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与否定:美学的逻辑选择_美学论文

怀疑与否定:美学的逻辑选择_美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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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81(2000)01—0068—05

中国现代美学行走的是一条以模仿和描述东西方现成理论话语的悲剧化道路,只不过充当了对于以往美学思想的知识看守的角色。或者更确切地说,现代美学只是恪守在当今历史文化语境的视界,对现实的审美现象、文化现象、艺术现象进行了“思想重复”的阐释。这就合乎逻辑地规定:现代美学必然内在地构成知识悲剧和思想悲剧的二重性存在。于是,当今美学如何诞生自我的理论话语和寻找新型的概念方式就成为势在必行的逻辑选择了。在人类又一个世纪之交的历史时节,本文试图从以下两个论题切入,对现代美学的重建提供一种思维途径。

存疑

现代美学的思维缺乏之一即是“存疑”的精神,只是单向度的以肯定逻辑的方式承接了东西方传统美学的思维结果,而遗忘了以否定逻辑对现成的思维存在进行存疑与追问。这就必然导致:使自我存在遮蔽在各式各样的理论话题和逻辑概念之中从而丧失自我领悟、自我筹划的思考权力。于是,现代美学对于“存疑”的需要就势必转换为对于一种长期匮乏的思维方式的逻辑选择。

“存疑”(epokhe)原义指向“保持、停顿、休止、定位、定时”诸方面,古希腊、罗马哲学家将之引申为怀疑论(scepticism)哲学的中心概念,并赋予丰富的思维规定性,提升到具有本体论和方法论相统一的认识范畴。皮浪(Pyrrhon )主义将“存疑”阐释为:“我既不能从我们的感觉也不能从我们的意见来说事物是真或假的。所以我们不应当相信它们,而应当毫不动摇地坚持不发表任何意见,不作任何判断,对任何一件事物都说,它既不不存在,也不存在,或者说,它既不存在而也存在,或者说,它既不存在,也不不存在。”[1](P177 )怀疑论主张,对事物应该持有存疑的“意见”,只能悬搁自我的看法,不能作任何“肯定”的判断。与这种思维的“存疑”相回应,皮浪又标举一种“无言”(aphasia)的哲学态度,认为思维主体只有放弃判断, 对事物不作任何取舍,才可摈弃思维的烦恼,达到心神安宁、超越是非的生存境界。柏拉图学园派代表人物阿尔克劳西将“存疑”理解为:存在者对于任何知识与信念不能持“同意”的态度,因为这些知识与信念总为感觉与理性难以把握,而个体的感觉与理性也是不可靠的和值得怀疑的。罗马的怀疑主义者塞克斯都·恩披里可在这一思维路径上似乎走得更远:“无论感性知觉或思维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个真理的标志,我们可以用来当作真理标志的一切,都是充满矛盾的,都是不可靠的。”[2](P457)既然事物不可知,真理也非一种客观形态的存在, 现象界充满对立与矛盾,一切均可“存疑”,因而对事物应持悬置判断的态度。“存疑”的思维态度到了笛卡儿手中被演化为一种哲学原则,他主张“对现有的一切认识和观念一律加以怀疑,然后再设法找到一个确凿无疑的真理,用以作为演绎的出发点。”[3](P498)“要想追求真理, 我们必须在一生中尽可能地把所有的事物都来怀疑一次。”[4](P1 )笛卡儿著名的哲学命题——“我思故我在”,“思”是“我在”的前提,而“存疑”是“思”的前提,“怀疑”活动是前导的或内在的运思活动。如果说“我在怀疑”,也就意味着“我在思”,“既然我在怀疑,我在思想是无可怀疑的,那么作为怀疑活动的主体‘自我’的存在也就是确实可靠的了。”[3](P501 )笛卡儿将“我思故我在”作为“研究哲学的第一条原理”,而研究哲学的第一条原理的逻辑基点无疑是指向“存疑”的心灵活动。西方哲学的“存疑”的思维线索延续到休谟那里被演变为对神学信仰的怀疑,他放弃对于知识、认识活动等方面的存疑关注,而对于人类普遍接受的精神信仰持有怀疑态度。尽管他的存疑主要局限在宗教领域,但对启思人类之于精神自我的怀疑不无价值与意义。西方哲学的怀疑主义传统在20世纪的现象学再次获得思想的回声。胡塞尔认为:“普遍怀疑的企图属于我们的完全自由的领域:我们可以试图怀疑任何东西,不论我们可能坚定地相信它们,甚至在充分的明证性中肯定它们。”[5](P95)然而,这位现象学的创始人更多地改造了“存疑”这一概念。他将“存疑”转化为现象学的“悬置”(epoche)。他说:“我们现在可以让普遍的悬置概念在我们明确、新颖的意义上取代笛卡儿的普遍怀疑的设想。”[5](P95)胡塞尔将“存疑”引申为现象学的思维工具,形成现象学的“悬置”或“加括号”,主张将所有以往的思想观念予以悬搁,采用存而不论的方式,这就是所谓“悬置判断”,并凭借这种现象学的方法,“面向事物本身”,面向纯粹意识中所呈现的现象界,达到认识的本质还原、先验还原,从而建立一门理性主义的明确性的“本质科学”。

