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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发展民营经济是改变地方面貌的必由之路
现在我们大家都在学习和贯彻党的十五大报告精神。
按照十五大报告，在改革和发展的问题上，毫无疑问我们首先要抓好国有企业改革。因为国有企业是我们国家的支柱。国有经济搞不活，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建立不起来的，或建立起来也不能很好动作。国有企业改革已经成了当前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心内容，重中之重，并且一定要有新的突破，取得实质性进展。
与此同时，我们还要放手发展非国有制经济、民营经济。这个问题，对地方来说，更有现实性、紧迫性，更为重要。
十五大报告指出：“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是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项基本经济制度。”公有制不仅包括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还包括混合所有制经济中的国有成分和集体成分。按照我的看法，公有制的具体形式也可以多种多样。不仅国有和集体所有属于公有，社区所有、合作社所有、社会集团所有、基金会所有等等，也是公有。
十五大报告还指出：“非公有制经济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要继续鼓励、引导，使之健康发展。这对满足人们多样化的需要，增加就业，促进国民经济的发展有重要作用。”我在5年多以前，曾写文章讲， 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组成部分，是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生力军，还遭到一位教授的批判。现在，十五大报告讲得更明确，讲了两个“重要”，都是以前没有讲过的话，表明了中央对非公有制经济更加重视。其实，既然我们认识到了不搞市场经济不行，而要搞市场经济，没有非公有制经济这一块来支撑，也是万万不行的。
十五大报告的这些突破和其他理论认识问题上的突破，不仅为我们深化改革、完善我国新的所有制结构奠定了理论基础，也为我们发展民营经济消除了顾虑和障碍，开辟了广阔的发展前景。
前些年，我在许多场合讲过这样的看法：发展民—私营经济是改变地方面貌的有效选择。因为我们国家资金有限，不可能“撒胡椒面”地去发展地方经济，只能集中力量去办一些大的、紧迫的事情。因而对地方来说，只能依靠解放思想，放宽政策，运用民间的资金、民间的力量、民间的办法来发展经济。一句话，就是依靠民营经济的发展来振兴地方经济，增强地方实力，改变地方面貌。
我的这个看法，也是我调查研究了一些地方的情况后形成的。像浙江的温州、义乌、富阳，福建的石狮，江苏的无锡，辽宁的海城，山东的潍坊，河北的清河，甘肃的广河，广东的顺德，等等，尽管它们都各有特色，甚至是不同模式，例如顺德主要是依靠乡镇企业，温州主要是依靠个体、私营经济，但都有共同点，这就是依靠民营经济把地方经济很快发展起来了。发展民营经济不仅见效快，而且经过若干年后，很快就“鸟枪换炮”，真的上了档次，上了台阶，如顺德就是这样。温州也在二次创业。
总起来说，发展民营经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它一不要国家投资；二能安排就业；三能繁荣和活跃市场；四能改善人民生活；五能增加国家税收；六能培养人才，好处多得很。我看我国农村的工业化、现代化以及农业产业化，只能走发展民营经济这条路子。这些年来，我们国家每年的经济增长速度都在10%左右，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民营经济的发展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二、民营经济的内涵和发展的实际情况
1.民营和民营经济概念问题。民营或民营经济不是一个所有制概念。其内涵比较简单，即非国有国营。因此，在我们国家，一切非国有经济都是民营经济。甚至国有经济也可以采取民营的方法，即国有民营。
