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口常三郎的“创价教育”思想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三郎论文,思想论文,牧口常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40-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7667(2007)06-0021-05
牧口常三郎(1871—1944年)是日本近现代知名教育家、创价学会的缔造者和第一任会长。他毕生从事教育事业，真诚朴素，慈祥博爱，乐于奉献，威武不屈，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将创造的信念贯穿于教育的始终，在其和谐的世界观、创造的人生观和“利、善、美”价值观的基础上，提出了以创造幸福人生为宗旨的“创价教育”思想，对改革近现代日本教育产生了积极影响，是日本乃至世界教育史上的一朵奇葩，至今仍具有现实意义，值得学术界深入研究。本文主要就牧口常三郎“创价教育”思想的内容、特质、作用及其影响进行初步探讨。
一、牧口常三郎“创价教育”思想的主要内容
“创价”是创造价值的简称，也是我们理解牧口常三郎教育思想的“开山石”。在牧口常三郎看来，人能创造价值，人生的价值也就在于创造价值。“创价”的目标就是要实现每一个人的幸福和社会的繁荣。“创价教育”就是“培养创造人生目的与价值的人才”的教育。“教育的目的就是要增进人格的价值，‘创价教育’学的旨趣在于阐明达成此目的的适当手段。”[1]
牧口常三郎的“创价教育”思想内涵丰富，全面系统，而且以他的哲学思想、政治思想和宗教思想为三大支撑。三个方面彼此杂糅交融，贯穿于整个“创价教育”思想理论体系之中，试图脱离任何一个方面都无法准确把握其“创价教育”思想的实质。
牧口常三郎的“创价教育”思想是以“创造价值”为中枢，融和谐的世界观、创造的人生观和“利、善、美”价值观于一炉，同时围绕创造幸福人生为宗旨的教育目的观而展开的教育理论体系。“创价教育”思想内容丰富，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一)“创价教育”的目的就是要培养创造“利、善、美”价值的人
牧口常三郎认为，创造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一个根本特征。人的价值在于创造。在此基础上，牧口常三郎进而提出，创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价值，就是为了人的利益、促进社会的福祉。“创价教育学”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发挥人内在的特质、个性和创造力，发挥其日益增强的自立能力、价值创造能力，为人类的幸福与社会的繁荣、世界的和平做贡献。[2] 说到底，“创价教育”的落脚点在于培养创造“利、善、美”价值的人。只有创造“利、善、美”价值的人才是幸福的人，因为他们懂得只有创造价值的人生才是幸福的人生。牧口常三郎强调，幸福是人生最终的目的，教育也应以人生幸福为最终目的。
(二)“创价教育”必须走向生活，走近自然和社会
牧口常三郎主张在生活中学习，到自然和社会中去学习、去培养人的创造力，认为很多人之所以有所作为、有所成就，主要源于他们与自然和社会的亲近。牧口常三郎指出，由自然环境、家庭环境和邻居或部落环境组成的、离孩子最近的地理群落，不仅应该成为孩子们学习的环境，而且也应该成为孩子们学习的全部课程。尽管我们并不否定书本知识和第二手材料在学习上的地位和重要性，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让孩子们直接、主动地与自然界进行亲密接触，“是我们在制订教育计划时永远不能忽略的一个基本原则，也是一把挖掘和培养孩子内在巨大潜能的钥匙”。[3] 牧口常三郎非常注重培养学生的社会性，认为要培养出栋梁之才，不能把学生关在学校里办教育，家长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正是基于这一认识，他在担任白金寻常小学校长时，对家长协会的人员组织进行了改组，尽可能使更多的家长参与学校的教育。此外，他还创办了学校内部刊物——《白金》，以拓展学校与家庭的联系渠道。牧口常三郎还在总结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生活学习化，学习生活化”的口号。[4]
