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均衡经济中的企业家行为——论舒尔茨的企业家理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企业家论文,理论论文,经济论文,论舒尔茨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西方企业家理论经过100多年的发展， 已经超越了早期经验概括的特点，转向借助现代微观经济学的分析工具，把企业家当作一种稀缺资源来分析，并试图从实现经济均衡的角度来评价企业家的作用，把企业家分析纳入到新古典经济学的一般均衡体系中。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西奥多·舒尔茨分析了非均衡经济的特征和企业家在其中的作用。运用他所开创的人力资本理论，具体研究了企业家的供给和需求，以及影响企业家供给的制度安排问题。这是现代西方企业家理论的一个代表，本文试对此作一介绍和评析。
一、非均衡的经济和企业家职能的界定
新古典经济学把静态经济作为研究的参照系。静态经济意味着没有收入增长和变化。当处于均衡状态时，有效的价格体系使资源的供给和需求相等并保持不变，经济一直处于有效率状态。人们在这种状态下实际上接近了经济最优——生产和消费函数维持不变，不需要进行更多的人力资本投资以掌握更有效的资源配置方式。经济过程严格按照惯例进行，不断地重复同样的行为。只要没有外来冲击或内部的创新和“突变”，经济就会一直处于均衡状态。
但是在现实世界中，非均衡是绝对的，均衡是相对的。从长期看，人们生活在一个经济现代化的动态过程中，面临着一系列经济条件的变化，而经济条件的变化造成非均衡。非均衡的产生与静态均衡状态相比，表明既定相对价格体系发生变动，形成了各种潜在获利机会。从非均衡到均衡的恢复，意味着经济主体通过有意识的资源再配置，使获利机会得以实现。
均衡恢复这一过程以及某些经济主体在这一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特殊行为和绩效，始终没有被新古典一般均衡理论所重视。众所周知，新古典一般均衡的实现依赖于两个基本假设：（1 ）经济行为者在既定约束条件下最大化其目标；（2 ）经济行为者拥有完全信息（包括交易条件），同时市场提供了一个拍卖机构，保证供给和需求相等。在这两个基本假设下，均衡的实现是瞬时的、无成本的，实现均衡的过程实际上消失了。从非均衡到均衡过程中的企业家作用当然也就无从谈起。
新古典经济学通常是在遭到激烈的批评中发展的，尽管一般均衡理论作了扩展以分析恢复均衡的过程以及经济行为主体在其中的作用，但是并没有予以认真分析。这是因为一般均衡理论借助“趋势性假设”和“同质性假设”这两个条件来处理人们恢复均衡的行为。所谓趋势性假设是指经济中存在着趋向均衡的强烈趋势。在这个假设下，新古典经济学又通过交易成本、信息成本和主观风险与预期等概念，把非均衡问题转变为假想的均衡问题，避开了均衡的实现过程。实际上，假定存在着均衡趋势并不重要，关键是恢复均衡问题无法借助这个假设解决。希克斯曾经指出：即使存在均衡或均衡趋势，如果向均衡的收敛速度十分缓慢，根据均衡假设作出的判断仍然是不充分的。
同质性假设是指推动经济现代化过程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具有同质性。只需要考察投资率、劳动增长率等因素就能把非均衡增长变成均衡增长。而事实上非均衡产生的时间、地点及其创造出来的获利机会是不同的。知识和技术进步导致了专业化分工，并形成各种专用性的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它们都是非同质的。同质性假设简单化了这些问题，它既不能说明非均衡的起源和发生方式，也不能说明恢复均衡的最优速率。
既然在新古典一般均衡理论框架中不能对经济非均衡及均衡恢复过程作出有效的解释，就应该转换研究思路。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舒尔茨运用人力资本研究的成果，避开了新古典经济学的困境，通过赋予企业家恢复均衡的职能和企业家供求分析，形成了与新古典一般均衡理论不同的理论框架。这也正是舒尔茨的企业家理论新颖和重要之处。
和熊彼特一样，舒尔茨认为企业家是经济现代化和经济从非均衡到均衡的恢复过程的关键角色。他把企业家职能界定为：对经济条件的变化作出反应，发现潜在获利机会，打破常规，在自己的经济活动空间中重新配置时间和其他资源，使经济恢复均衡。由于非均衡是异质的，不同经济主体恢复均衡的时间、地点和获利机会各不相同，因此，这里的企业家行为是一个抽象的行为，统一表现为恢复均衡。舒尔茨的这一观点被称为企业家的恢复均衡假说。
