呢”在句子中常与“还没有”共现,“呢”经常出现在表示“进行或持续义”的句末这两种句法表现出发,判断出“呢”的最基本语义是表示“未变持续状态”。然后,由这个最基本的语义,衍生了三种不同的用法,然后再从其间的两种用法中,衍生出第三层的一种用法。具体说,上述第(1 )种用法所表示的意义是“呢”的基本语义;然后经过语法化的过程,由(1)演化为(2)(3)和(5)三种用法;最后,在(2)和(3)两种用法的基础上,经过叠加和删略作用,共同演化为(4)。

曹逢甫还就“呢”的用法和“呢”在句中的位置作了对照研究,认为表示基本语义的“呢”比较靠近动词,并在这个位置上与“了[,2]”产生所谓的“聚合对照”(paradigmatic contrast)。

曹逢甫把表示基本语义“呢”所占据的位置称作为“次句末”;而上述(3)(4)(5)三种用法中的“呢”所占据的位置则是“句末”;至于位于主题和评论之间的(2)中的“呢”, 是不产生位置先后的问题的。

1.3.4 曹逢甫的论文一改前人研究的路子,对“呢”的意义的分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曹逢甫的研究还有值得商讨的地方:

(1)曹逢甫虽然用语法化的理论讨论“呢”的意义变化的演变,但他的讨论是在现代汉语的基础上进行的,忽视了近代汉语中“呢”的形成、发展的过程,而“呢”的历史演变对“呢”的基本意义的形成具有决定的作用。

(2 )曹逢甫用闽南语“讲”的虚化机制来验证“呢”的语法化过程,以张妙霞研究“讲”的成果来证明语法化的三条共同趋势同样适合于“呢”字。(注:参见张妙霞 The discourse functions of T Tuiwanese kong in relation to its grammaticalization In Huang,S.H,Selected Papers from the Second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Languages in Taiwan(1998).)但实际上的情况并非如此,汉语虚词语法化的过程除了有与世界上其他语言的共同性之外,尚有自己的独特的地方。在这一点上,曹逢甫的论文揭示得不够。

(3)曹逢甫将“呢”看成是“准虚词”, 认为“呢”“勉强说有些命题意义”,这种提法似乎也有些牵强。曹逢甫将普通话与闽南方言作对比,构拟了一个“半虚词”、“准虚词”、“纯虚词”的体系,“呢”与闽南方言的“le”对应。他的这种分析多少对“呢”的意义的共同成分的提取有所影响,也因此对“呢”的基本意义的确定还有商榷之处。

2“呢”的历史来源和语法化过程

2.1 两个不同的“呢”

2.1.1 “呢”的来源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王力在他不同时期的研究中,就修改过自己的观点。(注:王力:《汉语史稿》(科学出版社,1958年)中,认为“呢”的来源颇难确定,到了《汉语语法史》(商务印书馆,1989年)中,则认为“呢”的最初来源一个是“那”,另一个是“哩”。)吕叔湘、太田辰夫也曾就“呢”的来源问题谈过各自的看法。(注:参见吕叔湘《释景德传灯录中“在”、“著”二助词》,《汉语语法论文集》,商务印书馆,1984年。太田辰夫(1987)。)之后,有不少学者在论著中都谈及“呢”的来源问题,可见在现代汉语词类系统中,“呢”是一个来源比较复杂,意义比较多样的语气词。(注:这一类的论著除以上提及的,主要的还有:胡竹安《宋元白话中的语气助词》(《中国语文》1958年第3期),杨联升《禅宗语录中之“聻”》(台湾《清华学报》第十四卷第一、二合期,1982年),江蓝生《疑问语气词“呢”的来源》(《语文研究》1986年第2期),曹广顺《祖堂集中与语气词“呢”有关的几个助词》(《语言研究》1986年第2期),朱庆之《关于疑问语气词“那”的来源考察》(《古汉语研究》1991年第2期)。刘坚、江蓝生等《近代汉语虚词研究》(语文出版社,1992年),蒋绍愚《近代汉语研究概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曹广顺《近代汉语助词》(语文出版社,1995年),孙锡信《近代汉语语气词》(语文出版社,1999年),冯春田《近代汉语语法研究》(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年)。)

