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两河流域苏美尔人的地下世界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世界观论文,流域论文,地下论文,古代论文,两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苏美尔人是两河流域的外来民族,在公元前3500年左右创造了两河流域的城邦文明,在乌尔第三王朝时期(公元前2111-公元前2004年)创建了庞大的帝国。在苏美尔人的文化中,有许多关于死亡和地下世界的文学作品流传下来,这些作品清晰地反映了苏美尔人对于死亡的认识和对人死后所生活的地下世界的想象。苏美尔人认为人必然死亡。在以乌鲁克城邦(Urug)的英雄国王吉勒旮美什(})为主角的神话史诗《吉勒旮美什之死》中有这样的描述:“吉勒旮美什倒在死亡的床上再也不能站起来。”(第13行)①“哦!吉勒旮美什,神恩里勒,巨大的山峰,众神之父,他使你的王权永恒,但是,却没有永恒的生命。”(第12~14行)②但是,对于苏美尔人来说,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随着人在世间最后的一口呼吸,人的灵魂(gidim)离开身体,下到地下世界,生命就从一个二元体转化为一个一元体,从一种存在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存在形式。所有死去人的灵魂在地下世界里聚集,作为生命延续的存在形式,并且以他们活在人世的亲属所提供的生活用品、食物和水维持生活。所以,苏美尔人非常注重对祖先的祭祀活动。 在与地下世界有关的苏美尔文学作品中,“地下世界”一词最常用的苏美尔语术语是“kur”③,该词的基本意思有“山”“地下世界”“外国”“陌生的国度”④。苏美尔人对地下世界的想象有两个互为矛盾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地下世界与现实世界大为不同,是一个黑暗的、不见光明的、贫瘠而荒凉的地方,人的灵魂像羽毛一样漂浮在那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地下世界是一个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地方,人的灵魂在地下世界的生活与他们生前在现实世界中的生活是相同的。 一 苏美尔人近似唯物主义的地下世界观:黑暗、荒凉、虚无的地下世界 在阿卡德语版描述金星女神伊南那()下地府的神话《伊南那下地府》⑤中,对地下世界的称呼采用了苏美尔语拼写“”,意为“无回之国”,并将其描述为一个不见光明的地方:“她注视着冥王涅旮勒的住地,有其入而无其出的地方,有其去而无其回的道路,进入者不见光明之地。”(第5~7行)这部作品反复将地下世界称为“无回之国”,表明人死后下到地下世界是不能复活的。在这种地下世界里,人的灵魂不仅生活在黑暗之中,而且没有生命力:“人们不见光明,居住在黑暗之中;他们像鸟一样穿着羽衣,泥土积满在门扇和门栓上。”(第9~11行)人们在这里没有生前的食物和饮品,只能吃黄泥,饮浑水,即使地府里的诸神也是如此:“在那里,各种土壤是人们的充饥物,他们的主食是黄泥。”(第8行)“我(伊南那)本人要和地府众神一起饮用(地)水。我将食用黄泥而不是各种面馕,我将饮用混水而不是各种啤酒。”(第32~33行) 在神话《神宁弥什孜达下地府的旅程》中,对地府总的生活状况的描述如下:“地府的河流没有水流动,从中不能饮水;地府的田地不生产谷物,没有面粉可以吃;地府的绵羊不产羊毛,不能编织衣物。”(第29~31行)⑥在另一神话《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中,当恩基杜要下地府为吉勒旮美什取回他的玩具时,吉勒旮美什对他说:“我的朋友,如果你要下地府,让我给你建议,你要遵循我的指示!