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诗”与《桃花扇》——论孔尚任的“桃花诗”及其与《桃花扇》创作之关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桃花论文,桃花扇论文,关系论文,论孔尚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7.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877(2011)04-0029-05
桃花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的一个常见意象。早在《诗经》中就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此诗成为以桃花咏美人之祖。[1](P25)此后,无论是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还是晏几道的“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或者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曹雪芹的黛玉葬花,桃花在古典文学作品中都留下她娇媚艳丽的身影。“桃花自桃花,诗人谩嗟夸。”桃花与诗人之间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桃花成为古典文学中一个浓缩的文学意象符号。在孔尚任的名剧《桃花扇》中,共计出现“桃花”意象43次,孔尚任之所以命名为“桃花”扇,有着深刻的历史文化原因,也有着作家自身的情感因素。考察孔尚任诗歌中的“桃花”意象,对于研究剧作家的创作情感、创作过程以及审美心理有着重要意义。
一、孔尚任“桃花诗”的思想意蕴
在孔尚任的诗文作品中,出现过众多的花卉意象,诸如:红梅、兰花、瓶菊、丁香、芍药、牡丹、海棠、玉兰、桂花、水仙、荷花、杏花等不下十几种,然而出现次数最多的还是桃花意象。孔尚任对桃花可谓情有独钟。他不仅创作了数量众多的桃花诗,而且其笔下桃花的意蕴也非常丰富。如孔尚任初到京都所写的《续古宫词百首》,其三十写道:
一树残红映碧纱,春风隔断万人家。
早知根底空零落,不种桃花种柳花。[2]
描写了暮春时节,春风过后,桃花飘零,仅留下绿叶婆娑。作此诗时,离孔尚任1684年被康熙皇帝破格提拔为国子监博士已经一年有余。他本欲进京之后有所作为,此时不得不无奈地面对国子监博士的冷板凳。面对一树残红之景、心怀难以归乡之情,诗人黯然写下“早知根底空零落,不种桃花种柳花”的诗句:与其像桃花一样短暂地光鲜照人,最终却难逃飘零的命运,还不如做平平凡凡不惹人注目的柳花。诗人以桃花的零落不结子,暗寓自己不得施展才能,时光流逝,一事无成、失落郁闷的心情。
又如,康熙二十六年(1687)早春,孔尚任在泰州治河,有《早春,将有海上之役,黄交三以五诗相送,赋此留别》诗,其二写道:
纷纭祖饯谢同人,五唱骊歌意倍真。
正是桃花春水涨,情深恰遇旧汪伦。[3](P746)
1686至1690年近四年“乘槎湖海,风雨劳劳”的治河经历,使孔尚任“抑鬱穷愁、莫可言状”。身为治河使臣,孔尚任在公务之余,与泰州诗人黄仙裳、黄交三、宗定九、闵义行、王汉卓等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曾在泰州宫氏北园寓所,大会诗人汉阳许漱石、泰州邓孝威、黄仙裳、交三、上木、朱鲁瞻、徐夔摅、山阴徐小韩、遂宁柳长在、钱塘徐浴咸、吴江徐丙文、江都闵义行、如皋冒青若、彭县杨东子,“一日之间,吟诗二十二篇,画一帧,琴二操,琵琶三曲,吴歌七奏,而宾客从容游息,至夜分不去。”[3](P754)作这首《早春,将有海上之役,黄交三以五诗相送,赋此留别》诗时,孔尚任正要离开泰州,去白驹场勘视下河。与朝夕相处的诗友黄交三告别,诗中巧妙化用李白《送汪伦》中“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诗句,用桃花意象表达了对友人黄交三依依惜别的感情。
