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集体行动中的议题、身份与动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议题论文,动员论文,集体论文,身份论文,青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研究缘起 近几年世界各地集体行动的一个重要现象,是青年在重大议题上扮演重要角色。环视今天的世界,无论是中东的政治动荡,还是欧洲反对减缩公共开支和社会福利的社会运动,都肇始于青年的街头抗争,随后引发不同的社会阶层全力参与,以至于美国《时代》杂志将2011年度风云人物颁给全球抗议者(the protester)。这些抗议者大多是青年,他们以个体行动引发总体变化、以底层力量促进社会改革。英国广播公司资深记者保罗·梅森(Paul Mason)归纳2010年以后发生的社会运动新特征,他认为世界各地所出现的社会动员力量,不论是在华尔街、南伦敦、塔克辛广场或是圣保罗市,都是由一群对未来经济毫无希望,甚至被剥夺希望的青年对体制的不满意所致(保罗·梅森,2012:77)。 集体行动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参与者如何被动员起来。集体行动是社会运动的初级形态,现代社会运动则是由20世纪60年代末期学生运动带动而产生的,可以说没有学生运动就没有社会运动,在社会运动的场域,从来不乏学生的踪影。1968年,学生运动席卷全球。仅1968年9月1日至1969年8月31日一年的时间里,世界各国就爆发数百起学生运动,其中,美国210次、印度97次、法国56次、阿根廷42次、联邦德国34次、日本32次、英国26次。其中法国学生得到工人支持,罢工罢课,占领学校工厂,接近革命边缘(香港专上学生联会,1983)。韩国民主运动的第一波、第二波都是由学生掀起的,在1960年4月第一波“推翻李承晚政权的最后一年,共有14万人参加了一系列的游行示威,51次由大学生组织,117次是由高中、初中学生组织”(王来法、黄俊尧、金基福,2004)。1980年5月第二波民主运动,共有10万青年学生游行,要求民主。2008年韩国大规模的反输入美国牛肉运动,也是由一群中学生发起的。 中国大陆近期有影响的乌坎、什邡和启东等集体行动,参与者都是80后和90后青年;在中国台湾地区,几乎每一代青年都有代表性的集体行动,如20世纪90年代的野百合运动、2008年的野草莓运动、2014年的太阳花运动;香港特别行政区自20世纪90年代以降,集体行动变得年轻化、日常化,逢周末就有游行,青年参与集体行动的频度和密度都有所增加,尤其自2010年80后青年“反高铁事件”后,不少青年开始投身集体行动,无论社会大小议题均热衷表态,事事抗争。随着互联网的普及,逐渐形成一个新的“行动主义”青年一代。 在各类集体行动中,虽然参与主体身份众多,但是唯一因参与者的年龄和身份引发各界关注的只有青年群体。年龄是衡量社会经济资源以及政治态度的重要指标,以青年为主要成员的集体行动,一直都是不容忽视的研究对象,同时,也因为青年终将成为社会成员,青年(作为一种特殊的身份和阶级)对于社会的期许,也是塑造社会未来发展的重要力量。 集体行动参与者的身份几乎可以左右公众对该项行动的评价,尤其是青年身份,总是被公众赋予正面及纯洁的美好想象,且赋予了社会运动的道德合法性,增添了社会动员的力量。一般来说,公众对行动者的身份和行为往往有所期许,若集体行动参与者的身份符合公众期望,便能获得更大的动员力。 集体行动是指一群人组织起来,旨在促进或抗拒社会变迁的一种现象。对集体行动持正面观点的认为集体行动被视为社会警讯,表达了社会的紧张;对集体行动持负面观点的认为集体行动威胁到既定的规范和制度。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认为,只要是社会上的人在体制外透过集体行动去争取一些共同的利益和保障、一些共同的目标,均属于社会运动(安东尼·吉登斯,2009)。