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世界文学接轨的大纲——读莫斯科大学93年俄罗斯文学史大纲，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大纲论文,俄罗斯论文,文学史论文,莫斯科大学论文,世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莫斯科大学93年新编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大纲（下简称93年大纲）对20世纪俄罗斯文学大厦历史面貌的描绘，不同于前苏联时期历次大纲和教科书，也不同于莫斯科大学的90年大纲。
以前的大纲，都是全力突出现实主义，可以说，是总结20世纪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历程和辉煌成就的大纲；对现实主义以外的文学、尤其是现代主义文学业绩，只是顺带谈及，现代主义作为现实主义的对立面，基本上是摆在受批判的地位。于是乎，苏联文学或20世纪俄罗斯文学大厦，便基本上变成了现实主义文学大厦。
现实主义是20世纪俄罗斯文学肌体里流动的主要脉络。然而，现实主义并不是它的唯一流脉。它还有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这两条流脉。局部地方，还有新古典主义和新自然主义等，但最主要的是两大流脉：现实主义（最大流脉）和现代主义（仅次于现实主义的大流脉）。93年大纲如实地反映了以上客观事实。大纲讲了各文学流派的发生、发展、变异，以及相互关系的错综复杂情况。
20世纪俄罗斯文学各个流派内部的构成也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样的。大纲讲述了俄罗斯现实主义内部的三个主要流派：批判现实主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包罗万象的现实主义。它们贯穿于20世纪俄罗斯文学历程始终。大纲把批判现实主义叫做“社会—批判现实主义”；把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叫做“社会—肯定现实主义”，并说明它就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其同义语还有“英雄现实主义”、“宏伟现实主义”、“无产阶级现实主义”、“批判—肯定现实主义”、“历史—肯定现实主义”。包罗万象的现实主义（或译广泛现实主义）是新提出的一种类型，前两种现实主义所包容不了的现实主义作家、作品（如M·普里什文等等及其作品）被列入这一类型，此外，还有心理现实主义和新现实主义，它们在大纲中是与作为古典现实主义的传统的批判现实主义并列提出的。
浪漫主义也不是单一色彩的，大纲中分为社会—乌托邦浪漫主义（一批无产阶级诗人）、哲理—心理浪漫主义（A·格林）、童话型抒情—哲理浪漫主义（E·施瓦尔茨）、神话（幻想）浪漫主义，还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内部的浪漫主义风格流派（法捷耶夫等）。E·施瓦尔茨被列为浪漫主义的杰出代表。大纲中对浪漫主义的阐述文字远比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少，它不如二者所占比重大，这符合20世纪俄罗斯文学的实际。
现代主义的内部构成最为复杂与多样，有象征主义、印象主义、表现主义、阿克梅主义、未来主义、新象征主义等流派。19世纪末、20世纪初和20年代的俄罗斯文学，团体林立，流派纷呈，蔚为壮观，这是众所周知的。但罢黜百家、独尊现实主义的苏联30年代至50年代初，现代主义是否消声匿迹了呢？其实，这期间现代主义也并未完全偃旗息鼓，如曼德尔施塔姆和阿赫玛托娃30年代的诗歌、西林—纳博科夫30年代的小说（如35年的《斩首的邀请》）、阿·布尔加科夫40年代的小说（如40年写的《大师与玛格丽特》）、阿·列米佐夫50年代的小说（如54年的《事物的火焰》）等都是有名的。50年代中期以后，现代主义在俄罗斯又呈复兴态势，颇为活跃。
