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传媒时代的电影:从宏大叙事到小叙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宏大论文,传媒论文,时代论文,电影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艺术是生活的反映,新的时代必将产生新的艺术形式。在各类艺术样式中,唯有电影与科技有着最为密切的关系。首先,电影是科技的产物。因为有了摄影机的发明,才有了电影。之后,电影的每一步发展都伴随着科技的进步,如有声电影、彩色电影和宽银幕电影都有赖于新技术的支持。如今,这一技术已由“摄影化(photographic),到电子化(electronic)、又到了网络化(cybernetic)”。① 当下电影在新科技的影响下,正经历着电影形式和电影叙事内容的革命性转变。
新媒介与新电影
新媒介是相对于旧媒介而言的。这里“旧媒介”是指传统媒介,即报纸、杂志、书籍等印刷媒介和广播、电视、电影等电子媒介。当下,这种以电脑为主体、以网络为主干的媒介为新媒介。新媒介为文化创新、艺术创新不断提供新的可能性。在此背景下,新的电影样式和传播方式也应运而生。
《女巫布莱尔》是一部由两名名不见经传的佛罗里达中央大学的学生独立制作的低成本恐怖片。其拍摄成本只有35000美元,情节简单,演员默默无名。但电影在1999年共获利1.5亿美元。它的成功归根结底在于它首创了电影网络营销这种方式。《女巫布莱尔》的发行公司首先在网站营造了一种语境:《女巫布莱尔》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恐怖电影,而是几个学生在布莱尔镇拍摄关于女巫的作业,拍摄当中,3名学生神秘失踪了。一年后,3名学生拍摄的资料被意外发现,于是发行公司将这些镜头拼贴在一起,展开了故事。实际上,这是制片公司为观众观看电影特意准备的一个语境,他将虚构的电影故事重塑成真实的记录,把影像当作了现实。他打破了人们观看常规电影的期待,却抛出了一个激发观众好奇心的诱饵。同时,网站上还提供了大量的有关失踪学生的线索:女巫布莱尔之谜,失踪学生个人档案,失踪案侦破始末,采访相关人员,意外发现的各种资料镜头和日记,所有这些资料都有图像、文本、录像和录音的链接。
《女巫布莱尔》的热销得意于网站与影片功能的结合,人们认识到:“《女巫布莱尔》网站不是一个简单的新增促销工具,其宗旨就是观影体验的一部分——它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触动恐怖片类型影迷的内心。”② 当今时代不仅只受到“大众传媒”的影响,实际上是多种媒体在交互起作用。今天的电影很少能做到自成一体,电脑及其衍生物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电影必须不断开拓新策略、新领域以适应这种变化。不仅是电影的营销、发行寻找新的出路,电影的制作、风格和样式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2005年8月,第一部“博客电影”《聚焦这一刻》在博客网放映。博客电影,简单地说,就是由博客群体参与创作、摄制,在博客网放映给大众的电影。2005年10月26日,号称中国第一部真正的手机电影短片《苹果》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2006年娱乐界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大概就是胡戈事件了。在很多网民眼中,《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要比耗资几个亿的大片《无极》更有趣味和创新,还有些学者认为,“胡戈事件”是一次“草根对抗权威的大事件”,更有观众津津乐道于胡戈以搞笑的方式成功解构了精英的经典作品。
娱乐界如此热闹,学术界也不甘寂寞。一批电影研究者也开始进入电影与新媒介的研究中。美国南加州大学的电影学专家玛莎·金德一直致力于电影文化批评和女性主义电影研究,2006年,她来到北京进行学术交流,带来的两个项目分别是以数字影像方式展示生物新技术的短片《毛的传说》和以数字影像来展示城市文化的短片《数字城市交响曲》。这里的影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资料库,影像可以任凭我们的想象,编织出我们想要的东西,然后让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
新媒介为新电影的理论和实践打开了另一扇门。传统电影已从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少数人的专利变成了多数人都可以享有的权利。随着胶片的消失,网络发行,影像资料的剧增,视听剪辑技术的进一步发展,电影会朝着非常个人化的方向发展。
我们预测着这样一幅图景:新电影的制作可能会像写作一样,可以由一个人在案头来完成的(胡戈是一个先兆)。作家通过拼贴、组接字和词来表达意思,电影人则通过影像和声音的拼贴、组接来完成故事;作家有字典,电影人有视听素材资料库;读者对读物的接受可能是被动的,新电影观众则有可能决定故事的走向和人物的结局;作家的地位是稳定的,而新电影中,消费者可以随时成为创作者。
新电影:从宏大叙事到小叙事
新媒介中的电影对传统电影的第一个打击就是打破了维持一个世纪的“精英电影”神话,消解了精英电影与大众电影之间的界限。但随着新技术的革命、新媒介的涌现,影像文化也开始走向边缘、走向民间。同时,影像文化的内容在后现代“碎片化”策略的影响下,也逐渐从宏大叙事过渡到小叙事,注重个体的话语表达和艺术的生活化。
