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代创新:概念、特征与关键成功因素_微创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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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ared Diamond在《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中指出:人类从狩猎到农业生产的生产变革催生了社会分工,农夫生产足够多的粮食,使得其他人能够从事专业的手工业生产和行政管理[1]。从此,人类摆脱原始束缚,开始进行大规模、专业化的创新活动。人类早期的创新活动受制于知识积累和信息沟通能力,往往表现为某些天才的灵光闪现,是一种无组织、缺乏有效方法支撑的创新。直到工业革命后,人们才逐渐意识到,创新可以带来巨大的财富回报,企业家开始进行有组织的创新活动,使创新活动规模化、制度化[2]。例如,早期的杜邦公司实验室、西门子公司实验室通过技术突破形成工业化生产能力,从而实现了公司的快速成长。Joseph Alois Schumpeter于1912年首次提出创新理论,很好地解释企业家与创新的关系,认为企业家是创新活动的重要驱动力[3]。与大学、科研院所相比,企业的优势在于更接近市场、更贴近客户,能以客户需求拉动的方式进行创新,是创新活动的主体。

       但是,在创新方法上,特别是在针对贴近客户的应用创新领域,传统的创新方式还存在创新周期长、成本高、成功率低等问题,其根源在于一次创新周期内做了过多的创新改变[4]。反观大自然的创新过程,环境不断变化,环境对生物个体的突变进行筛选,适者生存、不适者被淘汰。那些每次变异很少且环境适应能力更强的个体的生存和繁衍机会较高,那些变异幅度较大的个体的生存机会极低。自然规律给企业创新带来的启示是:每个创新周期内变化数量不宜过多,每次变化应契合环境的要求,适当增加创新周期的次数,其创新活动才能更有效地进行。

       在客户需求快速变化、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的环境下,很多企业尝试以这种生物进化适应的方式组织创新活动。谷歌每3个月升级一次Android版本,小米手机的MIUI系统一周实现一次功能更新,腾讯微信推出的第一年实现迭代开发45次,豌豆荚仅于2013年就进行了46次版本更新。这些企业很快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绩。采用迭代方式进行产品开发是这些企业快速反应市场、推出切合客户需求产品的新方式。“迭代”一词源自数学概念“迭代计算”,是指从一个初始估计出发,寻找一系列近似解,发现一定的问题求解区间,从而达到解决问题的目的。遗传算法是一种常见的迭代方法,它借鉴大自然生物进化规律,根据个体在问题域中的适应程度生成近似解,不断优化,最终从各种近似解中得出最优解决方案[5]。迭代是一个反复、不断逼近最终目标的过程。当“迭代”与“创新”相结合时,一种新的创新模式——迭代创新诞生了。

       1 迭代创新的概念与内涵

       迭代创新首先出现在企业实践中。现有文献尚未对迭代创新进行清晰的定义和说明,需要进一步进行理论和方法论的抽象与归纳。本文在研究企业实践的基础上,结合迭代开发、开放式创新等相关理论和方法,将迭代创新定义为:以加快创新速度为目标,以持续创新为导向,通过构建充分授权的小型创新团队,以最小成本和最低风险,采用多次迭代方式进行创新的创新模式。

       迭代创新的内涵非常丰富,结合上述定义可从以下方面加以说明:

       第一,迭代创新是将一次长周期创新变为多次短周期的叠加创新。传统的创新方式试图在一个周期内解决所有问题,这导致周期长、速度慢。创新周期内有多个目标,达成这些目标的方法和手段可能彼此冲突,从而导致顾此失彼。迭代创新首先将需要解决的问题按重要性进行整理和排序。每个迭代周期都要解决当前最具全局性、最重要的几个问题,而不是将所有问题放在一个迭代周期内解决。每个迭代周期结束后,需要根据上一迭代周期内的成果重新评估待解决问题,并重新对问题的重要性进行整理和排序。每经过一次迭代周期,创新问题会有所变化,会产生新问题,问题的重要性也会变动,有些问题甚至可能自然消失。这种方式可以保证每次的创新成果都有助于主要创新目标的实现,避免将资源浪费在细枝末节上,同时可保证创新成果的内在一致性。