93年大纲对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的分期不同于以往的大纲。20世纪俄罗斯文学主要是苏维埃俄罗斯文学即苏联文学。苏联时期出版的苏维埃俄罗斯文学史对苏维埃俄罗斯文学发展历程是按政治社会运动或社会历史发展进程分期的，分期比较细，而93年大纲则把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发展历程分为三个时期：19世纪末至20世纪头二十年的俄罗斯文学、20年代至50年代初期的俄罗斯文学、50年代中期至90年代的俄罗斯文学。时间跨度为100年，即1890年至1990年。大纲按这三个时期讲俄罗斯文学的继承、发展与流变以及不同流派、不同体裁创作的相互关系；以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两大流派为主线，其它流派穿插讲述；以一流的作家及其创作为讲述重点，辟专章讲述。大纲起始有个总论；各时期起始有个概论，之后分流派讲授作家与创作。各时期概论的文字长短不一，第三个时期的概论最长，分别讲到散文、诗歌、戏剧创作情况（第一、二时期的概论没有分体裁讲情况）。
在93年大纲中，作为社会主义文学最杰出代表的高尔基、马雅可夫斯基、肖洛霍夫在俄罗斯文学史上的地位不但没有削弱，而且加强了。如高尔基，在大纲第一个时期里用了近2页篇幅讲他（这一时期里其他作家的篇幅大大少于他）。在大纲的第二个时期里，又给了高尔基2页多篇幅，这里是把他放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流派讲的（这一时期的其他作家都没享有他这么多的篇幅）。可以看出，高尔基仍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当然，对他作品的具体讲授与过去有所不同。马雅可夫斯基既作为未来主义诗人讲授（第一时期里），又作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等人讲授（第二个时期里），所占篇幅也很大。肖洛霍夫的地位也没有削弱，对他的《被开垦的处女地》也是给予肯定与高评价的。阿·托尔斯泰所占地位比在以往文学史有所提高，第二个时期里又给了他一页多一点的篇幅（讲他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可以看出，俄罗斯民族是一个自尊心和自豪感很强的民族，他们不会抹杀自己的民族文学成就，特别是民族文学杰出大师的成就。
93年大纲与以往大纲和教科书的另一个不同之处是，给了恢复名誉的文学大师和一度侨居国外（不论其最后回国与否）的俄罗斯文学大师以必要的地位。这两方面的一大批杰出作家进入了这个文学史大纲。前者如布尔加科夫、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等等，后者如JI·H·安德列耶夫、茨维塔耶娃、索尔仁尼琴等等。不仅介绍了他们侨居国外前写的作品，也评介了他们侨居国外时写的重要作品。显然，这样做有利于展示俄罗斯文学业绩，增强民族自豪感与爱国主义精神，也能更全面反映俄罗斯文学在世界文学中的历史地位。这两种类型的杰出作家及其创作进入大纲，再加上前面讲的俄罗斯现代主义文学流派、杰出作家及作品进入了大纲，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就比过去这类文学史内容完整多了，充实多了。
西方某些评论家说现实主义在20世纪世界文学中是过时了的东西，说它已被现代主义所取代。这种论断是片面的。在20世纪的俄罗斯文学中，现实主义是业绩最丰硕的文学流派，其成就在国内高出于所有其它文学流派，在国外高出于同时期其它所有国家的现实主义文学，它构成20世纪世界文学大厦中众所瞩目的、振奋人心的、具有高度审美价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20世纪世界文学大厦若缺少了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这一组成部分，恐怕会减色不少甚至黯然失色的。在世界文学中，现实主义并未过时也不会过时。大纲对现实主义的论述给的篇幅最多，介绍的作家队伍最强大，文学业绩最丰富，这是符合俄罗斯文学实际的。在现实主义内部，又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成就最突出，影响最大，作家队伍最强盛，这也是符合俄罗斯文学实际的。但尼·奥斯特洛夫斯基、费定等作家未进入大纲，这多少有点令人感到遗憾。
