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研究应树立什么样的前沿意识_科学论文

高等教育研究应树立什么样的前沿意识_科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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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40-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GN53-1011/G4(2003)12-0033-05

前沿意识是科学研究应有的基本意识,前沿研究所产生的价值,早已为知识界重视。在重大的前沿问题上开展研究并取得突破性成果,可以在根本上促进科学发展、知识增长和实践变革。除此而外,对发展中国家而言,前沿研究及其成果甚至能起到鼓舞和振奋民心、增强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提高本国在国际知识舞台上的地位和形象的作用。前沿问题研究具有极大的智力挑战性,是科学家才智与勇气的集中说明。因此,真正的科学研究,是不能脱离前沿的。开展前沿研究已经成为当代科学共同体、成为政府自觉的选择甚至刻意追求的目标与活动。

前沿研究,在总体上,是科学学的研究内容之一;在个体上,构成每一门具体学科研究和反思的一项内容。所谓前沿,不单纯表现为事物时间序列上的当下性或眼前性,也表现为事物空间上的前端性或延展性。同时,前沿应该是事物发展合规律与合目的部分。如此看,所谓研究的前沿意识,就是追求研究活动的领先性、带头性或先进性意识,追求将研究发展到极致和卓越的活动意识。

高等教育研究的前沿意识,是相对于一定的参照系言说的。其一,相对于整个科学或学科体系研究而言,高等教育研究的前沿意识,就是不断提升本领域的研究水平,使之在众多学科之林中成为先进的学术部门。其二,相对于本领域内的国际学术共同体而言,高等教育研究的前沿意识,就是不断提升本国高等教育的研究水平,使之在世界高等教育研究中树立自己的重要位置,进而成为国际高等教育研究的领先者和带头人。(退一步,相对于本领域内的国内众多的不同研究部门或研究单位而言,应该追求领先位置。)其三,在本领域内的所有研究中,应该自觉追求和把握前沿问题的认识及解决。

先谈第一方面问题。人类的知识在总体上可以分为关于自然的、社会的和人类自身的三大序列,或者分为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三大部门,每一部门下面又可分为许多知识亚部门,具体表现为“学科”。如数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法律学、教育学,哲学、伦理学、历史学、文学、美学,等等。从知识发展史看,上述学科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在17世纪之前,人类的知识处于前科学时期,这一时期偏重于对人类自身精神方面的认识和解释。其时的知识以一个庞杂的、未明显分化的哲学形态存在着。17世纪后,由于实验方法、分析方法及其技术在研究中的应用,各门具体科学逐渐开始从哲学母体中脱离开来并逐步获得独立地位。不过,各门具体科学在某一个时期,其新发现的数量、知识积累速度、研究方法、社会功能、地位影响等是不平衡的。往往存在着一个或几个带头学科。像18世纪的物理学,19世纪的化学,20世纪上半叶的生物学,当代的生命科学、计算机科学等等。这些学科,便构成了科学总体的前沿,即“前沿科学”。前沿科学的研究和突破,意义相当重大,它能够带动整个科学的发展和变革。如量子物理学和相对论物理学就改变了传统的时空观,并变革了科学研究的范式;19世纪的物理学、遗传学、生物学上三大定律(能量守衡、细胞学说、进化论)的发现,作为重要来源之一,直接导致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产生。

在人类知识发展史上,并非每一科学部门(学科)都有机会或能力成为前沿科学。决定某一学科成为前沿科学的因素相当复杂,既有科学自身问题,也有学科发展的社会条件问题。然而,前沿科学或学科并非一成不变,它随着科学与社会的发展相应地发生着转移。比如,有人预测,继物理学、化学、生命科学与计算机科学等自然科学后,人类的前沿科学有可能转移到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中来,经济学、管理学就有这种可能性。如果说,教育学在短期内还缺乏成为前沿科学的机会,那也有望成为人类知识与科学中的显学。

因此,高等教育研究的前沿意识,就是努力提升自己在学科之林中地位的意识,就是努力使自己成为总体科学中显学的意识。高等教育研究,必须树立这样的意识,并为之创造条件。具体地说,就是要加快高等教育学科规范性建设,促进其概念更加科学、结构更加紧密、体系更加成熟、方法更加可靠、功能更加有效。应该说,近些年来,我国高等教育科学工作者作了不少工作,在高等教育研究及其学科建设上取得了一批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高等教育学的科学化步伐,但离真正的科学化和成熟化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在学科科学化道路上,仍需加大力度。从目前情况看,形势是比较有利的。一方面,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步伐的加快,高等教育已经成为全社会关注的对象,高等教育领域许多问题等待人们来研究和解决,政府和社会也日益重视高等教育研究工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另一方面,在我国,高等教育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虽然只有近20年的历史,但是,学科的起点比较高,有许多相关成熟学科作平台,建立起了正规的高等教育学及其分支学科的硕士博士学位体系,培养了一大批专门研究人才。此外,群众性的高等教育研究学会及其活动、学术刊物与著作出版等也取得了丰硕成果,为提高高等教育研究水平,促进学科进一步规范化、科学化,提高高等教育学科的学术地位与影响提供了可靠的保证。

