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乡镇企业技术创新的现状与挑战——对正泰、德力西两集团的调查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温州论文,乡镇论文,现状论文,正泰论文,企业技术创新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乡镇企业迅速发展，规模不断扩大。现代制度主义者认为推动经济增长和微观经济体制发展主要缘于两大因素：制度和技术，且两者之间具有相互联动、相互促进的关系，熊彼特又认为技术创新往往与大企业相联系。因此，撇开在网络经济条件下高新技术产业企业组织小型化趋势不谈，在目前乡镇企业具备相当规模的情况下，研究其技术创新问题，必然与乡镇企业的进一步发展密切相关。本文试图对温州乡镇企业的两个典型代表——正泰集团和德力西集团的技术水平、技术创新能力及其相关因素进行调查，并进行优劣势分析，以期人们认识、思考乡镇企业的技术创新问题，并为进一步提高乡镇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留下一些思考空间和启示。
在温州的乡镇企业中，众多的家庭工业或小型工厂，所进行的基本上是成熟产品的加工，尚谈不上技术创新，而位于温州乐清柳市镇的正泰、德力西集团作为工业电器行业的两大集团，年产值目前已达到30亿元左右，已具有一定的产品开发和技术创新能力，其市场的开拓和企业的进一步发展均与技术创新有着密切的联系。我们认为对其技术创新进行调查分析，对研究乡镇企业的进一步发展问题，具有典型意义。
一、温州乡镇企业技术进步现状
一般说来企业的技术进步水平可以由其生产产品的质量可靠性、生产加工工艺水平和新产品开发的技术层次来加以说明。
1、稳定质量、开拓市场是目前乡镇企业改进技术的目标。一个企业的质量可靠程度，在影响企业生存的同时也表明了一个企业的技术水平和技术管理水平，乡镇企业的扩大发展，首先应在产品质量上予以保证。在80年代中期到80年代末期的打假风波期间，温州的很多乡镇企业因此失去了生存的能力，纷纷倒闭或转产，同时也因此使一些乡镇企业认识到质量是企业发展的根本。正泰和德力西正是在这个时候以质量兴业、科技兴业而崛起。他们在不断争取获得国家生产许可证的同时，自1987年起推行了严格的全面质量管理，完备了产品设计控制、生产过程控制、监督抽查等保证质量的制度。并在1994-1999年间通过了国内、国际ISO9001产品质量体系和ISO14001环境体系认证。正是由于在质量上的可靠保证，两企业的市场得到了迅速拓展，年销售额目前仍保持在35%左右的高速增长，正泰集团2000年销售额达到了42亿元人民币，出口交货值达到2.3亿元人民币，德力西集团在1999年实现产值26亿元人民币。
2、乡镇企业生产加工工艺不断提高，大型乡镇企业的生产加工工艺与国际先进水平已相当接近。乡镇企业提高生产加工工艺主要是依靠引进技术装备，改善设计、生产、制造检测系统，使原来的手工加工或机械加工逐步由自动化、数控化加工所替代。加工工艺的提高体现了一个企业的技术装备水平，是个企业的提高产品质量的保证。这些主要表现在正泰集团近年来对CIMS（计算机设计制造系统）进行了大力度的投资，购买了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美国成型机，引进全自动生产线等措施实施；德力西集团也成立了国家级或省级技术开发中心、质量检测中心、CIMS设计制造系统等。这些措施均表明，在大型的乡镇企业集团中，进行技术创新的硬件设施已初具规模。
3、从新产品的开发层次看，乡镇企业的新产品开发仍未突破“拿来主义”，一般都属于成熟技术的新产品开发。从正泰和德力西两集团看，新产品开发数量不少。正泰集团仅在1999年就开发了包括高低压元件、光纤数字配线设备等涉及37个系列、100多个机型的新产品，这其中有省级新产品20多项、国家级新产品6项；德力西在1999-2000年间有省级立项新产品3项、国家级立项新产品1项。从数量上看，两集团的新产品开发速度都是相当快的，但从技术层次看，所开发的电器产品几乎都是对成熟技术的不同应用，是成熟技术的新组合，而不是对成长技术的改进或改善，其技术层次尚不能开发真正革新型的产品。