让我对你讲,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你不要穿你干净的衣服!他们(地府里的灵魂们)会立即认出你是外来者。你不要用碗里的油涂自己的身体!他们会因为你的气味包围你。你不要在地府投掷你的矛!那些被矛击倒的灵魂会包围你;你手里不要持一根柳木棍!那些灵魂会觉得被你羞辱。你脚上不要穿鞋!在地府不要大声说话!不要亲吻你亲爱的妻子!当你和她生气时,你不能打她!不要亲吻你亲爱的儿子!当你和他生气时,你不能打他!否则,你引起的抗议将把你留在地府。”(第184~198行)⑦由此可见,地府里的灵魂穿着褴褛、赤脚,不能洗澡涂油,没有人间喜怒哀乐的情感。 关于地府里灵魂的形象,从地府出来的恩基杜的灵魂对吉勒旮美什描述说:“如果我告诉你地府中的法则(),你会坐下哭泣,我也会坐下哭泣。这个你曾经喜欢触摸的[我的身体],[……]它像一件长满虱子的破衣服。它像一条藏污纳垢的阴沟。”(第247~253行)⑧可见,地府里的灵魂的肉体是腐烂肮脏的形象。《吉勒旮美什之死》描绘了人刚到达地府中的忐忑不安的行为:“他(吉勒旮美什)不能站立,不能坐下,他为此恸哭;他不能吃,不能喝,他为此恸哭;很快(冥后的使者)楠塔尔把门关起来,他不能出来;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像一只落入陷阱里的瞪羚。”(第15~19行)⑨ 关于乌尔第三王朝首位国王乌尔那穆(Ur-Nammu)的神话史诗《乌尔那穆之死》⑩,也将地下世界描述为荒凉之地。乌尔那穆在青壮年时期死于对外征服战争的战场上,他在士兵们的哀悼中前往地下世界,“通往地府(kur)的路是空荡无物的。战车和国王一起被掩埋了,道路消失了,他(乌尔那穆)不能前进了”(第73~74行)。然后,乌尔那穆到达了地府,向地府的七个看门人奉献了礼物。乌尔那穆知道“地府的食物是苦的,地府的水是咸的”(第83行),所以他向地府诸神献上了牛羊,实际上这些牛羊应该是乌尔那穆的葬礼祭品。 这几部文学作品中描绘的地府情景是一致的:黑暗、荒凉、虚无;河流无水,田不产粮,羊不长毛,毫无生机;地府里的灵魂像羽毛一样虚无,无衣、无食、无感情,是一种腐烂的尸身的形象。这种地下世界观反映出苏美尔人的一种近似唯物主义的死亡观。他们不仅承认人必然死亡,而且认为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从天上的神到地上世界的国王,死后的命运与普通人都是一样的,归于尘土,与黄泥浑水为伴。 二 苏美尔人唯心主义的地下世界观: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世界 在神话史诗《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11)中,吉勒旮美什向暂时从地府出来的恩基杜的灵魂询问了地府中的生活,恩基杜向他的主人描述了一个与现实世界相近似的地方。根据人们生前在现实世界中生活的方式和态度,他们死后在地府里的灵魂们有着不同的生活遭遇,并承受他们生前种种行为的后果。根据不同人的灵魂在地府的生活状况,我们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生前所处的社会等级。这部作品特别强调公民养育后代的责任,同时指出后代对祖先的祭祀对于祖先灵魂在地府中的生活有着重要的影响。 首先,作品形象地描述了有子祭祀、多子祭祀和无子祭祀的灵魂在地府中的不同待遇,从而鼓励在世的人们努力工作并生养更多的后代。下面是吉勒旮美什和恩基杜关于生前有不同数量儿子的人和因各种原因而没有继承人的人在地府生活状况的问答对话(12)。 (版本A)第254~255行: 吉勒旮美什:“你看见有一个儿子的人了吗?” 恩基杜:“我看见了他。” 吉勒旮美什:“他过得怎么样?” 恩基杜:“他因为被钉进他房墙上的木桩(上的卖房契约)而痛苦地哭泣。”(13) 第256~257行: 有两个儿子的人:“他坐在两面砖搭建的残垣上吃面饼。” 