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加工贸易发展的影响因素及政策趋向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加工贸易论文,因素论文,我国论文,政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752.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01)05-0024-05
我国加工贸易自1981年以来取得了巨大的发展，20年间，加工贸易出口额从10亿美元扩展到1100亿美元，从占我国出口总额的不足5%跃升到55%以上。加工贸易对扩大出口、促进就业和带动地区经济增长等方面的显著作用已取得基本的共识，但对其在我国产业成长和结构调整中的地位与作用却褒贬不一，对它的未来发展趋势更是众说纷纭。显然，系统研究我国加工贸易发展的影响因素及其演变趋势，对促进我国加工贸易的持续发展和升级换代具有重大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一、投资者的比较优势状况
中国加工贸易的投资主体20年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改革开放之初，主体是东南沿海地区的乡镇企业，20世纪80年代末期，是港澳台商，90年代中期以来美、日、欧等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积极加大了对华加工贸易投资。投资主体的这种变化，使加工贸易的行业结构和出口结构发生了明显改变。
乡镇企业的加工贸易主营港澳地区转移出来的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加工生产，工艺简单，加工费低廉，经香港的转口贸易占据了其中相当大的比例。而外资企业，尤其是资金雄厚、技术和经营管理水平先进并具备庞大的海外销售网络的大型跨国公司的进入，不仅使服装、纺织、皮革制品等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量的扩张和质的提高，而且令电子、电气设备、办公用品、通讯、计算机以及生物制药等高科技产业的中间产品的生产及制成品的组装，在东南沿海地区稳步拓展。外商投资规模不断扩大，中国出口产品结构逐步优化，海外销售渠道亦呈多元化趋向，中国加工贸易由此显现出劳动密集型与资本技术密集型并重的态势。
表1 制造业外商投资行业构成的变化
单位：亿美元
1998年 1993年 1997年 1999年
合 比合比合比合 比
同 重同重同重同 重
额 % 额%额% 额 %
合计160.4 - 1232.78 - 510.04 -412.23-
业81.2150.7 540.43 43.8 270.56 53.1 253.32 61.45
纺织业 7.024.5 33.202.7 11.43 2.2 11.98 2.91
业 5.53 3.532.442.6 20.34 0.4 17.59 4.27
造业 -- --7.63 1.5 6.93 1.68
机械工业2.93 1.822.681.8 16.74 3.3 16.48 4.00
业 5.72 3.61 61.86 5.0 29.44 5.8 39.43 9.57
注：由于1995年以前使用的统计口径与现在的不一致，有些数字可能略有偏差。
资料来源：外经贸部。
表2 加工贸易进出口产品结构的变化 %
注：按国际工业标准分类计算。
资料来源：有关各年海关统计。
加工贸易投资主体变化引发的产业结构和出口产品结构的变化，显示了外资企业尤其是大型跨国公司投资对中国经济参与国际分工、发挥比较优势进而实现产业升级的推动作用。国际经验表明，高新技术产业具有突出的全球化特征，加工贸易则是许多发展中国家承接发达国家高新技术产业链条、初步参与高新技术产业国际分工的主要方式。显然，在产业结构调整与优化成为当前经济主要任务的背景下，积极促进跨国公司对高新技术产业的投资、加快加工贸易的升级换代是加工贸易发展的主要方向。
二、产业内要素禀赋状况
1.劳动力优势
中国在工业化和经济转型中释放出来的源源不断的廉价劳动力供给，促进和保障了中国东部地区十几年来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的发展与繁荣。目前，加工贸易提供着约3000万的就业岗位。就中长期来看，中国的劳动力供给主要表现出两方面特征：
首先，中国的廉价劳动力供给将继续呈供过于求的态势。未来中国劳动力供给将主要来自三方面：一是人口的自然增长形成的新增劳动力，这部分人口估计未来10年内平均每年约有1500万；二是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镇转移，这部分人口估计每年约有230-270万；三是企业深化改革；资产重组和结构调整以及增长方式的转变等改革进程中产生的失业人口，这部分人口估计每年约有900万。将上述3种劳动力供给量加总，中国在21世纪初期的10年内，每年约有2700万新增就业人口，而按年均国民生产总值增长8%计算，依靠经济增长带来的新增就业机会仅为810万左右。以充分就业为标准，中国每年仍有上千万的待业人口。
