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绿色走向红色的代价--王小帅“绿红”解读_青红论文

从青涩走向红熟的代价——解读王小帅电影《青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青涩论文,青红论文,代价论文,走向论文,电影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J9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1730(2009)01-0038-04

电影《青红》是王小帅迄今为止最为成熟的作品,获得了第58届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奖。《青红》的英译名是“SHANGHAI DREAMS”(《上海梦》),讲的是上世纪60年代中期随内迁工厂从上海到贵阳支援三线建设的职工们在80年代初重返上海的梦想。影片以父亲吴泽民与女儿吴青红各自不同却紧密相连的命运为视角展开双线铺叙,一边是父亲重返上海的努力,一边却是女儿因为情感牵挂而对回上海的抵制。

影片中,从父亲吴泽民口中不时冒出的上海话就可以看出他对上海有着强烈的身份认同感,对他来说,年轻时支援三线建设的满腔激情早已远去,他也为此付出了十几年的青春代价。历史的车轮驶入80年代之后,“回上海”成为老吴唯一的信念,但由于当时的体制仍存有诸多关卡,老吴的重返上海之路艰难重重。对自小在贵阳长大的女儿青红来说,上海太过于遥远几乎是一个与己无关的地方,所以从她的嘴里常会说出“谁稀罕回上海”这样的话。老吴费尽心思让读技校的青红考大学以便回上海,可青红却背着父亲和当地青年房洪根产生了恋情。青红心中美好的初恋在老吴那里成了回上海的大障碍,他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段恋情,父女的冲突也因此变本加厉。为了阻拦青红和房洪根来往,老吴将女儿完全看管起来,甚至上学放学路上也像看押犯人一样尾随监视。青红对如影随形的父亲极度反感,她以各种方式与父亲周旋对抗,直至使用绝食这样的极端手段。老吴的“棒打鸳鸯”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在他强令全家秘密回上海的前夕,青红偷偷跑去和房洪根做最后的告别,痛苦迷茫中的房洪根不顾一切地将青红强暴了,青红为此自杀未遂,陷入疯迷状态,而小根也因强奸罪在“严打”中被判死刑。

在影片《青红》里,父女两人的冲突背后是两代人从青涩走向红熟过程中所付出的沉重青春代价,导演王小帅巧妙地将两代人各自不同的青春成长历程升华为整个民族的公共成长历程,从而使得整部影片充满了巨大的叙事张力与丰富的象征涵义。下文将运用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和韦勒克的“四层面文本分析法”解读影片,以期能对影片更深层面进行阐释。

“符号矩阵”是法国结构主义符号学家格雷马斯在分析语言结构关系时所创建的,它源于对亚里士多德逻辑学中命题与反命题的诠释,又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充,提出了解释文学作品的矩阵模式。[1]“符号矩阵”是按照“二元对立”思想及其组织关系建立起来的一套有效的文本阐释方式。杰姆逊认为“格雷马斯叙事分析的关键就是要在有意义的现象下找到构成意义的微观原子和分子并指出其作用”,[2]而所谓“符号矩阵”,就是设立一项为X,它的对立一方为反X,此外还有非X(与X矛盾但不一定对立),又有与反X矛盾的非反X,即

杰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中的四项关系图[3]

通过“符号矩阵”来对电影文本进行结构主义分析是一件有意义的研究工作,它可以使人们更加深入明晰地了解影片中各元素之间相互作用的内在机制。“符号矩阵”为《青红》的诠释提供了很好的结构框架,通过分析文本我们可以得出如下语义方阵:

在这语义方阵内,呈现出了多重关联:

(一)管制与自由是既对立又统一的两面,这一关联最能在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的“体制”身上体现出来。一方面,“体制”会给予人们一定程度的自由,也就是只要人们遵守它所规定的秩序就可以行动自如;另一方面,人们一旦试图超越“体制”所规定的条条框框,那么为了维持自身的正常运转,“体制”就会使用管制手段将人们重新拉回到它的运行轨道上来。