2.1.2 按照“呢”的语法功能的不同,语法学界通常把“呢”分成表疑问的和表夸张的两个。江蓝生(1986)把“呢”分为“呢[,1]”和“呢[,2]”,分别表示疑问语气的和不表示疑问语气的两大类。“‘呢[,1]’和‘呢[,2]’现在同用一个‘呢’字,古代同用一个‘尔’字,但是到了近代汉语里,‘呢[,1]’在早期白话资料中很少得到反映,‘呢[,2]’则又有了新的来源”。一般认为,表疑问的“呢”来源于“聻”,“那”,表夸张的“呢”来源于“哩”。

2.1.3 但事实上,“呢”的来源要比上面所说的“聻”,“那”、“哩”复杂得多。俞光中和植田均把“呢”字的两个来源分别称为“那”族词和“裹”族词,每一族里又有多个不同的词。例如“那”族包括“聻”、“你”、“尼”等词,“裹”族词包括“在”、“在裹”、“哩”等词。(注:[日]俞光中、植田均:《近代汉语语法研究》(学林出版社,1999年)。)冯春田(2000)也把“呢”字的前身称作为“呢”系词:“大约在晚唐五代时期,又出现了语气助词‘聻’。‘聻’字又写作‘你’、‘妳’、‘尼’,实际上就是后来表示疑问的语气助词‘呢’字的前身”。“呢”的来源的复杂情况,主要表现在近代汉语这一阶段。

2.1.4 “呢”字的最初来源,是上古时期用于句末的语气词“尔”。王力曾经认为:“在上古时代,‘尔’字可以用作疑问语气词,……从语音上说,由‘尔’变‘呢’是说得通的;但是,从上古到近代,中间有将近一千年的空白点,历史的联系无从建立起来。”(注:参见王力:《汉语史稿》(中华书局,1980年)。)后来,其他语言学家的成果表明,从《春秋公羊传》到《祖堂集》都有“尔”的用例,从而填补了王力所说的“一千年的空白点”。例如:

(1)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何以不书葬?隐之也。何隐尔?弑也。(《公羊传》)

(2)知足下连不快,何尔?(《淳化阁帖》卷六,王羲之书)

(3)石崇与潘岳同刑东市,崇曰:“天下杀英雄,君复何为尔?(殷芸《小说》)

(4)欲屈尊者为太子师,此可尔不? (《过去现在因果经》《大藏经》卷三)

因此,冯春田(2000)认为,“尔”作为“呢”系字疑问语气词的最初来源,“无论从语音上,还是从用法上看,都很合理”。

2.2 呢[,1]的历史来源

2.2.1 “聻”是现代汉语疑问语气词“呢[,1]”的前身,虽然唐代已有“聻”的用例,但较为可信且引证较多的文献当是晚唐五代时的《祖堂集》。《祖堂集》中的“聻”也写作“尼”、“你”等,主要用在特指疑问句中:

(5)夹山问:“这里无残饭,不用展炊巾。”对曰:“非但有无,亦无者处。”夹山曰:“只今聻?”对曰:“非今。”(3.1)

(6)只今起者便是心,心用明时更何你?不居方,无处觅, 运用无踪复无迹。(4.68)

(7)师问:“云岩作什摩?”对曰:“担水。”师曰:“那个尼?”对曰:“在。”(1.172)到了宋代,“聻”的在特指疑问句的用法仍是主要的功能,只是在用字上有所侧重:《五灯会元》中基本上用“聻”,而《景德传灯录》中则主要用“你”等,但有时还有“那”的出现。宋代开始出现用在设问句中语例:

(8)师曰:“还将得马师真来否?”曰:“只这是。 ”师曰:“背后底聻?”

(9)师云:“将得马师真来否?”泉云:“只遮者。 ”师云:“背后底你?”