舒尔茨始终关注经济变动对人力资本的影响。他认为经济条件的变化意味着专业化分工、技术进步、生产知识的增加等一系列知识存量的变化。这些都会促使特殊人力资本的形成。特殊人力资本的形成又使人们的收入递增，增加他们选择的“机会集”，使他们更有能力把握经济非均衡提供的获利机会。
根据恢复均衡假说，企业家范围除了包括熊彼特定义的企业家外，还包括小企业主、农场主等自我雇佣者以及其他行为主体。正如米塞斯所说：所有人类行为都会有企业家要素。
舒尔茨认为，均衡一旦恢复，企业家职能就暂时结束。如果经济条件再次变动，经济主体又将表现出企业家职能和再配置行为。因此，在经济从非均衡到均衡再到非均衡的动态发展过程中，虽然一直有企业家行为，但是对个别经济主体来说，企业家不是一种固定持久的职业。经济主体只是在某个时候暂时表现出企业家行为。
企业家行为的暂时性，使得可以用暂时收入方法来识别企业家。如果把经济主体的收入分成企业家收入即暂时收入和非企业家收入即持久收入两部分，那么当经济行为者的收入大部分由暂时收入组成时，该经济行为者就是企业家。
二、企业家的需求和供给
根据舒尔茨的恢复均衡假说，经济从静态均衡变成非均衡状态，其中蕴涵着各种非同质的潜在获利机会。企业家具有发现这些潜在获利机会的能力和判断是否值得和是否可能实现这些获利机会，以及再配置资源使经济恢复均衡的能力。经济在外部“冲击”下不断从均衡到非均衡，企业家才能又不断地使经济恢复均衡。这种动态的过程促进了经济发展。而且由于经济非均衡是常态，企业家恢复均衡的职能就始终不可缺少。因此从经济现代化的意义来说，存在着对企业家恢复均衡功能的需求。从实现经济现代化的进程来说，存在着在多大范围或多大程度上使用企业家能力的问题。总之，经济现代化进程中存在着对企业家的需求问题。
舒尔茨着重探讨了企业家需求和供给的五个方面：
1.企业家能力。与熊彼特、柯兹纳等人认为企业家能力全部来自先天禀赋的观点不同，舒尔茨除了肯定企业家能力部分是天生的外，还十分强调企业家能力可以通过教育、经验、保健等人力资本投资后天获得。他认为，经济行为者后天获得的能力有两种经济效果，一是工作效果，指从事某个特殊职业时对以后工作或职业产生的正面作用；二是配置效果，指在特定情况下表现出来的企业家能力，它是企业家发挥作用的前提。企业家对经济条件变化的反应能力和恢复均衡的效率取决于他的配置能力。这种配置能力不止是企业的企业家所具有，其他经济行为者，如自我雇佣者、农场主、家庭主妇等也都具有。由于经济非均衡是非同质的，企业家配置能力也因此而具有专用性，是一种专用性人力资本。而且非均衡的出现频率越高，企业家所积累的配置功能就越具有专用性。
企业家能力除了后天可获得外，还具有时间维度。舒尔茨认为一个人的能力是指他在进行特定活动时表现出来的效率和是否胜任这项活动，任何能力的发挥都有个时间维度。企业家配置能力的时间维度取决于恢复均衡的效率，一般来说比较短。因此企业家不是一种固定的持久的职业，企业家“没有身份证”。
2.不确定性、风险和企业家收益。弗兰克·奈特曾明确区分风险和不确定性的性质。他认为不确定性是不可知的、无法度量的，不确定性导致的结果事前无法预期。而且企业家就是“镶嵌于”不确定性之中，通过对不确定的把握获得一种不确定性剩余。但是新古典经济学的发展却把风险和不确定性混淆在一起。例如，有的学者使用“不确定性程度”、“不确定性范围”、“不确定的最小数量”等术语。实际上这些术语描述的都是可以估计出来的概率，都应归入风险范畴。卢卡斯区分了可保险的风险和不可保险的风险。前者是企业家根据经验估计的并且为企业家和经济学家共同发现的概率，后者指只被企业家主观估计到而经济学家不知道的概率。但是，实际上不可保险的风险和真正不确定性仍然不是一回事。
舒尔茨接受奈特对风险和不确定性的区分，认为风险本质上是一种成本，可以从预期收益中得到补偿。然而，不确定性不是一种成本，它既可能带来预料不到的利润，也可能产生意外的损失，不确定性对企业家行为结果的影响是对称的。但是并不能因此得出企业家在不确定情况下无所作为这个结论。实际上从动态过程来看，企业家期初对真正不确定性一无所知，到了期末，真正不确定情况有了确定的结果。企业家才可以根据结果积累起经验，形成对未来的预期能力，尽管下一期仍然存在着真正的不确定性。
基于以上认识，舒尔茨认为，对企业家的收益应从真正不确定性和企业家对未来的预期能力两个方面进行界定。原则上，企业家能力的时间价值或者说企业家的预期收益至少应不低于他所放弃的他的人力资本从事其它活动的收益。
3.企业家需求。企业家需求产生于经济非均衡向均衡恢复的客观要求。对于一个经济体系来说，经济条件的变化是不确定的和不稳定的，这决定了对企业家恢复均衡能力的需求也是不稳定的。但是，当出现经济非均衡时，激励企业家发挥他的再配置资源能力的动力是企业家的预期收益。这一预期收益部分由从恢复均衡中预期能获得的暂时收入组成。在恢复均衡过程的初始状态下，这种预期收益对企业家的激励最高。随着资源再配置过程的开始，激励逐渐缩小，直到大于零的某一限度。这时如果边际的预期收益很小，低于这个限度，那么就难以形成足够强的激励来诱发企业家能力的发挥，使经济恢复到某一完全的均衡点。