关于第二方面的问题,即在国际高等教育研究的大背景中,不断提升本国高等教育的研究水平,使我国高等教育研究能在世界高等教育研究中占据重要地位,进而努力使本国的高等教育研究成为国际高等教育研究的领先者和带头人。这里首先遇到的一个问题,是如何估计我国高等教育研究在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所处的地位和影响。应该说,这个问题是比较复杂的。比如,关于高等教育研究,有不同的看法。我国将之作为独立的学科来建设和发展,国外许多国家仅仅把高等教育作为一个研究领域。这样,其研究的出发点、研究内容、研究方法、研究重点等就有诸多差异。另一方面,作为发展中国家或落后国家,与发达国家相比,高等教育发展的起点不同,所要解决的问题及其侧重点也不同。比如,我国当前高等教育研究所面临的是如何推进大众化问题,是数量扩充以及在此基础上如何提高质量、提高效益和促进公平问题,而这一问题,早在上个世纪60年代,发达国家就已经遇到,而今他们面临其他的新的问题。即使是同样的问题,由于各国政治经济制度和文化传统不同,高等教育研究也会存在不同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在深层次上存在着质的区别。如此,高等教育研究水平和状态确实不能简单机械地对比。我国的高等教育研究有自己的长处、自己的优势、自己的立场和观点,还是必须承认的,也是应该保持的。要有这个自信,这是我们在高等教育研究国际论坛上开展对话的基础和资格。但是,我们也不应将其间的差异性以及我们的成绩无限夸大,必须正视我国高等教育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在当代经济全球化、文化国际化、科技信息一体化等共同条件下,我国高等教育研究总体水平还相当落后。在国际高等教育论坛上,我国高等教育研究所贡献的成果还非常少,从理论到方法论,均未产生真正的影响。相反,我们的高等教育研究,多数情况下还仅仅处于跟踪和模仿发达国家的研究阶段,处于“知识殖民地”境地,处于国际高等教育知识中心的外围。我们缺乏自己的原始创新的理论和方法,在研究、解释和解决我国高等教育现实问题时,许多方面不得不借用国外高等教育的理论与方法,至多是根据我国高等教育问题的特殊性及其需要,对进口的理论作些微调、变换或改造。比如,高等教育大众化问题,高等教育国际化问题,科技教育与人文教育整合问题等等。改造他人的理论,虽然也可以产生富有自身特色的成果,能够适合于本土实践需要,但这样的研究及其成果,只能是对原创理论的验证和丰富,或者说是原创理论在我国高等教育领域实验的变种,却不是原创理论本身。造成我国高等教育研究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我国高等教育实践落后。即在实践上,我国的高等教育走在发达国家之后。我们遇到的问题,发达国家早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就已经历过;我们在理论上要思考和研究的问题,发达国家很早就思考和研究过了,尽管问题的背景可能不完全相同。这种无天不足,还必将持续一个较长时期。只有在实践上真正发展到与世界发达国家高等教育发展的同步以至超前阶段,使得我们的高等教育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问题,我们的高等教育研究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摆脱依附发达国家现成理论与实践的地步,从而实现理论的创新和发展。所以,决定高等教育理论与研究水平的,决定理论与实践创新的,不单在于人的头脑,不单在于研究者的素质,不单取决于人的主观精神,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在于实践及其技术的发展程度和阶段。人脑是物质的产物,人的思维是受实践所展开的程度决定的。只有建立在实践高地及其需要上,理论才能实现创新和突破。这样说,丝毫不意味着否定高等教育研究的主观能动品质,不否定研究对实践的先行促动作用,也不意味着我们默认高等教育研究从此静等实践的发展,在此之前可以无所作为。恰恰相反,高等教育研究必须先行,通过研究促进实践的飞跃和跨越,通过研究,促进国际高等教育思想和理论流动,从而全面提高我国高等教育研究水平,形成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智慧、中国气派的高等教育学。为此,中国高等教育研究的前沿意识,要在立足本国高等教育实践的基础上,不断拓宽视野,要以国际高等教育发展为平台,认真学习、借鉴国外先进的高等教育思想、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实践中国高等教育理论与国外先进理论的平等对话。

