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新西兰的社区文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新西兰论文,文化论文,社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新西兰是个多节日的国家,节假日极多而杂,这与它的国民组成成分复杂很有关系——除了最早来到这片土地的毛利人,相继至此海天一隅寻梦的英格兰苏格兰人,汤加萨莫亚等国的太平洋岛民,还有华人、印度人、日本人、马来西亚人、伊朗人……八方移民除了过公众的节日外还有自己传统的节日。而在大城市奥克兰,各个社区自己的节日也名目众多。平日这个国家沉浸于风清云白的寂寥中,非市中心的街上难得见到行人,也只有借着节日之机,大家见个面联络联络感情。
据房东说,好些年以前,但逢节日,左邻右舍常在前面的街上一字排开吃摊,各家做些拿手菜一块热闹热闹,组织者通常就是我们紧邻的汉瑞老头。可是后来街上住家陆续搬走,租客也换了一茬又一茬,这种形式的聚会就渐渐没了。只有七十高龄的汉瑞老头见了我们仍然很热情,时不时会将他院子里的柠檬装好一包送给我们。
去年10月初,我所在的街区的主街布告栏里贴出公告,预告27日开始一年一度的社区古游乐节。栏内一一陈示着前两年古游乐节的照片,歌舞杂戏应有尽有,很令觉得生活颇为郁闷的我动心。
当日早起,修容理发,理发的师傅是广东来的新移民,三十出头,让我们叫她“阿妹”。阿妹在广东就是做美发的,到新西兰以后自己再花钱进美发学校学习了一年,现在做得很不错了,因为要价比洋人理发店便宜,顾客不少,居多还是新西兰人。我说:阿妹,等会儿主街那边的游乐节要开始了,你去吗?她想了想说:算了,我哪有时间啊,还是多做几个客人吧。想到阿妹的奋斗目标是有朝一日开个大美容院,我也不再劝她花费宝贵的赚钱时间去玩儿了。
理完发天色突然暗了,不一会儿下起雨来,心里便开始嘀咕古游乐节还能不能如期举行。回到主街,已近中午。从十一点开始,看热闹的人们就陆陆续续来了,到一点钟时,虽然还细雨霏霏,人迹已愈显浓厚,主街上的咖啡馆、“太平洋”餐室和“胡椒”酒吧、土耳其餐馆门前坐满了人,或兴奋或松垮地坐着的男男女女一律面朝大街,津津有味地就着薯条、馅饼啜咖啡和热巧克力。很快炸鸡和比萨饼油腻的浓香就弥漫到了整个街区。
因为古游乐节是这个社区一年才一次的大型活动,举办者特别郑重其事,规定到下午三时前,大街不让车辆通行。所以成群结队的孩子欢天喜地四处跑来跑去。
街上早用白线划分好了各个游戏区域。印度日杂店到迪克斯密斯电器店的一段街面上,着中世纪服装和十八、十九世纪古装的骑士剑客们开始角斗,这些“剑客”都是本社区的青年。角斗者中,一个面色绯红脸儿圆圆的高个儿姑娘特别突出,她身材丰满,手里用的是一根棍子,且乐于挑战那些拿剑的小伙子,而对手却很少能胜过她。这个表情十分天真的英勇的女孩子战斗得相当卖力,后来终于寡不敌众,突然砰地一声倒下了,倒在湿漉漉的马路上。大家被这个突然吓了一跳,同伴们试着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她躺在路上,高耸的胸脯呼呼起伏着,黑色长裙铺张着像一条搁浅的大鲸,在艰难地做了努力之后,她靠着自己的力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并立即举起棍子,又摆出了挑战的姿态。旁观者忍俊不禁,她自己也觉得很好笑,高兴得动作变了形,胡乱地舞起棍子。
沿着角斗士们追逐的方向往土耳其餐馆那边去,远远即可见到一大圈子人围着一个玩杂耍的黑衣人,蒙着脸的黑衣人作十九世纪初的装束,表演吞火,剑术,引来阵阵掌声。他是个口才很好的家伙,虽然嗓子嘶哑,可是不时有一串串的格言警语冒出。边演边和观众逗乐子的杂耍者从人群中揪出一个年轻人,让小伙子躺在地上,声称要演示自己的绝活“蒙面飞刀扎活人”,结果虚张声势,纯属搞笑。这场面令人回忆起中国的杂技,不过我相信中国人玩同样的把戏一定比他强呢。饶是如此,黑衣人的演出还是吸引了最多的看客。
主街一侧的克丽斯汀珠宝店里,店员全都换上了古装,女店员粉红色宽大的裙撑几乎挡住了半个门。老板克丽斯汀穿了黑色晚装,挽了个松松的髻,光彩照人。克丽斯汀是个能干的女人,珠宝店的所有美术装潢设计都是她自己亲为,而除了这家珠宝店,她在毗邻的社区还拥有一幢非常大的出租公寓楼,全都出租给学生和新移民,收入不菲。游乐节上珠宝店推出了不少活动项目,其中之一是让大家玩此地流行的填字比赛,优胜者可获一块手表的奖品。