第258~259行: 有三个儿子的人:“他从一个驮驴鞍勾着的皮革水袋中喝水。” 第260~261行: 有四个儿子的人:“他的心高兴得像一个套用驷驴(驾车出行)的人。” 第262~263行: 有五个儿子的人:“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好书吏,他直接走进宫殿。” 第264~265行: 有六个儿子的人:“他的心高兴得像一个犁田的农夫。” 第266~267行: 有七个儿子的人:“他坐在王座上,和一些较次要的神在听法律诉讼。” 第268~269行: 宫廷太监(tiru):“他像一根磨秃了的alala棍杖,靠在一个议事的角落里。” 第270~271行: 没有生育的妇女:“她像一个被丢弃的破陶罐,没有男人喜欢她。” 第272~273行: 从来没有脱下妻子衣服的年轻男人(-tur):“他在不停地因编绳而哭泣(说)‘我要编完绳子啊’。” 第274~275行: 从来没有脱下丈夫衣服的年轻女子(ki-sikil):“她在不停地因编织芦苇制品而哭泣(说)‘我要编完芦苇制品啊’。” 第276~277行: 没有继承人的人:“他吃着像窑烧砖那样硬的面包。” 这一段内容讨论了人的灵魂在地府中生活的差别。生前只养了一个儿子的灵魂在地府中没有安身之处,为生活贫困而哭泣。养两个儿子的灵魂住在有两面院墙的简陋住处,并有面饼可食用。养三个儿子的灵魂除了面饼之外,可以饮用子孙奠祭时供应的清甜的水。养四个儿子的灵魂出行有四驴驾的车。养五个儿子的灵魂成为地府的中级书吏。养六个儿子的灵魂享受地主级别的生活。养七个儿子的灵魂在地府成为裁决诉讼案件的高级官吏。与养育有儿子的人相比,生前没有子嗣的灵魂则过着悲惨痛苦的生活。宫廷太监蜷缩在服务房间的角落里。不能生育的妇女被人抛弃,无人喜欢。年轻男女因感情不和而不养育子嗣,要在地府做苦工。有子祭祀、多子祭祀和无子祭祀的灵魂在地府的不同生活境遇,表明苏美尔人在现实生活中非常注重子孙繁衍和生命的传承。 在描述了有或无继承人的灵魂在地府的生活状况之后,恩基杜又向吉勒旮美什描述了一些意外死亡的人、品行有亏的人和早夭或是盛年死亡的王室贵族的灵魂在地府的生活(14)。 (版本A)第287行A-B: 被狮子吞食的人,他痛苦地哀嚎:“啊!我的手!我的脚!” 第290~291行: 在战斗中倒下的人,他的父母不能得到他的头颅,他的妻子在哭泣。 第294~297行: (行船时)被船桅杆打落水中的人,(他说):“现在,愿我的母亲叫人游水过来拽开船板,于是,他像捏碎面包一样将(压在我身上的)船梁毁坏打断。” 第300~301行: (为国家)死于[人生青壮年时期]的人,他躺在诸神的床上。 (乌尔版本Ⅰ)第1~2行: 吉勒旮美什:“你看见从屋顶跌落的人了吗?” 恩基杜:“我看见了他。”(=版本A,第287行C-D)。 吉勒旮美什:“他过得怎么样?”。 恩基杜:“他粉碎的骨头不能接合。” 第3~4行: 被暴风雨神淹死(或雷电击中)的人,他像被牛虻叮咬的公牛一样抽搐。 第5~7行: 麻风病人(ló~sa-ar--ba),他的食物(与正常人)是分开的,他的水是分开的,他吃能抓住的草,饮用能得到的水,他住在隔离的城区(15)。 第8~9行: 不敬父母的人,他永不停歇地大声哭叫:“我的身体啊!我的四肢啊!” 第10~11行: 诅咒父母的人,他的继承人逃跑了,他的灵魂四处游荡。 第12~13行: [直呼]他的神的名字的人,他的灵魂[……] 第14~15行: 没有人奉献葬礼祭品()的灵魂(gidim),他吃收集来的别人碗中的残余物和被扔到街上的面包渣(=版本A,第292~293行)。 第16~17行: 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我(吉勒旮美什)的生下来已死的婴儿(小王子),他们和金桌、银桌上的蜂蜜和黄油玩耍(=版本A,第298~299行)。 第18~19行: 放火的人,他的烟升向天空,他的灵魂无法存在(=版本A,第302~303行)。 第20~21行: 欺骗神、发假誓的人,在地府顶端的祭祀地(),他[被人打]。 