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茀林诗人金哈剌刍议,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刍议论文,元代论文,诗人论文,金哈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名儒许有壬说元王朝是“六合同风,九州共贯”①。在中国历史上,举凡疆域之辽阔、族群之繁复、风俗之多样、文化之多元,无过于元代。元代文化与文学有着较为鲜明的特殊性。但对这特殊性的把握,似乎有一定困难,要进一步加以说明和描述,把感觉落实为具体的认识,就更为困难。元代有中国文学史上唯一的茀林诗人金哈剌②。其人从今天西亚、甚至可能是欧洲一带东迁中土,并在文学、艺术领域多有建树,这本身就是东西方交流史上的一个奇迹。哈剌《南游寓兴诗集》在中国亡佚已久,仅在日本存有抄本,为认识和描述元代文坛的独特性提供了一个内涵丰富的样本。 一 金哈剌其人其诗 哈剌,元末人,赐姓金,字元素(又作原素),自号葵阳(或葵阳老人),是有基督教信仰的“也里可温”。可能是由于其晚年随顺帝北遁,遂为历史遗忘,难为世人知晓。陈垣先生《元西域人华化考》中略有提及,名字误作了“哈喇”。今人萧启庆、杨镰等先生对于哈剌生平进行过考证、介绍。 《南游寓兴诗集》前赵由正序言:“公茀林人。”③元明之际诗僧来复所辑《澹游集》中存有赠诗者小传:“哈剌,字元素,茀林人。”④亦可证之。“茀林”,在中国文献中又作“拂林”“拂菻”“拂懔”“拂郎”等,《太平御览》卷七五八所引西晋末年《前凉录》就有关于“拂菻”的记载;在正史上,“拂菻”一词始见于《隋书·裴矩传》。其地理位置,史学大师张星烺先生列举了九家说法,然后指出:“总观以上诸说,大半以拂菻乃指东罗马而言。”⑤这也是在史学界得到了广泛认同的看法。东罗马帝国由罗马帝国的东部疆域演化而来,又称拜占庭帝国。自公元330年君士坦丁大帝迁都拜占庭,至1453年覆亡,东罗马帝国存在了一千多年,在世界文明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由于拜占庭帝国时盛时衰、疆域不一,加之中国古人没有非常明确的世界地理概念,海外地名记载混乱,甚至成为文人墨客的文化想象符号,所以元代所谓“茀林”所对应的具体位置,很难明确说清,盖为今天的中东甚至中东以西的欧洲地区。《元史·顺帝本纪》载至正二年(1342),佛郎国献“天马”,此事一时间耸动朝野,时人多有题咏⑥。其中,吴师道《天马赞》序云:“拂郎(佛郎)在西海之西,去京师数万里,凡七渡巨洋,历四年乃至。”⑦可知所谓茀林,距离中土极其遥远,人种殊异,属于广义范围的西域广远之地。在元廷推行的族群等级制中,茀林人应当属于“色目”人的一支。 金哈剌生平未见碑传,《元史》《新元史》等亦无记载,家世、生年不详。赵由正序《寓兴集》称:“乃祖有功于国,赐姓金氏。”可知哈剌为功臣之后,祖上应为随军东迁的西域人。哈剌之履历,可以参看杨镰先生的考证:天历三年(1330)中举,至顺间出任钟离县达鲁花赤,至正四年(1344)任刑部主事。累官江南浙西道肃政廉访司佥事;升江浙行省左丞;至正年间曾任中台御史,改福建海道防御,后升行省参政;入朝为工部郎中,历中政院使、参知政事,拜枢密院使。在元顺帝放弃大都北遁时,追随故主前往蒙古草地。杨先生的考证颇为精详,并且言明:“以上仕履并不全,而且先后次序也不一定正确。”⑧笔者在阅读赵由正序时,发现金哈剌任职的几个时间点,可作补充:“至正戊戌(1358)冬十一月,余归自京,次年夏四月,拜公于黄山,公由防御都元帅,寻升闽省参国矣。……时改江浙政垣,仍兼防御云。后三年庚子(1360)四月朔,国子进士福建等处行中书省左右司都事浚仪赵由正元直谨识。”也就是说,至正十九年(1359),哈剌升任福建海道防御。赵序中所云“参国”为何官职,笔者并未查到,或为“参政”之误,亦未可知。在1360年,哈剌已改任江浙行省参政,仍兼任福建海道防御。哈剌《西乡六首寄郑永思员外》(其六)自云:“我本朝参客,来兹近六霜。”说明他至少在江南为官六年。萧启庆先生推断哈剌“北返时间不会早于至正二十二年(1362)。至正二十三年九月起,因粮源断绝,海运不通。哈剌可能此时被调北返”⑨。 在元明鼎革之际,哈剌随顺帝“北狩”,离开了自己文化的“故乡”——中原,后不知所终;他的诗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从中原散佚。明初杨士奇清点编目内阁藏书时,曾著录:“余元素《南游寓兴》一部一册,阙。《秘阁书目》‘余’作‘金’。”⑩《永乐大典》中录有哈剌诗二十首,均注明出自其诗集《南游寓兴》(11)。明末清初傅维鳞《明书》卷七七《经籍志三·诗词》著录:“金元素《南游寓行兴》。”(12)其中“行”显然是衍字。不知其是否见过原书,著录自何处?其他官修、私修书目及诗词评点本中,再难见到关于《寓兴集》的记载。清人顾嗣立所编《元诗选》,集元诗之大成,亦未收录此集。1991年,元史专家周清澍先生首次披露在日本发现《南游寓兴诗集》的消息。