改革开放以前，我国没有民营经济的概念。那时，我国只有两种公有制形式：国家所有制和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这是宪法上写明了的。但两种无异于一种。因为那时不仅把所有权与经营权混为一谈，一切国有经济都采取了国营的办法，而且连集体所有制经济也采取了国营的体制和办法，一切集体企业上面都有一个政府主管部门把它管起来，并且给它下达指令性计划，人称“二国营”。所以那时是清一色的公有制。但是这种所有制结构是严重地压抑群众积极性和创造性的，不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搞了多年连群众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市场上商品奇缺。所以，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一方面对原来的公有制的具体形式进行改革，把所有权与经营权适当分开，例如扩大企业自主权，实行承包经营，引进某些民营的办法，试行股份制等等；另一方面就是发展多种所有制经济，包括发展非公有制经济。这后一种经济是彻底的民营，即“民有、民管、民享”的经济，这样才出现了民营经济的概念。
所以，民营和民营经济是改革、开放的产物。民营也可以理解为利用民间的资金、民间的力量、民间的办法，发展经济。
当然，民营也不是我国独有的概念。国外把国有经济的非国有化也称为民营，例如把国有企业改为股份制称为民营。但他们往往把民营和私营相混淆，我们则应当将二者区别开来。
现在有些人把民营等同于私营是不对的。我在许多场合一直在纠正这种等同。我不是说民—私营经济不可以混用，但不能等同。的确，个体经济、私营经济是民营，但民营经济包括的范围很广。
目前，国内还有人不赞成这个概念，说它不科学、太含糊。为此，我也不赞成。它有明确的内涵，又有清晰的边界，怎么不科学！它突出了民间、民主、人民的含义，有什么不好？它确实有淡化所有制的味道，回避姓“社”姓“资”、姓“公”姓“私”的争论，这正是它的优点。
2.民营经济究竟包括哪些经济成分。按照我的看法，民营经济包括这样三种类型的所有制：私有制经济（包括个体工商户、私营企业、外商独资企业），非国有的公有制经济（包括集体所有制、合作制或股份合作制、社区所有制、社会集团所有制、基金会所有制等），混合所有制经济（包括非国家控股的股份制经济，中外合资、合作企业，联营企业等）。
现实中，民营经济大体上包括这样八种具体的经济：
（1）个体工商户和私营企业。按照规定，二者的区别是， 前者不雇工或雇工在7人和7人以下，后者雇工在8人和8人以上。私营企业有独资、合伙、有限责任公司三种形式。到1996年底，全国个体工商户共有2703.7万户，从业人员5017.7万人，全年工商业总产值3583.4亿元；私营企业819252 户， 投资者1704519 人， 雇工10006814 人， 总产值32265732万元。
（2）乡镇企业。小平同志在南巡讲话中指出， 我国改革开放以来，一个重要收获就是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发展起来了。根据最近国家统计局和第三次全国工业普查办公室提供的资料，乡镇企业在我国工业总产值中所占比重，已经由1985年的17.7%增加到1995年的42.5%，乡镇企业已经成为我国新的经济增长点。今后我国要实现经济发展的战略目标，乡镇企业必将发挥重要作用。
（3）民营科技企业。这是发展高新技术产业的生力军， 对于实现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有重要作用。也是我国新的生产力的增长点。它们的特点不仅是自筹资金、自我结合、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同市场完全融为一体，而且是智力劳动，科技开发，因而产品科技含量高、竞争力强。到1996年底， 全国民营科技企业超过5 万家， 从业人员200万以上（其中有70万科技人员），技工贸总收入超过3000亿元。
民营科技企业也不是所有制概念。据统计，在民营科技企业中，集体占47%，个体、私营占13%，股份制和股份合作制占9%。
（4）新、老集体企业。 特别是其中的“民办集体”是彻底的民营。工商部门称它为“无主管集体”。我的看法，所有集体企业都不应有一个政府主管部门作为它的上级，这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在市场经济下，集体企业上面还有一个主管部门，政企不分，这是荒谬的。现在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老集体企业还没有完全民营，它还有一个改“官办”为“民办”的老大难问题。从改革的观点来看，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否则它就不能面向市场，也不会有生命力。现在它同国有企业患着同样的病。但它的出路同国有企业不一样，它必须恢复合作制原则，实行“民有、民管、民享”。这是它的唯一出路。