这一段对话中描述的人群可以分为三组。第一组是意外死亡的人,共五类:被狮子吞食的人、在战斗中倒下的人、被桅杆撞落水中的人、从屋顶跌落的人、被暴风雨神击中的人。本文猜测这五类意外死亡的人为相应职业的从业人员,如牧人、士兵、船员或水手、泥瓦匠、修渠的水利工。他们的灵魂在地府中痛苦地重复其死亡时的情景,告诫活着的从业人员要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第二组是生前道德品行有亏的人,共七类:麻风病人、不敬父母之人、诅咒父母之人、直呼神的名字之人、没有人奉献葬礼祭品之人、放火之人和欺骗神、发假誓言之人。他们死后灵魂一定要遭受惩罚,但具体的惩罚方式因为文献的破损不得而知。这一组七类人死后在地府的生活暗示了一种因果报应的宗教思想,教谕人们生前要敬父母,敬神明,否则死后会受到惩罚。第三组人只有两类。第一类死后灵魂躺在地府诸神的床上的人可能是死于人生青壮年时期的王室贵族们,如乌鲁克城的英雄国王吉勒旮美什、乌尔王朝的首王乌尔那穆(16)和基什王朝的埃塔那王等,他们在地府都享受了神级的待遇。第二类是尚未取名字就夭折的吉勒旮美什的孩子们,即乌鲁克王室早天的小王子们,由于他们身份高贵,所以死后灵魂在地府也可以过着舒适安逸的生活。这一现象反映出在古代两河流域可能存在着一种圣婴崇拜的宗教思想。 在描述了以上这些特殊死亡的人群在地府的生活状况之后,恩基杜又向吉勒旮美什介绍了吉尔苏人、阿卡德人、阿摩利人和乌鲁克人在地府的生活状况(17)。因为吉勒旮美什死亡时两河流域并没有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的明显区分,所以这一内容反映出这一版本的作者是用古巴比伦时期两河流域的民族情况去想象地府中各民族的生活场景的。 第22~24行: “你看到那些从事引水灌溉的吉尔苏公民的父亲和母亲了吗?”“他们每一个人(吉尔苏人的祖先)面前都有一千个阿摩利公民,他的灵魂不能击退他们,他不能抵抗他们。这些阿摩利人在他前面占据了地下世界顶端的祭祀地。” 第25~26行: “你看见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了吗?”“他们正在饮用杀戮之水和浑浊之水。” 第27~28行: “我(吉勒旮美什)的父亲和母亲生活的如何?”“他们两个人(同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的祖先一样)正在饮用杀戮之水和浑浊之水。” 地府中吉尔苏公民的父母代表了苏美尔人光荣的祖先。两河流域历史发展到古巴比伦时期(公元前2003-前1595年),苏美尔人被新迁入两河流域的阿摩利人所取代,逐渐地从两河流域的历史舞台上消失了。苏美尔人的乌尔王朝被阿摩利人的伊辛、拉尔萨王朝取代。同样,在地府中,苏美尔人的祖先也无法与人数众多的阿摩利人祖先抗争。在社会历史现实中,苏美尔人亡于伊朗高原上的埃兰人,阿卡德人亡于来自东北山区野蛮的库提人。因此,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在地府中只能饮用杀戮之水和浑浊之水。苏美尔人的英雄国王吉勒旮美什的父母也没能逃脱苏美尔人的普遍命运。 苏美尔人的这种以生的视角去想象死后生活的地府的观念是一种唯心主义的世界观。他们承认人必然死亡,但是,又从宗教的角度去想象并相信在地府中有一种来世的生活。在他们想象中的这种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地下世界中,不同的人和阶级仍过着如同生前一样的生活,这是对人必须面对死亡、却又不愿正视死亡的一种精神安慰。这种思想的合理内核是人类的代代相承,繁衍不息。只有人世上的人丁兴旺、生活富足,地府中的祖先才能生活的安逸、富足。反之,如果人世上的人命途多舛,地府中的祖先的灵魂也会受到牵连。 三 统治地下世界的诸神 一些出土于古巴比伦时期尼普尔书吏学校的文学作品抄本提到了统治地下世界的主要神明们。