第二，廉价劳动力的地域分布发生着变化。劳动力供给特征表明，一方面，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劳动力优势仍是中国在国际竞争中最大的比较优势，中国的经济发展仍然不能不主要依靠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发展，劳动密集型的加工贸易在中国仍有一个较长的生命周期。另一方面，东部和中西部地区收入差距的扩大，客观上要求促进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尽可能向西部转移。
2.区位优势
在现代国际化产业的价值链条中，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处于附加值最低的环节，对于产业输出国而言，交通运输费用必须足够低廉，使得投资者在减去运输成本后仍能获得因劳动力成本锐减而带来的巨大收益。因此，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交通运输条件是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发展中仅次于劳动力优势的发展要素。20世纪60年代以来，亚洲“四小龙”正是凭借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以加工贸易起家，获得了外向型经济发展的成功；80年代中期以来，我国东部地区也正是依靠与港澳台地区紧密相连的优越地理位置，近乎全盘地接过了香港和台湾地区的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开创了引进外资和出口创汇的崭新局面。
在高新技术加工贸易发展中，由于高新技术产业的零部件生产企业与最终产品生产企业之间多采取厂对厂的供货方式和零库存的经营运转方式，发达便利的交通运输条件也变得十分重要，东部地区在十数年的经济发展中建立起来的可靠的公路运输保障，有效地促进了高新技术加工贸易的增长。
需要指出的是，第一，加工贸易发展与交通运输条件等基础设施的改善是相互促进的。以广东为例，虽然有临近香港的优越条件，但广东省四通八达的优质公路是在加工贸易启动后利用加工贸易的出口创汇逐步建设起来的。因此，从中长期来看，对于与沿海省份相邻的内陆省份和沿江的中西部地区来说，交通运输等基础设施条件不足已构成加工贸易发展的长期障碍。第二，高新技术产业加工贸易的发展为西部地区提供了新的机遇。与传统产业不同，高新技术产品的加工和组装更加注重技术、人才和研发能力等综合知识优势，西部地区可以充分发挥在这方面的地区比较优势，加快引资步伐。
因此，我国未来加工贸易的发展将充分发挥综合区位优势，对于中西部而言，在注重能源、交通和通讯设施建设的同时，应既鼓励东部地区劳动密集型产业升级、转移，又鼓励中西部地区技术和资金密集型加工贸易的发展。
3.配套产业状况
在长期的进口替代过程中，我国建立了门类齐全的产业部门。改革开放以来，这些部门也获得了不同程度的进步与增长，但是它们大多尚未形成国际竞争力，不能为加工贸易提供质量合格的原材料和中间产品，这是造成加工贸易至今仍然大进大出、产业带动作用微弱并且制约一般贸易发展的主要原因。目前，我国加工贸易的本地采购比例不仅低于新兴工业国家，而且低于东盟国家。
国际经验表明，随着加工贸易的发展，多数国家和地区都能够提高自身产品的竞争能力和产业的配套能力，加工贸易逐渐与本地经济相融合。然而在我国，加工贸易发展20多年，配套产业发展却仍然不理想，其原因，一是政策因素，加工贸易税收政策严重制约了国内中间产品的升级换代；二是体制因素。多项调研表明，出于节省成本、增加可选择性等目的，约有一半以上的外资加工贸易企业愿意在国内采购料件，而国内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却不能足质、足量和稳定地供货。经过十几年的技术引进和技术改造与更新，国有经济已拥有了较强的加工能力和较先进的技术设备，但由于缺乏激励机制和竞争意识，在普遍存在加工能力闲置的状态下，它们仍然不愿冒风险，不愿接受国际通行的订货方式和条件。一个有说服力的现象是，一旦国有企业通过注资成为外资企业，它就很快开始中间产品的生产制造。国有企业的这种状态不仅无助于加工贸易向上游产业延伸，而且使得我国的加工贸易长期以来为乡镇企业和外资企业所占据，国有经济的工业基础和技术基础得不到充分发挥。
