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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2826(2003)10-0037-06
自卢卡奇以来，把人设立为历史主体并把历史看做主体—客体的同一，已成为解释马 克思历史理论的一种流行的模式。虽然这种模式对于反对第二国际的机械决定论、提升 人在历史中的地位和作用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它却远离了马克思的科学历史观，并 把对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解释引向了歧路。本文拟将探讨如下问题：马克思究竟是在怎 样的意义上把人看做历史主体?为什么不能把人看做历史主体?应当如何理解马克思关于 人们创造历史的思想?弄清这些问题，将有助于我们正确地把握马克思的历史科学理论 。
一、马克思是在怎样的意义上把人看做主体
我们首先要探讨的是，从马克思主义的角度来看，人在怎样的意义上可以作为主体而 存在?或者说，人在什么场合下可以作为主体而存在?
主体总是相对于客体而言的，无论是主体还是客体，都必须以对方的存在为前提。也 就是说，如果主体存在的话，就必须有明确的相对应的客体。反之亦然。
从这一前提出发，我们可以看到，在人与自然的劳动关系中，人是主体，自然是客体 。在这里，主体和客体都是非常明确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劳动过程时指出： “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 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1](P177)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但这种 自然力显然已经摆脱了纯粹的自然性。因为人已不仅仅是自然的奴隶，而是通过劳动使 自然满足自身的需要。“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 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 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他使自身的自然中蕴藏着的潜力发挥出来，并且 使这种力的活动受他自己控制。”[1](P177)这显然得益于人作为人与动物不同的主观 能动性，即人的意识的存在，使人的活动带有目的性的预见性。在这种主体与客体关系 中，虽然作为主体的人本身是客体(自然)长期发展的产物，但人一旦产生出来，就有了 把自身与自然区分开来的自我意识，并通过自己的劳动活动改造自然来满足自身的需要 。这种关系充分体现主体的目的性和客体的因果性、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和客体的必然性 之间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人总是作为主体而存在的，不论这个“人”是个体，还是 社会组织起来的力量，而自然也总是作为客体而存在的。这样，以人的主体为一方，以 自然的客体为另一方，形成一种不可逆转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自然的必然性作为客 观的东西始终制约着人的活动，但自然本身永远不具有人的目的性，而人的主观能动性 通过对自然的认识和实践活动不断把必然性内化为目的，但人永远不可能消除必然性， 人对自然的主体地位始终是以遵循客体的必然性为前提的。
马克思谈论的另一种具有主体意义的人是伦理价值意义上的人。众所周知，马克思的 社会历史理论既包括社会发展理论，也包括社会批判理论。前者是事实判断，后者是价 值判断。在社会发展理论中，马克思把历史描述为生产方式的不断变化、更新的发展。 在生产方式这一概念中，既包括人的因素在内，又不把人设定为历史主体。但在社会批 判理论中，作为一种伦理价值判断，马克思的立足点恰恰正是个体的人的主体地位，与 此相应的客体是以物化形式出现的社会。
从社会批判的角度，马克思把全部人类历史划分为两个时期，即真正历史的史前时期 和真正的人类时期。迄今为止的人类史，仅仅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史的前史，还处在为 进入真正的人类史而创造条件的时期，只有在这个时期终结之后，才算进入真正的人类 史。这表明了马克思对人类社会发展的一种价值判断。但马克思是把价值判断建立在科 学判断的基础之上，并把二者辩证地结合起来，而不是从抽象的人的本质出发进行纯粹 的价值批判，从而超越了前人所有的社会批判理论。