前苏联某些评论家及某些时期的论著把现代主义一概说成颓废派，是一种没落的、没有前途的文学。这种论断也是片面的。就是西方的现代派文学，也不全是颓废文学。现代主义进入俄国和苏联国土后，其作家所处的社会氛围不同于西欧，尤其是在革命形势下，他们的意向和追求已不同于西欧现代派作家，他们的作品所表现的内容，也已不同于西方现代派作品。如意大利未来派歌颂侵略战争，俄国未来派却坚决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因为俄国爆发了革命，无产阶级把一些未来派作家吸引到自己身边来了。马雅可夫斯基说过：“思想上我们和意大利未来主义没有丝毫共同之点。共同的地方只是在材料的形式上的加工。”①马雅可夫斯基在1919年还组织了“共产主义者——未来主义者”社（简称“康夫”社）。他的作品的革命气息是世所公认的。象征派勃洛克的许多作品特别是长诗《十二个》②热情讴歌革命，也是谁都不可否认的。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20世纪世界文学中的现代主义也是一分为二的，有颓废的、反动的，有向上的、革命的，不能一概而论。大纲对俄罗斯现代主义的成就和局限性作了认真的论述。
我国和国外一些评论家认为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是一对矛盾，是水火不相容的，彼此绝对排斥的。这种论断也是片面的。现代主义的确是打起反对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等流派的大旗跻身于艺术之林的，但在发展过程中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不仅互相排斥，同时又互相吸取对方养料来丰富自己，不仅如此，甚至有彼此结合或融合的现象发生。在20世纪俄罗斯一批作家身上，二者就是紧密结合的，93年大纲第一时期中，用了整整一大节的篇幅正确论述了这一现象，涉及一批作家，重点讲了三个杰出作家，即Б·K·扎伊采夫（现实主义与印象主义的结合）、JI·H·安德列耶夫（现实主义与表现主义的结合）和A·M·列米佐夫（现实主义与存在主义的结合）。这是一种很有趣也很有意义的文学现象。考察20世纪世界文学，会看到类似现象在其他一些国家中也存在。
综观93年大纲，看得出编者的一个重要意图，就是要使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与世界文学接轨。我们知道，19世纪20年代，德国大诗人歌德在同爱克曼谈到中国文学时，曾提出“世界文学”的思想，他说：“民族文学现在算不了很大一回事，世界文学的时代已快来临了。”20年后，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也提倡“世界文学”，他们说：“各个民族的精神活动的成果，已经成为共同享受的东西。民族的片面性和狭隘性已日益不可能存在，于是由许多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就形成了一个世界文学。”③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市场冲击着各民族闭关锁国状态，各国、各民族文学交流活跃起来，各国优秀文学相汇合，便不可避免地形成了一种新的世界文学。
通读93年大纲，可以看出编者的上述意图。一方面，把大纲与世界文学潮流、思潮、流派接轨，如实地把俄罗斯现代主义作为20世纪俄罗斯文学主要流脉之一来阐述，讲清其来龙去脉；同时又阐述世界文学潮流、思潮、流派进入俄罗斯之后发生了什么变迁与变异，讲清其发展变化。另一方面，编者还要我们看到20世纪俄罗斯文学在20世纪世界文学整体格局中有何建树，处于什么地位。大纲不仅讲了20世纪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在20世纪世界文学中独树一帜，光彩夺目，还讲了20世纪俄罗斯现代主义、浪漫主义等流派在世界文学中作出的出色贡献；俄罗斯文学给世界文学输入了新鲜血液，丰富了世界文学。总之，世界文学如何影响俄罗斯文学，俄罗斯文学又如何丰富了世界文学，使读者两方面全面看到。这就使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与世界文学接上了轨。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接轨”，不是和西方“接轨”，而是和世界文学接轨，是把俄罗斯文学置于世界文学整体格局中作开放式的考察研究，而不是把它置于闭关锁国状态中作封闭式的考察研究，并力图进一步作出相应的结论与令人信服的分析与阐述。
注释：
①《在“今日未来主义”讨论会上的发言》。
②属象征主义，见拙文《勃洛克的〈十二个〉与象征主义》，《苏联文学》（联刊），1992年第1期。
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第4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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