配套产业发展对发展中国家的加工贸易具有重要意义。如果不能及时培育和发展中间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发展中国家的加工贸易只得止步于劳动密集型阶段，加工贸易部门只是跨国公司的“生产车间”，对国内经济的带动作用极为有限。一旦劳动力成本优势丧失，经济发展与对外贸易都将受到恶劣影响。而且，国际市场上产业技术的进步与创新加速了劳动密集型链条的缩短趋势，从而使发展中国家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的发展周期更短。因此，鼓励和培植加工贸易的配套产业的发展，是目前我国加工贸易发展中既有紧迫性又具有长远意义的问题。
令人欣喜的是，目前在深圳和珠江三角洲地区已形成了相当规模的电子产业配套生产基地，“转厂”业务和异地深加工迅速发展。同时，在苏州等加工贸易密集地区，当地政府部门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通过信息沟通、会议交流等多种方式推动当地产业的配套化发展，并初见成效。
在沿海地区，加工贸易已初步形成了一个以电子、轻工、纺织为主的中间投入品需求市场，这个市场规模不断扩大，需求面向中上游产业，最终产品销往世界各地。这表明我国加工贸易发展已形成对配套产业的需求，配套产业发展将成为加工贸易发展不断深化的新内容，并有可能成为加工贸易密集区及其周边区域经济的新增长点。
4.技术与人才
在我国传统产业的加工贸易发展中，产品设计、中间投入品和零部件生产均存在着对进口的较大依赖，也表明我国基础教育、基础研究与应用技术研究、技术开发存在着较大差距，差距在相当程度上可归因于传统科研体制与生产实践的脱节。随着科教体制的改革，这种现象将发生根本改变。
在新兴的高科技产业加工贸易中，我国的科技与知识优势十分明显。同东南亚、拉美和东欧相比，我国基础研究实力雄厚，高新技术产业初具规模，技术人才丰富而廉价，具备吸引国外高新技术产业投资的优越条件。目前，在东南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已出现发达国家向我国转移一些高新技术产品及其加工环节的势头，欧、美、日跨国公司在包括信息、微电子、生物制药、新材料和精密机械等高新技术产业中不断加大投资，国内一批高新技术产业随之崛起，我国高新技术产业的后发优势正不断显现。据统计，1998年，我国高新技术产品出口额为202亿美元，比上年同期增长24.2%，其中北京、天津、上海、江苏、广东和深圳6省市占85%，且80%为加工贸易出口，外商投资企业占大部分，这表明在我国沿海开放地区已初步形成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加工企业和加工基地。
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对后进国家改善国际分工和由此带来的国际收益分配中的不利局面具有重要意义。为充分发挥跨国公司的技术溢出效益，政府将出台一系列政策，鼓励外商高新技术企业在华设立研发中心，为高新技术产业加工贸易的发展创造更为有利的外部环境，同时，与高新技术产业相关的服务性企业也将逐步受到同样的重视和发展。
表3 高科技产品出口的增长单位：亿美元
1991 1992 1993
1994 19951996
1997
1998
额
719.1 850.0 917.6 1210.4 1487.7 1510.7 1827.0 1837.6
品 557.0 679.5 750.9 1013.3 1272.8 1291.4 1587.7 1631.6
(%) 77.5 79.9 81.8 83.785.6 85.586.9
88.8
品 28.8 40.0 46.8 63.4100.9126.6 163.1 202.5
(%) 4.0 4.7 5.15.2
6.8 8.48.9
11.0
(%) 5.2 5.9 6.26.3
7.9
9.8
10.3 12.4
资料来源：中国科技统计年鉴，1999。
三、产业外政策因素
对加工贸易的优惠政策是我国加工贸易迅速发展的重要因素。加工贸易优惠政策主要有三：一是在进出口方面，加工贸易进口料件免征关税、进料加工贸易所用进口设备免征关税；二是在国内税收方面，来料加工的增值税实行不征不退，进料加工的进口料件部分免税，国内料件部分先征后退；三是外资企业享有进出口自营权，享有较低的所得税负担，一些企业的进出口设备享有关税减免。对进料加工复出口采取保税政策是国际惯例，保税监管为我国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承接国际产业的转移创造了有利环境，进而为加工贸易启动东部经济快速增长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但在目前我国较高的贸易壁垒和不同程度的贸易管制条件下，加工贸易相对于一般贸易的税负优惠对加工贸易本身发展产生了不容忽视的负面影响：
