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火凤”的创作与表演_火凤凰论文

京剧“火凤”的创作与表演_火凤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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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凤凰》的创作由来

大概在1958年或1959年,上海组织演出团到福建去慰问解放军,由华东局统战部部长陈同生同志担任团长。当时,我带的剧目是《盗仙草》、《杨排风》、《虹桥赠珠》等戏。慰问演出期间,陈部长在闲聊中,谈到福建有个民间传说——《凤凰树》,说的是有个鹭鹚新岛,岛上有很多鹭鹚鸟,非常温柔勤劳,后来该岛被恶雕侵占,鹭鹚鸟与恶雕殊死搏斗,牺牲后就变成了凤凰树,热天给人们遮荫做好事。当时,我被鹭鹚不畏强暴勇于斗争的精神所感动,认为这个民间故事可以编成戏。

慰问演出结束,回到上海,与编剧张丙昆同志说起这个故事,他也同意我的看法。这时陈同生同志生病住在华东医院,我与张丙昆一起去探望他,谈及准备将此故事写成戏。陈也有此意,因为这个题材是爱和平反侵略的故事。不久,第一稿排练出来了,剧本曾经想用《百鸟朝凤》这个剧名,很好听。当时,请导演张鸣义一起研究,讨论。大家认为剧本内容如果是反侵略,到国外演出,是否太直露了?百鸟都向凤凰朝拜的场面安排是否妥贴?这些都似乎涉及重要的原则问题,谁也做不了主。

有一次,在锦江小礼堂舞会上,我陪毛主席跳舞。他关心地问:美娟,你最近在搞什么戏?我把大家关于《火凤凰》的讨论情况向他汇报,并问:剧名叫《百鸟朝凤》名字虽好听,在国外演出时,外国人是否会有不平等的想法?毛主席说:群众总要有头,没有头如何领着走?这没有问题。

“下饺子”——“出手”的新意

我们回来和张鸣义一起研究剧本。《百鸟朝凤》 的扮相很复杂,各种各样的鸟,要有不同的扮相,很难体现。后来,我们决定写一个鹭鹚岛,一群白鹭鹚在岛上飞翔,歇息,很好看,全是白鹭鹚,扮相就不像百鸟那样复杂了。但是,扮相也要与其它一些戏有所区别。我们请幸熙同志设计服装,设想鸟要有翅膀。开始搞的翅膀特别大,系上腰包,可是有点妨碍舞蹈开打动作。我们与幸熙同志研究改进服装,把大翅膀腰包,改成小翅膀,每个鹭鹚膀子上都有翅膀,类似今天的蝙蝠衫。要求舞枪、唱、做、表演、舞蹈、圆场,甚至打出手等所有造型、动作都要有鹭鹚飞鸟的造型特征。舞蹈设计则以双枪为主,双枪一舞好像两个翅膀在飞,身上比较开阔。舒展。

在鹭鹚与秃鹰、小雕对打动作上,为了同过去的开打挡子有所区别,我设计了托举飞人踢枪,踩在秃雕的腿上踢枪,还有虎跳踢枪、过包踢枪、背口袋踢枪、前空翻踢枪等打出手动作。这些不是凭空想出来的,而是经过反复的苦苦思索,譬如想到鸟是可以腾飞的,所以设计了托举。我们的前提是要求与以前的老戏演出有所不同,要有新意。要比过去更真实,更有战斗的气氛,但不能让人家看到像杂技,为打出手而打出手,不应慢吞吞地打出手。这出戏的出手突破了《盗仙草》的路子。踢上去的枪,要始终有枪在半空飞跃。怎么办?三个人开打用七杆枪,在打的时候,空中老有一杆枪在腾飞。练的时候大家下了很大功夫,贺梦梨、孙正琦、张鸣义与我经常在一起研究,练的过程中,相互出点子、想办法。我们还创造“下饺子”踢枪,甲、乙下手两面陆续扔枪,我就左踢、右踢,上面还有枪飞过,用手挡着;那个枪在底下飞来,再从这边踢过去;又从上面接枪,再扔过去。这种“下铰子”踢法难度比较高,拍电影《火凤凰》时,里面用了一点“下饺子”踢法。现在我的学生史敏演出《火凤凰》,开始根本不敢使用这种踢法,目前也只是用了一部分。当时,我与贺梦梨,

孙正琦三个人一条心,配合得特别默契。大家集中精神,认真扔好,稍微差点都不行。由于我们三人的共同努力,终于把“下饺子”踢枪练成功了。的确,在演出时枪飞半空,令人目不暇接,观众是很赞赏的。“下饺子”踢枪,我们在国内演出时经常使用,效果很好。但是,到国外演出,怕不保险,还不敢用,因为难度高,怕失手,即使演得再精采,万一掉了一杆就砸了,为了保险起见,出国从未用过。

