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美学中的“风流”概念,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东亚论文,风流论文,学中论文,概念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作为东亚美学概念的“风流”
美学这一学科最初产生于近代西欧,它是以美、艺术或感性认识为主题的哲学性学科。人们对于美学的理解往往首先与西欧相联,然而,西欧人所认为的美和艺术的概念未必能与东方人的理解相一致,而且,就西欧而言,其关于美及艺术的概念也并非固定不变,而是有其历史的变迁过程的。
因此,在我们研究东方美学时,与其将译自西欧的“美”(beauty)和“艺术”(art)当作主题,不如思考一下这些概念在西欧社会中所起的作用,并找出与之相对应的中国、韩国、日本的概念,进而把它们作为主题来研究。因为我们并不能断言“美”与“艺术”也是东方美学的主要概念。至少,在韩国的传统思想中,美和艺术并非是作为独立的概念存在的,而是与其他价值及现象特别是与伦理道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时被认为是从属于伦理道德的。
基于此,我注意到了包含着美、艺术和感性认认识这三者,同时又具有东方美学特点的概念——风流。我认为,念。
二、作为具有美的性质和一种生活方式的“风流”
“风流”如同流动的风,代表着一种自由、奔放和宽广的精神,当孔子问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四人各自的理想时,子路希望能当一个政治家以处理非常时局;冉有想成为一名经济界的骨干,为民谋利;公西华则梦想成为一名官吏,作些具体的工作;只有曾皙一人不回答,当孔子再问时,他才说:“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论语·先进》)孔子叹息一声说:“吾与点也。”在我理解,风流便是要具有曾皙那样超脱于世俗的风度和气魄。
这种自由奔放的精神,在政治生活、社会生活、文艺创作、欣赏趣味以及人际交往、生活方式等方面都可以得到发挥,如隐居者的生活方式以及表现出色的清谈都可视之为风流,而且,当这种清谈的风气与佛教相联结时便成为玄学,玄学进一步发展展开,就可以产生禅的思想。这几乎成为了精神上的风流的一个传统。而当风流脱离了日常性,以个性的方式直接寻求某种内容的充实时,风流就会将生活提山一种超脱的艺术或美的境界,这样,风流的内容便具备了美的性质。
三、“风流”的起源和变迁
“风流”一语最早出现于中国汉初的《淮南子》中,指风俗的颓废,是一个贬义词。稍后,风俗中所含有的遗风余韵之意被发现,到魏晋时代,“风流”又被提升到了为人所仰慕的风格、人格的高度。那时,被称为“风流名士”的一群人无视自古以来的道德和礼法,他们身上体现出来的那种不被束缚的自由的精神便被称为“风流”。由满含轻蔑的贬义词到充满敬意的褒义词,“风流”意义的演变意味着什么呢?“风流”即“风的飘流”,是风飘过的样子,这是一种不按任何规则、没有独立性并带有一定颓废意味的表象,魏晋时期的士子们把它比喻为精神的自由并加以使用,而这些风流名士们又几乎都沉迷于“清谈”而不顾实务,这样,坚决遵守儒学传统的思想家和政治家们便对他们进行指责和批判。而被批判者们又不甘示弱,作为顺势反击,就越发打出了“风流”的旗帜以维护自尊。这样,“风流”便被普遍地应用开来。
此外,“风流”有时还意味着诗歌的风格与声调。“诗歌风流”中的“风”是指具有诗的风格,“流”则指作品的独特性。这样看来,晋代的风流就是以“节操”观念为基础,脱离政治和社会生活过着充满老庄色彩的隐居生活的隐居者的“风操”和“风趣”。从本质上看,这是一种带有贵族趣味的生活,其中还要包容着音乐艺术的美。而就道家而言,庄子一直就把“逍遥游”作为一种美的生活的代表,由此看来,建立于老庄基础之上的晋代思想界产生出以上的“风流”概念也就成为必然。这一时期,嵇康、阮籍的音乐、顾恺之的绘画、王羲之的书法等艺术作品和充满了文人趣味和风格的生活方式都产生并发展于魏晋豪族的奢华经济之上。从这种非功利的意义上讲,“风流”在这一时期,逐渐接近于“美的观念”。简言之,魏晋的“风流”,从其应用的内涵来看,可视为是“风流”概念的成形期。