珠宝店对面是难觅书店,那里平时一向静谧,是我常去泡时光的地方,有非常好的爵士背景音乐和全奥克兰最好的旧书。今番游乐节,书店的气氛也大异往常。几个店员都挤在柜前跟顾客说笑。顾客买了十块钱以上的书后,就有权利回答一个知识题,诸如纽西兰最大的地方是哪里,水流最湍急的河是哪条之类,奖品是旅游折扣券和书券。
下午两点以后,在主街转角处搭起了台子,一支拉美风格的乐队开始演出,主唱唱了不少理奇·马丁的歌。舞曲音乐节奏中有金发女孩翩翩起舞,但当舞者叫围观的人跟着她跳时,多数人都只是羞涩地笑笑,并不敢上前。我看人家跳舞也看得脚痒,却同样没有勇气加入到为数不多的舞者队伍中去,不由叹气;这一点上,新西兰人和中国人多么相似啊。或许只是我所在的这个社区人们守旧腼腆的居多,因为我见过奥克兰市中心的大型狂欢游行,新西兰人是曾经表现出足够的激情和开朗的。
三点半,游乐节已近尾声,人群散去,雨也完全停了,明媚的阳光绽放街头。令我惊讶的是,街上竟然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奥克兰的社区生活中,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有我参加过的一个公民宣誓仪式。
11月初的一天深夜大风暴,奥克兰地区一些房屋遭毁,我们的住处一些小生物也蠢蠢欲动,我被毒虫叮咬,小腿肿起一大包,行走愈加疼痛,便跟邻居谈先生说次日的公民宣誓仪式可能去不了了。谈先生非常恳切地说:“你还是去看一下吧。我就请了两个朋友参加,你是一个,我很希望你能来啊。”
谈先生年近七十,原先是中国某建筑单位的总工程师,跟着儿子移民到新西兰。儿子后来去了澳洲,他夫妇俩则留在新西兰等着拿公民权,天天早晚两次散步是风雨无阻的。有时我们散步碰到他,他会禁不住评论附近房子的好坏,所述颇有见地。谈太太老家宁波,为人粗枝大叶,却会做出色的宁波汤团,偶乐送一碗给我们解馋。需用英语交涉的大事他们都找我们帮忙,大家关系不错。
谈先生夫妇总担心他们的入籍之事被移民局耽误,时不时要我打个电话到公民咨询局或写信去催。而新西兰政府办事一向不紧不慢,他们的申请早应批复的,却给拖了三个月。终于等到批复了,老先生还紧张得以为不是真的,非要我陪着再到公民咨询局去确认一次才行。
外国人要成为新西兰的公民都要参加公民宣誓仪式。一般是由政府安排,按区划分,一群人集中到一起办个仪式。谈先生夫妇不通英语,害怕万一要念英语誓词,在一群人中间出洋相,便请求咨询局的办事员为他们单独安排。咨询局亦颇通情达理,跟上级部门商量,最后决定就在我们社区的公民咨询局为他们一对夫妇和另一个老人专门安排一场宣誓仪式。
宣誓的前一天晚上,谈太太忙着包粽子做点心,准备次日带去请大家吃。夜里很晚了,我房间有轻轻的叩门声,开门,谈先生一脸不好意思地拎着一根领带。他说:“好多年没打领带了,不会打。”帮他打好领带,做成现成的一个圈,第二天一套上就行,他心满意足地告辞。
次日我起身时,他们已经走了。等我到公民咨询局时,屋子里坐满了人。另一位宣誓者是八十五高龄的广东老太太,她的儿孙辈来了一大群人。谈先生夫妇请的另一个嘉宾是谈太太的英语老师,一个小个子英国老太太,她是教会指派给谈太太的老师,教她一些日常用语。谈先生写得一手漂亮的字母,但不会听也不会说,谈太太虽不通句型,但能大声准确地回答YES或NO,并能借助肢体语言和老师作基础交流。来参加仪式的还有本区德高望重的太平绅士及公民咨询局的义工们,个个满脸笑容,过节一样,和大家一一握过手。
进行宣誓的房间不大,一张桌子上摆放了一只精致的小花篮,插着新西兰国旗和英国国旗。边上可见一个小厨房,两家亲朋带来的食品都放在里边。
仪式简单而庄重,气氛颇佳。咨询局为三个老人配了一个中文翻译,先是广东老太太上场,主持宣誓的官员先用英文读一遍誓词,由中文翻译翻成广东话(广东老太太不会说国语呢),老太太跟着说一遍,官员颁发证书给她,大家鼓掌。轮到谈先生夫妇,手中拿着译好的中文誓词上场了,也是官员先读一遍誓词,到老夫妇时,他俩同时有力地高举右手,握拳,表情庄严肃穆,字正腔圆响亮诵读:“我宣誓……”让我想起在中国看到的入党宣誓仪式。显然在场的新西兰人对这架势感到颇为新鲜有趣,大家不由脸露微笑。接着颁发证书,大家一阵更有力的鼓掌,互相祝贺,算完。接着吃点心,聊天,已是一个小PABTY的样子,尽兴而散。
回到家,谈先生问我,怎么样啊,好不好玩啊,将来可以做你一个写作的素材吧?!我忍不住笑,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