自近代以来，随着人们自我意识的觉醒，人们越来越感到人作为历史创造者的地位， 同时也越来越感受到人的异化的生存状态。既然历史是人所创造的，为什么人不能支配 自己的创造物，反而受自己创造物的支配?人如何才能消除异化?黑格尔试图在思辨哲学 的范围内解决这一问题。黑格尔认为，人在历史中的异化，这是自我意识在绝对精神范 围内自我异化的结果，是绝对精神辩证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必然的阶段。他说，自我意识 在经历了必须把自己外化以便弄清自己的真理以后，这种外化了的自我意识即意识对它 自己来说却成了一个谜。人的创造活动的结果不再属于他的创造活动本身，而变成了他 的创造活动的对立物并支配着他的活动。这就是发生在历史中的异化：主体在自己的生 命活动中必然地导出了同它相对立、相异在的客体。而自我意识一旦意识到这种异化不 过是自身的创造结果之后，便能消除异化回归自身。
早期马克思受黑格尔思辨辩证法的影响，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从 人的本质出发，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下人的异化的现象和人作为价值主体地位的丧失， 并把共产主义看做是对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 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 自觉的而且保存了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 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 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 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2](P120 )
当科学的历史观确立以后，马克思虽然摒弃了早期人本学的立场，不再用异化来论证 资本主义灭亡的必然性，论证无产阶级的伟大历史使命，以及论证共产主义必将扬弃私 有制的历史趋势。但马克思依然在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之上保留异化这一主体价值范畴， 并运用它来揭露资本主义社会人的地位的矛盾性质，揭露资本主义社会既是彻底的又是 全面的典型的异化社会。马克思指出：“古代的观点和现代世界相比，就显得崇高得多 ，根据古代的观点，人，不管是处在怎样狭隘的民族的、宗教的、政治的规定上，毕竟 始终表现为生产的目的，在现代世界，生产表现为人的目的，而财富则表现为生产的目 的”。[3](P486)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前提和基础，从主体角度看，就是“劳动的客观 条件同劳动相异化”。生产前提的这种异化关系，造成了生产过程本身的异化，劳动者 作为可变资本的活的有意识的要素并入生产资本之中，生产过程本身同劳动者相异化， 成了折磨人的活动。生产过程的异化又造成了生产结果的异化，产品同劳动者相脱离。 在再生产过程中，劳动者和劳动条件相异化的状况发展成为劳动者自我异化的过程。“ 以前，生产条件作为资本与工人相对立时，这些生产条件是工人所遇到的与工人相独立 的东西。现在，工人所遇到的已转化为资本的并与自己相对立的生产条件，则是工人自 己劳动的产物”。[4](122)因此，工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不仅是被剥削者、被压迫者 ，而且最根本的是他被剥夺了主体地位、被贬低为物。形式上的自由工人实质上仍然是 雇佣奴隶。无产阶级的贫困化不仅是经济意义上的，而且更根本的是社会地位、人的存 在和发展权利上的。同时，既然在资本主义再生产条件下，工人的异化成为自我异化， 那么，不彻底扬弃“劳动条件同劳动相异化”的状况，就不可能改变工人的地位，而且 工人自己的劳动会加深自己的非人地位。
可见，马克思在成熟时期仍然保留了异化概念，并把它看做是社会批判理论的重要组 成部分。但这时的异化理论已不纯粹是一种价值批判，而是基于历史科学认识之上的价 值评价。
二、人不是历史主体
