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山德清对学佛居士的开示与引导
谢重光
摘 要： 晚明居士佛教的成就与高僧的重视和推动密不可分。其中，憨山德清对于居士的开示和引导居功甚伟。憨山德清将与居士的交往视作济世利生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晚年时期与居士的交往，有两个特点：其一是分别对象，因势利导，特别是对于亲王和宰官，重在开导其出世入世不二，在平常日用中做好修行。其二是与有一定佛学基础的士大夫居士探讨佛学，通过阐释经典，商榷交流，传播佛法。
关键词： 憨山德清；佛教居士；因势利导；阐释经典；商榷交流
晚明居士佛教活跃，在佛学义学和修证方面取得显著成就，是晚明佛教复兴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所以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与一批高僧对居士佛学的重视、引导密不可分。憨山德清就是这批高僧中突出的一位。他倾注很大的时间和精力与居士交往，将之视作自己济世利生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大体说来，其早期与居士的交往，侧重于从造诣高深的居士处获得教益，从中吸取包括儒家思想资料在内的养分提高自己，丰富和发展佛学；中、晚期则主要是以大师的身份对各种不同类型的居士进行开示、引导。兹就后者略加剖析。
一、分别对象，因势利导
憨山对各类居士的开示和指导，始于憨山中年成名之后，首见于崂山隐居修道时期。著名的一例是万历二十二年（1594）憨山四十九岁时，“是年春三月，山东开府郑崑崖公，入山见访问法，为说方便语。”[1]郑崑崖即郑汝璧，昆岩（或作崑崖）是其号，浙江缙云人，时任山东巡抚。郑崑崖这次入山访问憨山问法，具体谈了些什么，不得其详。但从后来憨山德清对郑崑崖的开示语来看，主要还是悟道与修行方法的问题。憨山开示他说：
佛祖出世，千言万语，种种方便，说禅说教，无非随顺机宜，破执之具，元无实法与人。所言修者，只是随顺自心，净除妄想习气影子。于此用力，故谓之修。[2]
又说：
虽然中职学校的哲学课是常识课，但其教材的编写也遵循了一定的规范性和内在逻辑性的原则，因此，我们在教学中就必须遵循这一原则，从教材的逻辑结构上，从知识间的内在联系上，从学生的不同层次水平上，尽可能地把知识、道理讲清、讲透，而不是只停留在教学生画条条、背条条上。只有这样，才能增强知识的可信度，使学生在真正理解的基础上，心服口服，进而产生对该门课程的认同情感，从而激发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和探求知识的求知欲，从感情上能把思想政治课真正当成一门科学而严肃认真地去学习。在这种情况下，教与学就容易统一起来.哲学课的教学目标才能真正实现。
凡修行人，有先悟后修者，有先修后悟者。然悟有解、证之不同。若依佛祖言教明心者，解悟也。多落知见，于一切境缘，多不得力。以心境角立，不得混融，触途成滞，多作障碍。此名相似般若，非真参也。若证悟者，从自己心中朴实做将去，逼拶到水穷山尽处，忽然一念顿歇，彻了自心。如十字街头见亲爷一般，更无可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亦不能吐露向人。此乃真参实悟。”[3]
这时的憨山，不但熟读了多种佛经，深切了解教义，更有多次亲身证悟的经验，对禅与教的认识都很透彻，所以能如此真切地开示引导郑崑崖这样身居高位的居士。
在崂山时期，憨山还对山东德王作了开示和引导。憨山是如何结识这位王爷的，文献无征。大概是憨山久居崂山，慈圣太后屡次派人慰问他，加之憨山赈济灾民义举，名声远播，引起德王的注意和敬重。有一次德王召见憨山，座中谈论到佛法，第二天憨山上书德王[4]，作了如下开示：