孔尚任在治河期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居住在扬州,经常与当地诗人一起游赏当地的名胜。扬州红桥,人称瘦西湖第一景,古俗在农历三月上旬巳日这一天,人们相约到水边沐浴、洗濯,借以除灾去邪,称之为“祓禊”。文人在此期间发起诗酒文会,称为“修禊”。康熙二十七年(1688)三月三日,孔尚任在广陵期间,也发起了一次“红桥修禊”。此次参加的名士多达24人,因为参与者籍属八省,所以孔尚任称这次聚会为“八省之会”。他在《红桥修禊序》中记录了这段文人雅事:“康熙戊辰春,扬州多雪雨,游人罕出。至三月三日,天始明媚,士女祓禊者,咸泛舟红桥,桥下之水若不胜载焉。予时赴诸君之招,往来逐队,看两陌之芳草桃柳,新鲜弄色,禽鱼蜂蝶,亦有畅遂自得之意,乃知天气之晴雨,百物之舒郁系焉……予今者大会群贤,追踪遗事,其吟诗见志也,亦莫不有暢遂自得之意。”[3](P1150)《清明红桥竹枝词二十首》就是1688年孔尚任在扬州时所作,诗中描写了人们祭祖游春的盛况。在这组二十首的组诗中也出现两首桃花诗,分别是:
其十二:
桥边久系阿谁舟?也热香炉拭茗瓯。
好树桃花红照眼,含赢马吊不回头。[3](P867)
其十七:
桥下坟园领下庄,舆人两脚早晨忙。
小姑又怕桃花谢,要约阿婆早进香。[3](P868)
其十二描写了艳丽多姿、灿若云霞的桃花,令游人目不暇接,然而对于那些赌客,只是专心于“马吊”的输赢,对如此美丽景致视而不见。其十七则写进香的小姑,为了欣赏美丽的桃花,早早地催促阿婆去进香。“小姑又怕桃花谢”还隐含着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担心年华早逝、青春不再。简约的诗句,却一语双关,意蕴丰富。
此外,孔尚任1688年在扬州期间,除了红桥修禊时作了二十首桃花组诗之外,还专门约朋友去欣赏桃花,并作有《待漏馆东斋同张谐石、颜遇五、戴西铭、陈鹤山、侄衍栻看大红桃,分赋》诗:
北郭迎官舍,安床作小楼。
春桃红似火,野客醉如泥。
谷口花应丽,山堂鸟正啼。
园丁深锁户,都付草萋萋。[3](P872)
描写了在扬州天宁寺待漏馆同友人看红桃的情景,“春桃红似火,野客醉如泥”,把桃花艳丽的色彩描写得淋漓尽致,宗定九评曰:“鲜红之色,照人衣袂”。诗人还以红桃自比,“园丁深锁户,都付草萋萋”,自喻为关闭在深院里的红桃,抒发了诗人怀才不遇的感慨。
康熙二十九年(1690),孔尚任经历了近四年的湖海漂泊后,终于泊船靠岸,回到北京海波寺街的寓所。此时,孔尚任还是以桃花为挚爱,康熙三十一年(1693),友人王方若专门送给他一株盆桃,他为此而诗兴大发,特作《王方若赠予盆中桃花》诗:
小别山园已十年,夭桃买赠旅情牵。
每到三春花上市,恰逢五夜客朝天。[3](P1566)
“枝头细绿才分朵,苞里柔红欲破尖”,描写了含苞待放的桃花,并由春天夭桃上市待沽,联想到朝见天子的朝臣,自己不免有待价而沽的感觉。尾联“匆匆老眼朦胧过,那似移盆到枕边”,诗人直欲把桃花移盆至床榻之前,表达了对桃花的喜爱之情。
王方若赠送给他盆桃之后,孔尚任时常邀请诗友前来赏桃花、听琴曲,这株桃花俨然成了孔尚任的知音。1693年,孔尚任作有《碧桃花下同李丹崖听曲》:
花满丰台路费寻,小斋深闭自多春。
声传南国消魂曲,香接东邻绝代人。
黄鸟窥簾犹缱绻,红桃照镜益精神。
东风吹醉三分酒,便是天台绝世尘。[3](P1571)
此诗描绘了一段美丽动人的故事:春意阑珊花满丰台之际,东邻的绝代佳人弹奏着南国的曲子,黄鸟缱绻,曲子销魂,而此时红桃怒放,映在明镜里越发显得鲜艳夺目。此情此景怎能不令诗人如痴似醉,犹如进入了仙境!