这本尘封已久的文集进入研究者的视域,不过尚未被学界广泛关注(13)。2012年,在日访问的宋声泉先生帮忙印得影本,并告知藏有该集的内阁文库已并入国立公文书馆,参见〔图1〕: 〔图1〕 存于日本的《南游寓兴诗集》为抄本,不分卷。每半页十行,每行约二十字,抄纸原有栏,板框18.9×13.7厘米。四周单边,版心为白口。封面题“元金哈剌集《南游寓兴诗集》”,贴有内阁文库藏书的番号。卷首处钤有“昌平坂学问所”印。首页刘仁本序文起首处从上至下钤有“日本政府图书”“浅草文库”“蒹葭堂藏书印”。末页亦钤有“昌平坂学问所”“文化甲子”二印。“浅草文库”为楷书,“文化甲子”为隶书,其他印信皆为篆文。“蒹葭堂”是日本著名藏书家木村孔恭(1736-1802)的堂号,该书应为其所藏。木村先生谢世后,日本文化元年(1804),其家人将此书贡献给幕府官学昌平坂学问所,后辗转归入浅草文库,即内阁文库的前身。 《寓兴集》为哈剌供职浙闽期间诗作的汇集。卷首有二序,其一题为《南游寓兴集序》,署“至正二十年(1360)庚子腊月朔日,奉训大夫江浙等处行枢密院判官天台刘仁本序”,并钤有“天台”“仁本”“刘氏德玄”“羽庭”等四枚篆文印信。其二无题,字迹较为潦草,署“赵由正元直谨识”,并钤有“赵”“由正”“元直”“师友造化”等四枚篆文印信。下为目录,编排不是十分精审,并不与诗卷内容一一对应。全书不分卷,所录皆为诗歌,不分体裁排列。始于《观海上灵异敬成近体一首》,终于《扇赠王先之》,共六十二页。据笔者统计,存诗327题363首。 元代色目诗人传世之别集,不过如下几种:雍古马祖常《石田先生文集》(存诗764首)、回回萨都剌《雁门集》(存诗782首)(14)、葛逻禄氏廼贤《金台集》(存诗254首)、唐兀氏余阙《青阳先生文集》(存诗93首)、唐兀氏王翰(那木翰)《友石山人遗稿》(存诗88首)、回回丁鹤年《丁鹤年诗集》(存诗357首)。与他们相比,金哈剌《南游寓兴诗集》在存诗数量上并不逊色。刘序中提到“其学徒编辑镂梓”,不知该集是否有过刻本,但现能见到的海内孤本仅此抄本而已。 《澹游集》之《金哈剌小传》称其“有《玩易斋集》《南游寓兴集》行于世”。《玩易斋集》已不得而见。《寓兴集》外,成化时《中都志》卷八存《书宿州惠义堂》,署名“元金元素廉访佥事”。该志卷三《宫室·宿州》载:“惠义堂,即州治之后堂也。元廉访佥事金元素有诗《扶疏亭》在州治后,城垣下有画竹刻于石。望先楼在闵子乡打鼓山,元广平守刘建建故址,预存元翰林揭奚斯有记。”(15)详言金哈剌留诗之事。曾显著弘治时《宿州志》卷下亦存此诗。明人叶翼所辑《余姚海堤集》卷四存金诗一首,未标诗题,署名“茀林金哈剌元素”(16)。《澹游集》亦存哈剌诗二首,未见于《寓兴集》。 二 艺术造诣的多样与文化构成的多元 赵昌平先生指出:“每一种新文献的发现或旧资料的考订,都潜在地对各种文学文化现象提供新诠释的可能。学科整体研究的突破经常以文献学的突破为前提。”(17)金哈剌较为完整的诗集复现于世,真为文史学界研究的一件幸事。因为作为唯一的茀林汉语诗人别集,《寓兴集》蕴含着较为丰富的信息,我们可以之为样本,窥探元代开阔多元的文学生态。 陈垣先生《元西域人华化考》钩沉出这位西域才子,依据的文献材料是《书史会要》与《录鬼簿续编》。我们可以看一下这两则文献记载: 哈剌,字元素,也里可温人,登进士第,官至中政院使。能文辞,其书宗巙正斋。(18) 金元素,康里人氏,名哈剌。故元工部郎中,升参知政事。风流蕴藉,度量宽宏,笑谈吟咏,别成一家。尝有《咏雪·塞鸿秋》,为世绝唱。后随元驾北去,不知所终。(19) 皆是片言只字而已,却为认识和研究金哈剌的重要材料。《书史会要》是辑录历代书法家传记和技法的著作,编录上古至元代的书法家凡四百五十余人。宋元以后,文人书法兴起,士子多能书,能进入《书史会要》者寥寥,自当以书家视之。“巙正斋”是指元初色目书家康里巙巙,字子山、号正斋,名重书坛(20)。哈剌的书法师承于彼,本就是多民族士人交互学习融会的结晶。《录鬼簿续编》为江南天一阁旧藏,作者不详,该书共收录元明曲家71人,剧作80种,卷末附无名氏剧作78种,对了解元明戏曲具有重要意义。《续编》除介绍金哈剌外,还介绍了哈剌之子金文石,颇多赞词。哈剌《咏雪·塞鸿秋》,能够达到“为世绝唱”的程度,当以曲家称之。遗憾的是,哈剌的书法、散曲作品均已散佚,难观其真貌。其存于《寓兴集》的三百余首诗歌,虽未臻上乘,盖可以诗人称之。根据以上这些零星的材料,可知哈剌为元代西域书家、曲家、诗人,身兼数艺,其艺术才能当不在同时期汉族文士之下,在元代、甚至中国历代非汉族文士之中,亦属佼佼者。 金哈剌的艺术造诣是多样的,其思想文化构成也是多元的。以往的元代少数民族士人群体研究,多关注其汉化问题,却很少注意其自身的民族宗教。具体到金哈剌,《书史会要·补遗》、成化时《中都志》都明确记载其为“也里可温”。据至顺时《镇江志》:“也里可温教名也。”(《至顺镇江志》卷九,第367页)“也里可温”(erke'ud),又译作“也里克温”“也立乔”等,意为“福分人”或“有缘人”(21)。