马克思把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描述为生产方式的更替过程，即人与自然的关系(生产力 )和人与人的关系(生产关系)这二者之间的矛盾运动，以及经济基础(生产关系)和上层 建筑之间的矛盾运动。从这一视角出发，历史总体不再是主体—客体的同一，而是生产 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构成的有机体。这一历史总体既包括人在内，又不 把人设立为历史主体。
卢卡奇是最早尝试建立马克思历史主体理论的哲学家。他试图通过这一理论来确立无 产阶级历史主体的地位，唤起无产阶级对应负历史使命的意识，进而起来一举摧毁处于 危机重重之中的资本主义世界。然而事实证明，企图用历史主体—客体的同一这一模式 来解释历史的发展和无产阶级的地位是完全行不通的，也完全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的历史 唯物主义。
卢卡奇的同一的历史主体—客体的思维模式是脱胎于黑格尔的。卢卡奇认为，近代以 来的哲学特别是从笛卡儿以来直至康德的哲学，虽然确立了认识主体的地位，但都没有 消除主体和客体，思维和存在、自由和必然的对立。卢卡奇认为，解决这一对立的关键 一步是要把纯粹的认识主体变为“行为主体”，这样的主体不是仅仅为自己创造认识对 象，而是为自己创造出整个现实和生活世界。这是一条向内即向主体方面发展的道路， 把世界理解为“我们”即主体所创造的，那么，不仅作为客体的世界可以被把握为一个 统一的整体，而且连主体在内都可以被理解为统一的主体—客体，即统一的历史过程。
卢卡奇认为，这一辩证运动的主体最终是由黑格尔发现的，但他的辩证法是思辨的。 在他的哲学体系中，主体并不是现实的主体，而是被精神化的作为能思维活动的主体( 自我意识)；客体也不是现实的存在，而是作为自我意识外化的产物的“意识”。在黑 格尔哲学体系的每个层面都被他思辨地精神化了。如果说自我意识是披着现实个体外衣 的主体，那么，绝对精神便是思辨逻辑结构中惟一真正的主体。因此，黑格尔并没有能 够真正地确立起历史主体，进而真正确立起同一的历史主体—客体的辩证法。
卢卡奇批判黑格尔的思辨性，同时肯定黑格尔同一的主体和客体的辩证法。他认为， 在资产阶级社会中，同一的主体—客体是无产阶级。无产阶级不仅是历史活动的主体， 同时也是历史活动的客体，是历史总体中的同一的主体—客体。
从这一观点出发，卢卡奇把人们的思路引向何处呢?卢卡奇援引马克思早期思想“如果 无产阶级宣布迄今的世界秩序的解体，那末它只是讲出了它自己的存在的秘密，因为它 的存在就是这一世界秩序的实际上的解体”。[5](P228)因此，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 的自我意识同时也是对社会本质的客观认识。“无产阶级同时既是自己认识的主体，也 是自己认识的客体。”[5](P70)由于无产阶级如果不把资产阶级社会当做一个历史过程 的总体来认识，它就不可能意识到自己是这个社会的真正主体；反之，如果无产阶级不 是作为革命阶级把自己提升为这个社会的自觉的主体，它也不可能从总体上去把握资产 阶级社会的历史进程。因此，卢卡奇认为，“无产阶级唯一的武器，它的唯一有效的优 势就是：它有能力把整个社会看做是具体的、历史的总体；有能力把物化形式把握为人 与人之间的过程；有能力积极地意识到发展的内在意义，并将其付诸实践”。[5](P289 )总之，无产阶级由于自身的历史地位，有能力超越物化的客体即资产阶级社会，从而 实现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使命。
毫无疑问，当卢卡奇把历史总体把握为以主体的实践为本体的主体—客体的同一时， 他的上述思路是合乎逻辑的。而这一源自黑格尔的方法却与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大 相径庭。这在以下几个方面充分显示出来。
一是必然导致否定自然辩证法。对于马克思来说，自然是人类社会永恒的基础，是人 的生命活动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前提和基础。虽然人可以通过实践改造自然来满足自身的 需要，但自然对于人来说始终保持着优先地位。自然可以被改造，但自然却不是任何主 体所创造的。对于卢卡奇来说，当他把历史理解为同一的主体和客体的总体时，他只能 把自然排除在历史总体之处。他声明自己的研究只限于历史领域，而把自然置于他的哲 学视线之外。更有甚者，他认定：“自然是一个社会范畴”。他说：“在社会发展的一 定阶段上什么被看做是自然，这种自然同人的关系是怎样的，而且人对自然的阐明又是 以何种的形式进行的，因此自然按照形式和内容、范围和对象性应意味着什么，这一切 始终都是受社会制约的”。[5](P318-319)与此同时，当卢卡奇把辩证法理解为主体与 客体之间的辩证法时，他也同时排除了自然辩证法的社会意义。因为自然界本身是没有 实践介入的，它不是主体实践所创造的客体。