次年春天,这株桃花长得愈发茁壮,开得愈发鲜艳。孔尚任作有《盆桃盛开留梅耦长,顾天石小饮步耦长韵》:
密友同巷居,寻我雨后天。
适逢久别者,握手情益坚。
寸心不易说,春困忘午眠。
或倾杯中物,或鼓膝上弦。
盆桃如解意,一枝红谷然。
好花值良会,真比他时妍。[3](P1374)
此诗作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春天。适逢孔尚任的好友梅庚、顾彩来访,尤其是与顾彩可谓是千里他乡遇故知了,孔尚任与他们共同饮酒赋诗、弹琴放歌,心中块垒,一吐为快。此时桃花盛开,鲜艳夺目,“盆桃如解意,一枝红谷然”,这株盆桃好像了然他们的心情,开放得愈发如欲燃的火炬,“好花值良会,真比他时妍”,抒写了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情。朋友之间亲密的友情,被艳丽的桃花烘托得愈加浓厚。
二、“桃花诗”与《桃花扇》创作的密切关系
孔尚任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桃花诗,对创作传世名剧《桃花扇》产生了重要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对桃花特有的感情是孔尚任创作《桃花扇》的思想基础。
《桃花扇》之所以命名为“桃花”扇,首先源自孔尚任对桃花的喜爱。早在石门山隐居时期,孔尚任就对桃花有着特殊的感情。《会心录》是他1678至1682年在石门山隐居时的作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说此书是孔氏“林居多暇,姑以寄意而已”。在《会心录》中,孔尚任写道:
六桥桃花人争赏玩,其幽趣有六,未易领会。其一,在晓烟初破,霞彩影红,潮露轻匀,风姿潇洒,若美人初起,娇怯新妆。其二,明月浮华,影笼香雾,色态嫣然,夜容芳润,若美人步月,丰致幽闲。其三,夕阳在山,红影花艳。酌春力倦,妩媚不胜,若美人渐醉,风度羞涩。其四,细雨湿花,粉容红腻,鲜洁华滋,色更烟润,若美人浴罢,暖艳融醉。其五,高烧庭燎,把酒看花,瓣影红销,争妍弄色,若美人晚妆,容冶波俏。其六,花事将阑,残红零落,舞条未脱,半落半留,画之封家姨无情,高下陡作,使万点残红粉粉飘泊,折面撩人,浮樽沾席,意况笔骚,若美人病怯,铅华消减。六者,惟真赏者得之。又若芳草留春,翠茵堆锦,我当醉眠床席,歌咏畅怀,使花片历飞满衣,残香隐隐扑鼻,梦与花神携手巫阳,思爱彩云飞动,幽欢流畅,此乐何极。[3](P2535)
这里的“六桥”当然并非杭州西湖之六桥,而是曲阜石门山上的“胜桥”等六桥。在文中,不同时间、不同季节的桃花被诗人分别比作:“美人初起”、“美人步月”、“美人渐醉”、“美人浴罢”、“美人晚妆”、“美人病怯”等等,“桃花”俨然成为孔尚任山中隐居的伴侣。尤其是“我当醉眠床席,歌咏畅怀,使花片历飞满衣,残香隐隐扑鼻,梦与花神携手巫阳,思爱彩云飞动,幽欢流畅,此乐何极”,把“桃花”比作自己的情侣和知音,表现出对桃花的极度喜爱。
2.桃花激发了孔尚任的创作动机。
据《桃花扇本末》所记,孔尚任创作《桃花扇》的动机是:“独香姬面血溅扇,杨龙友以画笔点之,此则龙友小史言于方训公者。虽不见诸别籍,其事则新奇可传,《桃花扇》一剧感此而作也。”可见,孔尚任正是有感于新奇可传的“香姬面血溅扇”之事才创作了《桃花扇》。《桃花扇小识》中又道:“桃花扇何奇乎?其不奇而奇者,扇面之桃花也;桃花者,美人之血痕也。”那么为什么把李香君面血溅扇之血痕命名曰“桃花”,而非他花?其中深意何在呢?