与西方哲学的“存疑”这一思维方法相同,中国古代思想史也包含丰富的怀疑主义精神。先秦时代有两个怀疑主义代表人物,一位为具有哲人内蕴的浪漫诗人,另一位可称为诗人哲学家。前者为屈原,他的《天问》即是哲学化的诗,全诗共提出170多个问题, 包含着对自然现象、历史事件、现实生存、神话传说、精神文化等等方面的怀疑与沉思;后者是庄周,《庄子》一书可称为诗化的哲学。与西方思想界的“存疑”传统相异,庄子的“存疑”很少围绕知识论与认识论这样的逻辑思维的轴心而运动,而是关注从智慧论与生存论层面上,凭借诗性思维和富有想像力的哲学悟性,一方面对实存世界存疑,怀疑所有客观事物的真实性和合理性。另一方面对社会历史存疑,怀疑迄今为止的社会历史的意义与价值。再一方面对精神存在存疑,包含对知识形式、理性认识存疑。由此规定,庄子的“存疑”更趋向对精神自我的存疑,更关注对存在者的自我提问。在庄周的哲学逻辑里,整个现象界只不过呈现为精神自我的幻相,与其说是对整个现象界的存疑与提问,不如说是对自我意识的存疑与提问。精神现象学的最高提问和最终存疑均归返为对存在者的提问与存疑。庄子的“存疑”,用他的诗性语言来表达就是“县解”。“且夫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此古人所谓‘县解’也。”(《大宗师》)“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古之谓是帝之县解。”(《养生主》)庄子的“县解”,与西方哲学的“存疑”、“悬置”的概念有相同之处,均倾向对现象界采取判断中止、存而不论的态度,对知识命题、逻辑形式持有怀疑论的眼光。但是,庄子的“县解”更属于生存论的人生智慧,强调的是对于现实世界的存疑与暂忘。更进一层,庄子甚至主张对自我的情感存在、生命存在、思维存在存疑与暂忘。他推崇“吾丧我”的精神境界,实际上就是凭借自我存疑的思维方式来达到对整个现象界的悬搁、存疑、拷问。庄子的哲学,无疑表征着中国古典怀疑论的至高境界。

现在,回到我们美学的原旨上。我们认为,当代美学的根基性缺陷之一即在于:在方法论层面上丧失了开启新思维之门的怀疑主义,在逻辑层面上遗忘了具有意识发现功能的否定。当代美学寻找自我话语的努力途径之一是,应该延请怀疑论哲学,寻回我们遗忘久远的对于知识价值的否定精神,从而诞生自我意识的新型存在形式。[6] “存疑”既作为美学本体论的思维转向,又作为美学方法论的逻辑选择,同时引申为探究美学新话语的精神张力和运思工具。