(三)“创价教育”讲求“方便”，讲究自然
牧口常三郎认为，学习不能强迫，必须讲求“方便”，顺其自然，这样才可以为孩子打开创造之门。学习应是出自每位学习者因自身爱好和动机而滋长的好奇、多问的探究心理。也就是说，学习应是一个诱导、启发的过程。教育要重视每个孩子的情感和差异。“教育不单是以传授知识为目的，而是指导学习方法，不是单纯的知识灌输和反馈，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会掌握知识的方法。”[5] 他曾怒斥扼杀孩子天性的僵化的教育体制，认为单纯机械的灌输主义，或者毫无策略的“人格主义(感化主义)”都不可取。牧口常三郎的“创价教育”学说的主要教育方法是“启发主义和学习指导主义”。[6] 这些方法“与知识的构成相比，更强调兴趣的唤起”，“更强调思维的方法”。[7] 牧口常三郎指出，“创价教育”必须重视学生的亲身参与和体验，重视学生生活能力，尤其是创造能力的培养，要让学校成为学生创造的摇篮而不是约束他们的囚笼。
(四)“创价教育”要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既是牧口常三郎“创价教育”思想的本旨，也是其教育方法中的一个重要方面。所谓“以人为本”，就是把人当成教育的出发点，把培养人当成教育的最高目标。牧口常三郎主张把人当作教育和社会的主体来培养，而不是把人当作教育和社会被动的客体来塑造，认为创造教育的目的就是要充分肯定人的主体地位，崇尚人的个性与自由，着眼于人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始终关注每一个孩子的成长，始终关注每一个孩子的喜怒哀乐，始终把孩子们的幸福放在首位，这就是牧口常三郎以人为本的教育观。一切着眼于人，是牧口常三郎改革教育方法的原始动因。正如他所说：“人的尊严在于他创造价值。为了教育青年人以便使他们能成为有活力的民族的一分子，能使自己适应于创造价值的目的，我们应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改革教学方法。”[8]
(五)“创价教育”的出路在于实施半日学校制度
牧口常三郎认为，教育要走出困境，就必须实施半日学校制度。牧口常三郎指出，实施半日学校制度的根本要点在于弄清学习与生活的密切关系。[9] 实施半日学校制度不仅可以大大增进效率，达到“将效率提升到半日便习得一日之内容”的效果，而且可以充分整合和利用现有的教育资源，盘活教育存量，减轻费用的负担。同时，还可以消除考试地狱，让多数涌至校门的学生能步入学校的殿堂。更为重要的是，可以使生活与学习一体化，可以很好地培养学生勤劳的习惯，减少游手好闲的人的出现。[10] 更有意义的是，通过实施半日学校制度，可以很好地解决理论与实践脱节的问题，使学生更好地了解自然，了解社会，更好地学会处理人际关系，从而为将来步入社会后能更好地适应工作打好基础，进而发挥出更大的创造价值。牧口常三郎认为，所有学校以半日学校制度为标准进行改革已是当务之急。
必须指出，牧口常三郎的“创价教育”思想远不止以上几点，而且牧口常三郎的“创价教育”思想在许多方面反映出教育发展的客观规律，与我们当今提倡的教育思想多有吻合之处，因此具有普遍的借鉴价值。当然，由于各种历史条件的制约，牧口常三郎的教育思想和实践也受到了一定的局限。因此，对待牧口常三郎的教育思想，要从我们的国情出发，创造性地加以吸收和运用，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功效。
二、牧口常三郎“创价教育”思想的特质
(一)以人为本
牧口常三郎从人的创造性出发始终强调教育要以人为本、重视人的欲望。他认为，“如果人的欲望被忽视，无论什么东西都只能被看作是没有价值的”。[11] 牧口常三郎还强调要把学生当能创造价值的人看，他极力反对当时日本教育中无“人”的现象，反对为“大东亚圣战”而“灭己奉公”、“尽忠报国”，反对把学校变成兵营和精神训练所，反对将教育变为驱使青少年以血肉之躯充当侵略战争炮灰的工具。他曾怒斥扼杀孩子天性的僵化的教育体制，认为教育不能采取单纯机械的灌输，关键是要指导学生找到打开知识宝库的钥匙。牧口常三郎的教育重点始终在于随时随地关注开发每一个人创造价值的可能性。
(二)宗教性
