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快乐年满(苦)”_孟子论文

解读“快乐年满(苦)”_孟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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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图书资料分类法分类号:H102

“乐岁终身饱”和“乐岁终身苦”是《孟子·梁惠王上》的两句话。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注“乐岁终身饱”句云:“大意是:假使一辈子都过丰年,就一辈子都可以吃饱。乐岁,丰年。”〔1〕这条注释将“终身”解释为“一辈子””,“饱”解释为“吃饱”。此后,学者们对“吃饱”之解没有异议,对“终身”则提出了多种不同的解释。张归璧《“乐岁终身饱”的“身”》和《再谈“乐岁终身饱”的“身”》〔2〕认为“终身”即“终年”,“身”与“年”通。王显《读书献疑(一)》〔3〕认为“终身”通“众生”,指《孟子》文中的“八口之家”“数口之家”的“八口”“数口”。朱城《也谈“乐岁终身饱”》〔4〕说:“终身”表示动作行为的经常性持续性,其义为“经常”。李运富《“乐岁终身苦”新解》(以下简称(新解》)〔5〕:“苦”与“饱”相对,应训为“饥饿”;“终身”通“中身”,由表人体中部而表“腹内、肚子”义;“乐岁终身饱(苦)”的意思是:好年成肚子饱饱的(或时常挨饿)。这是关于“乐岁终身饱(苦)”的最新的解释。

笔者认为,目前“终身”的各种解释以及“饱”解为“吃饱”“苦”解为“饥饿”,都未达《孟子》原义。问题出在“饱”字上。自从王力主编《古代汉语》将“饱”字解释为“吃饱”以后,各家相继解释“终身”,几乎都以“饱”之“吃饱”义为出发点;“苦”被解释为“饥饿”更是如此。然“吃饱”之解本身也是一个误解,《孟子》此“饱”字非“吃饱”义。又句子中词与词之间的搭配是有规律的,意义也相互制约。“饱”字既被误解,“终身”的各种解释,“苦”之解释为“饥饿”,就值得斟酌了。“终身”之所以歧解纷出,主要原因恐怕也在于此。

“饱”解释为“吃饱”,“苦”解释为“饥饿”,着眼点都在于食物(或“饱”“苦”从食物方面而言)。细读《孟子》原文,我们觉得这两个词不单是着眼于食物,而是同时着眼于食物和衣物(甚至包括“养生丧死”的材木等)。

首先,《孟子·梁惠王上》的中心是谈论“王道”的。怎样才能达于王道呢?孟子认为,首要一条是君王“为民父母”,要让人民有吃有穿,即有衣食保障。文中“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民有饥色,野有饿莩”等,即从食物方面而言;“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着重点为笔者所加,下同),“冻饿”之语就是从衣食(无衣则冻,无食则饿)两方面来说的。特别是在“乐岁终身饱(苦)”出现的上下文里,从衣食两方面来论述,更为明显。如下文云:“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这是从衣物方面而言;又云:“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这是从食物方面而言;又云:“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食肉”、“不饥”,从食物方面言;“衣帛”、“不寒”,从衣物方面言。又其上文云:“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这里,恒产可以提供衣食材用(前文云:“斧斤以时人山林,材木不可胜用”)等,显然不单指食物。汉代赵歧在“恒心”之下注云:”凡民迫于饥寒,则不能守其常善之心。”饥寒是无衣无食即无恒产带来的结果,可见恒产兼言衣食。

再看“乐岁终身饱(苦)”所在的一段文字:“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孟子的意思是说:明君制民之产,能使人民有吃有穿,然后使人民行善讲礼义很容易(这就是《管子·牧民》所说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之意);而今君使人民“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人民救死还来不及,哪里有空闲讲求礼义?孟子这样说,是想推行他的“王道”主张,希望天下君王都做“明君”,首先要让人民衣食丰足。

关于“明君”,《墨子·兼爱下》也有一段话:“吾闻为明君于天下者,必先万民之身,后为其身,然后可以为明君于天下。是故退睹其万民饥即食之,寒即衣之,疾病侍养之,死丧葬埋之。”此可证《孟子》所谓“明君”,也应是使人民衣食丰足,不单指食物。

从人的生理来看,无食而饥饿可以致人死亡,无衣而寒冻同样也会致人死亡。杜甫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两句互文见义,其后一句就是指穷人无衣无食冻饿而死。同样,《孟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的“苦”和“死亡”,也是就衣食和冻饿两方面而言的。缺衣少食则有饥寒之苦;无衣无食则冻饿死亡。汉代赵岐注上文所引“今也制民之产”至“奚暇治礼义哉”一段云:“言今民困穷,救死恐冻饿而不给,何暇修礼行义哉?”又清代焦循正义云:“凶年死于冻饿,有衣食则不冻饿,可救其死。故救死者,恐冻饿也。”这些注解,“冻饿”、“衣食”连言,可见原文并非单指无食物的饥饿。

总之,《孟子》原文的“饱”和“苦”,是着眼于衣与食而言的。所谓“饱”,指衣食足或丰衣足食;所谓“苦”,义为困苦、痛苦,即缺衣少食冻饿之苦。再进一步,凶年则无衣无食冻饿而死。