这是袭用波斯人对基督教的称呼,或称迭屑(tarsa),即唐代《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所见的“达娑”,其教士和教徒也可称为“也里可温”。 哈剌诗集中,提到自己本有宗教信仰的诗篇只有一首《寄大兴明寺元明列班》:“寺门常锁碧苔深,千载灯传自茀林。明月在天云在水,世人谁识老师心。”列班(rabban),为叙利亚语教师、长老之意,乃基督教教士之称。从题目来看,该诗是投赠给基督教长老的,并在诗中点明该宗教来源于自己的家乡“茀林”。“茀林”是指国家还是地区,译音语源所自,史学界还有不同的认识。清人屠寄《蒙兀儿史记》言:“大秦即叙利亚,拂菻即《新约》书中耶稣生长之邑伯利恒,在耶路撒冷城东南。”(22)因为中东地区曾长期在东罗马帝国的版图之中,所以这一说法与茀林为东罗马说在地域范围上并不完全矛盾。德国学者夏德(F.Hirth)从语源学角度论说,认为“拂菻”是大秦境内基督出生地Bethlehem(伯利恒)一词的译音,并指出景教徒将基督诞生地当作国家名称,犹如佛陀诞生地摩伽陀(Megadha)被当作印度的总称一样(23)。以茀林为基督诞生地,似乎可以和金诗中“传灯自茀林”相互印证。退一步说,即使此说不成立,茀林为东罗马说也可以找到其与基督教关系的证据:元末罗马教皇曾遣使马黎诺里(John de Marignolli)献马以改善天主教徒在中国传教的情况(24)。即前文所言至正间佛郎(茀林)献天马之事。进一步我们可以推断,“茀林”这个名称,除了今天一般意义上的民族、区域概念之外,还应当包蕴着基督教的文化内涵。这样看来,畏兀人薛昂夫、葛逻禄氏廼贤、唐兀氏余阙等东迁西域人常以中土客籍之地为郡望,而金哈剌强调自己为“茀林”人,可能是有宗教情感融入其中的。我们再回到诗歌文本,有趣的是,哈剌此诗禅意十足。《大般若经》《维摩经菩萨品》《智度论》等佛经中都有诸如“故佛所言、如灯传照”的说法。宋真宗年间释道原所撰之禅宗灯史即名之为《景德传灯录》,南宋释普济又将《景德传灯录》等五部灯录删繁就简,合编为《五灯会元》,流传广远。“传灯”本是佛法能驱除黑暗又可传于他人的比喻,被哈剌用来比附基督教的传承,新鲜有趣。唐代高僧寒山诗云:“圆满光华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25)明月常被禅宗用来比喻心体湛然清净,了无挂碍;“云”“水”亦是禅诗之中常见的意象。终元一代,基督教多在唐古特、汪古等部族中传播,并不为广大汉人所信奉。“明月在天云在水,世人谁识老师心。”似说基督教教法高妙,卓然不群,遂曲高而和寡;又似以佛禅意象、用语融通东西方宗教。 基督教文化对中国固有文化来讲,自然是一种异质文化。该宗教禁止偶像崇拜,信奉上帝作为唯一的神。但金哈剌表现得更多的是一种入乡随俗,其人可谓学贯“四教”。哈剌师从名儒王壎,喜读《周易》,能够科举中第,也从侧面证明了他受儒学影响之深。对中土释、道二教,哈剌也并无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那样的拒斥态度。在《仙风八咏为王德昌赋》一诗中,哈剌提到:“中有古佛像,劫火不能烧。”《过谦上人所居》云:“佛拥莲花座,僧参贝叶文。”并不拒斥偶像崇拜。其人喜游佛寺,与明孜、文谦、来复、照鉴、自悦等释子广有交谊。对于中国本土的宗教——道教,哈剌亦有所涉猎,其诗集中有八首诗酬赠道士,三首诗记道观之游。 基督教以“爱的宗教”“和好的福音”著称,中土儒家思想倡导“以和为贵”,道家思想主张“阴阳和谐”,佛家思想讲求“圆融无碍”。金哈剌学通四教,且汲取各家之长,中西优秀文化在他身上交互融摄、并行不悖。《寓兴集》中,有不少仁民爱物之作,如《夏日二首》(其一):“纱厨石枕竹方床,受用南风一味凉。谁念玉关征战子,黄金铠底汗流浆。”《钱清驿》:“邑民饥渴否?立马问田夫。”《早发》:“闻道近来民力困,老夫挥泪洒江波。”这些诗作中,熔铸着的,是爱。从哈剌的文化构成来看,这种爱,应当交融着基督教的博爱、儒家的仁爱、佛陀的慈悲,超越了族群,超越了宗教。哈剌《乞雨谣》,写道教斋醮祈雨。在为百姓祈雨、为苍生祈福的诗篇中,哈剌似乎将爱神与爱人相结合,将道教的仪式与自己心中的基督教上帝融合到了一起。 纵观中国基督教史,早在唐太宗贞观九年(635),基督教的一支——聂思脱里教(Nestorios)就已传入中国,被称作“景教”,在唐武宗灭佛后逐渐销声匿迹;基督教在中国的第二次大规模地传播发生在元代;而第三次,是在明清时期。谈起耶稣会士融合中西文化的努力时,我们常提及明代来华的传教士李明(P.Aloysirs Le Comte)尊孔子为世界最古老的圣贤,利玛窦(P.Matthoeas Ricci)在《二十五言》中以儒家“仁义礼智信”阐述基督教教义。其实早在元代,茀林人金哈剌就隐然践行着基督教“人类一体”“世界一家”的主张,以一种开放、包容的心态接受着中华文化,进而融摄四教。他将基督教的教堂与佛寺相比附,用明显禅宗化的语言题咏基督教教士,尝试将外来文化与中华本土文化相沟通。只不过他不是传教士,再加上元祚不长,历史没有给基督教进一步本土化留下时间和机会,元朝灭亡后,基督教又一次在中国濒于绝迹。 