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在世界体系理论中的起源与发展_布哈林论文

马克思主义在世界体系理论中的起源与发展_布哈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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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种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科学理论,世界体系论有多种理论源流,但马克思主义无疑是最重要的,因为马克思主义直接构建了世界体系论的理论内核。(注:经过30多年的发展,世界体系论有多种流派,本文所探讨的是以沃勒斯坦为代表的现代世界体系论。)《世界体系观导论》一书的作者夏农指出:“世界体系论整合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方法的主要因素和基本方法”,“汲取了马克思主义传统中的一些既有模式,以创造一种现代化理论的替代理论。世界体系论代表延续、修正和综合这些先前成果的明确尝试。”(注:Thomas R.Shannon,An Introduction to the World-System Perspective,Westview Press,1989,p.2;p.11.)具体而言,由沃勒斯坦奠基的世界体系论受到马克思、卢森堡、列宁和布哈林四位马克思主义者的影响,同时又与六七十年代新马克思主义思潮有密切的关系,这表现为它由依附论直接发展而来。

马克思的资本积累论

资本积累是现代世界体系的根本动力,资本积累问题是世界体系论的核心问题。沃勒斯坦认为:“无止境的资本积累也许被认为是现代世界体系最重要的活动和构成它的独特性。没有先前的历史体系似乎曾经有过类似的特征。”(注:伊曼努尔·华勒斯坦:《历史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2页。)那么,马克思对资本积累的详细阐述和伟大贡献无疑是沃勒斯坦所必须首先借重的。世界体系学派的另一核心人物霍普金斯指出:“马克思的资本主义积累论(从此有了‘资本自我扩张’的术语)对我们而言是个有用的出发点,原因有二:一是它是现代世界体系发展的核心问题;另一是它的视角:它的理论是关于该主题的唯一主要理论,不是含蓄或明确地关于国家的(或国际的)发展,而是关于资本主义的普遍发展,也就是说,正如我们选择将它解释为关于世界范围内资本主义发展的理论。”(注:Terrence K.Hopkins,Immanuel Wallerstein et al,World-System Analysis:Theory and Methodology,Sage Publications,1982,p.12.)在世界体系学派看来,马克思的资本积累论是他们解释资本主义现代世界体系的出发点和理论前提。

首先,世界体系学派关于无止境的资本积累是现代世界体系根本动力的观点可以直接从马克思的《资本论》中找到论述。资本积累是指剩余价值的资本化,剩余价值是资本积累的源泉,也是唯一源泉。马克思的两个公式——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不仅适用于描述单个资本,而且也适用于社会总资本。扩大再生产公式揭示无止境的资本积累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规律和客观必然性。

其次,世界体系论接受了马克思资本积累公式的前提,即资本主义是唯一的生产方式。马克思分析的是一个纯粹的资本主义社会,他在《资本论》中指出:“为了对我们的研究对象在其纯粹状态下进行考察,避免次要情况的干扰,我们在这里必须把整个贸易世界看作一个国家,并且假定资本主义生产已经到处确立并占据了一切产业部门。”(注: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70页。)“按照我们的规定,资本主义生产已经取得了普遍和唯一的统治,除了资产阶级外,只有无产阶级。”(注: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84页。)沃勒斯坦认为马克思这一假设有着重大意义,它意味着研究对象上的重大转移,即“从国家限定的经济空间转移到世界经济的空间。”(注:Givanni Arrighi,Terrence K.Hopkins & Immanuel Wallerstein,Antisystemic Movements,London:Verso,1989,p.6.)市场不再被视为局限于每一民族国家内部的独立经济空间,世界经济也不再被理解为连接独立国家经济空间的国家间经济。马克思把整个贸易世界看成一个国家,这实质上是强调世界经济的整体性。