二、影响技术创新能力的相关因素状况
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受到外部多种因素的影响，分析这些影响因素可以进一步了解企业的技术创新潜力。以下就影响企业技术创新能力的因素分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进行考察。影响企业技术创新的内部因素体现了企业技术创新的动力，外部因素则是乡镇企业技术创新环境，起到诱发创新和保护成果的作用。
企业技术创新的内部因素主要包括企业的产权形式、创新资金、技术开发能力、内部技术创新的激励机制、企业与市场和科学界的联系程度等几个方面。
1、产权形式。企业的产权形式是技术创新能力的根本制度保证，直接涉及创新成果与企业所有人之间的关系。从调查的情况看，正泰与德力西集团不管是私人所有、家族持有股份，还是即将成为股份制公司，都不存在集体所有和产权不明的情况。从产权理论看，这是一种控制权与所有权相对称的较优化的产权形式，也是乡镇企业普遍地良好趋势。说明乡镇企业在产权形式上是有利于技术创新的，这是目前大型乡镇企业的产权优势。
2、创新资金。创新资金是技术创新能力的重要因素，因为一个资金刚足以维持生产循环流转的企业是没有能力进行创新的。创新需要大量维持正常生产活动之外的资本，以购置用于研究开发的设备、材料、进行市场调查等方面的工作。创新资金的主要来源是R&D的资金投入，从调查情况看，正泰集团、德力西集团每年的R&D投入为销售额的0.78%，中小型企业在0.35%左右，企业平均R&D投入是销售额的0.5%。从这个数字看，温州大型乡镇企业的R&D投入还是相当高的，创新资金上具有一定的优越性。但是这一比例的创新资金与某些发达国家相比是仍然有距离的，日本在1989年在电器机械、交通机械以及精密机械等方面的R&D投入已超过销售收入的6%。
3、技术开发能力。技术开发能力直接与一个企业的技术开发效率和开发水平有关。我们认为一个企业的技术开发能力主要通过二个方面反映出来：从大的方面看，它与整个企业的人员素质有关，从小的方面看，它与企业是否拥有专门的研究开发部门有关。调查数据显示，正泰集团和德力西集团目前大专以上学历的员工约占企业总人数的25%，而1999年《浙江统计年鉴》显示，浙江省乡镇集体企业大专以上员工比例尚不到0.3%，温州市乡镇集体企业大专以上人员比例高得多，但仍只有3%弱。这说明在大型乡镇企业中，已集中了一批技术创新的力量。但是对人员素质作进一步分析，却发现在正泰和德力西这两个集团中，硕士以上的技术人员却寥寥无几，这正与上文提到的新产品开发技术层次不高相吻合的。就研究中心看，两个集团都已成立了一定规模的研究开发中心。德力西研究开发中心目前有专职技术人员60余人，并以每年引进10余人的速度增长；正泰集团则成立了多层次的研发中心，主要有上海技术中心和本地技术开发中心，上海技术中心作前沿技术研究和科技情报工作，本地技术中心专门从事专利产品开发研究。
4、对科技人员的内部激励制度。对科技人员的内部激励制度是促使内部研发人员发挥个人积极性和创造性的制度措施。从调查情况看，正泰集团出台了16条科技人员激励政策，给科技人员在经费、社会福利等方面给予优惠，并得到了较好的实施，解决了科技人员的后顾之忧，降低了科技人员的流动性，使企业具备了一定的持续创新能力。而德力西集团目前尚无规范系统的科技人员激励措施，有一些零星的鼓励政策，但还不能得到有效实施，存在一定的问题。