基于此定义,本文对“集体行动”和“社会运动”两个概念视不同语境采取混用。 二、研究方法与资料来源 (一)研究方法 本文的研究方法比较接近查尔斯·蒂利(Chars Tilly)所说的社会科学的历史(social science history),也就是从具体的案例出发,从而理解某种案例的历史特殊性以及与其他案例的趋同性。这种研究方法反对套用任何一种理论模型将经验素材扭曲成为研究者所希望的那样。 (二)资料来源 在搜集数据方面,主要采取文献法:搜集与阅读既有的文献资料。文献包括报纸与期刊、内部报告与出版品、各运动组织的刊物。另一方面,互联网也提供了重要的资料来源,包括政府机构与民间团体的网站、电子报与在线查询系统。 (三)研究方向 通过搜集我国大陆、香港、澳门和台湾地区青年集体行动的案例,分析哪些议题可以被动员,即议题与动员的关联性。 三 、作为社会动员框架的议题 一个集体行动的议题建构是否成功,取决于该议题和公众是否有关联,成功的集体行动的组织者必须确保议题一定要与公众有关联,这种关联就是“框架”的运用。 框架,是一种观察事物的世界观。框架不但是每个人依其个人经验,对某种社会情境所下的定义,也是人们或组织对事件的主观解释与思考结构。从社会建构角度来看,框架既是诠释事件的角度,也是主观认知和理解事件的方式。 最早提出“框架”概念的学者是英国人类学家格雷戈里·贝特森(Gregory Bateson,1972),他将框架界定在心理层次,认为框架是一组信息,或有意义的行为,他以图片框架为类比,认为心理框架兼具排他性和包容性;当一个框架包含某些信息时,就会排除其它信息,因此将信息排列或组织为框架之后,就会决定接受者的观感。框架的存在虽可由语言意识到,但并非所有接受者都可以察觉框架的存在。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1974)是第一位将框架概念应用于传播情境的学者。戈夫曼认为社会事物分散各处,彼此没有关联,也没有归属,必须要透过某种符号转换,才能成为有意义、有关联的认知。 自戈夫曼之后,框架概念就经常被用于研究社会运动,透过框架来“定义”社会运动之核心价值,以便使社会运动组织在意义建构上,能进一步动员公众。一个社会运动的兴起,首先要有支持者,这些支持者意识到自己的恶劣处境并非个人的问题,而是由不合理的制度所致,然而,仅是接受“现状是不合理”的信念,仍不足以促成行动,人们还必须认为现状有被改变的机会,才可能起而抗之(McAdam,1983:735-754),这就是“共识动员”过程。共识动员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侧重于潜在参与者的形成,即社会运动组织必须取得潜在参与者在态度和意识形态上的支持。第二阶段侧重于动员网络的形成,即社会运动组织必须扩大潜在参与者的范围,增加其对社会运动组织的归属感。第三阶段侧重于寻找参与社会运动的动机,即社会运动组织必须挖掘能够促使潜在参与者支持集体行动的动机。第四阶段侧重于扫除参与障碍,即社会运动组织除了维持或增加参与诱因外,尽可能移除人们参与社会运动的障碍,以增加人们参与社会运动的机会。 在有关社会运动的研究中,一个观点正在得到广泛支持,即,是人们对于现实的解释,而非现实本身,引发了集体行动(Klandemans,1989:113-125)。对不如意现状做出解释并提升人们对于成功的期望值,是社会抗争建构的中心内容。把社会问题转入集体行动,不可能自动发生,必须依赖集体行动框架,集体行动框架并非在运动初始就由运动组织者设计完毕,而是一个由社会行动者和社会公众共同诠释的过程。因此,运动组织者并非是集体行动框架的唯一建构者,他们的建构行动也不是固定不变的。运动发起者若想动员更多人来加入其中,就不得不随时变更初期的议题,随着行动的需要,往往会凸显某些对其有利的内容,忽视对其不利的内容,竭力使集体行动框架能够获得更多人的认同,以便动员更多的人参与到集体行动中来。 集体行动框架必须得到公众的认同才能产生意义。