再次,世界体系论还修正了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伴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和资本积累的进行,社会的两极分化现象日益严重。一方面是社会财富日益集中到少数资本家手中,另一方面是无产阶级日益贫困化,这成为资本积累的绝对规律。这个规律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对抗性:资产阶级积累财富,无产阶级积累贫困,社会财富的增加与社会的两极分化是同一历史进程。对此,沃勒斯坦指出:“我认为,马克思对阶级关系和资本主义最清醒、最正确的洞察是有一个两极分化的进程,一个创造两个阶级的过程。我忐忑不安地加上一句,他从未详细地描述这一进程。我宁愿指出这个洞察是正确的,在历史上确实存在一个日益增长的两极分化,它是资本主义两个进程——无产阶级化和资产阶级化的结果。它是资本一劳动关系的本质。”(注:Terrence K.Hopkins,Immanuel Wallerstein et al,World -System Analysis:Theory and Methodology,p.95.)沃勒斯坦将这一阶级分析放到现代世界体系中,揭示现代世界体系的中心与边缘、发达与欠发达、以及日益增长的南北差距实际上就是世界范围的阶级分化。劳耶指出,沃勒斯坦“运用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社会进程的分析,将之运用到现代世界体系的层面,这样,马克思笔下的资产者和剥削者,就成为沃勒斯坦笔下的核心国家。”(注:Robert H.Lauer,Perspective on Social Change,Allyn & Bacon,1991,p.328.)同时,马克思笔下的无产者和被剥削者就成为现代世界体系中的边缘国家。既然沃勒斯坦将马克思的“一个国家”理解为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即现代世界体系,那么,“一个国家”内部的阶级分化就变成了现代世界体系内部的两极分化。但沃勒斯坦认为马克思所描述的两极分化是一种完全的资本主义状态,并非资本主义进程中的普遍现象,而是现代世界体系发展的终极现象。他指出:“也许再过50年,世界经济将首次完全按照《资本论》第一卷中所描述的价值规律运行”,“但资本主义价值的充分胜利是作为体系的资本主义危机的标志……如果每个人都成为工资的奴隶,少数人从多数人那里剥削剩余价值几乎是不可能的。”(注:Immanuel Wallerstein,The Capitalist World-Econom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4,p.55.)也就是说,当世界上只剩下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时,当前的资本主义现代世界体系将走向终结。

卢森堡的“第三”市场论

卢森堡认为在马克思的扩大再生产公式不具有普遍性。因为它要求“积累必须在两个部类同时进行,而只有在下列条件下才能做到这一点:即生活资料部类增加不变资本的数量恰恰等于生产资料部类增加他们的可变资本和个人消费基金的数量。”(注:罗莎·卢森堡:《资本积累论》,三联书店1959版,第83页。)在IIc的增加=Iv的增加+Im的增加这个方程式中,第一部类决定了积累的规模,第二部类的积累完全由第一部类的积累所决定和控制。在现实的资本主义经济中,为了保证资本积累的扩大,就需要商品需求的持续增长。卢森堡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找不到这些增加商品的消费者,因为资本家不会完全消费掉剩余价值,工人购买商品用的工资是分配给他们的可变资本,其他阶级则是资本家和工人的联合消费者。那么,这个购买者在资本主义世界之外,剩余价值只有在资本主义与非资本主义世界之间的交易(“第三”市场)中才能实现。“所以从剩余价值的实现及不变资本要素的取得两方面来看,国际贸易,一开始就是资本主义历史存在的首要条件。因为国际贸易,在实际的情况下,基本上是资本主义生产形态与非资本主义生产形态之间的交易。”(注:罗莎·卢森堡:《资本积累论》,三联书店1959版,第283-284页。)剩余价值的实现则依赖于非资本主义社会各阶层的消费者,他们的存在使资本积累成为可能。与马克思不同,卢森堡分析的是一个资本主义和非资本主义共存的社会,对非资本主义社会的剥削成为资本积累和剩余价值实现的前提。