关于第三方面的问题。每一科学部门或每一学科及其所对应的研究对象,都是一个既封闭自恰、同时又是一个开放生长的生态系统。学科内部的理论研究与实践研究,并非都处于前沿。即使是前面所提到的“前沿学科”或“前沿科学”,虽然在科学总体中处于前沿,然而就其自身内部来讲,所涉及的问题也不全是前沿问题,依然存在前沿与非前沿的问题。某一学科内部研究中涉及的前沿,一般称为“科学前沿”或“学科前沿”。

学科发展中,有些研究是属于前沿的。一般地,前沿问题具有相当的智力挑战性质,所以能吸引众多一流的科学家。因为在前沿问题上一旦取得突破,无论对学科理论还是其对应的实际,都将产生重大的影响。在理论上,它有可能形成一种新的学派,有可能重建学科理论体系,有可能根本改变学科研究范式,或者提出新的思想与方法;在实践上,有可能形成一套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案设计,从而带来巨大的经济的、技术的或社会的效益。

如此,学科研究体系中的前沿问题,就是那些对理论或实践将产生重大影响的问题。然而,哪些问题可能会对理论与实践产生重大影响?谁有能力和资格对前沿问题作出判断和裁决?衡量某一研究是否属于前沿的标志何在?

在社会领域,实践总是先于理论的,“实践第一”是理论创新的基本原则。实践发展向理论提出一系列需要认识(包括重新认识)、研究和解决的课题。这些课题,很大程度上构成前沿问题。在这一点上,前沿问题有时是与热点问题交织在一起的。当然,不是所有的热点问题都是前沿问题,也不是所有的前沿问题都成为热点。前沿问题在时间上可以是占先的,是实践中先出现的需要研究和解决的重要问题。比如,高等教育大众化的理论与相关政策问题,大众化条件下高等教育质量标准问题,社会转型期价值体系重建与价值教育问题,等等。有些前沿问题并不是时间在先的,不是全新的,而是历史上早就存在,但由于社会条件发生了变化,需要重新认识和解答。正是由于后者,才不断促进人的认识的更新,促进理论的发展。一些理论性强的学科,前沿问题不全是实践提出来的,而是出于理论自身发展的需要。例如数学或自然科学中的某些前沿问题,是根据理论自身逻辑推导产生的。因为这种精密科学,有相当完整的体系,如果某一环节上出现不完整,体系不简约,或者解释和预测功能不可靠,出于完整性、简约性和可靠性的研究,有可能成为理论研究的前沿。而这种前沿,多属于预言和猜想成分。高等教育学中,这样的问题可能不很多,但关涉学科自身发展和完善的研究,应该属于前沿研究(通常叫做基础研究)。

前沿问题既然可以是时间在先的,因此其研究就有时效性(不是理论的时效性)。具有普适性的自然科学(包括技术科学)研究中,非常重视强调第一,前沿问题上新事实的发现,新理论的产生,新现象的解释,最先提出者或第一发现者具有发明的优先权,必须给予尊重,甚至以某一具体科学家的名字来命名他所发现的事实、规律或理论(或者以专利形式保护其技术),后提出的就失去了理论优先地位,而重复研究被视为没有意义,只是浪费时间和资源。从这一点看,前沿问题的研究具有原始创新性。仅仅是时间在先而缺乏原始创新性的问题,很难成为前沿问题。

当然,科技在不同的国家发展是不平衡的。有的问题在科技发达国家那里已经解决了,不成为问题了,但在科技落后国家仍然需要攻关(技术问题尤其如此)。高等教育研究也是这样,只是表现得比自然科学更加复杂而已。比如,高等教育大众化问题,在发达国家二战后即出现,其理论归纳也是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完成的。但在我国,还是最新的问题,其发展道路、模式、政策都需要结合自己的国情加以研究和解决,从而构成我国高等教育研究中的前沿问题。人文社会科学中的问题不完全同于自然科学与技术科学,不存在绝对的时间在先问题。有些问题,虽然国外已有相关研究,但由于不能直接运用于本土,也需要重新理解与研究。对这类本土前沿问题,用“亚前沿”称之可能更加合适。