       第二,迭代创新是通过多次迭代周期实现整体螺旋式上升的累计改进。与其他创造性过程一样,迭代创新是一个由全局到局部、从框架到细节的过程。迭代创新是面向整体的创新过程,强调每个周期的产出是完整的但不一定是完美的。每次迭代都是基于上一次迭代的结果进行的,因此对反馈信息进行总结是迭代过程中的重点。经过每个迭代周期,结果都向完美更靠近一步。迭代创新是一个不断累积和改进的过程,呈螺旋式上升的特点,经过多次迭代周期逐渐实现最终目标[6]。

       第三,迭代创新是以最小成本、最低风险来快速响应客户需求的创新方式。与生物进化类似,创新的本质是试错过程,如何降低试错付出的时间和成本是有效创新的根本问题。大自然以基因变异的方式实现生物进化的创新,通过自然选择筛选变异生物、淘汰不适应环境的变异。与生物基因变异相似,在迭代创新的每个迭代周期内改进都是有限的,所投入的时间和成本也是有限的,通过专家、市场和客户的快速检验实现周期的进化。与自然变异无方向的特点不同,迭代创新是以问题为导向的创新,因此迭代创新的“变异”是定向的,付出的代价更小。通过几个迭代周期,可快速形成满足客户需求的阶段性成果,通过向市场发布成果可快速获得收益。这既能支持后续的创新活动,又能通过市场广泛收集反馈信息来进一步指导后续的创新活动。

       第四,迭代创新强调客户高度参与。创新过程是新知识的发展过程,企业的创新活动需要组织和员工内外部知识的结合应用。野中郁次郎的知识螺旋理论认为,组织的知识创造要经过共同化、表出化、联结化和内在化4个阶段(简称为SECI模式),这4个阶段循环往复,形成知识积累的螺旋式上升[7]。客户需求属于隐性知识,创新团队往往难以准确把握。如果客户能够广泛参与创新过程,通过共同化和表出化的过程将隐性需求显性化,进而通过创新团队整体把握来实现知识的联结化和内在化,那么企业就可以更准确把握客户需求[8]。同时,客户参与能使客户对创新成果进行及时而有效的评价。由于迭代创新的每个迭代周期都有创新成果产出,因此客户可更早地评价创新成果,创新团队也能更有效地把握创新方向。一方面,客户可以纠正创新团队对需求的误解;另一方面,客户可以及时地将未被创新团队掌握的需求显性化。总之,客户的高度参与可以大大降低在创新过程中走弯路的可能性,从而提高创新绩效。

       2 迭代创新的特征

       迭代创新是一种新的创新模式,它为企业带来了不同于传统技术创新的动力。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本文总结了迭代创新的基本特征。

       1)参与的广泛性。迭代创新是一种开放式创新,具有广泛的参与主体,将全体员工、供应商、全球资源提供者、竞争对手和用户等都纳入创新过程中。同时,迭代创新鼓励参与者参与创新的各个阶段。与传统创新模式相比,迭代创新更强调创新团队成员对整个创新领域的整体把握和参与,每个参与者对创新的全景视图都更加了解,避免了参与者过分关注自身领域而对整体思考不足。在迭代创新中,通过增强客户的参与感可以优化客户的体验,使客户有成就感、感受到乐趣,同时提高创新质量[9]。小米MIUI手机软件的成功得益于小米将用户纳入每个迭代创新周期。在MIUI手机软件的开发过程中,核心用户参与创意开发、产品测试和产品营销等一系列过程,为产品改进提出了宝贵意见,同时其深度参与也提高了对小米品牌的忠诚度。开放式的创新环境使企业能够始终把握用户的需求、实现精准的目标定位,同时降低创新成本、缩短产品交付周期。

       2)创新的快速性。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快速创新是企业生存的必备能力,而迭代创新恰好能够满足企业快速创新的需求。由于迭代创新在每个迭代周期内只关注几个主要问题或需求,因此可以实现在较短时间内快速完成一次创新。当生产成本较低时(如软件行业),甚至可以做到每个迭代周期内都进行产品发布。微软的Windows新版本通常2年发布一次,而谷歌采用迭代创新方式实现了每3个月升级一次Android版本。小米手机的MIUI系统以周为周期进行更新以实现功能的快速完善。生产成本较高的行业(如汽车行业)也可通过几个迭代周期快速完成创新,形成产品发布能力。