佛教思想是牧口常三郎“创价教育”思想的重要底色，是牧口常三郎一生尤其是晚年“创价教育”实践的力量源泉，也是牧口常三郎理解人的价值和幸福的基础。牧口常三郎邂逅日莲佛法后，整个人生焕然一新。正如他所说，“这种信仰使我欣喜若狂，使60年的生活方式为之一变”，“独自在黑暗中摸索的不安感一扫而空，与生俱来的畏首畏尾等消极情绪也消失了”。[12] 可以说，日莲佛法使牧口常三郎心中不禁涌起了只争朝夕地改造国家教育体系的宏图大志。牧口常三郎的教育力作《创价教育学体系》不仅是因为从日莲佛法中吸取力量才得以形成，而且还把日莲佛法当作基石之一。牧口常三郎退职后，更是潜心践行日莲佛法，领导创价学会并全力投入到以日莲佛法为中心内容的社会教育实践中。认真研究牧口常三郎的教育思想，我们会发现很多与日莲佛法的通融之处。
(三)批判性
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国门洞开，积极吸取西方的各式各法，以图自强。经几十年的励精图治，果然成为一东方强国。然而，在引进、消化、吸收西方各种制度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弊端。比如在教育上，明治以来日本模仿西方教育制度，促进了教育普及，培养了一批人才。可是，这种教育的主旨精神是灌注知识，培养服从意识，其结果只能是泯灭受教育者的首创精神，像制造产品一样制造“清一色的学生”。[13] 牧口常三郎先生由感而愤，由愤而批，他痛斥日本教育制度忽视人的幸福，是没有任何功效的原始教育，主张改革日本当时的教育制度和内容，实施“创价教育”，以培养“利、善、美”价值的人才。[14] 尤其是在1938年日本政府颁布《国家总动员法》深深地陷入中日战争的泥沼之际，牧口常三郎忧国忧民，看到了战争的危险，并大声疾呼：“当前最紧迫的是教育改造。”可以说，牧口常三郎的教育思想就是对明治以来日本教育现状不满而进行批判的产物。
(四)开拓性
在日本教育史上，注意到人的创造性、提出创造教育思想并积极从事创造教育实践活动的知识分子，并不止牧口常三郎一人。如江户时代的教育家荻生徂徕(1627—1705年)强调人的作用，把人提高到创造道德规范的主人地位，认为“道德规范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的，不是自然的而是人造的”；[15] 又如大正时代的稻毛诅风在1922年出版的《创造本位的教育观》和1924年出版的《创造教育论》等著作中明确提出他的创造教育理论，主张“人生的目的就是创造价值”、“教育目的和方法都必须以创造作为教育的全部根本原则”等。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荻生徂徕也只能说是注意到了人的创造性，而没有因此产生“创价教育”理论。牧口常三郎与稻毛诅风二人对人的本性、人生目的等方面的看法可以说基本上是一致的，而且二者的教育思想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了康德哲学的影响，但稻毛诅风并没有形成“创价教育”理论。牧口常三郎的教育思想则以价值哲学为基石，创立了以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的世界观、人生即创造的人生观和以获得幸福人生为宗旨的教育目的观等基本原理构成的一个比较完整的“创价教育”理论。牧口常三郎的视野不囿于人的本性和教育自身的思考，而是在着眼于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统一，着眼于幸福人生的思考，着眼于人类社会福祉建设的基础上对人的本性和教育的功能进行了思考，从而形成了系统的、具有特色的、富有时代和历史意义的“创价教育”理论。从这一点上说，牧口常三郎无愧于日本“创价教育”先驱的称号。如果把比较的范围扩大到欧美近代以前(含近代)的教育家，我们也会发现，像牧口常三郎那样提出了较为系统的“创价教育”思想，突出创造价值的主旋律，将创造价值的理念贯穿于教育的始终，几十年如一日致力于创价教育实践，并产生了深远影响的，别无他人。
三、牧口常三郎“创价教育”思想的作用和影响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日本的科学技术和社会经济得到了飞速的发展。然而，在经济繁荣的背后，却难以掩盖其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当时的日本教育深受西方教育观念影响，存在着忽视人这一教育对象的弊端。面对严重的社会问题和教育危机，重视人的价值和创造性，培养适应时代需要的能力型、创造型人才，成为社会竞争致胜的法宝，也是每一位哲学家、思想家和教育家都非常关心的共同课题。同时，寻求解决问题的良方和对策也是时代赋予他们的使命。