以往提到儒佛融合或儒佛合一，佛教往往是被动的，依附的，从憨山与上述诸居士的交往，可以看出憨山对居士学佛的重视，也可看出他与居士交往中专注法施，体现出佛儒交往中的主动性和主体性。与萧玄圃的交往，就是这种情况的一个典型。萧玄圃即萧云举，字允升，号玄圃，广西宣化人，官居礼部右侍郎，故称宗伯。戊子冬，憨山与董其昌、吴观我等一群士大夫居士龙华寺夜谈，萧玄圃也是与会的一人。他与憨山自中年结下法谊，至老弥笃。据憨山《自序年谱实录》，天启三年癸亥（1623），师年七十八，居曹溪禅堂。“十月初四，萧宗伯玄圃公，应诏北上。入山见师，欣然留连，且为师卜寿穴。剧谈一日夜甚欢。出山师即示疾。”[31]憨山给萧玄圃的二首法语，就是在其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作出的。第一首开示什么是向上一路，西来心印：
这段话针对性很强。这里提到的德王，应是朱常洁。史载德王一系，都是比较贪婪的。[6]这位德王以亲王之尊，杀生、淫欲、妄想，都是他经常可能犯到的罪业；治国家、养臣民，是他必须面对的职责。所以憨山教他要戒杀生、寡淫欲、息妄想、断烦恼，要宽仁、忏悔、慈悲，静坐念佛。
但要如何念佛呢？ 这就牵涉到西方净土还是唯心净土的问题。憨山在开示中，阐述了他的“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唯心净土思想。他说：
目前不同工作系统使用各自独立软件，缺乏通用性，同时电力信息化管理没有统一的数据共享平台，导致用户使用复杂化。同时在电力企业中存在部分员工不熟悉信息化软件的情况，造成资源浪费[3]。
真心本来清净，因妄想染污，而苦恼旋生。佛身元是自心，因无明障蔽，而光明不现。即心是佛，自心作佛。念佛念心，观心观佛。一念妄心起，佛做众生。一念恶心起，佛即造业。一念觉心起，众生即化佛。一念善心起，地狱即变天堂。所以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心造天堂，心造地狱。心净则佛土净，心秽则佛土秽。除此心外，无片事可得。[7]
他再三强调的是要净化自心。但是作为亲王，荒奢淫逸很难避免，观心念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只强调净土就在心中，否定西方净土实有，可能会使其丧失信心。因此，憨山因人施教，对唯心净土与西方净土做了适当的调和，使之两得其宜。他说：
若人心心念佛，念念净土，则现前观想成就，过去罪业消除，临终病苦不缠。一念往生净土，即得见佛闻法，亲近弥陀。与安养极乐世界诸大菩萨，同游莲池海会。将来垂悲愿力，转去十方度生。不被生死拘留，往来得大自在。此修行直捷法门，除此心外，皆是邪魔邪法也。故曰惟有径路修行，但念阿弥陀佛，切不可错认秽浊五欲之乐，遮障本有清净真心，失却本有清净极乐也。[8]
开示和引导王爷，另一对象是蒲州山阴王。憨山德清是在去五台山修行的路上，经过妙峰禅师的引介而认识山阴王的，时在万历二年（1574），德清二十九岁。十年之后，憨山在山东牢山，偶然得知山阴王近况，遂主动写信去问候，赞扬他“日深如幻三昧，诸有并空，寸心无住”，并且祝愿他“安心一境，平视死生。”[9]又过五年，憨山仍在牢山，山阴王佛学进步，驰书请憨山印证，憨山复书逊让，并表示长期保持法谊的意愿：“傥不吝法爱，并流无穷，使千载之下，想见同风，岂直音声相和已耶。”[10]
后来憨山发配岭表，两人时有通讯。某日，憨山从邸报中得知山阴王上表要求断发出家，立即去信，作了重要开示：
山野以为，贤王果能亲生死如一发，则必能以一发引千钧。以此上为社稷，下为苍生，致君尧舜，夫复何难？是不待越三界，而取菩提。傥或习发于忠，以忠资习，是不免于徉狂。虽博名高，难收实效，而世出世法，两皆失之。意贤王必有所以自处矣。[11]
这段话，憨山以出世入世不二，要在济世利生的大乘菩萨精神劝勉山阴王。他认为，修习佛法不拘于一定的形式。作为一位亲王，要以社稷和苍生为重，把这本分的事做好了，则入世同于出世；反之，一味地看重形式，博取名誉，则“世出世法，两皆失之”。这就反映出憨山两种重要的佛教思想，一是会通儒释，以入世利生为导向；二是平常日用就是修行，工者务工，农者务农，官宦为官，当亲王的就当好亲王，不必特别刻意地另求修行方式。后来十几年间，憨山与山阴王多次互通书问，他都坚持以此劝勉对方。他这种融通务实的佛教思想，使他能够自如地与各种各样的居士打交道，既会通儒释又始终以佛法为主导。
憨山认为，平常日用不碍修道，亲王应以亲王身份作佛事，宰官则应以宰官身份作佛事。关于后者，他与胡顺庵的交往便是一个典型。