有些前沿问题,不是产生于本国高等教育的实践及其需要的,而是由于国外高等教育理论与实践发展中提出来的,对于这类问题的关注与跟踪,也属于前沿问题研究。比如,源于西方的后现代高等教育理论或反现代化高等教育理论,对于尚处于前现代向现代转变中的中国高等教育而言,实践中还不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但理论上确实需要认识,这样的研究也构成前沿问题研究。同样,源于其他学科及其社会发展中提出来的问题,如哲学、社会学中的可持续发展问题、全球化问题、知识经济问题、人本理论问题等,对高等教育理论与实践具有重要的启发借鉴意义,这种理论与实践的迁移性研究,对高等教育研究,构成其前沿研究。上述前沿问题研究,我们称之为“移植性”、“借鉴性”、“引导性”或“启示性”的前沿研究。

与前沿问题相对应的是常规问题研究(这里的“常规”与科学史家库恩所说的“常规科学”、“科学范式革命”中的“常规”不完全等同)。常规问题研究也是十分重要的研究,比如整理史料和史实的研究、概念枢理研究、围绕前沿问题开展的理论与方法论准备研究、调查研究等等。常规研究具有积累性、渐近性和远期性等特点。一般说来,科学家的工作,常在科学前沿领域;而学者的工作,则多在常规领域。前沿指向发现,即发现新的事实、新的规律、形成新的理论,前沿研究具有超越性、批判性和创造性等特点。要发现新的现象、规律和形成新的理论,就要打破常规。常规研究则指向体系自身,是维持性的的研究,目的在于整理前沿研究中已经发现的材料,使之纳入原有的理论体系,或者根据新的发现、新的理论来重新解释问题、构建新的理论体系。

当然,前沿研究与常规研究不是全然隔离的,前沿研究需要常规研究积累的事实、材料和理论,前沿是在常规研究积累到一定程度基础上实现跨跃的。同样,常规研究中也可以发现新的问题,产生新的矛盾,从而为前沿研究开辟道路。这在科学史上是屡见不鲜的。有些常规研究,本身也是前沿研究。如黑格尔哲学是当时及其前代哲学的集大成,但这种集成不是简单地相加和拼凑,而是对人类精神图谱的整理和加工,从而他的哲学体系达到了当时人类精神思维的顶峰,从而这种集成性的研究同时成为前沿研究。前沿研究一旦取得进步,成为人们通常接受的常识,这时也就进入了常规问题研究阶段。

由此可见,常规研究是积累性和整理性研究,前沿研究多是为了增长新知识、新理论、新材料、新方法和解决新问题的研究。衡量某一时期哪些问题属于前沿研究问题,最主要是统计当时在某一问题上同时集结了多少同行学者以及研究所持续的时间。而这一问题的最早提出者,则具有问题发现的优先权。至于既最早发现,所提出的问题及其理论又始终引领导同行的研究路线,影响他人的思想与方法,这种学者,应该属于科学家范畴。当然,对于深受政治、政策和行政决策影响与左右的高等教育学术社团,以至包括我国整个社会科学,缺乏相对的学术自由与学术独立,新问题及其研究多由行政领导提出和倡导,研究过程中,学者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也多受行政领袖思想的影响,甚至学术研究变成注释领袖言论和行政决策,这种现象在我国是非常普遍的。那行政领袖是否成为前沿问题的发现者或者是否同时成为社会科学家,是应该很好研究的。

前沿研究不同于热点处,在于后者时间很短,许多学者在同一时间同时热衷于研究该问题,在该问题上发表意见,但很快人们的视线转到其他问题上去。而前沿问题的研究,有可能形成热点,但却需要长期停留在该问题上,有的甚至苦苦耗费了一个学者、一代学者以至几代学者的时间与精力。这样看来,前沿问题研究同时属于基础性研究,而不全属于即时的热点研究。从此来看,长期以来,我国高等教育研究集中度过高,热点转移速度过快,虽然集中了一大批学者专家,但形成前沿的还不多,由此造成的问题连续性不够,导致高等教育理论知识积累有限。所以,如何处理好热点问题与前沿问题研究,坚持前沿研究的长期性,树立前沿研究的艰巨复杂性以及学者研究前沿问题需要的忍耐性,是高等教育前沿研究和理论突破中应该首先解决的问题。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无论是高等教育研究在学科体系中自觉的前沿意识,还是在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争取前沿意识,最终都是以高等教育前沿问题研究及其突破性进取为基础和前提的,离开了高等教育自身的前沿性研究和前沿水平成果,就根本谈不上在国际高等教育学术中的领先地位,谈不上在科学之林中的优先位置。反过来,争取在学科之林中的平等地位和在国际高等教育研究同行中的平等乃至先进地位的前沿意识,也会促进高等教育研究的进步,促进学者更加关注高等教育前沿问题并取得前沿水平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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