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资源约束条件下的农村经济发展——三门峡库区个案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库区论文,条件下论文,个案论文,土地资源论文,农村经济发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国是一个人多地少的国家，土地资源一直制约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库区农村则更为特殊：库区移民从原来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的地方迁到了土地贫瘠、水源缺乏的地带。三门峡水库是我国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建设的大型水利项目。三门峡水库的淹没与移民搬迁影响到陕西省、河南省和山西省三省近20个县。仅陕西省，农村移民就达28万多人，征用耕地106万多亩。由于当时特定的历史原因，移民安置存在着不少问题，以至60年代以后不断地发生移民返库的事情，影响了移民的生产与生活水平的提高，也影响了库区的发展与稳定。有鉴于此，在80年代中期，国家对三门峡库区移民进行投资，以解决历史遗留问题，通常称为“移民遗留问题处理”。总体看，十年移民遗留问题处理，基本上解决了移民的生存问题，促进了库区经济的发展，稳定了库区社会。但是，库区移民的经济发展依然任重道远。
一、库区移民贫困的原因
三门峡水库的淹没区，淹没前是沿黄河两岸的富庶地区。比如水库淹没的陕西省关中平原东部黄、渭、洛三河交汇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素有关中“白菜心”之称，是陕西省最富庶的地区之一。但是，水库淹没以后，移民人口群体一直是当地最为贫困的人口群体。
1.资源约束
水库淹没给移民群众带来的最大负面影响是土地资源的约束。或是土地的数量减少了，或是土地的质量下降了，或两者兼而有之。
从总量看，耕地的绝对数量没有减少，且略有增加。如表1所示，库区河南部分，移民人均耕地从1.5亩增加到1.82亩；库区山西部分，则从2.6亩增加到2.9亩。但是，耕地的质量却是大大下降了。迁移前，移民的土地多为河滩地，土地肥沃，灌溉便利，交通方便，产量高而且稳定。迁移后，丘陵多，坡地多，水源奇缺。移民与邻村的非移民相比，耕地面积少。三门峡库区河南和山西的移民与邻村的非移民相比，人均耕地少0.5亩以上，只相当于非移民耕地面积的70%左右。
移民的耕地多半是就地后由原来的非耕地开垦出来的。远迁移民的耕地是从非移民那儿分来的，因此他们的耕地与非移民的耕地质量相当或差一些。
在北方降雨量较少的干旱地区，土地资源的约束，在某种程度上又归结为水资源的约束，尤其是近十几年来，良种、化肥等技术得到普遍提高以后，水资源的约束更为明显。
表1 三门峡库区河南省、山西省移民人均耕地比较
资料来源：黄委会勘测规划设计院：《农村移民补偿标准研究报告——黄河三门峡水库农村移民安置情况报告（附件二）》，1989年5月，第39页。
说明：移民前系指河南为1957年，山西为1959年；移民后系指河南为1965年，山西为1962年；目前系指河南为1984年，山西为1985年。
受水库淹没影响而被迫搬迁的移民，原先居住在水源丰富的黄河边上。他们所迁移的地点是干旱地带。陕西库区的移民从渭河河谷地迁到了旱塬区。按50年代的安置计划，陕西淹没影响的群众大部分要迁移到甘肃和宁夏。由于缺水、生活不习惯等原因，移民开始返库。后来返库的移民又被安置到渭北的旱塬区。河南、山西的移民虽然主要就近搬迁，但大部分也是往干旱地区搬迁。由于人地矛盾十分突出，因此，只要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比如地势比较平坦、水源充足、光照条件和交通条件相对较好的地方早有人去开垦和居住了。若有较多的土地能安置移民的，多半是耕作条件较差的地区。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水源往往成了最突出的问题。
2.“移民贫困综合症”
美国发展经济学家罗格纳·纳克斯在《不发达国家的资本形成》一书中系统地考察了发展中国家的贫困问题，提出了“贫困恶性循环”理论(vicious circle poverty)。罗格纳·纳克斯分别从供给方面和需求方面考察了资本形成的恶性循环。（注：谭崇台主编：《发展经济学》，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44-145页。）