为贯彻落实《国家信息化发展战略纲要》《“十三五”国家信息化规划》《全国司法行政“十三五”发展规划》，全面推进司法行政信息化建设发展，司法部于2017年7月12日发布的《关于印发〈“十三五”全国司法行政信息化发展规划〉的通知》（司发通［2017］75号），明确提出司法鉴定管理信息化的管理要求。因此司法鉴定机构信息化建设是响应国家司法行政信息化发展的要求。对于紧跟司法行政管理政策，提高机构鉴定质量和效率，增强鉴定机构管理和服务能力，促进信息公开和社会监督，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胡顺庵名来贡，字天中，顺庵是其号。曾任平阳太守，调任雁门兵备道，憨山游五台时与之结识，此后保持长久的友谊，憨山对他的劝勉引导甚为殷勤。胡顺庵宦海浮沉，一度想告老还乡。这时憨山写信给他，劝他不必执着于隐退，因为“人生福禄，皆自前世预定”，不是你想做官就做，你不想做官就不做，修佛道不一定要“坐待解脱，方能进道”，关键是要“外居轩冕，内蕴佛心”，把表面看来是梏桎的官职“转为济胜之具”“现宰官身而作佛事”“但以慈为根，以悲济物，广行方便，安然取乎大定之中。”[12]
几十年过去了，憨山与胡顺庵都进入老境。这时憨山又以自己切身体会，开示胡顺庵。他说：
所述的继电保护装置整机智能测试方案，采用气源作为动力源及气阀作为控制机构，通过对保护装置多维度数据挖掘，充分利用生产过程中的历史大数据智能构建整机闭环测试环境，将繁琐的保护装置人工手动测试变成机器智能测试，并将原有离散的单功能测试行为转变为连续测试过程。这些尝试，对降低企业的测试成本，提高生产整机测试效率，推动工业4.0在智能电网保护装置生产制造领域的深入应用，实现继电保护装置的柔性智能测试做出了有益探索。
山野坐蛮烟瘴雾中，且喜生缘日薄，道缘日厚。形骸愈苦，心地愈乐。是则何地而非君恩？ 何莫而非佛力耶？ 此可与知己者道，难与俗人言也。
把受苦当作快乐，用生缘换取道缘，这是憨山遭贬生活的自我总结，也是对胡顺庵的告诫和劝勉。希望他要“打整自己脚跟下生死大事”：
企业之间的协调联动行为是多种集成要素相互作用关系的协调与整合。在众多有关组织协调及协调机制构建的文献资料中，不难发现合作协调相关影响因子的描述研究，可归结为相互信任、信息沟通、文化交融、利益分享四方面研究较为普遍的因素。
憨山用佛学脱离生死的思想解释《易经》中的义理，使原来就有深厚心学基础的周海门一点就透，经他解释，“门生数十人”也受到深刻的启发。所以不但周海门服膺憨山，从其问学的诸弟子亦向憨山问道请益。其中龙璋、王安舜、冯昌历三人受憨山指点，谛信禅宗，切志参究，最后王、冯二生还皈依佛门，进而影响其他有志者皈依佛教，对佛教在岭南的传播起了很大促进作用。
进而引用种种谚语、古贤语录，开示丁右武要改掉嗔心，树立慈悲心肠，放下、看破、忍过，逐渐修入佛地。他说：
山野二十年前，即证居士言此一着。故不惜身命，愿与之游。然虽半积阴功半养身，混到今日，就中一点赤心，大似张良始终为韩之意。与居士相与谈笑十余年，只是虚华境界，人情佛事而已，其实未曾打破肝胆。然与居士一寸心肠，炯然相照，亦未尝不知山野此段衷曲。将期白首同归，共了此事。[13]
还有一位丁右武，原来官至参政，也因得罪谪至雷阳。他是位粗人，习性粗浮激烈，虽敬重高僧，却不懂佛法。憨山初至岭南，遇到大灾，会城死伤众多，骸骨暴露。憨山令人收拾埋掩，“乃建普济道场七昼夜，丁右武身为之佐。”[14]类似的遭遇，共同的慈善事业，使得两人结成莫逆之交。憨山耐心地开导丁右武，使之皈依佛法，为之取法号觉非居士。憨山写给丁右武的信，推心置腹、谆谆教导之语，感人至深。他首先从彼此的共同遭遇入手，动之以情，喻之以理，开导对方克服我慢大障、粗浮习气，同死同生，共证菩提：
公与山野，此段因缘，固自大奇。海内识者，亦莫不称奇。良由我辈，皆堕世出世间二种知见。我慢大障，习气种子，覆蔽本有智慧光明。公堕此故铩羽中途，不展搏风之翼。山野堕此故法幢中折，不克振佛祖家声。赖诸佛广大真慈，不思议神力，同以迅疾法雷，而击破之。彼此人事不同，而所遭炉鞴同，既而所投苦趣同，且竟以性命相依同。岂不欲出生死同，证菩提同耶？ 故共将一篾束之，一齐抛掷东洋大海。直欲吾辈，顿将历劫粗浮习气，人我是非，恩怨得失，种种垢浊，一洗殆尽耳。不然，何其同死同生，亦至于此耶？ [15]
最后与胡顺庵以“白首同归，共了此事”共勉：