到了南朝齐梁时期,“风流”的语义变化更大。成为表示肉感的美和艳丽的意思。在那时编集的《玉台新咏》中收集的诗作里,便可看到用于此意的好几个例子。大约在5世纪时,将不端正的事物、穿衣服不整洁的人也称之为“风流”,而从“放诞风流”这句话可知,风流与放纵几乎已难分开。这与当时的文艺观有关联。南朝梁简文帝认为放荡的文章是好文章,把过度的感情变化当作好的。“风流”的这种意思进一步发展,至唐代,唐诗中的“风流才子”已暗指好色者了。这样,风流便被当作肉感上的美甚至带有性的色彩的词来理解。
四、“风流”的界定和使用
由上可见,风流一词语意的变化是多种多样的。中国古典文献中的例子,以《佩文韵府》中列举得最多。《辞源》就是在《佩文韵府》的基础上将“风流”的意思总结为七种:(1)风流余韵也;(2)言仪表及态度也;(3)品格也;(4)犹言风光荣庞;(5)不拘守礼法、标新立异也;(6)精神特异之处;(7)妓女所居之地。
这七种意思中,(1)中的“风流余韵”可以解释为基于王道的教化、政治、文化等的风习传统。(2)(3)指个人的优秀品质和风格,尤指外在的表现,主要表现为一种生活态度,有时根据情况也表示音乐等艺术作品的样式和风格。(4)一般指自然界中美的事物。(5)(6)指高雅脱俗的精神境界,这并不仅限于伦理的层面,只要是美的、艺术的、富有教养的文人的风致,就可称之为风流。(7)是“风流”的特殊的转义,暗指男女之间的性关系,有好色之意。
风流的一般用法,大体是以上几种。这其中体现出一种卓越的精神文化价值的存在状况。其内容也是由开始的政教渐渐扩展到伦理和美的价值等领域,并进而涉及到民俗、特定的个体、自然景物和艺术品等。
五、“风流”概念的内容
(一)风流和个性
魏晋南北朝时期,变乱纷仍,传统的压力消失,个性化的“风流”、“风操”开始产生并发展起来。从汉代严格的礼教中产生了本体的自觉和个性的解放。这是一股带有浪漫色彩的思潮。这一过程中,也有过汉末对于名节的提倡,但,这种对于“节操”和“名誉”的重视也是站在道德礼教中的“个人”的立场上,所以,“个性美的发现”可以说是晋代“风流”观念的一大特色。
(二)风流与自然
作为“风流”思想基础的老庄哲学,在政治不稳定、社会秩序急剧动荡的魏晋时期,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精神上的依靠和寄托。老庄的处世观是向自然的复归,这个时代的陶渊明、谢灵运等,为了得到自我本性的解放,也回归于田园的自然景致之中,他们从腐败的社会中逃离出来,不仅从自然中得到了“真”与“美”,而且还谋求到了“善”。在这里,“自然”成为个性解放和善之恢复的唯一背景。他们就是在“自然”里寻求到了能够忘记社会利害得失的“桃花源”。本性的自然、个性的解放就这样加深了非现实的“隐者的风流”,从而使带有让人感动的“个性美”色彩的“风流”概念又包含了“自然美”的意味。
(三)风流和艺术
音乐舞蹈艺术,与诗歌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风格和流派。这些风格流派都有其各自的特点和个性,这与讲求人格节操个性化的“风流”观念是一致的。《文选·谢灵运传论》中的“风流”含有派别之意,与“品流”相通。音乐、文学的“个性美”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作家、演奏者的“个性”,另一个是作品的“个性”。顾恺之认为,在绘画上要映照出“神气”,捕捉到“神理”,并着眼于“传神写照”,将人物的个性呈现在画面上。对于山水风景,他也将表现出自然中的“神理”作为绘画的生命。而作为“神理”之表现的“神色”、“气韵”则与“风流”几乎同义。
(四)风流和“游士”