遵循怀疑论的思维规定性,当今美学应该采用“悬置判断”的方式。美学的“悬置判断”,首先,应指向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这种传统思维派别的逻辑划分,因为这种划分源自片面的和虚假的理论信仰,它属于无意义的主观逻辑的假定。美学应当超越唯心论和唯物论的理论界限,因为对美学的探究和对美的领悟,如果陷入“唯心”与“唯物”的二元相分的思维陷阱就丧失了自身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只有悬置这两种对立的思维派别的判断方式,美学才能走出传统的迷津而达到自身的澄明。其次,美学应当悬置对于美与美感、审美对象与审美经验的传统二元划分原则的判断。这种二元论的逻辑原则是对传统形而上学的主客分离、现象与本质对立的思维规定性的遵从,它将美这一精神无限可能性的虚无化存在和诗性存在割裂为对立相分的存在,由此导致使一个富有思维灵性和智慧内质的精神存在解构为机械逻辑和知识内容的矛盾体,这种判断损害了美学探究的意义与价值。

与哲学的“存疑”方式相关,当今美学选择“存疑”作为自我的思考方式必然获得一定的理论意义。如果说传统哲学的“存疑”隐含着“悬置判断”和采用“无言”、“不动心”的中止思考的方式以求得理性的宁静和内心的和谐,那么,当今美学应该对这种消极的心智游戏,必须选择有“怀疑”地思与言、诗性与智慧的思与言这样的方式,将“存疑”的怀疑论(scepticism)晶核呈现出来。首先,当今美学必须对所有现存的美学命题与概念予以存疑,以怀疑论的眼光和重新提问的方式进行全面而深入的清理与反思,对我们迄今为止所信奉不移的理论原则及其判断标准予以否定逻辑的阐释。在本体论层面上,(1 )美学应存疑美与美感的二元论,否定美的客观实在性,应该超越“在场”的东西,走向精神无限可能性的纯粹意识的自我直觉,为美找到诗意的虚无化存在;(2)应存疑现象与本质的二元论, 消解传统形而上学的主观的对立逻辑,认为现象即本质,任何现象均呈现在主体的纯粹意识之中,美之现象即是本质,美必然是精神界的纯粹意识的直觉现象;(3 )应存疑审美活动的因果逻辑,否定知识形式和真理形式在审美活动中的逻辑前提作用,认为它们和美之间没有必然联系,甚至连中介作用也不具备。在生存论层面上,(1)美学必须对现实性命题予以怀疑, 否定美的现实性的存在意义,拒绝讨论“审美现实”这样的伪命题。(2 )应对实践性命题予以怀疑。由于“实践”概念秉具实用理性的工具性与目的性,包含一定的感性欲望和经济功利观念,同时它必须借助于知识形式和语言工具而获得现实性,因此它必然与美这一人类精神的诗意生存保持一定的距离。(3)有必要对以往美学的“历史性”概念予以怀疑, 否定历史理性、历史意志等历史性存在和美之间的逻辑联系,否定生存论意义上美是历史过程产物的形而上的诠释。除此之外,当今美学应该从各个理论层面对传统美学命题予以存疑和重新提问,以求诞生新的理论话语。其次,当今美学必须对所有现存的美学方法和思维路径予以存疑,以怀疑的方式进行重新审视和拷问。(1 )美学必须对历史主义方法予以存疑。传统美学设置了一个巨大的思维魔圈,即:美之存在与历史存在的等同。在这一思维阴影里,人们企图以历史主义方法,凭借对社会史、物质史、经济史的历时性的动态描述,从中寻求美学概念和审美经验的生成与解答。美具有超历史的精神特权,因为它属于人类精神共时性的自我直觉与自我否定,是纯粹意识以无限可能性的诗性智慧进行超历史的自我提问与自我独白,它不能被限定在社会历史中寻求一个简单的历史唯物主义的解释。(2)美学必须对逻辑思辩方法予以存疑。 这一方法主要建立在理性主义和知识信念的基础上,试图用逻辑工具和知识形式来解答包含丰富精神内容的审美活动的艺术活动,而这些活动远远超越了形式逻辑、抽象思辩的界限而蕴含着人类精神的直觉、体验、想象等等心理因素,美更多的是精神的诗性生存和智慧生存,传统美学对逻辑思辩方法的信奉正是其方法论的局限之一。(3 )美学必须对经验归纳方法予以存疑,传统美学将美理解为主体的心理经验,借助于对这种经验的重复性归纳而达到某种理论的确立。美属于人类精神无限可能性的虚无化存在,它是不可重复的自我精神的不间断的提问活动和否定活动,经验归纳方法对于审美活动是无助的和不具备意义的。最后,美学必须对心理内省、精神分析方法予以存疑。美属于人类的纯粹意识的诗性直觉的思,属于人类精神的自我想像、自我领悟与自我独白,是超越日常知识活动、心理活动的智慧活动和悟思活动。所以,心理主义方法只能涉及审美活动的表层和边缘,而无法窥探其内在的心灵面目。除此之外,对于其它美学研究方法,均可予以不同程度的存疑与重新设问,由此我们才能开启美学探索的新思维之门。