吾佛有言，一念瞋心起，百万障门开。此普贤菩萨利生之大忌。以瞋与慈悲，不两立耳。唯今但愿消得一分习气，便露十分光明。除得一分瞋慢，便立百分功德。古人所谓“不用求真，惟须息见。”又云：“不必别求，放下便是。”又云：“看得破，佛也做。”永嘉云：“从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我闻恰似饮甘露，消融顿入不思议。”于此足见，古人无他长，只是肯将胸中不可人意的事，一齐放得下。只是人所不堪忍处，自己忍得过。始也生忍，若忍至无生，则顿登佛地。[16]
最后又用大丈夫盖天盖地的气概激励丁右武，使之增加向佛的信心和勇气：
孙悟空虽没练习过画圈，但却无师自通，用金箍棒在地上画个圈，不仅又圆又大，金光闪闪，而且还能保护圈里的师傅不受妖怪侵害，这猴子果然了得。可惜那唐僧耳朵根子软，不辨真假，听了妖精几句好话，就忘了悟空叮嘱，刚一出圈，便成了妖精的战利品。
此后愿公，第一入忍辱法门，做省心工夫，作放下事业。回视从前半生行脚，都是梦事。一口吐尽，不留丝毫，赤力力跳。打起精神，踢翻窠窟，揭出崭新日月，别立生涯。如此方始是大丈夫，盖天盖地，不负生平之气象。[17]
并指引他首先要看透生死，然后可作出世津梁、出世雄猛丈夫：
愿与公生生世世，同为出世津梁，共作慈悲眷属，度尽众生，而不相舍离也。……愿公先向生死关头，作一关吏耳。此关一透，则可掉臂游戏。戈戟场中，是非堆里，处处头头，放光动地。现宰官身，作大佛事。如是可称出世雄猛丈夫，殆非古今世谛豪杰可比万一也。[18]
二、阐释经典，商榷交流
阐释儒经佛典，与居士商榷交流，借以传播自己的佛教思想，是憨山与居士交往的另一重要形式。如憨山著述《楞伽补遗》，虽流放岭南备尝坎坷艰辛而不辍。流放途中和到戍所后，因讲解《楞伽》义理而团结了一批居士。憨山《观楞伽宝经阁笔记》记载道：
顷蒙恩遣雷阳。丙申（1596）春，过吉州，遇大行王公性澥于净土中，请益是《经》。因出前草二章，公首肯。遂以正受注，并三译本，稽首属余请卒业焉。[19]
这位担任大行官职的王性澥，便是爱好《楞伽经》的学佛居士，因为认可憨山对于《楞伽经》经义的理解和发挥，而成为憨山的好友。同样因服膺憨山《楞伽经》经义而崇拜憨山，并作其护法的还有樊玉衡等一批岭南宰官居士。憨山《观楞伽宝经阁笔记》继续记载道：
戊戌冬（1598），侍御樊公友轩，以建储议谪雷阳，与余同伍。道过仙城，问雷阳风景何如。余笑曰：在人不在境。因出草（按：即《楞伽笔记》稿本）示之曰：此余雷阳风景也。公叹曰：信光明幢哉！愿广法施。遂为《疏》募众梓之。诸宰官长者居士，各欢喜成之。愿将此胜因，回向《楞伽》法性海中。仰凭慧光圆照，破此夙愆，蚤登解脱。冀见闻随喜，同入自心现量，共转此法轮，直至未来际。[20]
与憨山商榷佛学的居士都是士大夫和读书人，憨山耐心深入地与之商讨心性，从而引导他们向佛。在岭南，他用此法影响了一大批官宦和士子，使佛教在岭南得到迅速传播。其《自序年谱实录》记载：
海门周公，任粤臬时，问道往来。因摄南韶，属修《曹溪志》。粤士子向不知佛，适周公阐阳明之学。乃集诸子，问道于予。有龙生璋者，闻予议论，心异之。归谓其友王生安舜、冯生昌历曰：闻北来禅师，说法甚奇。二子俱来请益。予开示以向上事，谛信不疑，切志参究。二生素有德业，相率归依，日益众。自是始知有佛法僧矣。此后法化大开，三生之力也。[21]
文中海门周公是周汝登，字继元，别号海门，浙江嵊县人，时任广东按察使司佥事，代理韶州知府。他是阳明后学的一位骨干，醉心于阳明心学，又喜谈佛法，因与憨山往来，商讨心性之学。关于周海门率弟子向憨山问道的情况，憨山《自序年谱实录》万历二十四年（1596）条，记载了一则周海门请教《易经》义理得到憨山透彻点拨的故事，很能说明憨山对于周海门以及岭南居士群的深刻影响：
大参周海门公，率门生数十人过访。坐间，周公举“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发问，众中有一称老道长者，答云：“人人知觉，日间应事时是如此知，夜间做梦时亦是此知。故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周公云：“大众也都是这等说，我心中未必然。”乃问予曰：“老禅师请见教。”予曰：“此语出何典？”公曰：“《易》之《系辞》。”公连念几句。予曰：“此圣人指示人，要悟不属生死的一着。”周公击节曰：“直是老禅师，指示亲切。”众皆罔然，再问。周公曰：“死生者，昼夜之道也。通昼夜，则不属昼夜耳。”一座叹服。[22]