这里的公众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一是运动参与者、二是潜在参与者、三是旁观者,集体行动框架对这三部分人都有意义,尽管意义是不尽相同的。对于运动参与者,要加强凝聚力,促使他们实施行动;对于潜在参与者,是吸引他们加入;对于旁观者,是要获得舆论的支持和认可。无论是哪种对象,运动发起者都必须将行动框架变成获得公众认同的理念才有实际意义。 斯诺(Snow)与本福特(Benford)等提出的框架理论,分析了欲使个人或社会团体愿意参与集体行动,需要运用框架来诠释社会运动议题才能建构共识动员,进而促成动员。本文主要以斯诺与本福特提出的框架联接概念来观察青年社会运动对于抗争的共识动员框架。社会运动的“框架联接”概念着眼于“框架”如何将个别参与者的认知框架,和社会运动发起者的意识形态框架连结起來。“框架联接”主要有以下四种类型:框架桥梁、框架扩大、框架延伸和框架转换(Snow,et al.,1986:464-481)。 框架桥梁意指社会运动参与者将某个议题通过“桥梁”连结在一起。这里的“桥梁”(bridging)是指透过大众媒介、网络等信息沟通平台来宣传社会运动组织的诉求、理念,将信息传播出去,使大众了解组织与其支持者关注的事物,以利组织的动员。乌坎事件的“乌坎热血青年团”的QQ群组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集体行动的框架桥梁角色,使得一起“地方性事件”演变成在全国造成影响的事件。 框架扩大是指如何澄清、并振兴特定议题的诠释框架,它包含价值的扩大以及信念的扩大。前者是对潜在的支持者理想化和提升一个或多个基本价值,作用在于产生动员的情绪;后者的作用则是在认知上产生支持运动的观念。香港80后反高铁并不仅仅是反对修建香港至深圳的高铁而已,其背后汇集了多方面的精神价值,这些价值是原有反高铁的扩大,它包括关心城市空间政治、关心议会政治、关心农业议题、反对地产主义、反对中环价值所垄断的发展模式、反对以经济和GDP作为唯一社会进步指标、反对过度开发及不公义的经济发展、支持环保、支持永续和多元的发展模式、关心本土文化、关心所有人(尤其弱势者)的生活权利和私有产权等诸多价值。正是这诸多价值才能吸引不同阶层的人加入到反高铁中去,甚至有些并不反对修建高铁的人,但是却因认同某些价值,比如关心本土文化,也会参与其中。通过框架扩大,社会运动组织对特定议题的诠释框架进行澄清与补足,使彼此的结构能统一,以突显社会运动的诉求点,使社会运动的集体行动框架适应时势的变化而更具竞争力,以吸引或强化参与者的认同。 框架延伸是指社会运动发起者拓展行动的主要框架,包含原本不属于运动主要目标的利益与观点,藉以扩大运动的行动基础,提升运动的动员能力。比如发生于2012年10月宁波市民迫使政府停止PX项目建设的维权运动中,市民在“夜伤鹰原创时评网”的网站纷纷留言,提出十条诉求,其中引发关注的是第六条“建议并希望新闻报道进行改革,改变报喜不报忧的局面”和第八条“地方选举制度上进行改革,开展基层电视演讲选举,代表需要有竞选口号”。显然,这两条诉求已经完全超出环保议题的范围而扩大到了政治层面,这种在原有议题基础上将议题延伸至另外一个层面上的动员技术,其目的在于吸引更多的旁观者参与其中。 框架转换是指社会运动发起者重新定义原本对社会运动具有意义的某些活动或事件,将运动的目标与原本的框架重新界定或延伸,使社会运动参与者对这些活动或事件产生明显不同的观感及持久的认同,以维持运动的持续性。台湾青年反对拆迁乐生疗养院在动员策略上就采取了框架转换。台湾乐生疗养院的保留问题,自20世纪90年代初期便浮上台面。但是到了2004年2月,随着声援反拆迁的学生组织了“青年乐生联盟”,抗争的组织化才促使这场反拆迁运动逐渐成形,使得乐生疗养院事件成为引起大众关注的公共议题。乐生疗养院的抗争与动员框架,随着运动组织化的运作,呈现多元的方向,议题也转换为捍卫人权、保护历史记忆和文化资产等,而住在疗养院的相关人士诉说自身生命的历史,更是经常激发潜在参与者对生命价值展开反思,从而构成了运动理念与诉求框架,成为动员的核心价值。