据《会心录》记载:“园花按时开放,供吾玩赏,因即其佳称,待之以客焉。梅花,索笑客;桃花,销恨客……”[3](P2535)这里称桃花为“销恨客”,之所以称桃花为销恨客,还有一个历史典故:当桃花盛开之时,风流的唐玄宗和杨贵妃日日在花下莺歌燕舞。香艳的杨贵妃采摘桃花插于发髻之上,美人、桃花相映生辉,喜得唐玄宗直称桃花为“助娇花”,还说:“不独萱草忘忧,此花亦能销恨。”还亲折一枝插在贵妃头上,笑曰:“此花尤能助娇态也。”当杨贵妃如一片薄薄的桃花瓣,轻盈地飘坠在马嵬坡时,他才猛醒,原来桃花不仅不能“销恨”,而且还“遗恨”啊!白居易的《长恨歌》中便有:“……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后人因称桃花“销恨花”。对于南明王朝的亡国之恨,孔尚任自然而然联想到了桃花,这可以说是剧作家的兴会所之。由血痕联想到桃花,由宫扇演变为桃花扇,是剧作家孔尚任的天才创造,是他“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结果。因此南明王朝兴亡的故事,只有用“桃花扇”为线索来演绎才最为恰切。所以才有“南朝兴亡,遂系之桃花扇底”的说法,才有了名剧《桃花扇》。
然而,《桃花扇》作为一部长篇历史传奇,并不是一次兴会所之就能完成的,这部书至少经历了若干次大的增补与修改。[5](《桃花扇本末》)康熙二十六年(1687),孔尚任在泰州一带视察河工,作有《元夕前一日,宗定九、黄仙裳、交三、闵义行、王汉卓、秦孟岷、柳长在集予署中,踏月观剧,即席口号》诗:
箫管吹开月倍明,灯桥踏遍漏三更。
今宵又见桃花扇,引起扬州杜牧情。[3](P743)
清初,在泰州一带昆剧演出甚为流行,孔尚任曾多次观赏昆剧演出,这次踏月观剧便是其中的一次。在孔尚任的诗文作品中,这是最早出现“桃花扇”一词的诗歌。这里的“桃花扇”是道具抑或是戏名,已不得而知。但是正是由于见到了“桃花扇”,以及泰州一带良好的昆曲艺术氛围才激发了孔尚任继续增补完善旧作——《桃花扇》的动机。
3.桃花伴随了《桃花扇》的创作过程。
《桃花扇本末》中讲:“及索米长安,与僚辈饮讌,亦往往及之。又十余年,兴已阑矣。少司农田纶霞先生来京,每见必握手索览。予不得以,乃挑灯填词,以塞其求;凡三易其稿而书成,盖己卯(1699)之六月也。”田纶霞即户部侍郎田雯,德州人,康熙二十三年(1694)正月入京补刑部侍郎。由此可知,孔尚任在京师的这次增补修改《桃花扇》的时间大约从1694年持续到1699年6月。期间,孔尚任对于桃花的感情有增无减,在创作《桃花扇》的同时,也创作了诸多“桃花诗”。《春日苦雪寓感》其三写道:
炉傍甕底足生涯,三月青骢系在家。
却怪年时春浪荡,手遮团扇看桃花。[3](P1782)
这首诗作于1695年春,此年的春天天气异常,清明已过却还下着零星雪片。诗人独自蜗居在家,围着炉火,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回想起那些“却怪年时春浪荡,手遮团扇看桃花”的日子,时光白白流逝,不禁惋惜、慨叹!
与1695年不同,到了1696年清明节,孔尚任招诸诗友齐集岸堂饮酒联吟,显得热闹了许多。此年,作有《招同社蒋玉渊、刘仰山、陈健夫、于虎臣、顾而立、吴鹤山、刘静伯、程书焉、李万资、潘层峰、朱赞皇、沈耘石、李永祺、余尺玉集岸堂赏盆桃》诗两首:
其一:
冷馆春深气亦温,一枝桃绽客销魂。
纵他酒债添多少,不肯花时独闭门。
其二:
春城何处访仙源?但买香醪注满罇。
沉醉不闻朝市事,红桃枝底是山村。[3](P1788)
从诗题之意知孔尚任招诸社友是前来赏“盆桃”。此时,在寒意尚浓的冷馆之中,绽放的桃花慰藉了诗人孤寂的游子之心。“纵他酒债添多少,不肯花时独闭门”,即使酒债高筑,也不放弃在桃花初绽之时邀诗友同赏花、共饮酒。其二则表达了对“桃花源”的追寻:“春城何处访仙源?但买香醪注满罇”,在纷扰的京师中何处能找到“桃花源”呢?只有在那醇香的酒罇之中吧!沉醉之后,不闻世事,由这株盛开的桃花联想到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1696年清明节,孔尚任可谓诗兴大发,除了上诗之外,还作有《清明同人集岸堂看红桃》:
风尘淹节序,相赏只吾曹。
插柳门偏冷,联吟客尚豪。
搔成双老鬓,着破几春袍。
旅舍如家舍,花开自种桃。[3](P1505)
在同社诗友争相赋诗之时,孔尚任不禁有一种孤寂落寞之感,他感到自己和同辈诗友的卓而不群,感到自己多年滞留京师却时光流逝一事无成,徒然双鬓斑白,衣袍破旧,客舍家乡,不变的依然是自己种桃花、赏桃花,吟诗作曲于桃花下的癖好!