元朝疆域“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东,南越海表”(26)。包举宇内的辽阔疆土以及便利的交通环境给了各族士子彼此交流、展现才华的舞台,远在茀林的金哈剌遂得以在中国文化的土壤之中广泛汲取着营养;同时,他又使其民族固有之文明与中华文明水乳交融,融入了元代多元文化之中。 三 多元文化影响下的多样诗风 刘勰曾在《文心雕龙·知音》篇中批评过“各执一隅之解,欲拟万端之变”(27)的狭隘之病。“宋代文化与文学均分宗立派。宗党一别,千秋楚越,尊奉其宗,贬抑其他。相互攻击,俨然敌垒。……元人论诗,主张既备众体,又成一家。”(28)不仅诗论如此,整个元代文化也呈现出一种恢弘正大的气象。金哈剌的多元文化构成即得益于元代开阔多元的文化生态。在多元文化的影响下,哈剌诗风不主一格,我们可分而论之。 (一)民族性格影响下诗风的豪放与直白 按照一般的说法,“茀林”即东罗马帝国。而翻看千余年罗马史,就是一部战争不断的历史。传说罗马的缔造者双胞胎罗慕路斯和勒慕斯就是由母狼抚养长大的,古罗马人深信自己的祖先以战神为父、母狼为母,所以战士都应兼具战神的孔武和母狼的勇猛,这和《蒙古秘史》记载蒙古人为苍狼后代大有相似之处。虽然哈剌已经偃武修文,且有基督教信仰,但他依旧流淌着茀林人尚武的文化血脉,祖上又以军功起家,加之受蒙元统治者尚武风气的影响,金哈剌之诗有着清雄刚健的一面。 清人论诗,讲“起手贵突兀”(29)。盖哈剌起笔之时,豪健昂扬的民族性格喷薄欲出,故其诗常常于开篇即元气灌注、精力弥满。《寓兴集》中第一首诗《观海上灵异敬成近体一首》,首联便是“片帆高挂海门秋,满袖西风作壮游”,豪迈之情溢于言表,颇具阳刚之美。《用刘德玄郎中请华樵隐韵寄丘彦材理问》,首句“剑佩锵锵自戛摩,醉筵华省厌酥陀”亦破空而来,以气格胜。这还是投赠给汉族士子的诗,投赠给高昌人的《题全子仪同知军功其兄子仁参政与予同官秋曹故并及之》更显露出西域部族尚武的文化传统。其诗云:“高昌公子爱操戈,欲制鲸鲵静海波。看取他年麟阁上,大参勋业共嵯峨。”全普庵撒里(?—1358),字子仁,高昌畏吾人。全子仪姓字不详。诗篇中,哈剌明言高昌人尚武的文化精神,洋溢着乐观、豪迈之情。哈剌《黄岩即景》首句亦先声夺人:“浮桥如箭水如弓,人道黄山地势雄。”黄岩在浙江台州,金氏不写江南水乡风光之旖旎,却以弓、箭相比附,更可见其崇武的文化性格。“诗文以起为最难,妙处全在于此,精神全在于此。”(30)哈剌之诗,常于起首处阔占地步,见得妙处,见得精神,其中蕴含的民族文化因素也值得我们思索。 哈剌还有不少诗句雄浑劲拔、悲慨苍凉,也凝聚着阳刚之气。如《寄张本仁照磨》:“吴甸潇条鬼火青,吴城剥落贼为营。九重明诏天边出,十万雄兵海上行。”数字上的夸张,却夸不失真,形成一种豪健激昂的气势。又如《阅武》:“山云缥渺树低迷,风逆潮头入海迟。大将楼船高似屋,日光偏照七星旗。”以一种雄浑苍凉之美感染着读者。 哈剌(Qara),在突厥语中是黑色之意,可以引申为“圣洁”“纯净”等意。其表字“元素”,或作“原素”,都是纯色之意。哈剌的名与字都有单纯、纯洁之意,看来耿介真醇是茀林部族、哈剌父母及其本人推重的精神品质。刘仁本序《寓兴集》,既言其诗“出于自然,泯乎无雕琢之迹”,又言“其姿禀,得北方醇厚正气,不矜不挠”,以此民族性格“寓兴于诗也,词语平和,意趣简淡,不习乎体制崛奇,不尚乎章句之雕琢”(赵由正《寓兴集》序)。 哈剌《兰竹图》:“清清首阳节,楚楚湘江魂。相对春无限,秾芳奚足论。”表明自己如李太白般推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反对纤秾繁缛,追求清新质朴。他的诗作亦如此论,如《小院即景》:“云母围屏透日光,雨余新绿上池塘。春日似慰诗人意,吹送梅花满屋香。”《春日》:“小兰拳石净涵波,习习东风试夹罗。燕子来时春一半,落红飞尽绿阴多。”清新自然,肆口而出,不假雕饰。 使事用典是中国古典诗词常见的艺术技巧。《文心雕龙·事类》篇即云:“明理引乎成辞,征义举乎人事,乃圣贤之鸿谟,经籍之通矩也。”(《文心雕龙今译》,第339页)诗文引用故事,可思接古今,能使诗作寄寓深广,气格高古。哈剌之诗,也常用典,但多浅显直白,让人一目了然。如《近山楼为杨郡博赋》:“王粲节概世所慕,谢安事业谁能俦?”《如舟楼》:“归秦王粲思乡切,使汉张骞有路通。”在诗句中直接写出所用典故的人名,毫无矫揉造作。清人张谦宜云:“有笔力人,用事亦不为累。凡读书,都要烂成浆、化成汁,顺手点染,全非陈物,乃是高手。”(31)以此标准衡量,哈剌算不上用典高手;但较之江西诗派末流用典之堆垛滞涩,以及元末诗坛繁缛香艳的风尚,金氏直白晓畅的诗风又具有特色。 作为色目人,哈剌属于元代统治阶层的成员,在江南又身居要职。作诗,并非他的职业,粗犷质朴的民族性格也决定着哈剌不可能如贾岛等苦吟诗人般“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32)。金氏之诗并不刻意求工,时而出现近体诗对偶粗疏、甚至不押韵的情况。