卢森堡对世界体系论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沃勒斯坦接受卢森堡将资本积累解释为资本主义对非资本主义蚕食的动力。卢森堡认为原始积累不仅仅出现于资本主义的早期,而是一直贯穿资本主义历史的始终。她指出:“马克思特别着重强调歌洲资本对殖民地国家的掠夺。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从所谓‘原始积累’的角度来分析。在马克思看来,这些过程是附带发生的,只是说明资本的发生史即资本在世界上的最初出现情况。它们表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法从封建社会母胎内出生时的痛苦过程。当马克思进入资本生产和流通过程的分析时,它又重新申述了他的前提,即资本主义生产占普遍而唯一的统治地位。”(注:罗莎·卢森堡:《资本积累论》,三联书店1959版,第287-288页。)沃勒斯坦认为卢森堡这一论述的意义在于:“道出这一特定争议(指关于资本主义定义的争议)中马克思的模糊性和不连续性的关键点,模糊性能使弗兰克和拉克劳将他们的思想追溯到马克思。”(注:Immanuel Wallerstein,The Capitalist World-Economy,p.8.)弗兰克认为欠发达地区不是封建主义,而是资本主义的一部分;拉克劳则认为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包括不同的生产方式。(注:A.G.Frank,The Myth of Feudalism,in Capitalism and Under-development in Latin America,Monthly Review Press,1967;Ernesto Laclau,Feudalism and Copitalist in Latin American,New Left Review,67(May-June 1971).)沃勒斯坦是弗兰克的支持者,他认为弗兰克符合马克思主义的精神,而拉克劳只是固守文本。

其次,沃勒斯坦不赞同卢森堡将世界经济分为资本主义的和非资本主义的部分,但认同卢森堡提倡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非资本主义领域的扩张。如果取消生产方式的划分,就可以看到世界经济的整体性和通过国际贸易所塑造的世界经济不同部分之间的依赖关系。沃勒斯坦将卢森堡的“第三”市场拉进了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之中,那么,卢森堡所洞察的世界经济的资本主义部分对非资本主义部分的剥削类似于沃勒斯坦的中心对边缘的剥削。沃勒斯坦认为交换决定生产,剩余价值是通过交换来实现的,这一观点也来自于卢森堡。其实,卢森堡勾划了一个资本主义存在和扩张的世界历史图景,但没有如沃勒斯坦那样赋之以一个具体明确的构架。沃勒斯坦指出:“通过使用‘资本主义’和‘非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术语,卢森堡显然进一步陷入混乱。如果将这些术语置于一边,它的观点是完善的。”(注:Immanuel Wallerstein,The Capitalist World-Economy,p.8.)

再次,沃勒斯坦关于资本积累的历史分析借鉴了卢森堡的观点。在卢森堡看来,作为一种经济形态,资本积累的无止境欲望推动资本主义主义不断地向外扩张,资本主义正努力成为世界上唯一的经济形态和生产方式,一旦当世界上只剩下资本家和工人时,社会主义将取代资本主义。沃勒斯坦也认为资本主义是一个历史体系,它经历产生、发展和灭亡的生命历程。自资本主义产生以来,它的内在矛盾推动资本主义不断向外扩张,同时也使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日益两极分化。他指出:“解释资本主义体系运行的基本条件是因为有人还不是无产阶级”,(注:Terrence K.Hopkins,Immanuel Wallerstein et al,World-System Analysis:Theory and Methodology,p.97.)这一看法与卢森堡认为资本主义没有崩溃是因为存在非资本主义的劳动如出一辙。沃勒斯坦将马克思的“一国”和卢森堡的“世界经济”理解为“现代世界体系”,认同他们所提出的社会主义产生的共时性和整体性。和马克思和卢森堡一样,沃勒斯坦将期望寄托于全球性社会主义世界秩序产生于世界资本主义的终结。

列宁和布哈林的帝国主义论

列宁和布哈林都将帝国主义视为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列宁将资本主义分为自由资本主义和垄断资本主义两个阶段,而“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垄断阶段,”并进一步提炼出帝国主义的五个基本特征。布哈林将资本主义分为三个阶段:商业资本主义、工业资本主义和金融资本主义。金融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帝国主义是一种“金融资本的政策”,金融资本的征服性决定了帝国主义的征服性。因而,在列宁和布哈林看来,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到特定阶段的产物。