第一，优惠政策使得大量出口企业纷纷争取将其出口业务列入加工贸易中以享受增值税方面的优惠，这其中包括一些进口料件及其关税在产品成本中不占重要地位的企业和原本使用国产料件从事一般贸易的出口企业，从而出现中国加工贸易出口过度膨胀的态势。
第二，优惠政策使得多数出口企业弃国产中间品不用而采用进口料件，从而严重压制了国内中间投入品的生产，加工贸易始终停留在“飞地”状态，不仅难以带动国产原材料的进口替代，而且自身发展也因缺乏国内产业力量的支持而难以摆脱劳动密集型加工组装的阶段。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产业国际化趋势日益加强，世界各国依据其竞争优势分居产业链条的不同环节，国际间产业内贸易成为国际贸易的主体。因而，传统意义上纯粹“本国产品”的一般贸易出口会越来越少，集各国要素禀赋优势的加工贸易将成为未来国际贸易的主流。在我国，加工贸易是发挥静态比较优势和创造动态比较优势的有效途径，其发展必然具有长期性和重要性。可以预见，随着国有经济改革的深入，随着加工贸易监管的成熟，加工贸易政策将逐步与国际惯例接轨，加工贸易与一般贸易都将实行彻底的出口退税政策，进而保证各类企业都以不含税的成本参与国际竞争。
四、世界经济的制约因素
加工贸易的发展是中国经济融入世界经济的最直接的通道之一，作为国际化产业的一部分，加工贸易的扩张与收缩最终受制于世界市场的供需状况，加工贸易的链条长短与产业层次高低也将受制于世界产业结构的变迁。
1.跨国公司的发展与国际产业结构转移。跨国公司在全世界范围配置产业链条的趋利行为推动了以比较利益为原则的国际产业转移。在这种转移中，失去劳动力比较优势的先行国家将产业中的劳动力密集工序转移至后进国家，转而致力于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型工序的发展。后进国家在发展劳动力密集工序的同时积累资本和技术，待劳动力优势随经济发展逐步丧失后，再向下一梯队的后进国家转移。如此，产业在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间依次传递。中国在世界市场上作为位于亚洲“四小龙”之后的后进国家，其加工贸易的发展基本是沿着上述世界产业结构转换路径与时机前行的。20世纪80年代初起，我们抓住香港和“四小龙”开始向外转移劳动密集型行业的机遇，大力发展三来一补加工贸易，我国出口商品结构也由初级产品为主转为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90年代以来，美日欧发达国家产业直接转移步伐加快，我们承接了其跨国公司转移来的成熟的中间型技术与传统制造业工序，加工贸易技术和资金含量显著提高，机电等非劳动密集型产品逐步在出口产品中占据优势；90年代后期，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配置高新技术产业的活动日趋活跃，一些高技术产品及其加工环节的生产逐步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为我国再次实现加工贸易升级和出口产品结构更新换代创造了难得的机遇。
2.国际经济协调与贸易、投资的自由化。与经济全球化并行的是国际经济协调范围的不断扩大和层次的不断加深。在贸易与投资领域，一方面，随着乌拉圭回合谈判的结束和世界贸易组织的正式运行，贸易和投资自由化进程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拓展；另一方面，随着区域集团化活动的高潮迭起，贸易与投资自由化水平在区域内部日益提高。与此同时，各国有关投资的政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自由化趋近，国与国之间的双边投资保护协定成为促进国际直接投资的有效保障。在这种环境中，加工贸易方式会被广泛而普遍地采用，因而，我国发展加工贸易，尤其是高新技术产业的加工贸易将拥有一个较为稳定和有利的外部条件。
3.其它国家的竞争。作为发展中国家，来自发达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的直接投资对我国的加工贸易发展举足轻重。在投资既定条件下，与我国具有相同比较优势的发展中国家，在国际分工中与我国位次相当，产业升级的目标与我们相同，它们成为我国引进外资、发展加工贸易的强有力竞争者。在我国加工贸易的发展历程中，监管政策及引资方针与政策的轻微变动都会引发投资方，在我国和相关竞争国家之间，尤其是地域相近的东盟诸国之间投资活动的变化。金融危机爆发后，东亚各国货币纷纷贬值，不仅对我国的出口产品造成极大的冲击，而且使我国的引资工作深受影响。可以说，我国加工贸易发展的最有力的外部挑战来自于这些国家的竞争。因此，保持引资政策的稳定性是首要问题。在新的加工贸易政策制定中，重技术引进将甚于股权控制，开放的产业范围将进一步扩大，加强与国际惯例的接轨和实现新的突破将是必然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