我们无需苛责这位异族士子,他的粗疏之处,也正是平朴诗风的体现。 (二)儒家文化影响下诗风的醇和与雍容 清人王士稹言道:“元名臣,如移剌楚材(按:即耶律楚材),东丹王突欲孙也;廉希宪、贯云石,畏兀人也;赵世延、马祖常,雍古部人也;孛术鲁翀,女真人也;廼贤,葛逻禄人也;萨都剌,色目人也;郝天挺,朵鲁别族也;余阙,唐兀氏也;颜宗道(按:即伯颜宗道),哈剌鲁氏也;瞻思,大食国人也;辛文房,西域人也。事功、节义、文章,彬彬极盛,虽齐鲁吴越衣冠士胄,何以过之?”(33)元代非汉族士人群体的出现,是中国历史上新异的景观。哈剌久居汉地,和诸多少数民族文士一样,服膺儒学。《寓兴集》前有时人刘仁本、赵由正之序,皆以典型的儒家文论观称之,我们可以先节录一段刘序: 至有关于世道者,则忠君忧国之心,惓惓弗忘。故自夔陕以还,所历益困迫,所作益工致,而尤为后世所仿慕。苟慕之而不能领会其旨意,则犹未为得也。余持此论久矣,顾阅世之作者亦众矣,独元素金君所著《南游寓兴集》诗若干首,有类杜甫西州诸作,意度混融,读之跫然空谷足音。……且忠贞慷慨、国家之忧,蔼然言表。其学徒编辑镂梓,谓余尝有赓和且深属知,故征叙言。余阅君伯氏中丞石田公以诗文名当世。黼黻明堂清庙,能一变前代尘陋之习,为后来矜武。是编殆又家学有所受欤!(34) 刘仁本言哈剌之忠君忧国之心,以诗圣杜甫比之。序中提到的石田公即马祖常(1279-1338),字伯庸,号石田,西域雍古人。其人为文尚质崇古,曾任礼部尚书、御史中丞等职,屡主文衡,故其审美理想影响着多族士人,也影响着堂弟金哈剌。赵由正序亦言:“公以仗剑倚蓬,回颜燕蓟,慨然有感,而行诸咏歌,一以止乎礼义之正也。……忠愤激烈、意在言表。深得古人引物起道之微妙,故隆政治得失,俗尚美恶,皆由是可知可考焉。”孔子将诗歌的作用概括为“兴、观、群、怨”,《毛诗序》中更具体为“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35)。赵由正以“礼义之正”评价哈剌诗,即以儒者的视角称赏其社会价值。从哈剌自己的诗篇来看,其文学思想也偏重儒家。如《寄题德玄郎中羽庭稿二十二韵》:“有客来四明,手持书一卷。云是刘左司,新诗极精选。开缄再披诵,珠玉纷交炫。上师雅颂古,下薄骚郢贱。治音启聋聩,杰语惊耄彦。”德玄,即刘仁本,是金氏赠诗最多的文友(36)。此为题刘仁本之别集《羽庭集》,强调其诗作师法《诗经》《楚辞》,能“救济人病、裨补时阙”(37)。“珠玉纷交炫”的比喻似说仁本之作宏朗高华、光英朗练。哈剌集中,类似的比喻还有《观张禹圭诗集》:“诗比隋珠文似锦,明时当进五云间。”《观王舍人所作师之子也》:“天孙织锦凤梭飞,五色文章映璧奎。公子妙年才更逸,好寻丹桂蹑云梯。”《读葛逻禄氏马易之诗》:“凤味衔梭织锦云,世间组绣漫纷纷。凭谁函致青霄上,五色文章达圣君。”哈剌将他人文章比喻成隋珠、云锦、组绣,自是赞其文章具有雍容华贵之美,并祝愿友人跻身政坛,有以文载道,下观民风,上达天听之意。 大理学家程颢说:“孔子,元气也;颜子,和风庆云也。”(38)其《秋日偶成二首》(其二)云:“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39)理学在元代始为官学,影响深广。元儒推崇先贤光风霁月的人格修养,进而推崇“明畅而温柔,渊静而光泽”(40)的诗风。如前所述,哈剌以儒家文论评说友朋,在诗中也常常表现自己的从容自得。如《复游方山寺》结句:“登临多好句,归兴亦从容。”《夏日二首》(其二):“湘帘如水织龟纹,银叶承香袅细云。公馆日长文事简,葛衣无暑对南薰。”这种平易和雅的人格气象,进而沉淀为纡徐雍容的诗风。如《元霄和刘德玄知己》“元夜珠灯呈富丽,中天宝月炫光华”,《寄的理翰德昭同年》“金榜春风显姓字,玉壶秋水照精神”,《简八元凯监丞》“珠匣宝刀光炫日,玉壶琼液色涵春”等等,皆菡醇茹和、俯仰雍容。此外,《寓兴集》三百多首诗中,“春”字竟然出现了103次之多,如此钟爱“春”这个意象,也可见其春风和煦的儒者气象,葵藿向阳的儒者情怀。 (三)佛老文化影响下诗风的空灵与清幽 朱光潜先生说过:“诗虽然不是讨论哲学和宣传宗教的工具,但是它的后面如果没有哲学和宗教,就不易达到深广的境界。”(41)前文已述,哈剌虽然是基督教徒,但受佛老之学影响甚深。禅心明澈、道境清幽,在释、道二教影响之下,哈剌诗风又别开生面。 翻检《寓兴集》,入寺随喜之作随处可见,《东关天花寺随喜二首》(其一):“试听老僧传妙法,梵音浑似海中潮。”可知其对佛教理论、佛教音乐颇有兴趣。哈剌有些诗,尤其是游览佛寺、拜访高僧后所作之诗,常常把禅宗的“见性”观念融入诗境之中。如《正月十四日登委羽山游本源庵》:“龟山山下寺,宛似给孤园。桃李春风早,松杉夜雨繁。香云笼佛座,灯影照经幡。绝顶从吟眺,归时月满轩。”《六祖坛经》讲:“知一切万法,尽在自身中,何不从于自心顿现真如本性。”清净自性被南禅宗推尊到万物的本性,因而自心能现万法。一心统摄万物的观念融入诗境之中,诗歌自是表达内心主观所认识的世界。哈剌所写“桃李春风早,松杉夜雨繁”即不似实境,而是听法后心灵与自然契合为一的境界,如经春阳照耀,如经夜雨洗涤。