列宁和布哈林的帝国主义论可以追溯到霍布森,沃勒斯坦称这种帝国主义论为“霍布森—列宁范式”,以区别于“熊彼特范式”。(注: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认为帝国主义与资本主义没有必然关系,帝国主义“在特性上是返祖的”,因为“按照历史的解释,(现代帝国主义起源)于过去,而非现代生产关系。”参见J.A.Schumpeter,Imperialism and Social Class,New York,1951,p.65.)他指出,霍布森——列宁范式植根于西方知识分子19世纪末期的感觉,“他们发出了那个时代灵验的内心呼声。”(注:Albert Bergesen ed.,Studies of the Modern World-System,Academic Press,1980,p.23.)但列宁和布哈林的帝国主义论有其时代的局限性,其问题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1.如果殖民主义是垄断兴起不可避免的后果,那么就无法解释二战后的“非殖民化”现象;2.它无法为我们分析社会主义国家在当代世界经济中的作用提供理论依据;3.20世纪的帝国向殖民地输出多少资本值得怀疑,20世纪的美国和19世纪的英国比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的荷兰的资本输出比例是否更大,或是否在经济上更重要难以弄清楚。沃勒斯坦认为:“由于强调所说的东西在1870年后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中是‘新的’,霍布森和列宁使我们严重地误入歧途。他们把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分为两个独立现象,这导致我们把帝国主义视为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个‘阶段’,一种特定时期国家的对外政策。”(注:ibid,p.18.)沃勒斯坦接受了布罗代尔的观点,认为世界市场在1870年前后没有质的区别。从16世纪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早期到20世纪中叶,跨国链条的数目无论在量上还是在质上大体相似。虽然跨国经济活动的总量已经绝对增加,但这是经济活动总量扩大的结果。帝国主义并非资本主义的一个阶段,它只是资本主义历史体系的一个方面;它并非资本主义发展到特定阶段的产物,而是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派生出来的强国对弱国的活动。列宁和布哈林都分析了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中贸易的不平等性和两极分化。列宁认为,在“过度成熟”的资本主义国家中,可以获得高额利润的投资场所已经不多,而落后国家由于原料和劳动力都十分便宜,所以容易获得高额利润。加之殖民地制度结构的落后和国家实力的不足,资本在殖民地比发达国家更容易建立垄断。这样形成一种被称为帝国主义的新剥削体系:殖民地提供廉价的原料和劳动力,进口宗主国的贵重物品。这使巨额财富流入宗主国,同时加剧殖民地的相对贫困。因此,“金融资本和托拉斯不是削弱而是加强了世界经济各个部分在发展上的差异。”(注:列宁:《列宁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815页。)在沃勒斯坦看来,列宁所论及的资本输出是霸权受到挑战时的一种同期性现象:一方面,挑战国创造重商主义保护带,以削弱霸权国的商业和金融优势,双方都采取了殖民性的瓜分边缘的方式;另一方面,霸权国由于固定资本相对陈旧和实际工资相对提高造成的相对生产率下降,这意味着霸权国的资本家能在母国之外找到更理想的投资机会。资本输出作为帝国主义的形态之一,强化了中心—边缘交换的不平等性和两极分化。布哈林将城乡分离视为一切社会分工的基础,并用于国际分工。他指出:“整个国家变成了‘城市’,即工业国,而整个农业地区变成了‘乡村’。在这里,国际分工同整个社会中两个最大部门的分工——工业和农业的分工是一致的,从而形成所谓‘一般的分工’。”(注:尼·布哈林:《世界经济与帝国主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4页。)因而在世界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中,一方面是几个发达的“文明的强国”,另一方面是外围的半农业或农业体制的不发达国家。国际交换是国际分工的表现形式,布哈林以马克思的劳动价值学说来阐明国际贸易中的超额利润。“依据这个观点,超额利润来源于商品的社会价值(所谓‘社会’,应该理解为世界资本主义整体)同个别价值(所谓‘个别’,应该理解为‘各国民经济’)之间的差异。”(注:尼·布哈林:《世界经济与帝国主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51页。)布哈林其实描述了现代世界体系的中心和边缘之间不同的劳动分工和两极分化。中心即“文明强国”,边缘即不发达国家。中心生产力水平较高,主要生产附加值高的工业品,边缘生产力水平偏低,主要生产原材料和农产品,这是现代世界体系内的国际分工。工业品和农产品的贸易使剩余价值从边缘的农业国转移到中心的工业国,造成两极日益分化。