二是必然导致对客观规律的否定。由于把客体看做完全是作为主体的人所创造的，因 而也就事实上否定了客观历史规律的存在。或者虽然承认历史存在着规律，但这些规律 最终是服从于意志的。葛兰西就说过，“机械的力量在历史上从来不能起决定作用：是 人，是意识和思想赋予外部现象以形式并最终取得胜利……人的顽强意志取代了自然规 律，取代了那些所谓的学者提出的事物的必然发展过程”。[6](P229)南斯拉夫“实践 派”也提出，一方面，历史过程有某种相互重叠又相互抵消的规律和趋势，但另一方面 ，一旦人们把自己个别的努力组织成一种共同的意志，并决心为一种共同的理想努力， 历史过程就不再取决于按以往的规律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而是取决于这种新的实践的 性质和整个社会局势中所发生的变革的性质了。因此，历史并无什么不可避免的事。这 与十分强调客观规律的马克思的思想显然是不相符合的。
三不可避免地带上理想化的色彩。无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有其相同的阶级地位，他 们的经济、政治利益从根本上是一致的；但另一方面，无产阶级并不能自发地成为一个 在理论和实践上都统一到无产阶级意识上来的自觉的革命阶级。历史证明，在资产阶级 社会中，只有少数先进的知识分子才能达到对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正确认识，关于无产 阶级所需要的经济、政治条件的正确认识，对广大无产阶级来说必须从外部加以灌输。 就是说，要对他们进行耐心的教育、组织和说服工作，逐步地引导他们走上革命的道路 ，并在革命中洗刷从旧制度中带来的污泥浊水，这就需要有像无产阶级政党这样的先进 组织。无产阶级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集体的理论家、哲学家。在这方面，列宁曾经作过深 刻的分析。而卢卡奇则借黑格尔思辨的逻辑，在把无产阶级设定为历史的主体的同时， 也就把无产阶级同总体性的社会等同起来，认为无产阶级凭借自身的阶级地位，就可以 从理论上把握资本主义的命运，实现理论和实践的辩证统一。
三、如何理解马克思关于人们创造历史的思想
在这里，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马克思关于人们创造历史的思想，因为这一思想往往被 当做人是历史主体的依据。
的确，马克思著作有不少关于人创造历史的表述，如他肯定维科关于人的历史与自然 历史不同，人类历史是我们自己创造的，而自然史不是我们自己创造的思想；马克思谈 到人既是历史的剧中人物又是历史的剧作者；马克思还谈道：“历史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7](118-119)等等。所有这些表述 都被人们用来证明马克思历史主体的思想。然而，我们只要仔细分析一下，就会看到， 马克思的这些表述并不是为了确定人是历史主体的思想。在我看来，马克思关于人创造 历史无非是表述如下几种意思：
1.强调人类史与自然史的区别。自然史是无意识的、盲目的力量起作用的结果，而人 类则是有意识有目的的人的活动结果。
2.强调人类与动物界的区别。动物也有一部历史，但是动物赖以生存的物质条件全是 自然赐予的，它仅仅利用自然界，通过改变自身的状态来适应自然界，如果说它们自己 也参预了创造，这也不是它们所知道和希望的。人类则不同。人类的生活不是靠自然界 现成地提供的，而是靠自己的创造性的劳动与自然进行物质变换而得到的。恩格斯指出 ：“动物通过它们的活动也改变外部自然界，虽然在程度上不如人所作的那样。我们也 看到：由动物改变了的环境，又反过来作用于原先改变环境的动物，使它们起变化。” “但是人离开动物愈远，他们对自然界的作用就愈带有经过思考的、有计划的、向着一 定的和事先知道的目标前进的特征。”“一句话，动物仅仅利用外部自然界，单纯地以 自己的存在来使自然界改变；而人则通过他所作出的改变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 ，来支配自然界。”[8](P517、518)“人离开狭义的动物越远，就越是有意识地自己创 造自己的历史，未能预见的作用、未能控制的力量对这一历史的影响就越小，历史的结 果和预定的目的就越加符合”。[9](P274)