在原件可能定期为乌尔第三王朝时期的叙述性神话《乌尔那穆之死》中,乌尔那穆下到地府后,依次向地府诸神的宫殿奉献了符合各神身份的礼物(18): 上表可能反映了乌尔第三王朝时期地府诸神的排位和职能。神涅旮勒在这一作品中的头衔是“地下世界的恩里勒”,恩里勒是众神之王、两河流域的最高神。涅旮勒被称为“地下世界的恩里勒”,表明他的地下世界众神之首的地位。乌鲁克的英雄国王吉勒旮美什排在冥王涅旮勒之后的特殊安排,表明乌尔第三王朝对这一传奇的、半人半神的乌鲁克国王的崇拜。另一原因可能是由于乌尔王朝起源于乌鲁克第五王朝,因此吉勒旮美什也被看作是乌尔王朝的祖先。冥后埃瑞什基旮勒在此作品中的头衔是“神宁阿朱的母亲”,在本文引用的其他作品中,女神瑞什基旮勒的头衔都是“地府的女主(nin~kur-ra)”。传统上认为,埃瑞什基旮勒是冥王涅旮勒的配偶。 排在第四位的牧人神杜穆孜的头衔是“神伊南那喜爱的丈夫”。因为伊南那女神与冥后埃瑞什基旮勒是姐妹,所以杜穆孜在地府中是与冥王和冥后同一辈分的地府神。牧人神杜穆孜的姐姐弥什廷安那的头衔是“地府大书吏(dub-sar-mah~arali)”。在一部文学作品中提到:“没有地下世界的大书吏弥什廷安那,人不能进入通往地下世界的道路,人不能通过去往地下世界的路。”(19)弥什廷安那似乎负责登记将进入地下世界的死者的名单,并且授予死者进入地下世界的许可。 地府使者楠塔尔是冥后埃瑞什基旮勒和神恩里勒的儿子。楠塔尔在这一作品中的头衔是“决定命运之人”。在阿卡德语版的《伊南那下地府》中,楠塔尔的头衔是冥后埃瑞什基旮勒的“使者”(sukkal)(第67行),负责向下地府的伊南那女神传达和执行冥后的各项决定。女神胡什比沙格是楠塔尔的妻子。宁弥什孜达的头衔也是“决定命运之人”,是神宁阿朱和女神宁吉瑞达的儿子,所以他是第三代的地府神明。宁弥什孜达的妻子宁阿孜穆亚是一位与地府和农业有关的女神。在《乌尔那穆之死》中,她在地府的头衔是“地府的大书吏”(dub-sar-mah~arali)(第127行)(20)。乌尔那穆送给她的礼物有书吏用的泥板刻笔、测量绳和测量杆,这些礼物说明了宁阿孜穆亚的书吏职能和农业神属性。在神话《神恩齐和宁胡尔桑旮》(21)中,她的头衔是“让好的葡萄汁生长的女士”,这也是她农业神的职能。宁弥什孜达的另一位妻子邓皮库格是一个属性尚不明确的女神,从乌尔那穆奉献给她的礼物来看,应该也是与书写有关的神。 在古巴比伦时期抄本的神话《吉勒旮美什之死》中提到的六位地府神明依次是:埃瑞什基旮勒、楠塔尔、邓皮库格、奈提、宁弥什孜达和杜穆孜(22)。与《乌尔那穆之死》相比,这一作品中省略了6位主要地府神的头衔,而且吉勒旮美什献给各神的礼物也没有具体的描述,而是用“见面礼”(igi--bi)、“问候礼”(kadra-bi)、“惊喜”(-di)和“普通礼物”(-ba-bi)这样一般性的词汇概括了。这一作品中出现了地府主要看门人奈提(Neti)的名字(23),因为“Ne-ti”也可以拼写为“-ti”,所以该词可能来源于阿卡德语动词“”,意为“打开”。这一职位表明地下世界是一个有城墙、有紧闭的大门的区域。而看门人名字的阿卡德语来源表明这时的地府看门人可能是一个塞姆人,也反映了塞姆人的文化对苏美尔人神学思想的影响。 一件古巴比伦时期的文学作品抄本《南那亚的悼歌》(24)是一个名为卢迪弥尔腊的人为他的父亲书吏南那亚在地府生活而进行祈祷的祈祷文。与前两部作品相比,这部作品中省略了传统的地府神楠塔尔、杜穆孜和邓皮库格。但是,它首先提到的是非地府神的太阳神乌图()和月神南那(),这可能与太阳和月亮朝夕落入地府的运动有关。根据作品的描述,乌图和南那也是审判灵魂的法官,他们在光明和和黑暗的日子里交替对死者进行来世审判。 在该祈祷文中排在日月审判神之后的是六位传统的地府神。位列第一和第二的是冥王涅旮勒夫妇,但这部作品省略了冥后埃瑞什基旮勒的名字,只用“地府女主”的头衔来代替。第三位是冥王夫妇的孙子宁弥什孜达,其后是英雄国王吉勒旮美什和地府看门人奈提。奇怪的是,基什第一王朝的一位神王埃塔那也出现在地府众神中,可能是和吉勒旮美什一样,用以表明神王在地府中的优越地位。 