居士春秋日高，前景日窄。从来浊世滋味，备尝殆尽。谚云：到底盐如此咸，醋如此酸，到了作何究竟？古人云：来时尽好，只恐去时不如来时。此非虚语。居士谛思，从前功名事业，与夫儿女计，皆是他家活计。如何是自家活计耶？若一念猛省至此，不觉失声，自然着急，打整自己脚跟下生死大事。若不着急打整，还是不曾猛省。不猛省一下，又大非居士此等豪杰丈夫事。
憨山晚年，遇赦北归之后，其个人的声望达到顶点，其与居士的交往也出现新的高潮。这时，其为国祈嗣遭受无妄之灾却涅而不缁的操履，其研究释儒道各重要经典取得的成就与达到的高度造诣，已经为社会文化精英普遍认可，在与士大夫居士群的交往中，自然充当了导师的角色。憨山与这群士大夫居士讨论的问题极为广泛，兹举几例略加说明。
说到读什么经，如何读，则说：
吴应宾，字尚之，安徽桐城人，号观我，又号三一居士，曾任职翰林院，对《大学》《中庸》《易经》及庄子都很有研究，著述甚丰，是晚明三教合一思潮的重要代表之一。憨山早与吴应宾结识。董其昌曾说“余于戊子冬，与唐元徵、袁伯修、瞿洞观、吴观我、吴本如、萧玄圃同会于龙华寺憨山禅师夜谈。”[23]在这次著名的商榷儒佛的夜谈中，就有吴应宾父子的身影。吴观我即吴应宾，吴本如是其子，戊子年则是万历十六年（1588）。当时讨论的重点是《中庸》之义，或准确地说，是如何会通儒佛思想去理解《中庸》的某些义理。
将近三十年之后，憨山已年逾古稀，吴应宾也垂垂老矣。却以憨山北归、东游之缘，两位老人又相会于吴应宾家乡。应宾之子吴本如还想在家乡建一座如意庵留憨山居住，憨山谢绝了其好意。但两位老人探讨学问的热情复被点燃。吴应宾写信给憨山，憨山答信，稍叙“吴越之缘，草草了事”之故后，即转入讨论佛教相关问题：
法门寥落，不但明眼宗匠难求，即衲子中真心实行者，亦不易见。奈何法门澹泊至此！老居士净业精纯，法味日深。心见发光，当洞十方矣。傥有缘徐会一谈，亦此生之余幸也。[24]
前段所述，是彼此都以法门寥落为忧；后段则赞扬吴应宾“净业精纯”，希望有机会就此好好深谈一番。“净业”是指修净土法门，可见吴应宾晚年也归心净土。憨山晚年会通禅净，提倡唯心净土。他希望与吴应宾深谈净土问题，想必是强调他的唯心净土观，指导吴观心念佛。
在初始θ=θf时，由图6差值分析可得，ε=0.6为程序搜索初始偏心率。轴心位置搜索过程如图7所示，从中可知，平衡时的轴心位置为θ=228.1°，ε=0.689，当外力受到的扰动变化较小时，轴在平衡轴心位置附近稳定运行。采用修正的初始偏位角和偏心率的程序，与未进行差值修正相比(初始θ=60°，ε=0.5)，寻找过程极大地缩短了。
为了得到最优参数方案，有必要进行范围计算分析和每组仿真结果的每个因子水平的平均值计算．计算结果列于表5．
切念华严一宗，为吾佛根本法轮，清凉为此方著作之祖。其《疏》精详，真万世宏规。但《钞文》以求全之过，不无太繁，故使学者望洋而退。士大夫独喜《合论》明爽，率皆雠视，而义学亦将绝响矣。尝谓《论》固直捷，唯发明大旨。至于精详文义，或未及的指说者之意也。切慨！ 此大法失传，其如将来法眼何？ 不但心游法界，安于理观，即文字师，亦绝无人矣。山野自少留心于此法门，今嗟老矣。掩关山中，注意研穷。欲单观疏文，提挈纲要，去繁取简，务明大旨，在不失作者之意。既去其钞，又刈其科。直取发明本文，似为易了。虽不能如《论》之宏肆，而因《疏》明《经》，适有以通说者之意。或于疏义不续者，间亦出愚意。但取脉络贯通，亦不敢附赘。[25]
憨山认为，华严宗是佛教的根本法轮，唐清凉大师澄观的《华严经疏》义理精详，但卷帙浩繁，使学者害怕，不敢问津。李通玄的《华严经合论》，虽然明快直捷，但只是“发明大旨”，未能将文义一条条解释清楚。因而长期以来，华严经义失传，华严学几乎成为绝响。有鉴于此，憨山“自少留心于此法门”，年老后隐居山中，潜心研究，著此《华严经纲要》，化繁为简，就注疏发明本经，适当地融入自己的学习心得，使得读者能够明了此经大旨。憨山如此详述著作缘起和宗旨，自然是把吴应宾视作知音，希望得到他的共鸣、讨论和指教。所以此信紧接着说：
后来憨山著作《华严经纲要》，全书即将完成之际，又写信给吴应宾，谈了他的著述缘起和宗旨：
此亦山野老年，作忏悔地，且为来者申法供养耳。前二年因病不能致力，幸今年无恙，其功已完七八。恨不能与老居士一面证之。敢此附闻，发一欢喜耳。”[26]
