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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在中国南京发生了历史上最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有目共睹的事实。但是,这样一个人证物证俱在的铁一般无可辩驳的事实。竟然还能引起争议——不是争论惨遭杀害的人数,不是争论那些屠杀者使用的残忍的手段,而是想从根本上否认大屠杀的存在——这实在令人震惊。
有良心的人要求正义,当年的鬼子兵东史郎记录并发表了在日本侵华战争中亲眼目睹的一切,并在他遭受的无理指挥中据理力争;怯懦的人害怕真相,经过6年的诉讼,日本法庭再次宣判东史郎败诉, 认定他所记录的南京大屠杀不是事实!
听到这个消息的每一个中国人都感到愤怒,许多人拍案而起,怒斥此案的荒谬。近日中央实验话剧院推出了根据方军同名纪实文学改编的话剧《我认识的鬼子兵》。该剧讲述了中国留日学生王军以记者身分采访5个参加过侵华战争的鬼子兵的故事, 垂垂老矣的鬼子们有的惶惶不可终日,有的诚心忏悔昔日的罪恶,也有的冥顽不化还在为日本的侵略行为狡辩,这一切引发了王军的种种思考与感慨。
在抗日烈士用鲜血换来的和平繁荣的今天,在共和国50寿辰即将到来的时刻,这台话剧的上演具有着极其深刻的现实意义。
建国以来,无论是文学还是影视方面都涌现了大量表现革命战争和抗日题材的优秀的艺术作品,但是在话剧舞台上,像《我认识的鬼子兵》这样集中表现抗战题材的作品还是相对缺乏的。该剧在进行情节编织时选取了十分恰当的切入点——从记者王军对老鬼子的采访进入主题,使观众既从老鬼子带着惭愧的回忆中看到了那段真实而沉痛的历史,同时又通过王军这个年轻的中国人的视角对历史进行了反思。这一点,对于我们的年轻观众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今天的年轻人对当年所发行的事都是从书本、教育片中了解的,他们在接受事实的时候没有切身的感受,不知道他们所愉快生活的今天是用何其沉重的代价换取的。而《我认识的鬼子兵》给予他们的是双重的视角,多种角度的思考,为他们薄弱、不坚定的判断力铸入了有力的支柱,对他们进行了又一次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
从这个角度看,该剧的成功是必然的。它已不只是停留在爱国主义教育的层面上,更重要的,它激起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热血,唤起了我们心中沉睡的民族尊严。每一个从剧场里走出来的观众都为王军喊出了他们愤怒的心声而感到轻松,为老鬼子小林勇衷心的忏悔感到欣慰。在回顾大屠杀的沉痛历史的同时,看到当年的罪犯们受到心灵的折磨苟且度过余生,抚慰了我们受伤的民族自尊,同时也警醒了更多的健忘的年轻人,“忘记大屠杀就等于第二次屠杀”。
该剧是中央实验话剧院继去年《坏话一条街》和《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之后推出的又一部比较成熟的话剧作品。无论舞台美术、灯光还是音响方面,都做得相当精致,比较到位。例如王军与之交谈的第一个老鬼子在讲述他杀害一个中国少校时,舞台上三次用灯光强调少校临终时的场面,令观众深深记住了这位坚强不屈的无名英雄。剧中几次在老鬼子回忆悔过时使用幻灯和胶片映出大屠杀的真实情景,这种导演处理意图鲜明并和剧情紧密结合,使观众深受震撼。但是同时,由于胶片放映占据了舞台三分之二的幅度,对观众的强制性过大,就使观众在关注大背景之余无力再去感受剧中老鬼子讲述的具有个性的情节,这未尝不是一项损失。
剧中5个老鬼子在雷恪生、丁笑宜、宋戈、 赵德成和王鹰等著名老演员的扮演下惟妙惟肖,性格鲜明,心理层次丰富。尤其是雷恪生扮演的人物小林勇,有他畏于权势不敢对东史郎的言行表态的怯懦的一面,也有他痛悔前半生罪恶的真诚质朴的一面,形象立体可信。由王鹰扮演的野崎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崇尚武士道精神,练得一手好书法,在家中接待王军时彬彬有礼俨然一位和蔼的日本老人,但正是这位和蔼的老人当年挥舞着大刀砍向中国老百姓的脖颈,而且至今不悔悟,只因为如果承认了错误自己付出的青春便没有了意义。观众在对野崎的言行切齿痛恨的同时,也不禁为老演员王鹰出色的表演而赞叹。
相比之下,主人公王军面对有国恨家仇的众多鬼子兵,其应有的复杂心理则展示得稍嫌不足。该剧在对王军的刻画上放弃了舞台表现人物心理众多的手段和细节,仅仅使用画外音这种相对无力的手段来串联起零散的情节,这似乎与该剧所改编的纪实文学体裁有关。编导者既要将原文中真实感人的众多人物和情节有机地扭结在一起,又要兼顾每个人物都具有丰富的情感和心理层次,必然会有所取舍,遗憾的是他舍掉的竟是主线人物的心理脉络,使得整部戏显得结构松散而缺乏足够的凝聚力。
该剧一大优长之处在于,它没有一般地、概念化地去写鬼子兵——只把鬼子写成冷酷的没有人性的杀人机器,而是从“人”的角度去探索鬼子的心理,将他们有血有肉地立在舞台上。山下从军人的角度敬仰他杀害的中国少校的气节,铃木无法下毒手去残害一个婴儿,而小林勇战斗的勇气只来自于一个热情澎湃的天真的日本小姑娘……正因如此,我们才能接受他们的悔悟,宽恕他们的罪恶,才能对小林勇认错的勇气表示敬重,才能在不忘前耻的同时理解中日两国邦交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