（5）合作制或股份合作制。股份合作制是群众的创造， 股份合作制的实质是合作制。目前，全国城乡已有400万户股份合作制企业， 基本上是不推自广的。说明它受到群众的欢迎。股份合作制的来源有三：一是老集体企业通过职工入股和部分资产量化恢复合作制原则而形成；二是将国有小型企业通过向职工出售，改制为股份合作制企业；三是劳动者自愿结合组织起来，包括由下岗职工组织起来，成为股份合作制企业。
股份合作制的特点，就是企业资产量化到个人，按股为职工个人所有，职工是企业的真正主人，实行彻底的民主管理。 所以， 有点类似50年代的初级社。只不过那时是自带生产资料入社，现在是入股，没有实质性区别。
关于这种经济组织的性质，目前，人们还有不同看法。有人说它是公有，有人说它是私有，我认为它是个人所有基础上的公有。
说它是私有的人，主要是沿袭了50年代对初级社的定义：建立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基础之上，是半社会主义性质。我认为这个定义和定性当时就错了，不符合马克思的原意。
马克思是把私有制和个人所有制严格地加以区别的。马克思明确反对对个体劳动者实行剥夺。他认为个人占有生产资料，进行孤立的劳动是私有制。但是，当他们联合起来以后，尽管生产资料还是他们（因为不能剥夺）自己的，可是由于他们实行了联合劳动，这时，他们的经济组织就是建立在个人所有制基础上的公有制，而不能称为私有。我认为马克思的这个重要论述很值得我们很好学习和体会。
说到合作制或股份合作制所以是公有，我有四点理由：一是这部分生产资料为职工个人所有，但它已经社会化了；二是他们已经实行联合劳动，而不再是孤立的私人劳动；三是这些生产资料已经共同占有、共同使用，用来为大家、为集体谋福利了；四是随着企业的发展，企业肯定要提留公共积累，作为大家不可分割的财产，以集体股的形式而存在。
因此，我主张股份合作制企业的基本股有两种：职工个人股和职工集体股。集体股只能是企业职工共有。个人股可以有多种形式：现金股、劳力股、技术股、责任股等。
所以，股份合作制完全符合“劳动者有其股”，工人真正当家作主的原则，也符合小平同志所说的共同富裕、消灭剥削的社会主义原则。
但现在的股份合作制要规范、引导和完善。由于概念的不科学，现在人们把许多不是合作制的企业也包括进来了。
（6）国家不控股的股份制企业。原则上说， 股份制企业都是民营。
（7）外资经济，即“三资”企业。
（8）国有民营企业。
在我国所有制结构中，必然是以民营经济为主。
国有经济与民营经济的关系，必然是骨干与基础的关系，互助、互补的关系。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中，民营经济是不可缺少的一大块。
三、民营经济的优越性和活力所在
民营经济的机制最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需要。它是市场经济中的生力军，是强国富民的基本依托。民营经济的优越性有以下四点：
1.产权关系清晰，并且产权的主要部分可以落实到人。这是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要求，即交易主体多元化，产权边界清晰。当然，民营经济中目前也有些还存在产权关系模糊的问题。例如老集体企业和戴红帽子的“假集体”，民营科技企业中的个人科技投入，都还没有落实产权或产权不够明晰。但是，随着改革的深化，这些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2.民营经济的动力机制特别强。企业搞得好与坏，同每个人的利益都直接关联。它绝对没有“大锅饭”、“铁饭碗”的问题，分配关系也比较灵活、多样。所以它能够调动各种人的责任心和积极性，使大家各得其所。尤其是民营企业的经营者，都是全力以赴地投入，没明没夜地奔波。这是办好企业的基本条件。
3.它彻底面向市场，同市场融为一体。它的经营机制非常灵活，“适合就干，不适合就转”，市场需要什么就搞什么。所以它最关心市场信息，最重视市场的动向，决策也快。并且注意技术开发，创名牌、保名牌。
民营经济当然也有搞假冒伪劣的，但这主要是管理的问题。真正有长远眼光的，要占领市场，绝对不能搞假冒伪劣，它也得讲信誉。