尾联“绝顶从吟眺,归时月满轩”更是以客观的景物表达内心的明澈。心如朗月连天净,以月抒怀,表现出的是闲适自如的心境,留有不尽之余味。胡应麟评王维之诗言“读之身世两忘,万念俱寂”(42)。哈剌之诗自然达不到诗佛摩诘的艺术高度,但其亦以禅趣入诗,表现出了寂静空灵的艺术境界。此类的诗歌还有《枕上》:“松杉千尺倚云高,上有巢窠宿羽毛。一夜禅窗如听雨,北风吹树响秋涛。”《方山禅刹》:“方山云外寺,楼阁倚穹苍。四面松阴合,双峰塔影长。溪风传磬远,泉水煮茶香。老衲看经罢,蒲团近日光。”《游净应寺》:“披云山前净应寺,雨余幽径多莓苔。满庭花气百禽语,半壑松声孤鹤来。老僧补衲坐溪石,好客题诗登月台。徘徊瞻礼未能去,梵音忽听空中雷。” 道教理论家葛洪说:“为道者必入山林,诚欲远彼腥膻,而即此清净也。”(43)道教认为最高实体“道”存于万物之中,回归自然,才能超脱尘世的喧嚣与纷争,内心愉悦和谐,方可与道相契。哈剌《李彦谦知事邀饮小楼看山有作》云:“我来不尽登临意,为爱晴峦千万重。”这位色目士子喜爱游心于山水之中,正如哈剌所云:“心寓广寒冰雪窟,兴游仙府水云乡。”(《蟾室为栖霞宫陈炼师作》)其拜访高道,渴望栖身林泉的诗歌常常营造出清幽萧疏的诗境,如《登台州玄妙观天宝台》:“松老茯苓凝紫玉,山高瀑布泻冰弦。丹房只在雕檐外,笙鹤时闻过石田。”《访医士潘师让不值》:“挂壁瑶琴时自响,看家白鹤静还飞。”《寄处士郑明道》:“松径云闲时放鹤,柳塘波静日观鱼。”这些诗句,清雅高逸、幽深淡远,有出尘之想。《群仙宴集图》:“霞裾瑶佩出仙关,孔盖霓旌近画栏。子晋吹笙游世外,双成骑鹤下云间。”既是对图画的描绘,又是对传说中神仙境界的想象,意境瑰丽奇幻。 元人张之翰称:“近时东南诗学,问其所宗,不曰晚唐,必曰四灵;不曰四灵,必曰江湖。盖不知诗法之弊,始于晚唐,中于四灵,又终江湖。”(44)此说批评的就是元代江南诗坛普遍存在的纤弱绮靡、气局荒靡之弊。而哈剌江南所作诗歌,却无衰苶矫揉之态。在元代特殊的政治文化背景下,色目人金哈剌的政治地位是要高于“汉人”“南人”的,其文化影响力自是要高于其他时代的少数民族士子。哈剌的艺术追求、审美风格自然而然会对诗坛产生积极的影响。要之,金氏诗风不失本民族性格之豪放真醇;同时又尽情汲取着中华文化的营养。需要阐明的是,很多汉族诗人也“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诗风多元;但作为中国文学史上唯一的茀林诗人,哈剌的多元诗风,彰显了中华文化的凝聚力与向心力,具有着独特的文化价值与认识价值。 刘仁本称哈剌“金君将相材,起身自文章。时危多武备,帝命出御防”(45)。哈剌科举出身,以文起家,在江南做的却是武将。哈剌本部族有尚武的传统,他吟咏唱酬、为官为学之处却是江南人文富盛之邦。《诗·鲁颂·泮水》:“允文允武,昭假烈祖。”(46)哈剌的两个儿子,他分别名之为金文石、金武石。名字中的深意,大概就是哈剌的文化性格“允文允武”,将文治武功融合在了一起。哈剌《董彦光元帅》:“赋诗马上春携酒,读《易》灯前夜煮茶。”《寄刘德玄经历十六韵》:“笔挥鸾舞镜,诗就锦成云。……嘉名传九域,高义服三军。”颂扬的对象皆是文武兼备之人。金哈剌这位茀林士子允文允武、数艺皆备,一身兼容的文化元素形成了不同的诗歌风格。其创作实绩,融入了元代多元的文学生态之中。以往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少数民族文学部分没有得到充分的重视。近年来,学术界逐步达成共识,即“中华文学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历史上各民族之间文学交流与融合的产物”(47)。以金哈剌个案研究而言,从其自身的文化构成、民族性格去观照,会发现这位西域才子为中国文坛注入了“边缘活力”(48),在今天构建涵括多民族文学的“中华文学史”过程中,值得我们研究探讨。 查洪德先生指出:“元代文化是多源融会、多元一体的。多元,基本上是三源:以蒙古族草原游牧文化主导,以中原汉民族农耕文化为主干,西域商业文化为重要一源。”(49)文化的并生多元、开阔包容,正是元代文化值得关注的特质之一。哈剌这位茀林士子,从西域广远之地来到中土,依旧保有着本部族的文化基因;同时,广泛涉猎中原文化,汉族士大夫遂以友朋视之,彼此往还密切。《寓兴集》中“交游诗约为180余首,约占诗歌总数的一半”(50)。哈剌的文学交往对象,有华、有夷,有儒生、有释子、也有道士;其文学活动证实了元代文坛不仅是传统意义上的儒释道三教汇聚,而且有基督教徒登上文坛,哈剌赠诗的文友廼贤是葛逻禄人,应该也有伊斯兰文化背景⑦。元代文坛,在中国文学史上首次聚齐了五大宗教的人士,他们进行着彼此关联的创作,共同书写着“中华文学史”的新篇章。对金哈剌这位中国文化史上绝无仅有的茀林诗人加以研究,或可为如何消弭文化隔膜,如何构建中华民族共有之精神家园,提供有益的思考。 