对企业家能力的需求还有其他特征：这种需求经常是突然和短暂出现的，它取决于特定类型的经济条件的变化。而且一旦均衡实现，预期收益不再存在，因此企业家获得的是暂时收入。从宏观角度看，经济条件变动时，最先对经济条件变动作出成功反应的企业家获利最大，而且这时企业家的人数较少。高获利会吸引更多的企业家加入进来，处理经济非均衡问题。但是这些后进入的、行动缓慢的企业家所形成的预期收益低于早期进入的企业家，甚至亏损，在竞争中被淘汰。
4.企业家供给。企业家供给主要取决于企业家能力。企业家能力由先天具备的和后天获得的两部分组成。尽管先天具备的企业家能力在人们之间有差异而且这种差异很重要。但企业家供给分析主要是针对后天获得的那部分企业家能力而言。舒尔茨认为，这是由于先天具备的能力在人数较多的人口中的分布是同样的。例如，美国和中国先天具备企业家能力的人口分布没有明显的不同。但是，中国的单位人力资本投资所形成的后天获得的企业家能力却明显少于美国。
因此，企业家供给包括成年人口中实际存在的和潜在的具有企业家能力的人数和他们先天具备的和后天获得的企业家能力的质量。企业家能力供给的质量是在时间过程中通过不同形式的人力资本投资提高的。也就是说，在不同类型的非均衡向均衡的恢复过程中，企业家通过边干边学和经验积累，使再配置能力得以提高。只要人们自由选择，后天获得的企业家能力会使人们从未来的预期收益中得到最大化的效用。这样，以人力资本投资量为自变量，企业家能力为因变量，可以得出简化的企业家能力供给函数。
与普通生产要素的供给相比，企业家能力的供给具有以下几个特征：
（1）企业家能力的供给与劳动分工或经济专业化水平有关。 劳动分工越细，经济专业化程度越高，人们所处理的经济非均衡越具有特殊性。与一般人力资本的积累相比，企业家将积累更多的专用性人力资本。
（2）企业家能力的供给与制度约束或制度激励相关。 由于企业家能力的存量不可能与拥有它的人分离，不可能转移给他人，因此在恢复均衡过程中，除了企业家通过形成预期收益自我激励外，经济制度还可以通过影响企业家的预期收益或目标，对企业家能力的供给产生影响。
（3）企业家能力供给具有时间维度。在短期，例如一天内， 企业家能力供给可以通过减少闲暇的时间来增加。因此，增加对企业家的激励，提高企业家的时间价值，会使企业家能力供给增加。在长期，人们不断地面临着经济条件的变化，不仅每次处理的经济非均衡性质不同，而且即使相同，也要面临新的不确定性，因此，通过每次在恢复均衡过程中的学习和经验积累，企业家能力供给也会增加。
（4）企业家能力供给与企业家人力资本投资方式相关。 较高的教育水平会缩短企业家的学习时间，加快企业家恢复均衡的速度和经验积累。在处理比较复杂的经济非均衡过程中形成的企业家能力同时具有高度的专用性，它的“沉没成本”较高。“快的技术变化率使得过去经验失去作用，并且增加今后经验形成的信息量”。因此除非和特定经济条件的变化联系在一起，否则一般地谈论企业家能力的价值是毫无意义的。此外人们健康的改善、生命周期的延长，也都会增加人力资本存量，有利于企业家能力供给的增加。
5.企业家需求和供给的相互作用。舒尔茨对企业家需求和供给的分析表明，在经济现代化过程中，经济条件的变化导致的非均衡赋予企业家潜在的获利机会或预期收入，产生了企业家需求。企业家需求大小又决定了既定企业家能力的供给水平和质量。把企业家需求表和供给表放在一起，就可以找到企业家能力的供给均衡点，该点表示恢复均衡过程中实现了的企业家能力，见下图。进行汇总，就可得到宏观意义上的企业家总量。
三、企业家人力资本产权和制度变迁
舒尔茨认为，人力资本投资和人的经济价值的不断提高之间存在着很强的联系。人的经济价值的提高产生了对制度的新需求，迫使社会重新设立一些有利于保护人力资本产权的制度。之所以会如此，舒尔茨认为制度是一种具有经济价值的服务的提供者，经济现代化导致制度变迁的成本和收益发生相对变化，产生对新的制度的需求和供给。条件成熟时，某项制度安排就会发生。
在经济非均衡向均衡的恢复过程中，企业家人力资本的经济价值不断提高。企业家存在着寻求制度安排，以保护其人力资本收益的内在要求，社会必须适应这种要求，提供保护企业家人力资本产权的制度。同时社会还应该主动进行一些制度变迁，激励存在形成企业家素质和人力资本投资。一个国家在这方面的制度安排越成功，它的人力资本就越丰富，后天形成的企业家素质也就越高，经济发展速度也就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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