沃勒斯坦虽然也批语评了列宁和布哈林的帝国主义论,但认同帝国主义具有垄断和跨国的特征,以及帝国主义行为所造世界的两极分化。他将列宁的“帝国主义是垄断的资本主义”的结论与布罗代尔的“资本主义是垄断经济”的观点相结合,从而将帝国主义视为资本主义的一个方面,而非一个阶段。在列宁和布哈林关于帝国主义的论述中,我们已经看到沃勒斯坦帝国主义论的理论基础。这一帝国主义论与资本积累论结合起来,可以解释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运行和两极分化进程,解构古典经济学的自由贸易学说。

依附论:世界体系论的雏形

依附论是世界体系论的初始阶段和雏型。沃勒斯坦坦承:“世界体系论把依附论视为它要整合的许多对象之一。”(注:柯志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与社会主义——伊曼纽尔·沃勒斯坦访谈录》,《知识分子》(香港)1996年夏季号。)夏农更明确地指出:“与世界体系论最直接联系的思想流派是依附方法。实际上,世界体系论是它的自然结果,许多先前的依附论者都有都认同了世界体系论。”(注:Thomas.R.Shannon,An Introduction to the World-System Perspective,p.15.)在沃勒斯坦创立世界体系论之后,依附论的代表人物弗兰克和阿明都转变成为一个世界体系论者。世界体系论是依附论的系统化,其核心内容来自于依附论,这主要表现在两方面:

首先,沃勒斯坦接受了依附论关于世界经济是资本主义的观点,提出“资本主义与世界经济只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注:Immanuel Wallerstein,The Capitalist World-Economy,p.136.)依附论从世界经济而非民族国家经济的宏观视角出发,将各民族国家或不同地区的经济纳入同一世界经济之内,观察到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整体性和依附性特征。在弗兰克与拉克劳关于拉美是封建主义还是资本主义的争论中,沃勒斯坦是弗兰克的支持者。他声称:“据我看,基本问题涉及到为比较的目的应采用适当的分析单位。基本上,尽管斯威齐和弗兰克在这点上不是非常明晰,尽管多博和拉克劳都找出马克思的文本,似乎明确地表明他们更忠诚于马克思的观点,我相信斯威齐和弗兰克更符合马克思的精神而非文本。”(注:ibid,p.9.)沃勒斯坦提及的“适当的分析单位”是指现代世界体系或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在这个世界经济中,16世纪东欧和西属美洲的“封建主义”不同于中世纪欧洲的封建主义,前者的地主为资本主义世界经济而生产,其高压剥削的经济界限取决于市场供求曲线;后者的地主为地方经济而生产,其高压剥削的经济界限取决于他供养自己家庭的需求和战争费用。无论西属美洲的委托监护制还是东欧的“再版农奴制”,都是“强制的商品性农作物劳动制度”,这是“一种资本主义的而不是封建主义经济的劳动控制方式。”(注:伊曼纽尔·沃勒斯坦:《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02页。)现代世界体系经过四个世纪的扩张,从欧洲一隅到囊括全球,凡是被融入现代世界体系的地区,不再是原始的、奴隶的或封建的经济形态,而是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一部分。沃勒斯坦与依附论者在考察世界经济时都强调其资本主义的特性,但沃勒斯坦更加明确地将资本主义与世界经济历史地统一起来,并赋予现代世界体系的分析框架。