(10)乃曰:“门聻?樊哙踏开真主出,巨灵抬手锦鳞喷。参!”(《五灯会元》)

(8)例是《五灯会元》中的语例,(9)是《景德传灯录》中的语例,(10)是《五灯会元》中表示设问的语例。

2.2.2 语气词“那”形成时期早于“聻”,魏晋时期已有例证。但在汉语里较多使用也是在晚唐五代时期。例如:

(11)师云:“岂是有纹彩那?作摩?(《祖堂集》3.111)

(12)僧问西堂:“有问有答则不问,不问不答时如何?”答曰:“怕烂却那?作摩?”(《祖堂集》4.57)曹广顺(1995)认为,《祖堂集》中的“那”,主要用在“~那?作摩?”句式中,“那”用在前一分句之末,构成一个反诘问句,“作摩?”自成一句,表示“作什么”的意思,是对反诘语气的加强。但到了宋代,“~那?作摩?”这种句式消失了,主要用在是非问句和反问句中,与“聻”专门用在特指问句中似乎有明显的分工。例如:

(13)师云:“大小德山不会末后句。”山闻,令侍者唤师至方丈问:“尔不肯老僧那?”(《景德传灯录》)

(14)阳曰:“汝解腾空那?”对曰:“不解腾空。”(《五灯会元》)在金元,“那”又多用于选择问句,据江蓝生(1986)观察,在元杂剧中,“那”虽然也用于选择问句,但位置从句末走向句中。例如:

(15)百媚莺莺正惊讶,道这妮子慌忙则甚那?(《董西厢》)

(16)毕竟的是那不是?(《元曲·杀狗劝夫》)

2.2.3 孙锡信(1999)考察到的例证是在元代的杂剧宾白里,已经出现过“呢”字:

(17)(邦老云)这条路呢?(店小二云)这条路往泗州去的。(《元曲选·朱砂担》)

(18)(正末云)张千你来了,你拿的人呢?(《元曲选·勘头巾》)但冯春田(2000)认为:“尽管‘呢’系字的语气助词在五代时期就产生了,宋代就用例大增,但其所在的文献则局限在禅宗语录里,……所以由禅宗文献的‘呢’系字如何过度到‘呢’字的出现,实际上难以描述。”据他和其他学者的推测,“呢”在确切文献中的出现和使用,要推至明代。(注:例如刘坚、江蓝生(1992)、蒋绍愚(1994)等,也是持与冯春田相同的观点。另梅祖麟《从语言史看几本元杂剧宾白的写作年代》(《语言学论丛·13》)中认为,元曲宾白有可能出自明代人之手,并不能作为元代语言的确证。)冯春田认为,受江淮方言的影响,大约成书于明代中叶的小说《西游记》里,明末小说《型世言》里,以山东方言为背景的明末清初小说《醒世姻缘传》里,才可以见到为数不多的表示疑问的“呢”字用例。例如:

(17)先生,你的明杖儿呢?(《西游记》)

(18)走到梁家,红儿出来相迎,不见慧哥。王举人道:“慧哥呢?”(《型世言》)

(19)这往后也过不出好日子来了,还活着指望什么呢?(《醒世姻缘传》)上述例证,主要是“呢”字的特指问用法。

2.3 呢[,2]的历史来源和“呢”的语法化过程

2.3.1 太田辰夫(1987)的观点是否定俞光中和植田均把“在裹”看作是“呢”字来源的。他认为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看法,是因为“里”和“裹”原来是名词或助名词,这两个词用在句末,从近古的用法看是比较奇怪的,有人就将这些词和动词“在”联系在一起,看作是放在句末的“在裹”的省略。其实,“在裹”的用法是后来出现的。所以,“里”和“裹”演变发展的结果,是一个变为语气词“哩”,另一个变为“在裹”。太田辰夫的观点不一定完全正确,(注:吕叔湘和太田辰夫在关于语气词“裹”的来源问题上,意见不完全一致,可参见吕叔湘《释景德传灯录中“在”、“著”二助词》,《汉语语法论文集》,商务印书馆,1984年。太田辰夫(1987)。)但“裹”和“里”作为语气词是得到语法学界一致认可的:

(20)佛向经中说着裹,依文便请唱将来。(《变文集》)

(21)幸有光严童子里,不交依去唱将来。(《变文集》)在宋代,用“裹”的例子很多,而“哩”只出现在一些不太可靠的文献中,曹广顺(1995)认为宋代时“里”用得很多,元明之时,用“里”的句子中才开始出现写作“哩”的例证。