5、技术创新与科学界和市场的联系程度。企业在技术创新方面与科学界相联系的问题就是产学研结合的问题，它是提高企业技术创新能力的有效手段。尤其在企业缺乏科技人员或科技人员技术层次不高的情况下，采取企业与研究机构联合开发的方式可以提高创新效率。从调查情况看，正泰集团先后与德国、美国、日本等国家的有关单位有过研发方面的合作，在国内与上海理工大学合作，成立了上海理工大学正泰学院，是一个科研与培训兼顾的合作项目。德力西集团与福州大学、河北工大、西安交大等都有过科研合作项目。这些科研合作项目说明了乡镇企业在产、学、研合作方面有了较好的效果。
企业技术创新与市场联系方面考察的是技术创新的需求拉动因素。由上文可知，正泰与德力西集团的技术创新主要是对成熟技术的新组合，这种组合必然来自于市场的需求。如正泰集团在2001年瞄准了国家两网建设对电器产品的需求，从而开发有关的新产品，这种举动正是体现了乡镇企业技术创新主要是市场拉动的。
乡镇企业技术创新的外部因素主要包括知识产权保护、国家工业基础以及风险投资的发展等内容。从调查情况看，正泰、德力西都比较善于利用专利法来保护企业的技术创新，各种产品创新都及时申报了专利。仅2000年正泰集团就申请获得专利6项，使得专利总数达到35个。与此同时正泰集团利用专利法进行打假活动，2000年正泰集团打假办共查处假冒案件200多个。说明目前乡镇企业在利用专利法保护自己的利益意识有了很大的提高。
我们认为一个国家的工业基础最直接地对企业产品产生影响的地方在于对企业产品的上游原材料的影响，这其中包括原材料的提取和加工水平。在调查中，我们还发现有些产品按正泰、德力西集团目前的开发能力已经能进行设计生产，但是由于原料材质的不过关使得设计不能转化为最终产品。这种情况实际上反映了我国的工业基础落后束缚了企业的技术开发能力，使得企业的某些产品无法得到及时更新换代，不能与国外产品竞争。
高层次的技术创新（如革新技术、全新技术）具有高风险的特点，因此乡镇企业要提高技术创新层次不能单靠企业自身的资金实力，更重要的还要吸收风险投资。但风险投资规模太小是目前全国的现状，据不完全统计，国内2000年风险投资基金有70多亿元人民币。而据全美风险投资协会统计，2000年二季度美国就有风险投资额达240多亿美元，万向集团创立的“万向创业投资公司”只是乡镇企业在经营风险投资中开了个头，乡镇企业真正走向多层次的科技创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目前乡镇企业技术创新面临的挑战
改革开放以来，乡镇企业由于在体制上的相对优势，发展速度惊人，乡镇企业的技术创新也随之兴起。但是发展总是在矛盾的环境中前进，乡镇企业的技术创新也面临着外部环境的新的挑战。从我们对正泰和德力西的调查情况看，这种挑战主要来自于三个方面：
1、乡镇企业产品创新面临加入WTO的国际竞争挑战。我国加入WTO的时间已经迫近，我国平均关税将从31.5%降低到9.4%，这意味着更多的外国产品将进入中国市场，同时我国的产品也将更容易走向国际市场，乡镇企业的产品将面临更为激烈的国际竞争，这势必给我国乡镇企业在技术创新、产品创新方面带来更大的压力。大型乡镇企业是这场竞争的脊梁，在技术创新方面应有更强的危机意识。
2、随着国有企业改制和乡镇企业总规模的扩大，国内竞争日趋激烈是乡镇企业技术创新的又一挑战。在改革开放初期，乡镇企业在技术创新方面可以说远远低于国有企业，由于体制上的优势，使乡镇企业有了长足的发展，技术创新方面也因此逐渐能与国有企业相匹敌。但随着国有企业逐渐走出困境（尽管没能完全走出困境），国有与乡镇企业之间的竞争也更加激烈，技术创新的竞争是这其中的一个重要方面。同时，全国各地乡镇企业的数量规模也有了很大的扩张，乡镇企业之间的竞争也日趋激烈。如江苏省乡镇企业在产品结构上与浙江省乡镇企业相类似，80年代末江苏领先浙江，90年代浙江又领先于江苏，目前江苏省在总结90年代初期行政命令、非生产性投资过大等失误后，加大了科技投入力度，培养了一批高科技、高附加值、具有市场竞争力的优势产品，1999年全省固定资产投入近500亿元，其中60%用于技术改造。这些因素正是我们在调查中正泰与德力西集团感到竞争激烈的原因所在。