中国文化发展到魏晋,特别是东晋时期已经进入成熟期。领导这时文化的是当时的贵族和隐士。《世说新语》中的风流人物也大都是年少的才子们。而当时强大的贵族势力则为他们提供了可任意挥洒的舞台。“风流”便在晋代的贵族了弟中盛行开来,追求浪漫的“美的生活”遂成为知识阶层的一大特色。与隐居相比,“风流”更适合都邑青年贵族的趣味。这样,崇尚节操的伦理性的“风流”最终便变成了晋代贵族子弟的“美的风流”。
六、韩国的风流思想
在韩国的古典文献中,“风流”一词最早出现于12世纪写成的历史书《三国遗事》中,其中引用了崔致远的《鸾郎碑序》(9世纪后半期)。据《鸾郎碑序》,“风流道”的意思是:对于新罗所独有的“花郎”的教育理念的实践。它融合了儒、佛、道三教的内容,被认为是对传统思想的发展。
在韩国,风流思想与新罗以培养人才为目的的青少年修养团体“花郎徒”有密切的联系,并进而作为一种造就美丽的人间花郎的教育观念被固定下来,称之为“风流道”。其主要内容是:学习道义和美好的风尚,将艺术吸收进生活。这一涵义一直遵循着“风流”语义中“风流余韵”的原意。将艺术融入生活,就是说,新罗人,特别是花郎们很重视诗歌、音乐、舞蹈等艺术,并试图通过欣赏这些艺术得到精神上的超脱和升华。他们通过艺术净化精神以得到内心的调和,体验无限的精神自由和喜悦。他们畅游山水,玩味美丽的自然并作为一种锻炼身心的修炼方式。花郎们在周游名山大川中,培养了对大自然的信仰和敬畏之心。他们静观自然的优美和雄伟,吸取其精华,最终在内心深处构筑出一个超脱高洁的精神世界。这样的风流道是新罗文化的主流,对国家的兴盛贡献很大。
新罗时代固定下来的风流思想被后世继承发展下来,对韩国审美意识传统的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在韩国,风流是以玩味自然风景、欣赏艺术作品来求得精神的超越和升华,这被伦理意识所支撑,但又时常因疏朗开阔或反叛精神甚至无常、漂泊等思想的渗入而呈现出多姿多彩的形态。
在“风流”意义的深层底蕴中,的确能给人以字面意义所说的“风的流动”的印象,水的流动受地形、河流等的支配,而风的流动却不受任何束缚。在“风流”思想的根柢里,确实具有超越世俗、摆脱旧习、逃离名利、劲吹于虚空的气魄。这种风的流动因时、因地而有强弱缓急。有清爽的春风,也有冷冷的秋风,有夹杂着暴雨狂吹不止的台风,也有肆虐疯狂的暴风雪。我们不妨把韩国的美学史作为风流思想的展开来考察一下,其风的流动是随时代而变化的,有时掀起高高的波澜,有时是细小的波浪,其波纹远远地荡漾开来。如同因季节和环境的不同而有冷暖之风一样,“风流”也可形成清爽、风雅的世界和冷冷的具有讽刺意味的世界。即既有肯定、积极的一面,又有否定、反抗的一面。朝鲜前期的徐居正、成伣代表前者,朝鲜后期的朴趾源、丁若镛则代表后者。
朝鲜王朝(李朝)将“礼乐思想”和“崇文思想”作为其文化基础,初期靠着政治社会的安定,“典雅”文化盛行。徐居正的“华国”文艺论和成伣的“中和”音乐论体现了这个竖的伦理观和美的价值观,他们的“风流”思想表现出贵族阶层带有强烈性格特征的“风雅”。对于徐居正而言,诗文的使命在于《诗经》“大雅”、“小雅”中所体现出的那种喜悦和快乐,要求建立一个平和的感情世界。他认为维护太平的局势是君臣的使命,而诗文则必须为此做出贡献。他重视作为诗文品格的“丰盛、”“华丽”和“豪放”,这意味着要将“王道之风”视为楷模,这样,伦理性强的“风雅”便被重视。成伣同徐居正一样,是朝鲜前期官僚文人的代表。他在书画、音乐等方面都有较高的造旨。《浮休之传》中记载他“专心于诗文、游览山川、弹琴”,说明他很喜好风流的生活。另外,由于他对现实的认识比较深刻,对民族文化抱有很大的关心,因此,他最为重视礼乐的秩序,并为实现“中和”的秩序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使社会平和、使人们的感情平和,这是成伣的“中和”美学和“风雅”境界。