3.尤其强调人类史是我们自己创造的，而不是神或黑格尔的“绝对观念”所创造的。 基督教神学的历史观把人类历史所趋向的目标看做是神意早已安排好的，认为人类所致 力的并不是自身独立的历史发展过程，而是按照神意的安排来行动。人类只不过是上帝 震怒和惩戒的牺牲品。这种历史与其说是人的历史，倒不如说是上帝心目中历史的工具 。同样，黑格尔把人类历史看做是绝对观念在自身的演化过程中产生出来并借以实现自 身的工具。可见，强调历史是人所创造的，正是马克思主义区别于神学以及一切唯心主 义历史观的一个带有根本性的观点。
可见，人们创造着自己的历史这一观点丝毫不能证明人是历史主体。如果那样理解的 话，就是曲解马克思的思想。
马克思从来没有把人设定为历史主体，更没有把历史看做是主体创造客体形成的统一 体。事实上，马克思一方面讲人们创造自己的历史，另一方面又强调人不能随心所欲地 创造历史。比如马克思既讲人改变环境，同时也讲环境对人的制约作用，讲环境创造人 。他说过：“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有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数量的生产力总和，人和 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在历史上形成的关系，都遇到有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 资金和环境，尽管一方面这些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为新的一代所改变，但另一方面，它 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由此可见 ，这种观点表明：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10](P43)恩格斯也曾经说过： “我们自己创造着我们的历史，但是第一，我们是在十分确定的前提和条件下创造的。 其中经济的前提和条件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9](P696)恩格斯的另一段话把这个意 义表达的更加清楚：“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并不是按照共 同的意志，根据一个共同的计划，甚至不是在一个有明确界限的既定社会内来创造自己 的历史。”[9](P732-733)类似的表述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比比皆是。
由此看来，把人们创造历史“读成”人作为历史主体创造历史是一种极大的误解。英 国哲学家凯蒂·索珀在《人道主义与反人道主义》一书中的解释可以给人以启发。
凯蒂·索珀认为，关于“人们创造历史”，实际上有两种解释：其一，可以把它解释 为历史是人类行为的集合体。这种解释所强调的是历史的非自然性或人类特性，而不是 个人或集体的深思熟虑在造成历史结果过程中的作用。就是说，人们承认，是各个个人 的有意向的计划和自觉采取的行动在“创造历史”，这些计划与行动没有必要服从下述 这种观点：存在着一种超出个人之外的指引行为的或通过行为而实现的意义或目的。其 二，可以把它解释为一切“历史的”东西都是人类为控制集体的生存而有目的地造成的 。大量的非马克思主义的史评，在把历史看做政治家们的意图、将军们的尽职或失职、 这一派或那一派的计划等时都采用了这一观点。
凯蒂·索珀指出，我们需要区别人道主义论点的两个层次，即断言个人在创造历史中 的基本作用和断言历史本身是一种固有的人的有目的的展示过程。人们可以成为第一种 意义上的人道主义而不接受历史目的论，或不承认有某个特殊的社会集团“命定”要实 现人类的本质的“存在”或历史的目的的观念。
毫无疑义，马克思所说的“人们创造历史”是在第一个层次上来说，它意味着神创历 史、绝对观念创造人类历史等用超人类力量来解释历史的观念的终结，意味着要在人类 历史自身中寻找支配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和决定性力量。
由此可见，人们创造历史并非人是历史主体的证明，而且否认人是历史主体并不意味 着否认人在马克思历史理论中的意义。事实上，马克思的历史科学理论正是以人为出发 点建立起来的。
收稿日期：2003-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