2.3.2 不过元曲中有许多用“哩”的例子,太田辰夫(1987)著作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认为“哩”可以出现在多种句式中:

(22)如今要杀坏了我哩。(和“如今”、“现”、“正”等配合使用)

(23)他举着影神楼儿哩。(动词是瞬间动词,加‘着”)

(24)他还不认得我哩。(句中用“还”)

(25)未曾娶妻哩。(和“未”、“不曾”、“未曾”等副词搭配)这些“哩”字,均用于表示非疑问的夸张、申辩、叙实的语气。这时候,“哩”的用法上“局部与‘那’相混,兼表疑问和非疑问的语气”(孙锡信,1999)。例如:

(26)嫂嫂,咱坟园到那?未哩?(《元刊杂剧》)

(27)桂姐问道:“哥儿睡哩?”(《金瓶梅词话》)不过“哩”主要的功能还是用在非疑问语气中。

2.3.3 江蓝生(1986)考察的结果是,明代小说《水浒传》中,“哩”均用于非疑问语气,没有出现过“呢”;在《金瓶梅词话》中,“哩”主要用在非疑问语气,少数用在疑问语气中,但“呢[,2]”仍未取代“哩”;清代小说中,《红楼梦》中只有“呢”,没有“哩”,“呢”同时兼有“呢[,1]”和“呢[,2]”的功能;《儿女英雄传》中,主要用“呢”,极少数地方用“哩”,“呢”兼有两种功能,而“哩”只能用在非疑问语气中。孙锡信(1999)还注意到了《儒林外史》中,非疑问语气的只用“哩”。可见,表示非疑问的“呢[,2]”最早出现并大量使用当在清代之后。下面是《红楼梦》中的语例:

(28)迎春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呢。(和“如今”、“正”等搭配)

(29)我这里占着手呢。(动词是瞬间动词,加“着”)

(30)我们还有事呢。(句中用“还”)

(31)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所以还没办呢。(和“未”、“不曾”、“未曾”等副词搭配)可见,在《红楼梦》中,“呢”已具有“哩”的全部功能了。

2.3.4 通过上述的分析,我们大致描绘了表示疑问的语气词“呢[,1]”的来源:

那、聻(唐、五代)→那(金、元)→那、呢、哩(金、元之后)→呢、哩(明代以后)→哪、呢(清代以后)→呢(现代)

表示非疑问的“呢[,2]”的来源是:

裹、里(唐、五代)→哩(宋、元、明)→呢、哩(清代)→呢(现代)

上述演变发展过程,大致用了以下几种虚化手段:

(1)词义泛化。词义泛化是“呢[,1]”、“呢[,2] ”演变过程中作用非常明显的一种手段。首先,语气词“聻”和“裹”本身就是实词虚化的结果。“裹”原本是实词,我们在2.3.1节中曾经说过。 至于“聻”字,《广韵》上声止韵中:“乃里切,指物貌也。”虽然文献中找不到“聻”字实词用法的例证,但辞书中的解释也能说明一些问题。其次,金、元之后许多疑问、非疑问不同类型的语气词有混用现象,实际上也是词义泛化的结果。例如宋以前,“那”主要是表示感叹和是非问的,但金、元之后,“那”经常表示反诘问和选择问:

(32)兀的不是你妹子瑞莲那!(《元刊·拜月亭》)

(33)题起那丽姬怕那?不怕?(《元刊·介子推》)“哩”在金、元时期也一度增加特指问的用法,如:

(34)孩儿也,你又做甚么买卖哩?(《元曲选·东堂老》)

(2)句法功能变化。上述“那”、“哩”词义泛化的同时, 也是这两个词句法功能发生变化的时候。句法功能变化可以体现为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是句法功能的增多,“那”、“哩”由于表义功能多了,促使这两个词的语义也发生变化。而一个词的句法功能的扩大,意味着这个词在词类发展过程中地位的提高。“那”的功能的增多,促使“那”最后取代了“聻”;“哩”的功能的增多,使“那”的使用呈逐渐萎缩态势;“呢”的功能完备的时候,也是“呢”全面取代其他语气词的时候。其二,是句法结构的不同,明代时“哩”与“那”混用,也可以表示疑问,致使明代中叶问世的《西游记》中,疑问或非疑问大都采用“哩”,“呢[,1]”只在“N+呢”中出现。(注:参见江蓝生:《疑问语气词“呢”的来源》(《语文研究》1986年第2期)。例如:

(35)你娘呢?你老婆呢?(24回)

(36)“行李呢?”行者道:“你头边放的不是?(21回)可以这么说,是“N+呢”句式的运用,促使了“呢[,1]”对“哩”的更替。

(3)语音变化。在“呢”的形成过程中, 语音因素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第一,语气词的更替与语音的变化有关。江蓝生(1986)认为,从《祖堂集》到《传灯录》,“呢[,1]”的用字很复杂,有“聻、你、尼、那”诸字,但这几个字在语音上与后起的“呢”都有承继关系,所以由“尔”变成“呢”才有理论上的依据。这一点,太田辰夫(1987)也有过类似的论述。第二,语气词的使用受到语音的影响。很多学者指出,宋元之后,在一本作品中到底采用哪一个“呢”系语气词,与作者的“地域性”很有关系,吕叔湘、江蓝生在论文中都有过详细的说明,(注:参见吕叔湘:《释景德传灯录中“在”、“著”二助词》,《汉语语法论文集》,商务印书馆,1984年;江蓝生(1986)。)这些“地域性”带来的后果就是某一个语气词的大量使用,这对我们考察语气词的演变发展有重要的参考作用。孙锡信(1999)、蒋绍愚(1994)也有过类似的论述。孙锡信认为,《儒林外史》中“呢”、“哩”分辨清楚,正是因为作者“n、l”不分,只好沿袭早些时候用法的结果。

3 “呢”的性质的确定和其他相关问题

3.1 与呢[,1]、呢[,2]分合有关的问题

3.1.1 “呢[,1]”和“呢[,2]”在汉魏六朝文献中同用一个“尔”字,它们的分工是在唐五代之后出现的。但是,在唐五代之后所能见到的文献中,“呢[,1]”和“呢[,2]”的混用现象又是很多见的,甚至可以说在“呢”系列演变的历史上,没有一段时间是严格区分的。至于元代之后“呢[,1]”和“呢[,2]”的用字重归统一的原因,据江蓝生(1986)研究后得出的结论,主要为两点:第一,“哩”产生之初是不表示疑问的,所以“哩”是属于不正宗的,“哩”与“呢”的竞争以失败告终;第二,由于政治或其他方面的原因,由金元系白话发展而来的北京话对其他地方的方言有重大影响,所以“呢”在用字上也占据正宗地位,因为疑问语气用“呢”字来表示,而不是用其他字表示。江蓝生的两点结论,是确定现代汉语语气词“呢”的“恒常语义”的一个很重要的理论支持。

3.1.2 孙锡信(1999)曾经用方言中的例子证明在现今的南方官话中,“呢”和“哩”是有明确分工的:

(37)可是,荆有麟来文工团找谁呢?

(38)他还打着繁荣文艺创作恢复传统戏的名义,让我们赶排《乾坤福寿境》,并亲自印制了请柬,分送各界名流哩!在同一篇文章中,疑问语气用“呢”,非疑问语气用“哩”,孙锡信认为这种分工与这两个语气词在历史上的运用和发展是有联系的。在现代上海话和浙江宁绍方言中,“呢”只能用在疑问语气中,“哩”事实上已经不用,只出现在一些早期方言作品中,或者当前需要文读的场合,取代“哩”的功能的是语气词“”、“啦”、“个”、“个啦”等。(注:参见钱乃荣:《上海话语法》,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闵家骥、范晓等《简明吴方言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6年。)例如:

(39)现在辰光还呒没到!(现在时间还没到呢!)

(40)格小娘真正结棍个啦!(这姑娘真是厉害呢!)可见,在吴方言中,“呢”是“呢[,1]”的延续,主要功能是表示疑问语气;“呢[,2]”的功能是由其他语气词担任的。

3.1.3 在“呢[,1]”、“呢[,2]”归并为一个“呢”,亦即“呢”取代“哩”的过程中,还要考虑到语气词“那”的作用。据孙锡信(1999)分析,在清末编就的《官话指南》中,“那”已写作“哪”,大量用于非疑问语气中。例如:

(41)我过两天还要到店里望看您去哪!