否定

现代美学之所在存在“失语症”,是因为它缺失一种理论的“否定”精神,沉醉在模仿与描述东西方各种理论话语之中而失落自我精神的可能性,无法倾听自我心灵的回声和筹划对现象界进行新视界的言说。于是,对于“否定”的遗忘就造成现代美学的悟性和想像力的丢弃并相应带来理论创造力匮乏的悲剧结果。

“否定”(negative)作为一个传统的哲学范畴是毫无疑义的。黑格尔之于它作过较多的阐释。他将“否定”作为构造庞大的哲学体系的思维工具,认为精神存在的自我发展取决于内在的矛盾运动,而这种矛盾运动又取决于理念自身的否定性。正题被反题所否定,反题又被正题所否定,循环往复,正是由于理念(绝对精神)自身的不断否定或异化,以构成一个精神上升发展的圆圈并最终导致一个理论体系的诞生。而他的精神哲学或精神现象学即是这个“圆圈”最合理最完善的象征与终极。马克思与恩格斯则推崇“辩证的否定观”,认为在否定过程包括肯定,在肯定过程包含否定,只有凭借“否定之否定”的规律,主体存在才能洞悉事物的本质和窥见真理的光辉。在西方现代哲学家中,萨特对否定概念给予了一定程度的眷注。他将否定视作哲学一种重要的思考手段,一种超越性的不断使自我和世界获得新的价值与意义的精神境界和生存方式。萨特认为,自在的存在是未经知识所观照、体验的存在,未为意识赋予意向性和目的性,因此既无时间性也无逻辑性,是异化或荒谬的存在。与此相异,自为的存在是自在的虚无化存在,是意识自在存在一个否定的结果,意识之于自在的存在的显现就属于是虚无化的否定过程。由于意识自身的存在必然是虚无化的,因此它能够超越自身使自在得以“出场”转化为自为的存在。意识的这种虚无化、否定性、超越性永无止境,所以主体存在总处于一个不断否定的精神过程。萨特将这种主体意识的由自在存在至自为存在的逻辑运动称之为“否定的辩证法”。与萨特相似,法兰克福学派的阿多诺也标榜“否定的辩证法”。他认为传统的辩证法均在同一性的逻辑原则里生存,总是逃逸不出单向度的肯定逻辑的制约,而否定的辩证法是消解同一性思维模式的哲学认识方法,它强调“否定”,而拒绝“肯定”,是一种主观的辩证法。阿多诺否定存在一种客观的辩证法或自然辩证法,他认为只有具有不间断的否定势能的辩证法才是合理存在的辩证法,这种“否定的辩证法”,采用“矛盾地思考矛盾”的逻辑方式来达到对历史与现实、存在与意识的深入理解。毫无疑问,上述哲学家均将“否定”提升为一种理论工具,一种思维方式和逻辑手段。“否定”被赋予了具有意识发现和精神领悟的意义与价值,作为一种具有探究、创造的逻辑功能而被显明、呈现。