另一方面,李朝后期的朴趾源,虽没有直接表述自己的“风流”思想,但我们可以把他称之为“风流人物”。他认为艺术是以各时代的生活为基础的创造性的活动,艺术家的作用是以现实为基础创造出有“真正旨趣”的作品,这不仅是在艺术创造方面的独创性的主张,从当时喜好模仿古文的风潮来看,还是一种革新的态度。他把写文章比喻为战争,这确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说法。他把文字喻为士兵,把文意喻为将军,也就是说,写文章就好像是将军指挥士兵进行的一场战斗。丁若镛经过了长期的流放生活,思想呈现出进一步的成熟,他认为广泛地理解民众所受的苦难,探求苦难的真正原因和解决办法是“士”的使命。对于他来说,文艺、音乐、绘画等艺术活动应以善导人伦关系、匡扶社会为使命。因此,他将“苍劲奇崛”的诗风作为典范。他的“风流”精神带有对政治和社会的强烈的批判色彩,故被称为“讽刺”。
朝鲜后期向近代社会转变的过程中,受外来文化的影响,传统文化受到极大的冲击,建立在传统基础之上的近代化以失败而告终,风流思想的复兴不得不等待一段时间。
七、韩国文化和风流
在论及韩国文化及艺术特点时,常提及“モッ”(吹)”这个词,这是韩国特有的一个词汇,被认为最能体现韩国人的审美意识。“モッ”常被使用在自然物和艺术品方面,当用来指人的人格、态度、行为以及生活方式上所表现出来的美的价值时,具有与其他范畴所不同的独特性。“モッ”在成为韩国人审美判断标准的同时,对于韩国人的思想观念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因此,教育学家韩基彦认为它对于韩国来讲,形成了韩国人的核心思想。
作为韩国人审美意识的“モッ”是作为艺术观念和生活观念同时发展下来的。“モッ”最为强调的是精神上的自由,是不受现实束缚的生活。在这个意义上,“モッ”与“风流”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对于现代人来说,“モッ”可称之为“风流”的代名词。在政权斗争十分激烈的时代,与世俗隔绝、抛弃名利、隐居山林的生活就是一种“モッ”。不过,“モッ”与单纯的隐遁思想不同。与乐观性直接相联的“モッ”究竟始自何时尚不能确定,但我认为,“风流”表现的是贵族阶级及有教养的人的审美意识和生活态度,与之相对,“モッ”则是作为表现渗透于百姓生活中的风流而被使用的。作为韩国美学中主要范畴的“モッ”包含有才德兼备、古道热肠、宽容、纯朴、善良以及上下尊卑等教育观念,韩国人一直把“モッ”或者“风流”这类美学观念当成做人的标准来看待。就像新罗时代“花郎”的风行形成了关于人生观念的“风流”一样,李朝时代形成的关于人生的观念是“モッ”。二者都带有奔放乐观的游戏性,同时又包含气概、信义、节操、毅力等内容。在韩国,“懂得风流的人”是对人的极大赞美,“モッ”和“风流”均指美的生活方式和理念。
但是,“モッ”本身含有一些颓废的因素。它的散漫性和多样性是产生这些因素的主要原因。在它的外在表现中,其过度的率性而为,往往含有堕落的因素,一些超越世俗、非同寻常的行为,又往往会给人以轻薄的感觉。另外,在“モッ”的精神特点中,其非实用性与享乐、装饰有相通的一面,进而有可能产生崇尚奢侈的生活风尚。总的来说,在追求真实,自由的“モッ”存在的同时,“モッ”走向极端之后的另一面:虚伪、矫饰也相伴而来。
近来,“风流”和“モッ”这样的词,与过去相比,使用的频率明显减少了。在所有东西都被平均化了的现代社会,这些词的意思便显得明显的不足。是不是说,它们所具有的意义在文化逐渐国际化的时代渐渐失去了呢?我认为恰恰相反,正是在这种时代,研究渐被遗忘了的“风流”才具有更大的意义。
在此。我们可以将风流的概念这样规定:风流是一种自由奔放的精神,是一种生命力的发挥,它脱离了世俗的价值观但与现实有密切的联系,自然为之提供了使精神自由不受束缚的广阔空间,诗、乐、酒、妓是发挥这种精神的媒介物,风流具有美和伦理性,是一种行为和生活方式。
八、日本风流的特点
“风流”思想在中国、韩国和日本,自古以来就受尊重,但其内容却未必相同。虽有其同的风流思想,但在其概念的把握上却各不相同,展开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为了进一步明确风流的美学内涵,有必要比较研究一下同属东亚文化圈的日本的风流思想。