(42)不论甚么硬的脆的都能吃,连瓜子儿还能磕哪!孙锡信认为,这“说明由于‘哪’‘哩’相通,最终用‘那(哪)’代替了‘哩’”。《官话指南》中也有“呢”,但“呢”只用于问句。至于“呢”最后取代“那”,是因为这两个词读音相近,尤其在读轻声时,语音是相同的。本来“呢”和“那”在表示疑问语气时是相通的,所以当“呢”取代“那”时,便也可以同时用于疑问和非疑问两种语气了。因此也可以这么说,“那”取代了“哩”,然后“呢”再取代“那”。也只有在“呢”取代了“那”后,“呢”才具有了表示非疑问语气的功能。

3.2 现代汉语语气词“呢”的六种意义和表示方法

3.2.1在第1节中,我们已经详细分析了学者们对“呢”的基本用法的不同看法。然而结合第二节中“呢”的历史发展的情况看,现代汉语语气词“呢”的基本意义和基本用法似乎作如下的归纳更为合适。

表示疑问语气。“呢”除了不能用在是非问句中之外,可以用在特指问句、选择问句和正反问句中:

(43)张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刘心武文集)

(44)公共交通系统,究竟应当确定为自负盈亏或基本自给的企业单位呢,还是应当确定为政府充分补贴的社会公众事业?(刘心武文集)

(45)我这样做是不是比晓强笨呢?(刘心武文集)

3.2.2 表示反诘语气。反诘语气在语义上与疑问语气有不同,前者传达的实际上是一种肯定的信息。在形式上反诘语气常与代词、副词“哪里、怎么、何必”等呼应,主语可以由第一人称代词充当,构成一种“自省问”:

(46)对能够认识到来源的打击,我们可以以理性支应,对莫知其因的神秘打击,我们哪里能找到抗击力和支撑点(?)呢?(刘心武文集)

(47)你们何必大惊小怪呢?(《八百词》)

3.2.3 表示感叹语气。“呢”可以表示感叹语气,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中说的“指明事实而略带夸张”中的“呢”,实际上就是一种感叹语气。据胡明扬称,在北京话中,感叹句中单用“呢”较少,“呢”往往加上“啊”,合音为“哪”。(注:胡明扬:《北京话的语气助词和叹词》,《中国语文》1981年第5、第6期。)在形式标志上,“呢”表示感叹语气时往往与语气副词“可、才、还”等相呼应:

(48)我一天不得下去十来趟才怪呢!(刘心武文集)

(49)我才不在乎呢!(刘心武文集)

(50)我还要气气你呢!(刘心武文集)

3.2.4 表示肯定的陈述语气。元明之际,语气词“哩”用于肯定的语气较之宋代更丰富了,“肯定某一事物现象的存在”的用法是其中的一种。(注:参见曹广顺(1995)。)所以,现代汉语中“呢”的下列用法其实是对“哩”的这种用法的承继。如:

(51)我正疑惑呢,只听她又添上一句:“我的命好苦哇!”(刘心武文集)

(52)“他呀,”女营业员淡淡地回答,“泡病号,在家呢!”(刘心武文集)

3.2.5表示疑惑的语气。“呢”表示这种语气往往用“X+呢”的形式。这种用法元曲中已经存在,主要是“N+呢/哩”。 江蓝生(1986)用过的例子:“我那大嫂呢?”“你的拐儿哩?”。这和曹逢甫所说的“删节问句”相同。陆俭明把这种形式看作是“疑问形式+呢”的简略,(注:参见陆俭明:《关于现代汉语里的疑问语气词》,《中国语文》,1984年第5期。)事实上两种形式是有较明显的区别的:从形式上看,“X+呢”是“非疑问形式+呢”,与上述“呢”用在特指问中的句子不同;从语义上看,“X+呢”中没有疑问点, 特指问中的疑问点则是疑问代词,所以,“X+呢”只是一种疑惑, 作了填补后才能表示疑问:

(53)秋秋呢?你不是说他刚才还在这儿吗?(刘心武文集)

(54)我这才意识到,以往我们俩谈话,看起来很热烈,其实她不过是要宣泄她的,并不一定要听我的;我呢?(刘心武文集)