随着运动论述与抗争信息的传播,吸引了各地大学院校师生进入乐生疗养院了解状况、提供协助,许多作家、影像工作者、舞蹈家、音乐家等亦以文化行动形式在各处声援,使得原本仅仅是反对一座疗养院拆迁行动经过框架转换衍变为文化抵抗运动。香港反国民教育运动的动员方式也采用了框架转换策略,将反国民教育包装成捍卫香港本土文化,才会从最初的5人小型行动发展成众多人声援的大型社会运动。 四、议题与动员的关联 议题是指与公众的关联度。一个成功的社会运动首先必须要有一个好的议题,所谓好的议题是指议题必须具有动员的力量。美国学者朗氏夫妇(Lang & Lang,1981,转引自翁秀琪,2005)在研究水门事件时将议题分为三类:第一类议题是与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如环保议题。第二类议题只是与部分人关联,与其他人无关,如保护流浪狗。第三类议题与每个人都无关,如某个遥远国家的难民问题。由于议题建构多具有可变性,如何策略性地创造社会运动议题乃成为社会运动动员技术的重要一环。 议题是诠释社会真实的一种方法。任何议题的核心都在“诠释”,社会运动组织为防止所倡导之议题能见度过低,而特别需要对议题进行管理。社会运动组织在设定议题时,首先,必须强调他们所设定的议题是公共议题,并且会成为公众所关心的议题。其次,社会运动组织在设定议题时,不仅要告诉公众“想什么”,还必须告诉他们“如何想”。 德国社会学家于尔根·葛哈德(Uurgen Gerhards)指出,如果社会动员框架能够囊括下列五个方面,就能产生良好的动员效果:(1)寻找议题并且将它定义为一种社会问题;(2)指认出问题的原因;(3)诠释目标与成功的可能性;(4)寻找并且定位抗争对象;(5)正当化自身的行动(转引自何明修,2004)。这五条在中国践行最为有效的是第一条和第五条。寻找议题并且将它定义为一种社会问题往往运用在社会运动发起初期;正当化自身的行动则是贯穿在整个周期。 日常生活中有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够成为公众所关心的议题。一个问题若想成为公众关切的议题,首先要使公众意识到该问题若不解决会损及公众利益的严重性,因此议题应该具有正当性和公共性两大属性。议题的正当性是指,社会运动必须认同最根本的社会规范以及价值,即社会运动必须与正义、平等、公平以及有尊严的价值观连结在一起。只有具有正当性的议题,才能让动员过程更顺利,只有掌握社会上关键的议题,才能够使更多局外人、旁观者产生认同,进而维持运动的正当性、提升社会对运动议题支持。议题的公共性是指议题与公众的关联度有多少。这里有一个悖论,如果议题涉及面广,虽然可以扩大其公共性,但可能失之于模糊,缺少焦点。如果议题涉及面窄,虽然焦点明确。但可能获得较少公众的支持。因此一个议题既要涉及面广,又要焦点明确,达到动员效果,关键点在于是谁在组织动员,即动员者的身份与动员效果之间密切相关。本文认为社会运动与学生或青年身份的结合,最能产生动员效果。由于“学生”和“青年”的单纯形象,他们的集体行动往往能够引起公众的广泛关注。 凡是能够引发大范围社会运动的议题一定具有广泛的共识,这也是为什么环保议题最具有动员能量。环保议题由于是非政治性的诉求,往往不涉及政治价值,政府容忍度较高。但是,如果此类议题无法得到合理响应,或是诉求对象无力疏理,就有可能转化为政治力量;若是议题进一步在道德上取得制高点,就会使一起地方性抗争发展成为全国性的集体行动。表1是中国大陆近年颇有影响的环保群体性事件。 发生于2012年7月2日的什邡事件,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发起者和示威者几乎都由90后中学生组成。环境问题和土地使用权问题似乎对90后这一代青年特别有吸引力。社交媒体平台和手机短信由此成为共享抗议活动信息的主要手段。 青年集体行动都有其特定的议题诉求、价值取向和动员方式。