别让人看出是替身

鹭鹚是一种形体优美的鸟类,性格坚强,勤劳勇敢。面对秃雕屡次来侵犯,他们越战越坚强,秃雕用火烧,鹭鹚越烧越美,变成火凤凰。一稿的鹭鹚是战死的,死后变为凤凰树,人民到凤凰树下来纪念她。后来出国演出,有人说不能让白鹭牺牲,让她越烧越美越坚强,而让侵略者玩火自焚,白鹭经过烈火的锤练,变成火凤凰!但在舞台上怎么变成凤凰呢?若当场换衣服,没有这么快。我和导演一起研究,设计了一个替身,换装动作要特别快。当秃雕用火焚烧白鹭时,就由一个小鹭鹚作为替身,替下白鹭下去换服装。就这样,我演白鹭,由王凤莲饰演替身。她的个头、身材与我差不多,而且武功也不错。怎么瞒过观众呢?因为当时烈火焚烧,满台都是红光,当白鹭由“火焰”们围着下场后,替身拿枪出来背对观众;因烈火熊熊焚烧她,头抬不起来。再在舞蹈上设计一些动作,翻前桥,后倒扎虎,涮腰。然后,火围着她转,替身下场,我上场,红光转白光,变出凤凰来。由于灯光及时安排和设计得巧妙,演出时不露丝毫破绽。现在学生们演出,不重视配合,容易让观众看出有替身。一个原因是饰演火焰的演员配合不密切,他们没有把当中的替身包围严实;另一个原因,替身自己要求不高,那些舞蹈动作也愉懒不做了。有的替身,个头比原来的角色矮一截,服装也不换,头饰一装就上去了,灯光也配合得不好,红光不暗。这样演,观众怎能看不出是替身呀!

《火凤凰》的四场戏

《火凤凰》原来搞得比较复杂。一开始,台上四个小白鹭在睡觉,一醒来就边劳动,边舞蹈;接着,白鹭鹚出场,头戴鹭鹚盔,身披花披风(代替翅膀),欣赏自己建设的美丽家园。但恶雕却不断来侵犯,为了保卫美好家园,鹭鹚们发奋图强,锻炼本领。

第二场,秃雕来入侵,秃雕、秃鹫窥视鹭岛,垂涎该岛优美如仙山,报告雕王,欲强行侵占。

第三场,鹭鹚练兵,白鹭练双枪。小鹭鹚用的是富有特色的羽形刀,是特地模仿鹭鹚的羽毛形状设计的像长条叶子样的刀。(现在的演出却撇弃设计的叶形刀不用,改用普通的单刀。不重视演出质量,多么可惜!)白鹭舞双枪有一些鸟形造型动作:舞双枪花,鹞子翻身枪花,要双脱手扔枪,绕弯子扔枪,上、下扔枪,扔枪亮相,皮球花枪等。然后,带领小鹭鹚练武。这场的武功、出手,由于是练武,动作轻盈优美。

第四场,秃雕前来侵袭,白鹭率小鹭鹚们奋力抗击侵略者。这场开打,要打出鸟的舞蹈动作。如托举踢枪,仰面踢枪,撇挑踢枪,燕子双飞四踢枪,站在雕王身上踢枪,以及仰面窜毛,左右耍花枪等,这些动作都是为了符合鸟的特点,区别于其他的出手戏。雕王施魔法烧白鹭,火越烧越烈,把白鹭炼成凤凰。结果,火凤凰反将雕王烧死。白鹭变成凤凰,头戴凤凰盔,灯光一亮,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双绸舞的真真假假

白鹭变成凤凰后,有一段双绸舞,彩绸长2丈4尺,怎么舞得起来呢?长绸舞开始是从《天女散花》中化出来的,动作优美、抒情。但是,在《火凤凰》中的长绸是作为武器,要与敌人交战,不能那么抒情,要有力量。这就需要在舞绸上加以创新。