其次,沃勒斯坦发展了依附论的中心—边缘关系。依附论认为中心—边缘关系广泛存在于世界经济中,这个链条具有向心性,通过层层剥削,使剩余价值积累到中心地区。造成这种剥削关系的原因在于不平等交换,(注:不平等交换由伊曼纽尔提出,他认为在生产中,工资是自变量,商品价格是因变量,工资水平决定商品价格。国际贸易看起来是等价交换,实际上是不平等交换,因为工资的不平等导致交换的不平等。参见A.伊曼纽尔:《不平等交换——对帝国主义贸易的研究》,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出版社1988年版。)正是通过这种交换,边缘的财富不断地流入中心,从而造成了两极分化。沃勒斯坦接受依附论对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中心—边缘划分,并增加一个半边缘,使现代世界体系呈现出中心—半边缘—边缘的等级结构,其中中心地区在现代世界体系中起主导作用。在经济上,中心地区由那些工农业生产最有效率、经济活动最复杂和资本积累水平最高的国家和地区构成,它们的生产采用最先进的技术、最高水平的机械化和最密集的资本,从而生产出最先进的产品;在政治上,中心国家在现代世界体系中拥有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和最有效率的管理体系,以及强势的文化形态。边缘地区的情况大体与中心地区相反,半边缘的技术水平、资本密集度和政治军事力量都介于二者之间。但半边缘是必不可少的结构性要素,它在现代世界体系中起着缓冲作用。沃勒斯坦将中心—边缘关系与不平等交换等同起来。他指出:“某一地区把所拥有的较不‘短缺’的货物‘卖给’另一地区,其售价比同等标价但朝相反方向流动的商品体现出更多的实际投入(成本),这样,总利润(或剩余)的一部分就从一个地区转移到另一个地区。这是中心——边缘关系。”(注:伊曼纽尔·沃勒斯坦:《历史资本主义》,第15页。)剩余价值向中心的集聚提供了中心进一步发展的资金,加强了中心地区在产品上的竞争优势,使他们生产出更稀缺的产品,深化不平等交换的进程。同时,中心地区集聚的资本能够维持强大的国家机器,确保边缘地区接受既存的国际劳动分工和等级结构。一旦当既存的不平等交换体系遭到挑战时,中心地区的国家机器就会发挥作用。因此,当中心地区出现一个稳定的霸权时,这个霸权总是提倡和捍卫自由贸易;当中心地区出现几个潜在的霸权竞争时,则是殖民主义和贸易保护横行时期。

比较而言,世界体系论在三个方面比依附论更进一步:一、世界体系在时空上具有整体性,世界体系论从一个更加明确的分析框架来观察世界经济和国际体系的静态结构和动态进程;二、世界体系论从全球性出发,强调依附的普遍性和边缘国家的共同性,从而克服了依附论的拉美经验的局限性;三、世界体系论认为社会主义阵营也是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一部分,是反体系运动的产物,淡化了依附论关于美国—拉美和苏联—东欧问题上的意识形态分析。

结语

由上可见,世界体系论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折衷、综合和延续。一方面,沃勒斯坦折衷和综合了经典马克思主义。在资本积累论方面,沃勒斯坦关于无止境的资本积累是资本主义根本动力的观点显然来自于马克思与卢森堡,他将卢森堡的“第三市场”拉进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之中,同时将马克思的“一国”放大为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使现代世界体系在生产方式上是同质的,而在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和劳动控制方式上是差异的;在剩余价值论方面,沃勒斯坦的现代世界体系相当于卢森堡的资本主义世界和与其交易的地区、列宁和布哈林的资本主义世界与殖民地,卢森堡的剩余价值相当于沃勒斯坦的超额剩余价值,列宁和布哈林论述的产生超额剩余价值的发达国家的资本输出和商品输出和沃勒斯坦的中心与边缘贸易的观点一致;在帝国主义论方面,沃勒斯坦的帝国主义既可以说是“霍布森—列宁范式”的延伸,又可以视为“霍布森—列宁范式”与“熊彼特范式”的折衷;在历史趋势论方面,沃勒斯坦将马克思和卢森堡的历史趋势论衔接起来,他接受卢森堡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扩张导致资本主义的灭亡观点,又将马克思所描述的纯粹资本主义状态理解为现代世界体系发展的终极状态,在此基础上得出与马克思和卢森堡相同的结论:社会主义产生于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瓦解之中。另一方面,沃勒斯坦继承了“新马克思主义”的成果。依附论是站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驳斥自由主义的现代化理论,世界体系论则是对依附论的发展和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理论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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