《新解》解“苦”为“饥饿”,主要是看到“苦”有“空瘪”义,并认为古汉语中,“饥苦”可以连言而“都是饥饿的意思”,如汉代贾谊《新书·瑰玮》:“即遇凶旱,必先困穷迫身,则苦饥甚焉。”然而我们认为,“苦”有“空瘪”义,可以成立;但用来解《孟子》此“苦”字不太合适。《孟子》此“苦”字着眼于衣食两方面而言,解为“空瘪”进而解为“饥饿”,与文意不合,衣物与饥饿义不协。至于“苦饥”连言,其意思应当是“苦于饥饿”或“为饥饿所苦”,“苦”“饥”不同义。《谷梁传·僖公十年》:“丽姬欲为乱,故谓君曰:‘吾夜者梦夫人趋而来,曰:“吾苦畏。”胡不使大夫将卫士而卫冢乎?’……丽姬又曰:‘吾夜者梦夫人趋而来,曰:“吾苦饥。”世子之宫已成,则何为不使祠也?’”这里“苦畏”、“苦饥”出现于前后:结构相同。根据文意,其意思分别是“苦于惧怕”、“苦于饥饿”。因为苦于惧怕和饥饿,所以要派“大夫将卫士卫家”,要世子去祠祭供享。两词对比,“苦饿”之“苦”显然不训饥饿。晋代陆机《苦寒行》诗云:“剧哉行役人,慊慊恒苦寒。”“苦寒”谓苦于严寒,与“苦饥”、“苦畏”结构相同。盖人生所苦事多,有饥饿、寒冷、惧畏等等,与“苦”连言,则有“苦饥”、“苦寒”、“苦畏”等词,“苦”均是困苦、痛苦义,与“饥、寒、畏”有别。

“饱”为“饱足”、“丰足”义,“苦”为“困苦”、“痛苦”义,这当是《孟子》“饱”“苦”的真正含义。明于此,“终身”之义及句子的意思,就不难解释了。根据“饱”“苦”是着眼于衣食两方面而言,《孟子》此篇两“终身”当解释为“全身”,即整个身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谓人民好年成全身衣食丰足(即丰衣足食)〔6〕,坏年成也可免于死亡;“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谓人民好年成全身冻饿痛苦,坏年成也不免于死亡。孟子推崇明君,不赞成夺民之产的今君,因而以人民“衣食丰足,免于死亡”和“冻饿痛苦,不免于死亡”两相对比,阐述其意,而“终身”指人的全身,很明显。

“终身”可以解释为“全身”,主要是“终”有“整、全”义,“身”指身体。《易·乾》:“君子终日乾乾。”“终日”即整天、全天。《墨子·节用上》:“久者终年,速者数月。”“终年”即整年、全年。又《左传·宣公十二年》:“亦终夜有声。”“终夜”即一整夜。“终身”与“终日”、“终年”、“终夜”构词方式相同,其“终”字义亦同。“终”有终竟义,引申一步即有整、全义。

“终身”的“身”指身体,理解应当没有滞碍,因为这是“身”字的常用义,古今皆然。另外,古汉语中常见“苦”“身”之句,其“身”字均指身体,这也可借以旁证“乐岁终身苦”中“苦”与“身”的意义及关系。如《韩非子·说疑》:“子哙之苦身,以忧民如此其甚也。”又《诡使》:“如此则士之饥饿乏绝者,焉得无岩居苦身以争名于天下哉?”《庄子·至乐》:“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等等。《庄子》此例,既说“身”,又说“形”,而“形”也指身体。《诡使》一例,“苦身”因“饥饿乏绝”,这也证明“苦”不单指饥饿方面而言。

古汉语中另有“中身”和“半身”,分别指身体的中段和身体的一半。如《战国策·魏策四》:“有蛇于此,击其尾,其首救;击其首,其尾救;击其中身,首尾皆救。”《后汉书·方术传·华佗》:“须臾,吐出三升许虫,头赤而动,半身犹是生鱼脍。”从“中身”和“半身”的词义与构词方式来看,“终身”解为“全身”也是有道理的,它们是指称身体的不同范围或部位的一组词。由于“终身”和“中身”分别指称身体的不同范围或部位,因而“终身”并不通“中身”而与后者同义,也不能解释为“肚子”。“中身”本指身体中段,说它有“肚子”义,也较牵强。

“终身”有“全身”义,同时又有更常见的“一辈子”义。作“一辈子”义解时,“终身”与“终生”是同义词,“身”由指身体转指所代表的生命。《孟子·梁惠王上)这两个“终身”不用常见义,因而解释为“一辈子”,捍格难通。其他解释为“终年”(“身”通“年”)、“众身”(“终”通“众”)以及“中身”(“终”通“中”)等,都借助于文字通假辗转为训,虽各有通假例证,但都递相指商,似是而非。事实上,《孟子》这里的两个“终身”,字义与词义密切相关,不存在文字通假问题。这也是“终身”应解释为“全身”的理由之一。

注释:

〔1〕王力主编:《古代汉语》,修订本,第一册,294页,北京,中华书局,1981。

〔2〕张归璧:《“乐岁终身饱”的“身”》,载《中国语文》,1982(5);《再谈“乐岁终身饱”的“身”》,《中国语文》,1991(2)。之前,裴学海等《〈古代汉语〉上册(第一分册)中的语法、训诂问题商榷》《〈河北大学学报》1963年第4期)已解“终身”为“终年”,但未明确说“身”通“年”。

〔3〕王显:《读书献疑(一)》,见《古汉语研究论文集》,第三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87。

〔4〕朱城:《也谈“乐岁终身饱”》,载(中国语文》,1988(6)。

〔5〕李运富:《“乐岁终身苦”新解》,载《古汉语研究》,1996(1)。

〔6〕杨伯峻先生《孟子译注》(中华书局,1981)译为:“好年成,丰衣足食。“原文“饱”译为“丰衣足食”,非常正确,惜“终身”略去未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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