民营经济中也有不适应市场经济的，但优胜劣汰，不适应就垮台倒闭，随时随地调整。这不大会造成社会问题。据说现在民营科技企业每年有1／5被淘汰，即每年倒闭10000户， 但是新开张的往往比倒闭的多，这十分正常。不会给社会带来大的震荡。为什么？就是因为它符合市场经济规律，不论是产业结构调整，还是产品结构和企业结构调整，都是随着市场的变化和自身的适应能力而随时进行的。
4.民营经济最具有创造力，有利于发挥人们的才干和特长。它没有论资排辈等的讲究，谁适合什么就干什么。它机构精干，最注意效率。正如有的企业家所说，民营经济使人干得顺心，得到锻炼。所以，中国的企业家队伍，很可能主要在民营经济中产生。它也有利于从农民中培养出一支新的产业大军。我认为民营经济是中国最具活力的部分。
以上四点，归结到一起，就是民营经济最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需要。民营是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希望所在。
四、创造平等、公平、宽松环境，放手发展民营经济
1.放手发展民营经济，仍然要破除“左”的传统观念，进一步解放思想。解放思想不是一次性的，不要以为十五大贯彻了解放思想的精神，十五大以后什么事情都好办了，不会那样。很多问题的解决是长期性的，特别是姓“社”姓“资”的争论、姓“公”姓“私”的争论，只要不坚定地树立“三个有利于”的生产力标准的思想，在适当的气候下还会冒出来。把国有经济看成为老大，是亲儿子，把民营经济看成老二、老三，是干儿子，对私营经济歧视的思想，也不是一下就能解决了的。但这些问题不解决，放手发展民营经济就会有这样那样的疑虑，就不会有坚定和积极的态度。
2.放手发展民营经济，关键是要创立一个平等有序的市场条件、宽松的环境。包括政治、政策环境，宣传、舆论环境，经济运行环境，投资创利的环境。没有这样一些环境条件，民营企业家就会有顾虑，就不会大胆投资。
还要积极地帮助他们解决发展中的种种问题，如融资问题、场地问题、出口问题、财产保护问题。最近，广州市出台一个《私营企业权益保护条例》，就是有针对性地解决一些问题的，例如产权争议问题、摊派问题等。北京市则出台一个《关于鼓励民营科技企业发展的若干规定》，提出对具有一定规模、科技含量高、科技成果大的中型民营科技企业，经市政府有关部门认定后，在贷款、项目、税收等方面，可比照国有大中型企业给予同等的扶优扶强的政策。安庆市则准备成立民营经济促进会，要以实际行动促进民营经济的发展。
民营经济可以说完全是“民有、民办、民享”的，但“民办”也要依赖“官助”。“民办官助”应是我们放手发展民营经济的基本方针。而只要采取这个方针，民营经济就一定能够健康地发展起来。
五、把民营经济的发展建立在市场经济和“八宝饭”的理论之上
我不大赞成有些同志所说的，现在的私营经济，已不具有资本主义性质。这种论点未必站得住脚。因为它的基本的经济关系并未改变，尽管有许多新的特点。我的看法有以下三点：
1.私营经济这种生产关系能适应较大范围的生产力跨度。直到现在，它还能够促进生产力的发展。50年代我们在对其改造时，说这种生产关系已经严重地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这种判断是没有根据的，错误的。现在在资本主义国家，私营经济还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促进科技进步，就是证明。因为它还能在一定范围内调整生产关系，它还有生命力。
2.市场经济与民营经济有一种天然的、内在的关系。只要我们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就不能没有民营经济，特别是个体、私营经济。而市场经济决不仅仅是适应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种体制。目前还看不到有比它更好的体制来代替它。因此，民营经济将长期存在。
3.社会主义经济是“八宝饭”经济。这是董辅礽同志提出的一个观点，我很赞赏他的这个创见。“八宝饭”经济，就是混合经济，即在“八宝饭”中，既有江米，也得有红枣、莲子、豆沙等等。没有多种所有制的平等竞争，共同发展，就没有生产力的发展，也就没有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社会主义经济不仅要有国有经济、公有经济，还得有非国有、非公有经济。那种认为只有公有制才是社会主义的，非公有制与社会主义不沾边的观点，是传统的观点，不正确的观点。其他能够促进生产力发展的所有制，都可纳入到社会主义经济的概念之中，成为“八宝饭”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