表2、表3和表4分别是香港、台湾和澳门近几年发生的有影响的青年集体行动。 香港青年在社会发生重大事件时,每每扮演重要的角色。1970年代至1980年代被喻为学生运动的“火红年代”,例如1971年保钓示威、1982年学生组织发起“滴血成书”反对日本篡改史实等。 进入21世纪,香港学生运动再次引起社会关注。80后和90后开始参与政治,甚至变得比以往更加活跃,在2012年更有中学生自发筹组政治活动,并形成社会运动,直接影响香港政府的施政。而在2007年之前,香港青年对社会政治参与的意欲普遍偏低,对时政漠不关心。2010年1月反高铁是香港新一代青年社会运动的起点,从反对“国民教育”运动,到反地产霸权行动、反对“传媒恶势力”活动,到五区公投、五区苦行保卫菜园村,以及每年的元旦及七一游行集会,都能看到香港青年参与其中。香港青年如此深入介入香港社会运动,在香港历史上从未有过。 自香港80后青年反高铁运动之后,80后就不再是生理年龄的概念,而是一种新的“政治身份”及新的“行动方式”。香港80后和90后发起的社会运动与传统香港青年社会运动相比有三大变化,其一是摆脱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民生诉求而转为价值诉求;其二是摆脱上一代青年的长年非政治化状态,大量加入每年的定期集会和示威;其三是行动比较激进,如2013年七一游行出现示威者堵路。 在2000年政党轮替之前,台湾学生运动风起云涌,运动议题都是直指国民党一党独大。两党轮替之后,学生运动有所回落。2007年之后,学生运动又开始掀起新一波高潮。 与香港一样,台湾地区近期发生的青年社会运动也与他们的前辈有诸多不同之处:2011年1月“全国青年联盟”发起参与反国光运动,开创了社会运动新模式,就是“无组织的组织”的运动模式。“无组织的组织”的崛起,让集体行动在组织决策、公众动员、社会对话三大层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澳门特别行政区很少有青年集体行动,但近年来,澳门青年集体行动不论在数量、频率和强度都出现了新的态势,主要表现为,集体行动的频率趋增,行动的强度有所提高。2000、2006、2007和2010年的劳动节游行均发生冲突或暴力行为。集体行动规模也有所增大。回归前的游行,其参与人数多为百余人,而回归后由新兴劳工社团和民主民生团体发起的集体行动,参与人数多为千人以上,成倍数地增长。参与者诉求日趋多元。回归初期运动的参与者多为基层的失业工人,多针对生计不保而诉诸社会运动,但自2006年伊始,参与者加入了属专业人士之医生、教师、社工等,而一向在澳门社会运动中鲜有参与的公务员,以及被认为沉默一群的青年也加入行列 从上述青年集体行动议题的案例分析可以发现,青年集体行动的参与者崇尚后物质主义价值观,他们已经从上一代对消费、金钱等物质价值的单一追求,转向关心“生活质量”和生存环境等“后物质价值”。 青年集体行动往往是突发性的,属于应激性反应,比如2014年3月18日台湾太阳花学生运动就是如此,学生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大的政治效果,超出发起者当初的预想。学生的目的就是不想改变他们习惯的一种安全感、秩序感、生活方式,免受他们认为的服贸协定中所包含的种种不确定性所带来的不安全感。 安全感由两大部分组成,一是生命安全,二是利益安全。生命安全是生存问题,利益安全是生存状况问题。只要涉及这两个层面的议题,就会很容易形成“共识动员”。当一个社会运动成功地创造出集体认同时,它的解释框架总是和日常生活千丝万缕交织在一起的。一个议题是否具有动员能力,取决于它对公众安全感的冲击强度,冲击强度越大,越有动员能力。议题的动员能力=事件的重要性×情境模糊性。事件的重要性与情境模糊性两个条件中,任意一个为零,集体行动都不会出现。然而,事件到底有多重要、情境究竟有多模糊,这就需要集体行动发起者采用“行动框架诠释”策略。大陆多起反PX项目较好地诠释了议题的动员能力=事件的重要性×情境模糊性模型。