(二)管制与失去自由这一关联最突出地表现在父亲吴泽民的身上。一方面老吴管制女儿剥夺她的自由,另一方面老吴又受到体制的约束失去了回上海的自由。为了回上海,老吴百般阻挠女儿青红与小根谈恋爱,除了考大学之外,他不允许女儿有其他任何的选择,甚至编造病假条来剥夺女儿出去实习的机会,目的只是为了缩短女儿和外界接触的时间,限制她的人身自由。然而一心要回上海的老吴,不管是申请调动还是申请辞职都得不到厂里的批准,拿不到户籍档案的他寸步难行,在体制的管制下老吴失去了回上海的自由。

(三)在失去自由与反对管制这一关联中,青红的境遇是最好的体现。因为受到体制约束不能回上海,父亲唯有寄希望于青红通过考大学回上海。因为要考大学,青红受到了父亲整天的监视,失去了自由。当青红不堪忍受父亲封建家长式的管束不顾一切地做出反抗时,她的反抗又是那么不堪一击,父亲一句“有本事就不要回这个家”让深夜站在家门口的她那么无力无助。为了争取自由反对管制,青红最终只能以沉默绝食来反抗。

(四)自由与反对管制的关联可以从房洪根身上看出来。房洪根是贵阳当地人,他没有老吴那样受体制管束想回上海而不得的问题。房洪根和青红是自由恋爱关系,然而他们的自由恋爱却受到了老吴的管制。房洪根奋起反抗,试图通过霸占青红而迫使她留下来,最终却因此丢了性命。

从以上的多重关联我们可以看到,在管制与自由的“二元对立”中,所有人都在努力摆脱管制寻求自由,他们在管制与自由的间隙里左冲右突,最终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吴泽明将十多年的青春岁月献给三线建设,在老之将至的时候却弄得妻子离婚、女儿发疯;吴青红在青春大门刚刚开启的美好年华却由于父亲及男友的原因陷于疯迷状态;而房洪根更是在二十岁的年头里走完了生命的历程。影片中每个人都在挣扎,但都无法操纵自己的命运,都被无形中轰隆隆碾过的巨大齿轮压得遍体鳞伤。

美国文论家韦勒克被西方学界公认为“批评家中的批评家”,他和奥斯汀·沃伦合著的《文学理论》一书,在受到波兰现象学家英伽登的影响下,从本体论出发建构出“透视主义”的理论框架,提出了用“四层面文本分析法”研究文学作品的存在方式,认为文本是由多个层面构成的符号和意义体系,而每个层面都有不同的组合和变化。[4]韦勒克的“四层面文本分析法”主要是从声音、意义单元、意象、隐喻、象征、神话、叙述小说的性质和模式、文学的类型、作品的评价以及文学史的问题[5]等层面去多维度地研究文本的性质、特点和意义构造,这一分析法可以让我们从表层到内核逐层拨开《青红》纷扰复杂的价值指向与象征意蕴。通过解读,可以得出如下四个层面信息:

(一)声画层面:这是影像最表层的东西。在《青红》里,王小帅走的是纪实路线,长镜头、定点拍摄、实景拍摄、自然光效、混录音效等电影语言的应用,写实性代替舞台性、日常琐事代替戏剧表演所获得的朴实自然的形态与节奏都真实地再现了20世纪80年代初的生活画面。影片从头到尾都充满了那个年代具有符号象征性的日常生活场景,如第六套广播体操、花格喇叭裤、大蛤蟆镜、烫发高跟鞋以及现在看起来已经怪模怪样的迪斯科舞步……这些场景一下子就把观众拉回到那个并不遥远的年代,同时也让观众在心理上对影片产生一种认同感,毕竟银幕上的人物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英雄人物,而是和自己一样,也是锅碗瓢盆家长里短地过着烦琐的每一天。