日本的风流,与韩国、中国相比,其构思中美的特点很突出。在小学馆《日本语大辞典》的“风流”条目中首先有“(1)先人的遗风、传统、余泽、流风。(2)具有文雅、优美的旨趣,优雅的风趣”。“风雅、文雅”这两种意思韩国、中国都有。值得注意的是下面的“(3)修饰得美、考究、精心设计、别致”。这是日本独有的观念。韩国李熙昇编的《国语大辞典》关于“风流”的解释有“(1)脱离俗事、具有风致、玩得痛快、花鸟风月;(2)有韵致;(3)音乐的旧式说法”,没有“修饰得美”的意思。中国社会科学院编的《现代汉语辞典》中,有“(1)有功绩、有文彩;(2)有才能学识,不拘于礼法;(3)男女间放荡的行为”,也没有美的构思的意思,诸桥辙次编的《?国对于风流概念的把握确有一定的距离。
在日本平安末期至中世,“风流”主要在指装饰、器物的旨趣时被使用。这种流行于贵族社会里的风流,讲求华美,甚至达到了被禁止的程度。不久,这种“风流”便逐渐与作为社寺祭礼的技艺的风流(指华美的装束,乐器的伴奏)相联系起来。
值得注意的是,从平安时代中叶到中世,“风流”出现了特殊的用法。守屋毅将之称为风流的中世纪用法。平安时代中期,贵族中盛行人工制作的工艺品,对于这些工艺品的外型之美及其巧妙的构思、精巧的工艺,当时称之为“风流”。后来,对于那些十分引人注目、下过工夫的工艺品,社会上就总称为“风流”。在当时的文献中可以看到,风流伞、风流棚、风流车、风流栉等都加上了“风流”的称呼。《新猿乐记》中关于“做工及工艺匠人”的说明中,列举了20多种制品,最后总结为“总而言之,是风流的曲调”。由此可,平安时代人们形容为“风流”的物品种类,涉及的范围是很广的。
不过,《新猿乐记》中风流的对象主要是小的手工艺品,实际上,风流与规模大小并无很大关系。在《大镜》卷三,名为“风流者”又名“花山院”(花山天皇986~1008)的“逸话”中,详细描述了花山院中所营造的宫殿和院中的生活情况,对于其建筑、日用器具、庭园、服饰、绘画等的构思和技能进行了称赞,并把花山院作为“风流者”进行赞赏。而“风流者”想必就是指那些能够感觉到“风流”的存在意义的人吧。
与之相比,韩国的“风流”中一直流淌着奔放、自由的精神。这往往出于一种厌旧的心理,而日本自“风流棚”、“风流车”、“风流伞”发展至“风流踊”,也具有奔放的一面。这些工艺品的外形上常带有一些大肆狂舞的饰物,这在当时被认为是“风流”。后来,这种风格的装饰物反而成为风流的象征,最初的风雅、考究之意反而渐渐消失了。
韩国的风流的志向是打破常规、逃离常规,是一种不遵循常规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方式。它以保持节操和对社会政治的批判为主要特征。
九、风流的美学课题展望
关于“风流”,最近日本人的研究有:石田香里《“风流”的美——以“风流”概念为中心的日本人的美的感觉分析》(日本哲学会编《哲学》45号,法政大学出版局,1995年版);藤原成一《风流的思想》(法藏馆1994年版)。石田香里的研究主旨在他以后发表的《现象学的化妆论、打扮的哲学》(理想社1995年版)中体现得更为完善。他将日本传统的美的意识叫做“风流”,它包含有“华丽的美”和“朴素的美”,其中,“朴素的美”极具日本文化的特点,与现代日本女性的化妆术有相通之处。
藤原成一论述了“风流”的构造。他认为支撑“风流”构造的是:1.不受拘束的姿态;2.游戏;3.余暇、富裕;4.敞开的身心;5.无心。这几点都浸透着一种自然的姿态。风流就是不受自己或对象的束缚,自由自在地往返于天地之间,不拘泥于主客关系,与宇宙相融和,以轻快的心境处理事务,轻松、悠然地与事物接触,对所有的事与物都敞开心扉,是为无心。藤原成一主张我们现在必须创造出尊重生命、能够包容生命全部生存状态的新伦理体系和生存方式。我基本上同意藤原对“风流”概念的把握,他从生态学角度的分析十分有趣。但却给人一种过分强调人与自然的关系的感觉,似乎有轻视社会现实之嫌。
在此,我期待着东亚学术界能对东亚的风流思想有更进一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