以“否定”作为精神存在的自我烛照,中国现代美学恰恰患上了对于“否定”的遗忘症,而这种对于否定的遗忘主要指向这两个互为因果的层面。一方面,现代美学遗忘了对“他在”的东西方现有美学理论的否定,缺乏对现存的各式各样的美学话语的否定性阐释和解构性重建,只是沉迷在众多的理论话语和思维逻辑之中,充当了话语重复和概念模仿的学术鹦鹉,使自我存在的领悟力和创造力窒息在对他人观念、方法、逻辑的惰性的描述过程,由此则必然规定现代美学处临一个理论失语的境地,当然就合乎逻辑地造成这样的悲剧结果:现代美学遗忘了对他人存在的“否定”;另一方面,现代美学也遗忘了对“己在”(自我)的否定,只眷注以单向度的肯定逻辑去回答或描述问题,而忽略了以多向度的否定逻辑去提出问题或存疑问题。于是美学的思维总是精神自恋式的悲剧化地守望自我存在的理论孤岛,沉醉在假设了一个提问的存在和被提问的存在的虚假逻辑之中。因此,美学只有“回答”,没有“提问”;只有“描述”,没有“意见”。在充盈归纳逻辑、思辩逻辑的理论魔圈里而丧失了主体存在的想像力和诗性精神。于是,在这种既重复“他在”又重复“己在”的理论道路上,美学既不能否定“他在”又不能否定“己在”,对于“己在”的不否定又必然转向对“他在”的无法否定。美学对“否定”的无意识的放逐,也就意味着对自我存在价值的潜在侵蚀,也就放弃了对于美与艺术、生命与自由、诗性与智慧等等无限可能性的精神意义的寻找。由此规定,当今美学必然面临上述两个层面“否定”的需要,构成美学自身的必然逻辑选择。

当今美学之于“他在”的理论话语的否定,首先,必须合乎“否定的辩证法”的逻辑原则,它既不是“肯定的否定”,也不是“否定的肯定”,甚至不是“否定之否定”,而是只眷注“否定”,放弃“肯定”,是一种拒绝“肯定”参与的否定。因此,对于东西方现存的美学体系,我们只有采取否定逻辑予以梳理和评价,以求在这种否定性阐释中能够诞生自我新话语和新理论。其次,当今美学对于以往的美学理论的否定必须属于一种逻辑否定和理论否定,而不是一种心理形态的价值否定和意义否定,它必须与日常意义的否定形式存在区别。因为这种否定更眷注自我话语的确立和新思维的诞生,而对以往的理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则采取悬搁判断的方式。最后,当今美学对现存美学理论的否定必须既指向本体论层面又指向方法论层面。迄今为止,传统美学只是将“否定”理解为工具性质的存在,反视为某种思维方式和逻辑手段,而未提升到富有普遍意义或根基作用的本体论地位,更没有就“否定”与人之存在本质、存在者的可能性以及历史意志的最终结果联系起来,将“否定”视为存在的终极意义与价值并呈现在精神现象和文化创造活动中。而当今美学的否定应该具有本体论的理论内涵及概念规定性,将传统哲学只作为思维工具的“否定”转换为与人之存在本质、历史的过程与结果、人文精神的终极价值、理论思维的动因与张力等等概念密切关联的哲学、美学的一个中心范畴。同时,将“否定”视为根本性的或先导性的美学方法论,以之作为所有美学思维的逻辑起点和作为众多美学思想方法根基存在。这样就在本体论和方法论相统一的形态上获得“否定”的存在价值及现实性。