贫困移民群体实际上也陷入了的贫困的恶性循环，笔者称之为“移民贫困综合症”。所谓移民贫困综合症是指由于淹没与迁移影响了一部分群众，使他们处于贫困状态；因为物质上的持续贫困，使一部分群众在精神上也变得贫困，而精神上的贫困又会进一步加剧物质上的贫困。“移民贫困综合症”与普通的贫困人群在贫困成因上有着很大的差异。非移民贫困人群一般由于历史形成的自然条件与人力资源条件所造成的；移民搬迁前的资源条件和人力资源条件在当地是相当优越的，搬迁是致贫的首位原因，是外来因素影响了他们的发展。“移民综合症”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贫困或不发达的恶性循环。因为贫困，无法施足肥料，或不能进行品种改良或工具改良，农业生产停滞甚至倒退。因为技术落后，不得不在种植业上花费大量时间，因而没能腾出时间从事副业生产，或外出打工。因为家底太差，冒风险的能力很弱，就连外出打工的路费风险也怕担当。这样也就容易失去一次次发展机会。因为贫穷，有了疾病便得不到及时地治疗，影响生产劳动；孩子的教育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而教育水平又反过来影响将来的收入水平。
除了自然资源因素，还有其它一些方面的因素也约束了移民的发展。首先，住房条件的变化。三门峡库区移民搬迁后住房面积普遍变小。笔者发现，迁到渭北的移民住的窑洞窄小，院落很小。而安置区当地居民的窑洞和院落则很宽大。农民的住房、院落及周边空闲地，除了一般的生活功能，还有很重要的生产功能，即所谓的“庭院经济”功能，如牲口的养育，蔬菜、瓜果和林木的种植等等。显然移民户的庭院经济条件比非移民户的条件要差。其次，移民对当地的生活与生产适宜能力比当地的非移民要差。旱塬地区的群众对当地的生活生产环境比较熟悉，习以为常的，而来自河滩地的移民对旱塬缺水地区则有一个适应过程。第三，因为迁移，移民的社会资本减少了。此处所说的“社会资本”是指能对发展生产起影响作用的血缘关系、亲缘关系和其它社会关系。由于搬迁，移民户原有的一些社会关系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诸如农具借用与合作、应急借款、生产信息的获得等等，对移民来说，特别是一些分散迁移和反复搬迁的移民，他们的社会网络破损多，对他们的生产发展十分不利。第四，移民返库，往返搬家，也影响了生产发展。时间、精力耗费了，家什则越搬越少。可见搬迁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致贫因子。
二、资本投入与产出效果分析
罗格纳·纳克斯提出“贫困恶性循环”理论，从供给方面和需求方面考察了资本形成的恶性循环。这一理论的核心是要说明：资本缺乏是产生“贫困恶性循环”的根本原因，资本形成不足是经济发展的主要障碍和约束条件。因此，要打破“贫困恶性循环”，必须大规模地增加储蓄，扩大投资。（注：谭崇台主编：《发展经济学》，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44-145页。）
如何解决移民贫困，较流行的解决方案是增加投入。确实，国家在过去的数十年中欠库区的账太多，需要补充投入。因此，犹如罗格纳·纳克斯所开具的处方，有人认为有钱就能解决贫困问题。下表的数据说明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80年代中期，国家对三门峡库区移民进行投资，以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国家拿出一部分资金，地方配套一部分资金。这些资金分10年逐步解决水、电、路及文、教、卫等公共设施，扶持生产发展。表2的一组数据显示了生产项目（生产扶持部分）的投资及其效果。以国家投资为例，每万元资金用于种植业、养殖业的，受益人数分别为61人和46人，乡镇企业每万元资金安排移民1人；每万元资金用于种植业、养殖业的，带来的纯收入分别为0.79万元和0.83万元，乡镇企业每万元资金的产值与利税分别为1.47万元和0.15万元。种植业、养殖业的效益相近，受益面广，基本上达到了扶持移民的预期效果。乡镇企业的效果非常差。河南、山西两省虽然没有具体的数据，但从实地调查了解到的情况看，效果也是如此，大部分移民企业实际上早已关闭。（注：在80年代兴建的项目也有类似的情况。比如80年代中期兴建的四川铜街子水电站，笔者在1998年调查时了解到，移民企业普遍不景气。）
表2 陕西省三门峡库区1986-1997年移民遗留问题处理完成投资、工程量与效益（生产扶持部分）