3、乡镇企业内部管理机制尚未理顺，影响了乡镇企业技术创新的稳定性和持续性。正泰集团与德力西集团都是以家族管理发展起来的企业集团，实践证明家族式管理具有在治理结构上对称性的优越之处，但是内部管理方式上优化仍然是个值得探索的问题。调查表明这种内部管理方式上的问题主要表现为家族成员与外来员工之间在激励制度与分配制度上的冲突。我们在调查中发现，由于德力西集团没能很好地处理这个问题，使得管理上存在着一些不协调的局面，长此以往，很可能挫伤外来技术员工的积极性，进而影响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
四、简要结论与进一步推进温州乡镇企业技术创新的一些建议
通过对正泰、德力西两集团技术创新现状及其相关的内外部环境的优劣势分析，可以看到乡镇企业经过改革开放20余年的发展，已经在保证质量、开发产品、适应市场等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在市场经济中站稳了脚跟，技术设备也已提升到一定层次。从技术创新环境看，其优势主要表现在产权上的优势、资金上的相对优势、适应市场的优势等几个方面，外部的法律环境也在不断优化；其劣势则在于：(1)高尖技术人才不足、技术开发能力有限，导致产品开发层次欠高，若进入国际竞争，则会表现为竞争力不强，(2)尽管产权制度基础不错，但内部管理方式、激励措施尚不完善，影响了技术创新的稳定性。
诚然，对正泰、德力西集团的技术创新进行考察，只代表了乡镇企业中大型企业的技术进步状况，乡镇企业的发展是不同规模层次并存的，不同规模层次的乡镇企业应有不同层次的技术选择，但在国内外竞争日趋激烈的情况下，大型乡镇企业是这场竞争中的主角。针对以上调查中所揭示的大型乡镇企业技术创新方面的优势和劣势，我们认为进一步提升乡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应加强以下几个方面：
1、坚持科技人员“工厂化”为主，“产学研”结合开发为辅，加大乡镇企业引进高层次技术人员力度。从调查中可以看到，正泰与德力西集团技术创新的主要挑战在于产品开发层次不高和面临的国际性竞争之间的矛盾。因此，要在未来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进一步引进高层次的技术人员，提高企业内技术人员素质，确立企业在技术创新中的主体地位。对于“产学研”技术开发相结合的结合点，也应由目前的应用性产品开发的结合转向不同技术层次开发的承接关系，大学院校和专门的科研机构更应转向技术创新的上游，着重于基础性研究，企业技术创新力量则关注于应用性研究。当然这种转变是渐进的、艰难的，根本性的转变离不开整个社会R&D分工体系的转变，但其转变的根本动力在于企业界的竞争压力和自身的主动性。
2、优化乡镇企业内部家族化管理机制，发挥技术人员的创造性和积极性。家族化企业本身并不存在治理结构上的劣势，相反它具有产权激励上的优点，发达国家众多大企业的前身也是家族化企业，东南亚现有的家族企业的成功范例也证明了这一点。家族化企业在管理上显示出的一些问题主要是由于管理方式上的不完善造成的。从调查的结果看，德力西集团由于在分配激励制度上不完善，造成了管理上一些困难，正泰集团则利用保密工资制度等手段，弱化了在激励制度上的问题。这一问题的解决有赖于利用管理原理进行内部激励机制设计，其根本点在于明确划分股权所有人与雇员之间不同的收益分配方式及其理由。
3、引导乡镇企业改制上市，提倡发展风险投资是乡镇企业参与技术创新，提高技术开发层次的保证。乡镇企业改制上市以及吸引风险投资其重点不在于解决资金问题，而是分散风险问题。从调查的结果看大型乡镇企业在资金上具有相对优势，但从产权结构看，资金所有人单一，风险的分散功能较弱，而当前技术创新普遍具有资金投入大、风险高的特点。若将目前大型的乡镇企业改制上市，实现股权多元化，或对一些高新技术开发项目以吸引风险投资来解决，无疑会对分散技术创新风险、稳定乡镇企业发展具有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