孔尚任不仅自己种盆桃、邀诗友赏桃花,他还时常到朋友家去欣赏桃花。《过庞雪崖工部看盆桃》作于1696年春,其诗写道:
春城踏遍日西斜,纔见红桃隔幔纱。
饮向枝边非俗客,开当题处是名花。
宫中露井围千树,洞口秦人住一家。
不及深深官舍里,无风吹落半天霞。[3](P1593)
孔尚任在暮春之际、太阳西下时访朋友庞雪崖,远远望见隔着幔纱的桃花,使他想起了秦人的桃花源,友人的家舍被这株桃花掩映得如同红霞满天,他犹如到了桃花源中一般。诗人日常的举手投足之间体现了对桃花的热爱之情。
4.《桃花扇》和“桃花诗”共同成为孔尚任晚年的感情寄托。
孔尚任1700年4月解职,一直到他病逝,都对他的传世名剧《桃花扇》充满了自豪之情。《桃花扇本末》记载:“庚辰(1700)四月,予已解组,木庵先生招观《桃花扇》,一时翰部台垣,群公咸集;让予独居上座,命诸伶更番进觞,邀予品题。座客啧啧指顾,颇有凌云之气。……岁丙戌(1706),予驱车恒山,遇旧寅长刘雨峰为郡太守。时群僚高讌,留予观演《桃花扇》;凡两日,缠绵尽致。僚友知出予手也,争以杯酒为寿。予意有未惬者,呼其部头,即席指点焉。”[5]可见孔尚任晚年对《桃花扇》是颇为得意的。
而孔尚任对于“桃花”的喜爱之情,在其晚年亦丝毫不减。每逢春天到来,桃花烂漫之时,他总是驾车去寻赏桃花。《冒雨寻颜村桃花》作于1705年春,孔尚任时年57岁,其中写道:
花里行来气味甜,前村树密雨纤纤。
犂耕暖土翻红瓣,酒卖香风荡翠帘。
一路蒸霞连岭后,几层灿锦出楼尖。
车中老兴难消遣,尽湿春衫不下簾。[3](P1689)
孔尚任在春雨淅沥之时,去几十里外的颜村寻找桃花,并且因为贪赏桃花美景,而不肯降下车簾。不久,雨过天晴,孔尚任的兴致大增,调转车头,再次去看雨后的桃花,并且饮酒吹箫,以助雅兴,作有《天晴,再过颜村看桃花,车上吹箫饮酒》:
花照晴空似丽人,暖烟别做一番春。
红绡迎面才张扇,脂印当风未破唇。
流水车轮箫并转,涌泉诗句酒同醇。
行行已到天台路,只见桃花不见尘。[3](P1689)
在这首诗中,一株株桃花犹如俏丽的美人,遮掩在宫扇后的美丽容颜,色如胭脂一样。“流水车轮箫并转,涌泉诗句酒同醇”,箫声伴随着车轮犹如流水淙淙,诗歌泉涌其旨如同美酒一样甘醇。“行行已到天台路,只见桃花不见尘”,在灼灼盛开的桃花之中行走,就好像真的到了仙境一般。
孔尚任热爱桃花,甚至在自己的房前屋后都栽种上桃花。《屋角桃花》作于孔尚任晚年,其诗曰:
三春十日九东风,吹得山城花尽空。
小院桃开人不见,闭门独赏一枝红。[3](P1862)
院中的桃花身处高墙之内外人难知,正是由于她不像其它春花那样随风招摇,才得以一枝独秀、香气满园,其正如孔尚任晚年的品格。
孔尚任在《会心录》写道:“谢安之屐也,嵇康之琴也,陶潜之菊也,皆有托而舒其癖者也。”[3](P2536)可以说对桃花的挚爱,是孔尚任一生的癖好。孔尚任众多的桃花诗虽已杳然,然而这些诗作以及他对桃花特有的感情却激发并促成了名剧《桃花扇》的完成。《桃花扇》最终成为中国古代戏剧中的璀璨明珠,也使得孔尚任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户部官员成为举世闻名的戏剧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