与此相关,当今美学之于“己在”的否定尤为关键。因为对自我的否定远比对他人的否定要承担更大的理性的困难,同时更需要领悟力和反思判断力。理论思维作为精神存在的高级形式,只有凭借不间断的自我否定活动才能获得富有生命力的新的存在与意义。当今美学的自我否定也必须是指向多向度和多层面的。在此,我们认为,至少要涉及这几个方面。首先,美学必须对自我确立的所有“命题”进行否定。对“美学”这个根基性命题予以一个先决性的否定,转换以往研究对象和范围的偏狭性和局限性,使美学不再拘泥于一般的知识形式和经验积累,只满足于对一般审美对象和艺术现象作理性或感性的描述。而是将“美学”改变为对自我存在的纯粹意识的关注和对精神活动的诗性体验的探究,以智慧的眼光和悟性的直觉进入理论运思的境域,不再满足于充当一般形式逻辑工具和承载经验的描述。由此,美学也就不再局限于诸如美的本质、审美对象、美感、审美经验、自然美、社会美、艺术美、崇高、优美、壮美、丑、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审美教育、审美价值、审美标准等等缺乏智慧、想象力、意义与价值的问题。总之,美学沉思的所有的命题都需要进行逻辑的否定或否定性的理解与阐释。其次,美学必须对以往思维方式否定。因为,迄今为止,美学均是采用知识形式和逻辑工具进行思考与探究,视美学为一门实证科学或规范科学,偏重于进行纯概念的逻辑推导或者满足于进行感性的现象描述、历时性的经验描述、心理感觉的内省记录,而遗忘了美学应该漫步于超越知识形式的秉具诗性智慧的活动空间,不应该让超越一般逻辑与思辩逻辑的直觉体验和生命悟性、想象力和心灵智慧等等精神存在,被缺席和被遮蔽。所以,美学思维方法需要智慧和想象力,需要以否定为前导的精神存在。最后,当今美学在理论存在方式上,必须更倾向“提问”,对以往只关注“回答”的方式给予否定。美学只有对延续至今的“回答”问题的存在方式,才能获得自我澄明的新意义。譬如美学应该否定“美是什么”、“美学是什么”、“美的价值是什么”、“审美标准是什么”、“艺术是什么”等等的问题,而应当设问:美为什么?如何可能?美学为什么?如何可能?艺术为什么?又如何可能?等等。美学需要不间断地否定已解答的问题而同时又不间断地提出新的问题,这样才能行走在一条不断思维创新和精神生命常绿的路径上。

以上,我们从否定视界对美学作了元理论形态的一般要求。至于对当今美学的否定要求作进一步标画,因笔者曾提出“怀疑论美学”的理论主张[6],限于篇幅,在此仅列要点,怒不详论。

A.怀疑论美学否定传统美学的美与美感、审美对象与审美经验这种二元划分原则,也拒绝承认超逸主体境域之外的绝对的美的本质。

B.怀疑论美学否定美与现实性存在的逻辑联系,拒绝承认美依存于现实境域的理性目的和物质欲望等因素,因为现实性概念所奉行的必然逻辑与实用原则和自己的“精神可能性”的理论基石存在不可调和的差异。

C.怀疑论美学否定美与实践的因果联系,拒绝承认美是社会实践或历史过程的直接结果这样的逻辑推论。

D.怀疑论美学否定美与意义的逻辑联系,认为任何一种意义均来源于主体对现实界的有目的性的概念设定,是更多接近实践行为的主观逻辑判断,它必然地包含价值与功利的内容。

E.怀疑论美学否定美是情感的产物这一传统思维,认为美不属于世俗生存意义上的诸种情感和意志的“分泌”,美在一定程度上是拒绝情感意志的。

F.怀疑论美学否定美与价值的联系,认为“审美价值”是在日常语言意义上的伪命题,而不是一个具有严格规定性的美学概念。

G.在规范理论的具体形态上,美学还有必要对一些司空见惯的概念予以否定,诸如美的规律、历史性、社会性、实践性,审美价值、经验等等。总之,只有在对传统概念的否定活动中,当今美学才能获得自我理论话语的言说权力。至此,本人从“存疑”与“否定”两个互为联系的环节,提出美学建设的新思路,并从怀疑论美学的视界,提出一些对传统美学概念的否定性构想。这表征着我们对于美学的转向和重建的期待,但愿这种期待不是无意义的独白而能够获得应有的精神回声。

收稿日期:1999—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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