牧口常三郎作为重视人的创造性且具有浓烈的爱国情感、民族使命感和国际主义精神的职业教育家，从教育的角度对该问题进行思考和回答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创价教育理论”是他穷毕生精力寻找到的一剂良药。牧口常三郎以严谨态度对近代日本将走向何处这一时代课题进行了思考，并将康德、杜威等西方哲学中的价值论加以改造引进教育学体系之中，把东西方文化和教育理论交融在一起创立了自己独具一格的创价教育理论体系，不仅对当时的日本教育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而且对二战以来日本教育改革和教育的个性化、现代化和国际化发展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他的理论和他所创立的创价教育学会经过其门徒的实践，得到了发展和推广，从而影响了日本乃至世界的政治、宗教和教育事业。牧口常三郎教育思想的影响主要载体是他的两部专著和他亲手创立的创价教育学会。
牧口常三郎的开山之作《人生地理学》一出版就在日本的教育界，尤其是在地理学界引起了轰动。当年就再版了三次，而且因其深受欢迎，此后又多次再版。此书在当时的日本教师、学生中间广泛流传，是中学教员接受鉴定考试的必读参考书。学术界的一些知名人士对该书给予了高度评价。如著名的社会学者田边寿利称《人生地理学》为当时流行的人类地理学的第一块奇石，认为该书的出版改变了日本的地理学研究。[16]
《创价教育学体系》为牧口常三郎的教育宝典。田边寿利为该书作序并认为“《创价教育学体系》在引导我们国家教育界沿着正确方向发展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正如他的《人生地理学》在30年前改变了日本地理学的研究方向一样”。[17] 此书的出版在教育界掀起了阵阵波澜，报纸和杂志上各种评论铺天盖地，受到了极高的评价。
《人生地理学》和《创价教育学体系》不仅对日本，而且对当时的中国地理教学和研究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人生地理学》出版后，很快得到当时在日本弘文书院的中国留日学生的认同，他们积极翻译并在《浙江潮》第九期杂志上向国内进行了介绍。经过他们翻译介绍的《人生地理学》的大量内容很快被当时的江苏师范学校等编入地理教科书中。1906年，《人生地理学》的日文版在中国出版，次年，《人生地理学》的全文翻译版《最新人生地理学》在中国面世，而且获得了学术界的好评，当年10月就进行了再版。2004年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该书的最新中文版。与《人生地理学》相比，《创价教育学体系》在中国的影响似乎要“逊色”一些。最早向中国介绍的是1989年出版的《创价教育学体系》第二卷的中文翻译版《价值哲学》。《创价教育学体系》第一卷的中文翻译版则是台湾学者刘焜辉翻译并于2004年出版的。译者刘焜辉对牧口常三郎的教育思想称赞有加，认为该书“是从教育实践中体会出来的经验结晶”，“结构之完整令人佩服”，“内容之完整性、叙述之明确、见解之独创性，应该受到肯定”，等等。此书的出版，很快引起了中国广大读者，尤其是教育界的关注。
值得一提的是，《创价教育学体系》在上世纪80年代被译成英文，并于1989年在爱荷华州立大学出版社出版，比《人生地理学》英文版的出版要早13年。译者美国学者戴勒·贝瑟认为：《创价教育学体系》是一部划时代的著作，其中闪光的思想、独到而新颖的见解很多，尤其是考虑到40年代这种背景，其思想的价值就更明显。[18] 目前，该书已经被英语世界领域最主要的教育家和教育哲学家普遍认可。该书的葡萄牙文、法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和越南文等14种翻译本也相继出版，并逐渐成为这些国家学术界研究的热门课题。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牧口常三郎所创立的创价教育学会是牧口常三郎创价教育思想得以广泛传播并对教育乃至整个社会产生巨大作用的重要媒介。通过它，牧口常三郎的创价教育思想以及他倡导的人道主义竞争社会的美好愿景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推崇。随着创价学会的快速发展，他的创价教育思想，不仅在国内得到了大力宣传，而且也被输送到欧洲、美洲、东南亚和中国台湾、香港等地，对维护世界和平和促进共同发展起到了不可代替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