憨山先于吴应宾去世，吴应憨山上首弟子福善之请，为憨山写了《塔铭》，对憨山一生佛学的精进作了很精辟的概括，认为憨山在禅的证悟上经历了“得宗通之相”的四个层次，做到了“妙喜大悟十八，小悟无数”。而对于《楞严》《法华》《楞伽》《华严》等重要佛典的注疏、解释、发挥，“种种说通之相，布在方?，覩烟悟火，宗通历然。”其融会佛教各宗各派，则“圆顿交参，禅土双妙。”对于《易经》《大学》《中庸》《春秋左传》《老子》《庄子》等儒道经典的阐述，皆“畅其玄义”，如此种种，不愧为佛法导师，作“东诸侯主”。应该说，这些评价，都是中肯而精确的。吴应宾自称一向服膺憨山，“啖法乳于名字之初，洒心血于窣堵之后。”[27]也符合事实。憨山与吴应宾的关系，介于师友之间。可以说吴应宾是憨山的弟子，也可以说吴应宾是憨山的法门知己。
与徐明宇。
引导居士归心净土，并用唯心净土的思想观心念佛，是憨山晚年与士大夫居士交往的主题之一。徐明宇官居侍御，写信向憨山请教，憨山回信，讨论的就是克服恶习，回归清净本心的修道问题，最后归结为留心净土，念念弥陀：
试思吾人自有知觉以来，以至今日，习于世故，染于物欲，日夜火驰，未尝暂止。较自悔悟知非以来，念道工夫，比于欲习，久近何如？生熟紧慢又何如？ 夫子尝论弟子中，能三月不违者，独颜子一人，其余则日月至焉。由是观之，以日月之工夫，敌多生欲习而欲胜之，是犹滴水救积薪之火，势不能也。古人明言，学道无他伎俩，只是生处要熟，熟处要生。久久纯熟，打成一片。自然念念弥陀，头头极乐矣。来纸索书，谨录净土诗二首，愿公留心净土一门。倘肯于念佛公案得力，久久自有受用地。”[28]
憨山悲愿习气很深，见到徐明宇这种具有般若种子的人，“一见即如磁石吸铁”，决不可能忘怀，因而会想尽各种办法引导他在学佛的路上有正信正行。憨山流放岭南期间，徐明宇派人带信给憨山，憨山回了一封长信，细细剖析佛教心性之理，谆谆启发其修行的正确方法和读经的适切途径。信中说到如何探求自己“本有的万古灵明之性”，要“认得真，说得透，看得破”，还要“生处要熟，熟处要生”“消磨习气，必定要念力为主”：
功名富贵，求之于人，此个事求之在我。孔子所谓“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虽然求之在己，第一先要认得真，说得透，看得破，方不错用心。万一知见不正，见理不真，不遇师友，将所疑之事，一一说得透；或目前人我是非，毁誉得失，计较之心不忘；或旧染习气浓厚，不能顿净，遇境触发，都把作正经道理会，此便是堕疑网，生退屈的时节也。以我等本性原来清净，只是无量世来，生生恶习，染至于今。熟不由人？而留心此事，几曾若今生自幼至今，读书做事，及日用饮食、男女、声色、货利之熟哉？故学道人，必定生处要熟，熟处要生，便是入门下手初步。其次消磨习气，必定要念力为主。[29]
与吴应宾。
六祖《坛经》，最为心地法门之指南。但中下根人，不能凑泊，以无工夫故耳。《永嘉集》一书，实是《坛经》注脚。若见解依六祖，用工夫如永嘉，何患不一超直入。只恐作话会耳。《楞伽》最是直捷，只是难看。独此二书，可为羽翼。[30]
表巴交给中汕厂后，阿花预付了黄立两千块回扣。黄立潇洒地往口袋一装，说过两天请我和阿花吃饭。过了一周也没见他有行动，后来还是阿花请了他。他是客户，客户就是上帝啊。不久黄立又给景花厂发来了第二批订单，十万个表把。过了一个月，中汕厂全额支付了景花厂第一批订单的加工费。
与萧玄圃。
本次研究搜集所获数据均采用SPSS21.0软件实施统计学处理，其中的计数资料和计量资料分别以（%）和（±s）表示，计数资料比较采取χ2检验，α=0.05作为其检验水准。
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异化劳动，使劳动者只有作为交换价值的生产者才能存在。交换必然要求打破依赖性促成广泛的交往关系。马克思在《57年手稿》中分析道：“一切产品和活动转化为交换价值，既要以生产人的（历史的）一切固定的依赖关系的解体为前提，又要以生产者互相间的全面的依赖为前提。每个人的生产，依赖于其他一切人的生产；同样他的产品转化为他本人的生活资料，也要依赖于其他一切人的消费”［5］102。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自然存在被完全否定了，人成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劳动不再是人自由自在的劳动，它完全是由社会决定的，生产成为社会化的生产，这种生产方式与传统生产方式有着巨大的不同。