3.2.6 表示停顿。停顿也是一种语气表示的需要。表示停顿的“呢”往往用在句中:

(55)公共文化事业呢,不该多多补贴吗?(刘心武文集)

(56)我呢,在苏岭泉、王晨他们的带动帮助下,也有了一些进步。(刘心武文集)

(57)结果呢,生下的果然是一个男孩。(刘心武文集)

3.3 “呢”的意义的重新分析

3.3.1 归纳了现代汉语语气词“呢”的六种基本用法之后,我们可以对“呢”的意义作重新分析。先要说明几个问题:

(1)我们认为“呢”的意义主要是“语气意义”。 对“呢”的意义的共同成分的提取,也要在语气意义的基础上进行。例如,大多数语法文献上都把“表示持续”看作是“呢”的一种基本意义,实际上正如胡明扬(1981)所说的,“表示‘持续状态’的是其他有关的语词而不是‘呢’,更何况‘持续’是一种时间意义,根本不是语气意义”。因为不表示持续的句子一样可以用“呢”(如“大会刚结束呢”、“她昨儿还提到你呢”),不用“呢”的句子也同样可以表示“持续”(如“他们在那儿吃饭”)。同样道理,我们也不把表示“夸张”看作是“呢”的基本意义,而是表示一种“感叹语气”。“夸张”只是感叹语气中的一种,像3.2.3节中所举的几个例子,很难说一定具有“夸张”的意味。“话题的标志”不能成为“呢”的一个意义,而是“呢”的一种功能。正如介词“关于”、“至于”等经常放在句首,作为话题的标志,但我们从来不把“关于”、“至于”的意义归纳为“话题标志”一样。

(2)“呢”的意义和“呢”的用法要有所区别。意义的数量有限,而用法的范围不妨可以扩大。屈承熹列举了七八种用法,曹逢甫又可以帮他添加一种,但列举将近十种用“呢”的句子,决不能说这就是“呢”的十种意义了。例如,太田辰夫(1987)认为“呢”可以用在表示假定意义的句子中:

(58)不去呢,她必不肯善罢甘休;去呢,她也不一定肯饶了你。这可以说是“呢”的一种用法,从语气意义的角度,这里的“呢”,仍然表示一种停顿。许多语法词典把(58)例中的“呢”都归为“停顿”,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注: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侯学超《现代汉语虚词词典》(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等。)

3.3.2 我们认为“表示疑问语气”是现代汉语语气词“呢”的最基本意义。从历时平面看,“呢”一直是表示疑问的,“呢”取代“哩”的原因是因为“‘哩’产生之初是不表示疑问的”(江蓝生,1986)。从共时平面看,“呢”表示疑问语气是“呢”的最主要的功能。我们统计了《刘心武选集》74万真实文本中出现语气词“呢”的句子,共622句,其中表示疑问语气的句子竟有472句,比例高达75.8%。如果考虑到文体的影响,作者使用习惯的影响等因素,“呢”表示疑问语气的比例不会低于50%则是可以确定的。所以,把“疑问语气”作为“呢”的基本语义,或者说是“恒常语义”,在理论上应该是成立的。

3.3.3 “呢”的各种意义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下列图表表示:

上述图表清楚地表明了现代汉语语气词“呢”的意义的演变发展路径。“呢”的最基本语义是表示疑问语气,在这个意义的基础上,衍生了两种不同的意义:一是表示反诘语气,这是词义泛化和功能增多的共同作用,是“传疑”这种词义逐渐减弱,而“传信”这种词义逐渐增强;一是表示疑惑语气,这是句法结构发生了变化,是由“疑问形式+呢”变成“非疑问形式+呢”的结果。反诘语气再次衍生为两种不同的意义:一是表示感叹语气,一是肯定语气,这是词义泛化的继续,“传疑”继续减弱,“传信”继续增强。停顿则是在疑惑语气和肯定语气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的:由于句法位置的改变,表示肯定语气的“呢”具有了占据句中位置的可能,而表示疑惑语气的“呢”可直接将“X +呢”的形式转移到表示停顿的“呢”上,进而促使意义的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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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的意义分析与历史演变_实用现代汉语语法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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