根据以上的论述,我们可以得出苏美尔传统地府神的谱系。第一代地府神主要有四位,冥王涅旮勒和冥后埃瑞什基旮勒,冥后的姻亲牧人神杜穆孜和他的姐姐弥什廷安那女神。第二代地府神有冥后之子楠塔尔和他的妻子胡什比萨格女神。第三代地府神为冥后之孙宁弥什孜达和他的两位妻子宁阿孜穆亚女神和邓皮库格女神。关于地府看门人奈提,因为不知道他的出身,所以无法判断其辈分。此外,苏美人的英雄国王吉勒旮美什也经常和地府的众神一起出现。 四 结语 公元前2004年,埃兰人攻陷了苏美尔人最后的王朝乌尔第三王朝的王城乌尔,苏美尔人从此退出了两河流域的历史舞台。但是,苏美尔人创造的丰富的文明被其后讲塞姆语的巴比伦人和亚述人继承了。在巴比伦时期的大量苏美尔文学作品抄本中,有许多作品描述了苏美尔人想象中的地下世界、人死后在地府的生活和统治地府的众神,如《吉勒旮美什之死》,苏美尔语版《伊南那下地府》,阿卡德语版《伊南那下地府》《乌尔那穆之死》《吉勒旮美什之死》《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和《神宁弥什孜达到地府的旅程》等。苏美尔人的两种地下世界观是互相矛盾的:一种观点认为地下世界是黑暗、荒凉和虚无的,另一种观点认为地下世界是近似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世界。这两种互相矛盾的地下世界观反映出了苏美尔人思想中朴素唯物主义的死亡观和宗教唯心主义的来世观。苏美尔人想象中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地下世界都是由地府神明们进行统治的,苏美尔神话体系中传统的地府神有冥王涅旮勒、冥后埃瑞什基旮勒、神宁阿朱、神宁弥什孜达、女神宁阿孜穆亚、女神邓皮库格、神杜穆孜、女神弥什廷安那、英雄国王吉勒旮美什、地府使者楠塔尔和地府看门人奈提。这些地府神将对亡者的灵魂进行审判和管理,奖励那些辛勤劳作、努力养育后代、孝敬父母、奉献国家和虔诚敬神的人,惩罚那些不孝父母、不敬神明、不和谐社会集体的人。人们死后的灵魂在地府的不同遭遇,十分清晰地反映出苏美尔人宗教思想中的因果报应的观念。 ①《吉勒旮美什之死》(The death of ),拉丁化原文见牛津大学苏美尔文学作品电子文本库(The Electronic Text Corpus of Sumerian Literature,以下简称ETCSL。网址:http://etcsl.orinst.ox.ac.uk),1.8.1.3,尼普尔版本Ⅰ,片段A。 ②《吉勒旮美什之死》,ETCSL,1.8.1.3,尼普尔版本Ⅰ,片段E。 ③其他还使用过的术语有:uru-gal,意为“大的地方”,可能构成了地府冥王涅旮勒神(-er-gal)的名字;ki-gal,意为“大的地方”,可能构成了地府冥后埃瑞什基旮勒女神(-ki-gal)的名字;arali,一个地理区域的名字,乌鲁克城和巴德提比腊之间的平原。关于这几个术语的使用和讨论,参见迪那·卡兹:《苏美尔文学作品对地下世界的想象》(Dina Katz,The image of the Netherworld in the Sumerian Sources),贝塞斯达:马里兰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43~244页。 ④kur一词还有“东方”“东方人”之意。苏美尔人的地府可能不在西方,因为两河流域的西方是高原和大海,苏美尔人可能是从东亚或中亚迁移到两河流域的,也许他们原来的家乡是东方的伊朗山区,所以太阳落下的山区是地下世界kur,地下世界也被称为“日落之地”。 ⑤R.伯格:《巴比伦和亚述学教科书》(Rykle Borger,Babylonische-Assyrische Lesestücke),罗马:公教真理学会出版社2006年版,第95~104页。该书的泥板抄本来自尼尼微和阿舒尔。 ⑥《神宁弥什孜达下地府的旅程》( journey to the netherworld),拉丁化原文见ETCSL,1.7.3。 ⑦⑧《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Enkidu and the nether world),拉丁化原文见ETCSL,1.8.1.4,版本A,泥板文书出自尼普尔、乌尔。 ⑨《吉勒旮美什之死》(The death of Gilgame),拉丁化原文见ETCSL,1.8.1.3,尼普尔版本Ⅰ,片段A。 ⑩《乌尔那穆之死》(The death of Ur-Namma),拉丁化原文见ETCSL,2.4.1.1,乌尔版本。 (11)《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拉丁化原文见ETCSL 1.8.1.4。本文采用了三个版本:版本A(泥板出土于尼普尔、乌尔和其他地方);乌尔版本Ⅰ(UET 658);乌尔版本Ⅲ(UET 660)。英文译本见本杰明·R.弗斯特:《吉勒旮美什史诗》(Benjamin R.Foster,The Epic of ),纽约:诺顿出版公司2001年版,第129~143页。 (12)《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版本A,254~277行。两人对话采用问答的方式,从256行开始本文省略了吉勒旮美什的问题“你看见有……个儿子的人了吗?”和恩基杜的回答“我看见了他”。 (13)在古代两河流域,人们将卖房的泥板或泥骨契约钉进所卖房的墙上,表示这一房屋已出售。有一个儿子的人在为被钉进他房墙上的木桩而痛苦地哭泣,因为他的房子已经被卖掉而不属于他了。 (14)本段引文中关于被狮子吞食的人、在战斗中倒下的人、行船落水的人和死于人生青壮年时期的人,原文引用的是《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的版本A;从“从屋顶跌落的人”开始,原文引用的是《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的乌尔版本Ⅰ(=UET 658)的第1~21行。 (15)版本A中的麻风病人在地府中的遭遇与这一版本不同。“麻风病人,他像被牛虻叮咬的公牛一样颤抖。”(版本A,第288~289行) (16)“忠诚的牧羊人乌尔那穆的命运如何?神宁顺之子乌尔那穆,在他人生的青壮年时期被带到了地府那个恐怖的地方。”(《乌尔那穆之死》,第61~63行) (17)《吉勒旮美什、恩基杜和地下世界》,乌尔版本Ⅰ,第22~28行。 (18)《乌尔那穆之死》,尼普尔版本,第88~128行。将这一作品定期为乌尔第三王朝时期是因为作品中描述了乌尔那穆的死亡和葬礼仪式。 (19)B.E.A.威利斯:《大英博物馆巴比伦出土泥板文书楔形文献集,第16~17部分》(B.E A.Willis,Cuneiform Texts From Babylonian Tablets In The British Museum,PartⅩⅥ-ⅩⅦ),伦敦:大英博物馆1903年版,第284~286页。 (20)由于杜穆孜的姐姐弥什廷安那也拥有“地府大书吏”的头衔,因此宁阿孜穆亚和弥什廷安那之间应该有一定的关系。关于这两个女神之间关系的讨论,见迪那·卡兹:《苏美尔文学作品对地下世界的想象》,第397~401页。 (21)《神恩齐和宁胡尔桑旮》(Enki and ),拉丁化原文见ETCSL,1.1.1,第278行。 (22)(23)《吉勒旮美什之死》,尼普尔版本Ⅱ,第8~28、11行。 (24)《南那亚的悼歌》(An elegy on the death of Nannaya),拉丁化原文见ETCSL,5.5.2。古代两河流域苏美尔人的地下世界观_苏美尔人论文
古代两河流域苏美尔人的地下世界观_苏美尔人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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