伏承问日用工夫，敬陈如左：戒杀生可以延年寿，寡淫欲可以却疾病，息妄想可以明真心，断烦恼可以出苦趣，念佛可以生净土，宽仁可以治国家，忏悔可以灭罪障，慈悲可以养臣民。歌唱盈耳，不如念佛千声。嬉游终朝，不如静坐一日。此上功德，乃却病延年、多嗣永祚之妙法也。[5]
抽取本院2015年1月—2017年1月收治的口腔溃疡患者80作为观察对象，并根据治疗方式的差异分为观察组40例和对照组40例。本研究经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患者均签署知情同意书。观察组中男性21例，女性19例；年龄21～72岁，平均（53.6±4.9）岁；对照组中男性22例，女性18例；年龄23～70岁，平均（53.4±4.3）岁。纳入标准[2]：（1）符合口腔溃疡的诊断标准；（2）临床资料完整；（3）能够积极配合治疗。排除标准[3]：（1）对本研究药物过敏；（2）严重肝肾功能疾病；（3）伴有其他口腔黏膜病变。两组在性别、年龄等基本资料上具有均衡性（P＞0.05）。
入道先要了悟当人心体，本来光明广大，包含无外。弥满清净，圣凡不立，不为身心世界之所拘碍，此即向上一路。西来心印，唯此而已。既能悟彻此心，则于日用应缘，一切境界，如镜现像，来无所粘，去无踪迹。如此则凡所施作，皆从真心实际中流出。一一皆真实不朽之事业。[32]
第二首开示了顿悟与渐修要兼顾：
吾人心体，本来圆满光明。即今不能顿悟，不得现前受用者，盖因无量劫来，贪瞋痴爱，种种烦恼，障蔽自心。故渐修之功，不可少耳。[33]
所说是禅宗南宗的根本思想，但又吸收了北宗的渐修观点。憨山在自己临终之际，还孜孜不倦地向居士讲解和传播佛法，体现了他的悲愿，也说明他重视法施，终生不渝。
据研究，见于《憨山老人梦游集》与憨山互通书问的宰官居士有近九十人之多。这些宰官居士，有的是文坛泰斗，有的是政界巨擘，有的是心学大家，有的是文学、艺术、戏剧、书画界的翘楚。其中多数是憨山在崂山时期结识的，而在憨山遇赦北归之后，特别是吴越之游时，又结识了一批新知。[34]憨山与这么多的著名士大夫居士交往，基本上如上举诸例，一方面以平等的态度交流佛法，互相学习；另一方面尽其所能，为居士们排难解惑，引导其进入法门，精进佛法，以期获得最终的解脱。这是憨山的悲愿习气所致，也是他实践法施的重要形式，因而也是他实践大乘菩萨济世利生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注释：
[1]《憨山老人梦游集》卷53，《憨山老人自序年谱实录》，万历二十二年甲午，续藏经第73 册，第840 页。
项目区有3个农民用水者协会：桃花山镇农民用水者协会、调关镇农民用水者协会和东升镇农民用水者协会。由于项目区内农田水利工程均为小型水利工程，其产权均已经移交给了农民用水者协会，由协会对项目区内的末级渠系、渠系建筑物等进行维护和管理。桃花山镇农民用水者协会管辖范围内水源供水方式分为提水灌溉和自流灌溉，调关镇农民用水者协会和东升镇农民用水者协会管辖范围内供水方式为提水灌溉。
[2]《憨山老人梦游集》卷2，《法语·答郑崐巖中丞》，续藏经第73 册，第468 页。
[3]《憨山老人梦游集》卷2，《法语·答郑崐巖中丞》，续藏经第73 册，第469 页。
[4]这封信开首有言：“屡荷垂慈，眷顾殷勤。驰情再四，感激甚深，惭愧无地。昨幸亲觐威光，仰劳玉体，问道谈心。”故知德王对憨山垂顾已久，终于召见，当面问道谈心。
[5][7]《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4，《书问·上山东德王》，续藏经第73 册，第557 页。
[6]见《明史》卷119《诸王四》，中华书局，1987 年，第3635 页。
[8]《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4，《书问·上山东德王》，续藏经第73 册，第557 页。
[9]《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4，《书问·与蒲州山阴王》，续藏经第73 册，第557 页。