在PX项目中,事件的重要性体现在公众认为化工企业会危害人体健康,与人们的生命安全直接相关。情境模糊性则体现在公众一知半解的对该项目究竟是“微毒”、“低毒”还是“剧毒”的认知上。“感觉到的不确定性”会触动“心理上的恐慌”,这样一来,对于社会中的个体来说,当他们感觉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存在不确定性的时候,就会在心理上产生焦虑与担忧,从而为集体行动创造了条件,正是不确定性才使得集体行动得以形成。由此可以看出,只要涉及人们安全感的事件,该事件的内容模糊不清,且易诱发恐慌,由此形成的议题动员能力就越强。 五、结论 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属于“议题”。一个“问题”在众多“问题”中能否脱颖而出上升为“议题”,取决于该议题必须具有正当性和公共性两大属性。只有与正义、平等、公平以及有尊严的价值观连结在一起的具有正当性和公共性的议题,才能让动员过程更顺利,使更多局外人、旁观者产生认同,进而维持运动的正当性、提升公众对社会运动议题的支持。议题动员能力除了必须具备正当性和公共性两大属性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关键点是谁在发起动员,即动员者的身份与动员效果之间密切相关。本文认为集体行动如果与学生或青年身份结合,最能产生动员效果。框架理论强调运动认同是议题建构过程中必要的一环,青年集体行动致力于抗争认同,尽管不排除直接的利益诉求,但更强调价值诉求。青年集体行动构建“抗争议题”最常使用的框架主题有以下几类:保护生命、保护文化、新闻自由、民主、人权等“后物质主义议题”,即使是利益需求议题也会被包装成“价值需求”议题,或者是“价值需求”议题隐含着“利益需求”议题,这两种需求经过框架延伸和框架转换等技术性手段的运用提升了原本单一议题的动员能力。 有学者认为框架理论实际上是在“运动过程自始至终都是极有组织”的假设前提下展开的。这种假设对美国这样一个社会中层组织高度发达、大量运动已被制度化了的社会来说有一定的解释力,但对中国就不太适合(赵鼎新,2005:213-214)。在中国,独立于国家之外的社会中间组织力量薄弱,集体行动往往具有很强的自发性,大量竞争性的话语和符号性行为往往同时并存于一个运动之中,共享一个主框架的不同运动群体也往往会借用其他运动群体的话语框架。决定哪种话语最终成为主导性话语的不仅是临时凑成的运动组织的领袖,而且还有主框架下其他群体的叙事框架。不过,本文认为,由于移动互联网的出现,过度强调社会运动组织的作用已不合时宜。框架桥梁、框架扩大、框架延伸和框架转换四种技术性手段在互联网时代的社会运动议题建构中大大降低了使用者的技术门槛,令“不满”更容易转化为“行动”,这种动员形态带有更强的“实时性”和“情绪性”。互联网技术去中心化的信息传递渠道,让潜在参与者藉由这个场域,形成一套或多套对于自身处境的判断与看法,有助于形成“当下事件是不合理、不安全”的一种共识,而这样的感受便是社会运动形成的必要条件之一。但是,潜在参与者对于处境的不满与愤怒,仅是运动的必要而非充分因素,潜在参与者还需要形成一种对于现状的诠释,包括现状是谁造成的、谁应该负起责任、谁是受害者、处境如何改善的“诠释框架”或“认知架构”,才能真正达成共识动员的作用。因此,青年集体行动发起者往往会采取把议题分解为多个层次,运用多重诠释框架,使动员的对象除了直接利益受损者之外,还包括间接利益受损者,乃至未来有可能受损者,将更多潜在旁观者纳入议题诉求范围,以争取更多的支持,选择具有伸缩性的议题是青年集体行动组织者在动员中最频繁使用的策略模式。青年集体行动中的问题、认同与动员_社会认同论文
青年集体行动中的问题、认同与动员_社会认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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