资料来源：陕西省移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陕西省三门峡库区移民社会经济基本情况调查表（一）》，1998年9月，第43页。
三、库区农村经济的发展
经济发展（增长）一直是经济学家探讨的核心问题。从与经济发展的要素关系看，可以将经济发展的理论概括为三类。(1)劳动（劳动力）论，认为经济发展可以从劳动得到解释，马克思就认为价值是由劳动创造的；(2)资本论，认为经济发展主要取决于资本，经济发展的资本论是西方经济学根深蒂固的传统（即使在创造出人力资本的概念以后，仍然是一种新的资本论），中国在一段时间里资本论也非常盛行；(3)多要素论，即经济发展取决于多种要素，如配第的“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就是两要素论。笔者主张经济发展的多要素论，并且是系统的多要素论，即将经济发展过程视为一个系统，它受多个要素的影响，要素之间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各要素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是有差别的。
根据经济发展的系统观，不难理解，中国农村经济发展并不能简单地靠某个单独的要素的增长就能取得突破性进展。因为若干要素间是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一个要素的变化需要其它与之相关的要素相应的变化，若干要素相互协调作用，才有可能使经济发展。库区农村经济是一个非常脆弱的体系，因此经济发展更需要给予特殊的考虑。
对于目前库区的移民来说，土地是基本确定的，调地的可能性很小。在有限的土地资源条件约束下，如何有效地利用丰裕的劳动力发展经济呢？近十年，特别是近几年的实践证明，资金投入、技术进步与制度创新有机地结合起来，是促进库区经济发展的有效途径。水资源问题的解决是突破土地资源约束、促进农业生产发展的有效途径。透视灌溉用水技术所带来的经济绩效，可以发现技术进步与组织创新在水资源开发利用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1.技术进步
水资源的开发利用涉及到开源与节流两方面。在开源方面，主要有井灌、水窖等技术。水窖是属于那种造价低廉的“傻化”技术（注：参见陈阿江《制度创新与区域发展——吴江经济社会系统的调查与分析》，中国言实出版社2000年版。），它有以下几方面优点：(1)造价低廉。(2)傻化度很高。修建容易，管理方便。(3)集水效果明显。水窖不但能满足人畜饮水的需要，还能提供一定的灌溉用水。
如果说打井和用水窖收集雨水主要是开源，那么渗灌和喷灌技术就是节流了。近年来，由于水土流失、沙化严重；降雨量减少、降雨不均，地面雨水蓄积能力降低，遭成来水日益减少。随着库区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工农业生产用水和生活用水不断加大，供水的成本越来越高，因此节水灌溉刻不容缓。山西省平陆县张村镇的果园已成功地采用了渗灌技术。渗灌用水量少而均衡，不仅节约了用水量，而且能提高果树的产量和品质。据估计，一亩地一年渗灌两次，就可以节约用水60立方米，加上果品的数量与质量的提高，实际的经济效益相当可观。节约下来的水又可以浇灌更多的果园，带出新一轮的经济效益。笔者参观了一农户，由于苹果的品质好，在1998年苹果大跌价的市场条件下，仍然获得了较好的收成。
2.组织创新
组织创新是提高经济组织的运行效率、促进经济发展的另一重要要素。当然组织创新也不是孤立的。节水技术搞得好，往往需要与供水组织创新有机结合起来。因为没有一个高运作效率的供水组织，各家各户的用水得不到保证，经济效益就难于发挥。张村镇将原来的计划经济供水组织转化为赢利的公司。供水组织公司化运作以后，一方面加强管路建设，尽可能开拓水源。另一方面，他们将管网建到农户和地头，实行水表化供水，尽可能多卖水。这种公司化运作的供水组织，卸掉了行政部门沉重包袱，创造出一个赢利公司，保证了本地区的生产用水与生活用水，也大大地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
总之，土地资源稀缺一直制约着中国农村经济发展。在三门峡库区，土地资源的约束在某种程度上又主要地归结为水资源的约束。实践表明：技术、组织与资金、劳动力的有效结合，可以突破资源约束的瓶颈，促进农村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