(二)意义层面:影片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故事,以女孩吴青红的第一次情感经历为主线索,以青红父亲回上海的曲折过程为副线索。青红的父母在青春岁月时由上海随内迁的工厂来到贵阳支援建设,十多年过去了,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许多家庭开始想办法重返上海,毕竟那里是他们的根,有他们熟悉向往的生活环境,更能够给他们的子女一个好的前途。可是时代的发展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贡献给予回报,他们生活在大山里,除了保持“上海人”这一个优越的身份,和当地人划清界限外,剩下的就是岁月消磨的皱纹和无穷无尽的等待。父辈们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坚决地认定决不能让自己的悲剧在子女身上重演,老吴困兽般的咆哮“我就是要我的孩子不能再跟我们一样有一个同样的十几年,所以我才像狗一样,天天跟在领导后面,求这个,求那个,我就是让他们回家,体体面面的离开这个地方,我们是从上海来的,我们的孩子就要回上海去”是最好的体现。然而青红对上海并没有认同感,贵阳才是她内心真正的故土,这里有她成长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最重要的是有她难以割舍的初恋,因此也就出现了父女之间的冲突和矛盾。老吴不惜代价重返上海的努力最终引发了一场“棒打鸳鸯”的爱情悲剧——吴青红被强奸,房洪根被枪毙。

(三)隐喻层面:体制的束缚,以及在这种束缚之下每个人竭力完成的自我身份认同。影片的第一个镜头就确定了这样的主题,摄影机在阴暗狭窄的教学楼楼道里缓缓推进,前方是一个悬挂着高音喇叭的窗口,节奏强烈步调一致的广播操配乐比画面出现得更早。在这里,所有电影元素的集合都紧紧围绕着这样的关键词:秩序与道路。如何在一个坚固封闭的体制秩序中寻找个人命运的道路以便完成自我身份的认同,成为楼道、窗口和广播操的意义所指。吴泽明的自我身份确认就是“上海人”,所以他是认死理要回上海。可是青红与父亲不同,她“这一代人是成长在三线的‘上海人’,如果说父辈还有明确的身份、位置可以找寻,还有可以倚重的地域空间和文化空间,那么‘青红们’的文化身份是缺失的、模糊的、可疑的”,[6]青红自我身份确认更倾向于是贵阳而非上海。想当上海人的父亲与宁愿当贵阳人的女儿便在这种自我身份认同上产生了冲突,而这种冲突在更深层的隐喻层面上则体现为管制与自由的冲突。

(四)象征层面:影片在更深的层面上象征着人生的悖论,充满着悲剧色彩。人们越是努力追寻的东西越是得不到,一切都和内心的愿望产生背离。老吴最大的目标是回上海,当他好不容易踏上了归途时却已经妻离子散了。房洪根竭尽全力追求青红,最后却搭上了性命。青红追求自由恋爱不可得,最后失了贞操,恋人被枪毙,大学也离她远去,陷入疯迷状态。一切的发展都不遂人愿,就像吴泽明刚知道女儿被强奸时恨不得将房洪根千刀万剐,可是等房洪根被抓走后,老吴又四处托人打听讲情,希望法院不要判房洪根死刑,然而时值“严打”,房洪根还是被枪毙了。影片让我们看到了人生太多的悖论,人们所殚精竭虑追求的最终总是获得相反的结果,这种无所适从的人生悖论或许就是影片所揭示出的最深层次的悲剧。

在影片《青红》里,每个人都在努力挣脱束缚追求自由,可是到头来谁都没能称心如意,每个人都被强大的历史洪流裹挟着往前蹒跚而行。不管是父辈,还是子辈,他们在人生从青涩走向红熟的过程中都付出了惨痛的成长代价,“父母们把青春留在了远离家乡的穷山僻壤,其人生满是疲惫;青红们的青春则被压抑,甚至与死亡相缠绕”[7]整部影片里谁都未能摆脱得了那双操纵自己命运的无形之手,空留下一场无法言说的悲剧。

在影片《青红》中,青春的颜色总是过于沉重,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永远是灰蒙蒙的天湿漉漉的地以及那些来来往往衣着单调的人,唯一的亮色是青红身上的那件红色羊毛衫和那双被父亲一手扔出家门的红皮鞋。父辈们的青春远逝了,他们从青涩走向红熟花了十几年的代价,子辈们刚刚开始的青春却已面目全非,一代人的成长与成熟触及的是两代人的创伤与泪水,青春涌动的背后是默默无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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