       3)改进的持续性。迭代创新不是毕其功于一役的创新方式,而是每次改进都比上一次更优、使客户满意度更高、客户体验更好。在每个迭代周期结束后,对创新结果的反馈和评价、对问题和需求的再分析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此才能确保下一个迭代周期实现持续改进和优化[10]。持续改进主要包括两个维度:其一,持续改进问题和需求,通过多次迭代实现对问题持续的挖掘和确定;其二,不断优化和改进创新结果,更好地满足客户需求。以微信开发为例:2011年微信开发团队推出第一版微信,其功能并不完善;接着,开发团队根据用户反馈,在最短时间内进行再次开发升级,并迅速推出新版本;之后,再收集用户反馈进行再开发。通过发布和反馈的循环往复,微信快速达到了更好的状态。经过如此反复迭代、持续改进的过程,微信尽快达到了相对完美的状态,并积累了大量用户。

       4)反馈的及时性。由于创新工作具有不确定性,因此,为了控制创新方向,需要采取一些手段(如阶段性评审、用户试用等)评估创新的阶段性成果[11]。迭代创新中每个较短的迭代周期都能提供相对完整的创新方案,有利于利益相关者以一种较直观的方式进行评价和反馈。迭代创新中的反馈时点有多个,包括每个迭代周期结束后的强反馈、迭代周期中的持续反馈。创新团队通过收集、归纳和分析反馈信息,进而根据不同的反馈结果来及时地调整创新方向。

       3 迭代创新成功的关键因素

       迄今为止,很多企业开展了迭代创新项目,微信和小米的操作系统MIUI就是迭代创新的典型例子。基于现有文献和企业展开迭代创新的创新实践,笔者将迭代创新成功的关键因素归纳为4点。

       1)选择恰当的创新领域。迭代创新适用于3个领域。①客户需求不明确、问题不易清晰表示的领域。利用迭代创新的方法可以快速生成原型,创新团队和客户可基于原型进行深入探讨,从而逐渐明确客户需求。在小米MIUI的创新过程中,客户通过对老版本的操作界面和操作体验提出建议,为新版本的创新提出改进思路。②技术更新快、客户需求变化快的领域。这些领域往往具有市场竞争激烈、新产品层出不穷、对企业创新速度要求更高等特点,通过迭代创新可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创新并将产品投向市场,快速完成产品的更新换代。③创新项目规模有限。因为迭代创新的参与者需要对创新领域进行整体把握,而受限于参与者的知识、时间和精力,在大型创新项目中直接使用迭代创新方法往往不会获得较高的成功率。一种可行的方式是:在大型创新活动中,先进行整体规划,将整体创新项目细分成多个创新领域,在每个细分领域中采用迭代创新方法。例如,在Linux操作系统的研发过程中,操作系统被划分为多个模块,对各模块间的接口进行预先定义,独立的创新团队再利用迭代创新方法对每个模块进行快速创新。

       2)构建充分授权的小型创新团队。迭代创新是基于问题导向的创新模式,每个迭代周期的创新目标必须由创新团队自行确定,具体的实现方式由创新团队自行选择,因此必须对创新团队以充分的授权。迭代创新是很多微创新过程的整合,因此进行迭代创新的团队应保持小团队模式,简化成员间的合作流程,使团队可以快速、敏捷地开展微创新,避免体积庞大而使创新活动僵化。为了实现以客户为中心的创新,可使客户参与创新团队的组织和构建,从而使客户需求直接体现在创新成果中[12]。为了便于客户参与创新,企业应构建员工与客户间的沟通平台,如小米通过构建小米论坛很好地解决了与客户沟通的问题。

       3)执行问题—结果导向的创新流程。在迭代创新中,大周期被分解为若干小周期,每个小周期都以明确的问题开始、以产出结果为结束。以问题作为创新出发点、将问题的确认和解决转移到创新流程中的早期阶段,可以提高创新绩效。可将每个小的创新周期进一步分解为更小的创新周期(甚至以天计算)。在更小的周期内,也以问题一结果作为起始点。多个小周期组成一个大周期,各周期间前后衔接,从而构成完整的迭代创新流程。迭代创新要求在既定的计划时间内完成创新活动,严格执行每个迭代周期的时间管理,通过把控每个环节的时间来保证整体创新的效率。