注释: ①许有壬《至正集》卷三五《大一统志序》,《元人文集珍本丛刊》,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版,第7册,第180页。 ②除金哈剌外,《元诗体要》存有茀林人达德越士诗二首。但从存诗数量和影响力上来看,很难以诗人目之。 ③金哈剌《南游寓兴诗集》卷首,日本国立公文馆藏抄本,第4b页。本书所引金哈剌诗及《寓兴集》序文,均据此本。下不一一注明,以避繁冗。 ④释来复辑《澹游集》卷上,《续修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622册,第219页。 ⑤张星烺编著,朱杰勤校订《中西交通史料汇编》,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1册,第184页。 ⑥参见宋濂等《元史》卷四○《顺帝本纪》,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3册,第864页。冯承钧先生认为,“拂菻”即《顺帝本纪》所称“佛郎”。参见冯承钧原编,陆峻岭增订《西域地名》,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7页。 ⑦李修生主编《全元文》,凤凰出版社2004年版,第34册,第329页。 ⑧参见杨镰《元诗史》,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49-150页。 ⑨萧启庆《内北国而外中国:蒙元史研究》,中华书局2007年版,下册,第760页。 ⑩杨士奇《文渊阁书目》卷一○,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33页。 (11)杨镰言:“《永乐大典》残帙保存有哈剌元素的《南游寓兴》(诗3首),又有金元素《南游寓兴》(诗17首)。”(杨镰《元诗文献研究》,《文学遗产》2002年第1期) (12)傅维鳞《明书》卷七七《经籍志三·诗词》,《丛书集成初编》,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942册,第1560页。 (13)参见周清澍《日本所藏元人诗文集珍本》,《东洋文库书报》1991年第23号。 (14)关于萨都剌的族属,有回回人、蒙古人、回纥人、汉族人等多种说法。俞希鲁编,杨积庆、贾秀英、蒋文野等校点《至顺镇江志》卷一六:“萨都剌,字天锡,回回人。”(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637页)这是元人对于萨都剌族属问题的记载,可信度较高。学界多以“回回人”论之。 (15)柳瑛《中都志》卷八《题咏》,《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齐鲁书社1996年版,史部第176册,第384、177页。 (16)参见叶翼辑《余姚海堤集》卷四,《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89册,第650页。 (17)赵昌平《文献、文化、文学之契合》,《文学遗产》2013年第6期。 (18)陶宗仪《书史会要·补遗》,上海书店出版社1984年版,第462页。 (19)无名氏《录鬼簿续编》“金元素”条,钟嗣成等《录鬼簿》(外四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108页。 (20)色目书法家康里子山的名字,《元史》卷一四三《巎巎传》作“康里巎巎”(第11册,第3413页)。也有学者认为其名应为“康里巙巙”,参见张金梁《康里子山名字考》,《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7年第4期。《书史会要·补遗》作“巙正斋”,遂从之。 (21)陈垣《元也里可温考》,商务印书馆1924年版,第2页。也有学者认为“也里可温”当为“上帝教”或“天主教”之意。参见《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1册,第313页。 (22)屠寄《蒙兀儿史记》卷一一七《爱薛传》,中国书店1984年版,第723页。 (23)参见[德]F.Hirth(夏德).The Mystery of Fu-lin,Journal of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vol.30,1909-1910; vol.33,1913.转引自张绪山《“拂菻”名称语源研究述评》,《历史研究》2009年第5期。 (24)参见王颋《“天马”诗文与马黎诺里出使元廷》,高伟浓主编《专门史论集》,暨南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39-156页。 (25)寒山《众星》,中华书局编辑部点校《全唐诗》卷八,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12册,第9176页。 (26)《元史》卷八五《地理志》,第5册,第1345页。 (27)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437页。 (28)查洪德《元代诗学通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45页。 (29)沈德潜《说诗啐语》卷下,叶燮等著,霍松林校注《原诗·一瓢诗话·说诗啐语》,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213页。 (30)方东树著,汪绍楹点校《昭昧詹言》卷一一,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版,第239页。 (31)张谦宜《茧斋诗谈》卷一,郭绍虞编选,富寿荪校点《清诗话续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799页。 (32)唐人卢延让语,转引自计有功《唐诗纪事》,中华书局1965年版,下册,第973页。 (33)王士禛著,文益人点校《池北偶谈》卷七,齐鲁书社2007年版,第134页。 (34)刘仁本《寓兴集序》,金哈剌《南游寓兴诗集》卷首,日本国立公文馆藏抄本,第3a—3b页。 (35)《毛诗正义序》,毛公传,郑玄笺,孔颖达等正义《毛诗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影印本,第1页。 (36)关于金哈剌和刘仁本的交谊,参见拙文《从刘仁本的交游窥探元代多族士人圈》,《民族文学研究》2013年第1期。 (37)白居易著,朱金城笺注《白居易集笺校》卷四五《与元九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5册,第2792页。 (38)朱熹著,黎清德编,王景贤点校《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6册,第2361页。 (39)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全宋诗》,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2册,第8237页。 (40)虞集《李景山诗集序》,虞集著,王颋点校《虞集全集》,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上册,第490页。 (41)朱光潜《诗论》,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67页。 (42)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六《近体下·绝句》,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115页。 (43)葛洪著,王明校释《抱朴子内篇校释》,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87页。 (44)张之翰《跋王吉甫直溪诗稿》,《全元文》,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11册,第301页。 (45)刘仁本《贺金元素拜福建省参政仍兼海道防御》,钱熙彦编《元诗选补遗》,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644页。 (46)周振甫《诗经译注》,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537页。 (47)《“中华文学研究的理论与实践”笔谈》“编者按”,《文学遗产》2015年第4期。 (48)“边缘活力”的说法,参见杨义《文学地理学的信条:使文学连通“地气”》,《江苏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2期。 (49)查洪德《元代文学史研究再审视》,《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10年第5期。 (50)段海蓉《从交友诗看金哈剌的思想》,《民族文学研究》2009年第1期。 (51)葛逻禄人早在公元10世纪就开始了伊斯兰化,虽然没有廼贤是穆斯林的明确文献记载,但其有伊斯兰教文化背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论元代燕林诗人金哈拉_基督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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