[10]《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4，《书问·与蒲州山阴王》，续藏经第73 册，第557 页。
[11]《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4，《书问·与蒲州山阴王》，续藏经第73 册，第558 页。
[12]《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6，《书问·与胡顺菴中丞》，续藏经第73 册，第576 页。
[13]《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6，《书问·与胡顺菴中丞》，续藏经第73 册，第576 页。
[14]《憨山老人梦游集》卷54，《憨山老人自序年谱实录》，万历二十五年丁酉，续藏经第73 册，第841 页。
[15]《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6，《书问·与丁右武大参》，续藏经第73 册，第572 页。
[16]《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6，《书问·与丁右武大参》，续藏经第73 册，第572 页。
[17][18]《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6，《书问·与丁右武大参》，续藏经第73 册，第573 页。
[19]《憨山老人梦游集》卷23，续藏经第73 册，第625 页。
[20]《憨山老人梦游集》卷23，续藏经第73 册，第625 页。
[21]《憨山老人梦游集》卷54，万历二十六年戊戌，续藏经第73 册，第841 页。
[22]《憨山老人梦游集》卷54，万历二十四年丙申，续藏经第73 册，第840 页。
[23]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卷4《禅悦》，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67 册，第482 页。
[24]《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6，《书问·答吴观我太史》，续藏经第73 册，第594 页。
[25][26]《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6，《书问·答吴观我太史》，续藏经第73 册，第594 页。
[27]《憨山老人梦游集》卷54，附录：吴应宾《大明庐山五乳峰法云禅寺前中兴曹溪嗣法憨山大师塔铭(有序)》，续藏经第73册，第847 页上至848 页。
[28][29]《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5，《书问·与徐明宇侍御》，续藏经第73 册，第568 页。
[30]《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5，《书问·与徐明宇侍御》，续藏经第73 册，第568 页下。按：《永嘉集》一卷，唐代永嘉玄觉撰，又名《禅宗永嘉集》《永嘉禅宗集》。其书以天台止观思想解释禅宗之禅，提示修禅渐修历程，并融入其本人修悟的经验。
[31]《憨山老人梦游集》卷54，天启三年癸亥，续藏经第73 册，第845 页下。
[32][33]《憨山老人梦游集》卷16，《法语·示萧玄圃宗伯》，续藏经第73 册，第539 页。
[34]夏清暇：《憨山大师佛学思想研究》第一章第三节，上海：学林出版社，2007 年，第65 页。
*作者简介： 谢重光，福建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收稿日期：2018-09-01。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课题“晚明佛教改革与近代人间佛教研究”（项目编号：13BZJ011）。
[责任编辑 李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