《火凤凰》的双绸舞是在吸收了舞蹈《红绸舞》及《飞天舞》的舞姿基础上,加以改造而创新的。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国时,看到了《红绸舞》及《飞天舞》的演出。李少春同志讲:人家舞蹈吸收咱们的京剧《天女散花》,舞出外国人很赞赏的《红绸舞》。舞蹈能吸收京剧,咱们京剧为什么不能吸收舞蹈的长处呢?我们不能墨守成规,要再吸收舞蹈的优点,丰富自己。他当时是出国团的艺术指导,说得很有道理。他还说:舞绸子不能完全用真功夫,咱们的艺术要真真假假,你舞起来不容易,内行知道是真功夫,不容易呀!可是,外行看《红绸舞》比内行对你的要求还邪乎。人家舞蹈有弹跳,咚,一下子就飞过去,还来了倒踢紫金冠,跳起来非常容易,又好看。咱们京剧的绸子很美,很柔,功夫深,可是不够邪乎。咱们要吸收舞蹈的长处,把艺术效果搞得更强烈些。我吸收了这个意见,去向舞蹈演员学习“窍门”。关键在于改善长绸。2丈4尺的长绸端有小棍子握在手上,前面约5尺是双层绸,后面全是单绸,这样舞起来才能飘飘欲仙。手腕的力量一抬,长绸不再显得软软的,很便当地就上去了。不过,这要是给京剧界老师知道,一定不赞成。我们出国就用上了,而且加上细籐,长绸舞起来等于舞双枪似的,耍绸有挑花、雁飞,翻舞、旋转舞绸等样式,效果很好。长绸不但能舞,而且还能扫射,得心应手。在与恶雕开打中,用长绸舞动,和武行技巧的密切配合,做了扭丝扑虎抢背、左右旋扑虎、翻窜毛跟斗滚背、案头叠肩、扫堂、旋子、出场过人、串小翻、窜虎跳以及扫倒扎虎、虎跳前扑、水波浪等跟斗动作。这些技巧动作做起来轻巧、快捷。我一甩长绸,他们窜毛出去,意味着烈火烧得秃雕东窜西逃。在武打时,我们做到配合默契,具备稳、准、狠、快、美的要求,而且情节合理。每每演到这里,都能博得中外观众热烈的掌声!李少春说得有道理,真真假假,练要练真功夫,但是,演出时改善工具,要用得使外行看不出,又感觉演得好。但是,如果你搞得很粗糙,让外行看出漏洞,那当然不行。李少春见多识广,蛮会动脑筋。记得有次在北京拍戏曲电影时,我看见他给张世麟出点子。张世麟确实练得一身真功夫,演《蜈蚣岭》的武松,带篷头,披头散发,开打繁重,很累。甩发时,前面有零乱的头发遮住脸部,形象不好看。在后台,李少春、高盛麟对张世麟说:你的功夫真棒,但是,既要有功夫,也要形象美。如果在篷发前面用黑丝带扎好,旁边再用黑线扎好,甩发不乱,形象还美。张世麟接受他们的意见,拍出电影果然形象好看。他们三位艺术家都不保守,稍加改动,提高了艺术质量。和这些善于改革的艺术家在一起,使我们获益不少。

《火凤凰》成了出国演出的大轴戏

《火凤凰》是个中小型剧目,剧本精练,从初稿写出来,反反复复,花了很大力量,最后树起来,在上海演出,比较受欢迎。广大观众相互传说,张美娟又创作了新剧目!当时,这个戏的名字叫《凤凰树》,后来改名《火凤凰》。演出时间3刻钟,每次都放在大轴演出,很受欢迎。1963年出国,选了这出戏,到北京一住半年,一再排练,由周总理审查,对外演出,听取意见。出国精减时间,最后减到35分钟,演员也不能那么多。过去国内演出,小鹭鹚很多,场面很好看,后来把小鹭鹚和秃雕的人数都精减了,出国时,只有四个小鹭鹚,还是人家舞蹈队员扮的,由我们京剧演员教给他们。1964年,到英国、法国、意大利、德国、比利时、荷兰、奥地利等国演出,成了出国演出的大轴戏。各国报纸反应强烈,法国巴黎的费加罗报有一本画报,全是《火凤凰》的照片。演出时,摄影记者在前台拍,后台拍,有近的、远的、特写的,色彩斑斓,五花八门。对秃雕(贺梦梨扮演)的造型特写镜头很大,这个造型是用鸟的嘴型化妆,很别致。报纸上称我张美娟为白鹭仙子,烈火锻炼出来的火凤凰。当时言慧珠、李玉茹、俞振飞等京剧艺术家也和我一起访问这些国家,但是,观众最喜欢《火凤凰》、《盗仙草》等武打戏。我成了最主要的演员了。因为国外的观众兴趣同国内观众的兴趣不完全一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在国外他们对哪个演员的印象最深,就找得最多,记者围得最多,又是送花,又是照像。

练功苦不苦?

有人问我:练功苦不苦?我出身于京剧世家,从小就练功。练基本功是真苦,练跷脚疼得不得了,倒立、拿顶,一拿就是一刻钟、一支香的功夫。直到现在脚掌上仍有厚茧,非得经常修剪不可,否则难以走路。毯子功,老师要你练多少,就要练多少,成年后,就不觉得苦了。干一行就爱一行,我已经习惯于苦练了。古人有句名言:“梅花香自苦寒来”,若要在舞蹈上闪光,非苦练不可,别无捷径!我有一种责任感,要在舞台上对得起观众;要使观众有艺术享受,就得练出绝活,尤其是武的方面更需要勤学苦练,天天坚持,腿、脚、腰、刀枪把子都得练,长年如一日。我的想法很简单,若没有纯熟的技巧,运用自如,舞台上不可能放光彩。因此,不论搞什么戏我都认真排练,累得满头大汗。踢枪,腿上紫一块、青一块,有时,头上打个包,我都不认为这是什么苦,是正常的事情。作为一个武旦演员,我对出手进行了改革,过去慢腾腾地,毫无战斗气氛,现在强调快,但不是卖弄,而是符合人物性格,要真实,符合战斗情节、气氛。我认为演员要有创造精神,要善于动脑子,创作新剧目。几次出国都是与人家打擂台的,不能给国家丢人,要唱得好,不能砸锅!周总理要我们:只准胜利,不准失败!担子压在身上,创造角色,创作新戏,不能老是这么几个出国剧目,我们努力地创排《火凤凰》,这可以说是我的创作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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