       4)寻找合适的迭代频度。迭代创新的周期并非越短越好,进行迭代创新时需要寻找一个恰当的迭代频度。迭代周期的长短取决于生产成本的高低和市场规模的大小,应根据行业特点和用户特点决定迭代周期[13]。例如,在大众消费软件领域,生产成本较低、市场规模大、流行趋势变化快,因此迭代周期应尽量短、创新成果应尽快面世;在硬件领域,生产成本高,因此迭代频度过高会导致回收设备投资困难,从而在经济上不可行,因此迭代周期相对较长。同一企业根据不同的用户群体可采取多种迭代频度并存的模式。例如,小米根据不同用户对MIUI的迭代周期设置了3种迭代频度:第一种是一天一迭代,针对的用户是革新者——他们对新创意、新技术非常敏感,且精力充沛、乐意参与创新活动;第二种是一周一迭代,针对的用户是早期采用者——他们大多是某个群体中具有很高威信的人,愿意就创新、创意发表自己的见解、易影响其他用户;第三种是一月一迭代,针对的用户是早期大众——他们人数众多,通常深思熟虑、态度严谨、决策时间长,对意见领袖的消费行为具有较强的模仿心理。

       4 迭代创新的典型案例

       为深化对迭代创新的理解并指导企业的创新实践,笔者用互联网领域的一个典型迭代创新案例进行具体说明。

       4.1 案例介绍

       腾讯公司是中国最大的互联网综合服务提供商,其主要产品QQ、微信在国内拥有众多用户。腾讯微信自2011年1月21日首次推出,截至2015年第一季度末每月活跃用户已达5.49亿人,覆盖200多个国家。历时4年,微信采用迭代创新方式快速实现了1.0版本到6.1版本的发布,从最初的“能发照片的免费短信”变成“移动通信、社交、娱乐、金融服务和电子商务的综合平台”[14]。微信的成功展现了迭代创新的魅力,其多阶段的迭代创新见表1。微信的核心功能不是一次性开发完成的,而是通过多次迭代创新过程实现完善和增强,微信的价值定位也由最初的即时通讯工具逐渐扩展到社交、游戏娱乐、金融服务和电子商务领域的应用工具。

      

       4.2 案例分析

       结合迭代创新成功的关键因素,可发现微信的创新具有如下特征:

       第一,腾讯公司的微信产品属于手机社交应用产品,具有客户需求不明确且需求变化快等特点,非常适合于采用迭代创新方式进行创新。微信自推出至今,一直在快速进行功能的迭代更新和改进,这种小步渐进式的创新方式使微信快速积累了用户。同时,微信开发受益于独立且小团队开发的模式。微信起源于腾讯QQ邮箱开发团队的兴趣项目,在其开发过程中一直保持小团队开发模式。小团队工作方式简化了成员间配合流程,充分调动了成员的主动性和积极性,避免了组织体积庞大而使创新活动流程化和僵化。第二,微信的开发是典型的问题先行,而非技术先行。微信使用的技术大多是成熟技术而非新创技术,每项创新功能的诞生更多源于对特定用户问题的敏锐发现和快速解决[15]。例如:“查看附近的人”功能的开发缘起于用户需要寻找身边的陌生人,解决拼车上下班和二手物品出售等问题;语音对讲中距离感应器改进的微创新源于方便用户在会议、地铁等不方便接收扬声器广播的场合进行接听,避免了大众场合“被广播”的尴尬。为解决用户实际问题而开发的功能得到了用户的一致好评。第三,微信属于大众消费软件,具有易复制传播、市场规模大、流行趋势变化快等特点,因此迭代频度可较高。例如,微信在4年间实现了从1.0版本到6.1版本的快速迭代,期间还进行了很多小版本更新。此外,微信的迭代频度还呈现出初期迭代频度较高的特点——在短短9个月就实现了从版本1.0到版本3.0的迭代。通过快速迭代,微信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程度地迎合了用户的需求,快速抢占了市场。

       5 结语

       迭代创新基于对大自然创新模式的学习,将创新的长周期变成若干短小周期,每个创新周期内减少变化数量,从而克服了传统创新模式存在的周期长、成本高、成功率低等问题,是一种更自然、更精细化的创新方法,是对传统创新方法的丰富和拓展。本文对迭代创新进行了初步的理论探索,界定了迭代创新的概念和内涵,描述了其基本特征,进而归纳了影响迭代创新成功的关键因素,最后通过一个迭代创新的实际案例进行说明,为后续研究奠定了基础。总体而言,该领域研究仍处于理论建构初期,在创新模式、机制和路径等方面都有待更深入的探索和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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