宏大叙事(mata-narrative),来自于法国哲学家利奥塔《后现代,关于知识的报告》中的重要术语,它是指“科学知识合法化”的叙事。利奥塔认为后现代就是对宏大叙事的不信任和对宏大叙事手段的淘汰。之后,有很多的哲学家、文艺理论家、历史学家从不同的角度对宏大叙事做出不同的阐释。从资料来看,可以总结出如下与“宏大叙事”相关的解读:“有某种一贯的主题的叙事;一种完整的、全面的、十全十美的叙事;常常与意识形态和抽象概念联系在一起;与总体性、宏观理论、共识、普遍性、实证(证明合法性)具有部分相同的内涵,而与细节、解构、分析、差异性、多元性、悖谬推理具有相对立的意义;与个人叙事、私人叙事、日常生活叙事、‘草根’叙事等等相对。”③ 由此看出,宏大叙事和小叙事(little narrative)是一组概念,正是这组概念可以体现出新电影的内容特征。
建构与解构
宏大叙事一直是传统电影的核心内容。从电影最开始成为叙事艺术的影片《一个国家的诞生》和《党同伐异》,导演就以文化精英的身份,开始了宏大叙事的建构。知识分子和艺术家们一直有一个宏大叙事的情结,他们被要求为某种中心话语服务以维护社会的生存秩序,他们更多选择的是宏大叙事。而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层结构中,总有一个作为文化秩序之中的“道”,它始终垄断着文化意识中的权威性并以此来约束文化,要求整个文化来为之服务,电影当然并不例外。从电影为伦理服务(中国三四十年代的伦理大片)、电影为政治服务(抗战电影)、电影为意识形态服务(改革反思型电影),以至于电影为商业服务(近期的商业大片),电影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历史责任,为宏大叙事做着最为生动的注解。
具有中国特色的“主旋律”电影无疑是宏大叙事的主要承担者,电影中建构了一种主流意识,建构了一种大一统的革命教义、民族精神和国家意志。以这种方式建构出来的世界影响着民众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一些具有知识分子情怀的导演也积极承担了宏大叙事的任务。如著名导演谢晋就比较热衷于以文载道;陈凯歌一直试图用影像建构一个理想的精神家园。
而后现代对传统文化价值体系的消解,新媒介为个体参与艺术提供的保障,这些都为个人创作自由提供了可能性,也为个人摆脱集体神话、权威叙事提供了可能性。表现在电影文化上,就是个人话语的小叙事逐渐消解传统电影的宏大叙事。《女巫布莱尔》由两名学生颠覆了延续近一个世纪的恐怖片的形式与内容;《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解构了《无极》中关于宏大主题的言说;手机、博客电影也在一步步解构诸如“永恒”、“理想”、“权威”、“精英”等字眼,将电影请下了神坛,使电影回归民间。
模式与原创
与成熟的传统电影相比,新媒介中的电影还表现为鲜活的原创性。从前卫电影、实验电影到网络电影,新电影都是以对传统电影的反叛姿态出现的。传统电影中由于意识形态、宏大叙事的束缚与制约,还由于电影工业操作的复杂性,电影人不能享有太大的创作空间,久而久之,电影创作走向了模式化和类型化的方向。虽然电影的类型化会带来很多便利,诸如降低电影生产成本,保障电影发行利润,但它也同样带来了电影僵化、没有新意的恶果。《拯救大兵瑞恩》虽然是一部耗资巨大的战争史诗片,但它并没有逃脱战争片的窠臼,刻意的爱国主题没有给观众带来新鲜感。《英雄》虽然是中国第一部商业大片,却因为它试图给观众灌输一种关于“天下”的理论而遭到诛伐。
而新媒介中的电影,因为成为“人民大众的艺术”而走向民间,电影小叙事便是关注个人的世俗生活,它只需对个人承担责任而不必对社会承担责任。以往的宏大叙事突出人的命运和性格由唯一的“典型环境”造成,可以归纳出统一的社会原因及其呈现方式。而这里的小叙事则着重揭示人的命运和性格的个人原因及其偶然性或难以预测性。新媒介和其他媒体相比,显著的区别在于当局对言论自由限制得比较“松”,或者说已经无力彻底控制这个媒体,因此一些打擦边球的言论也可以得到自由的表达。在这种网络文化背景中,小叙事电影努力挖掘个体生命的真谛,面对复杂的现实折射出一种原态真实。小叙事电影虽然都是些小人物、小故事、小感觉、小悲剧……然而,它们却是最逼真地切近当代人的身体与心灵的痛楚。只有我们亲身经历的生活,才能描绘得如此鲜活而真实。小叙事抛弃了宏大叙事的全面、统一和定性,采取了以碎片化、拼贴、反讽的方式来反映当下。从民间文化中,我们感受到原创的质朴美感和创造力的生生不息。
一元与多元
新媒介中的电影对传统电影的冲击还在于它通过多渠道对电影艺术形式进行新的探索。电影已从艺术金字塔的尖端走到了泛艺术的范围。新电影更加关注影像与现实的关系,影像如何重塑我们的生活以及影像如何表达人类自身。传统电影一直恪守的蒙太奇、长镜头、再现理论,在经历后现代文化观念的冲击,其严密的理性和秩序已受到极大挑战。宏大叙事在现实生活中最庸常最琐碎的基本需要所发出的强烈诉求面前,是如此苍白和不堪一击。
宏大叙事的要害是一元化的本质主义,也就是整体性的独断论。“人们认为后现代主义标志着享有特殊地位的各种号称有着普遍意义的元叙事的崩溃,听到了日益增强的不同呼声,这些呼声坚持求异,主张文化多样性,推崇百家争鸣,反对一花独放。”④ 这里的文化多样性与百家争鸣就是与宏大叙事求异的小叙事。随着全球化和网络化,文化越来越面临趋同的危险,小叙事由于创作个体的自由和传播的便利,有助于释放小群体和个人的自由空间,从而呈现出多元的状态,这无疑是令人欣喜的。文化的多样性是文化发展的内在必然性,斯蒂芬·玛格林断言:“文化多样性可能是人类这一物种继续生存下去的关键。”⑤ 在世界变成地球村的时候,小叙事的补充和发展,会给这个世界增添不少的色彩。
在这篇论文中,笔者只是透过现象,展望电影未来的发展趋势。并于此基础上在电影叙事领域论证了从传统电影的宏大叙事到新电影的小叙事转变的可能性。从而得出结论:媒介对电影的影响不容忽视,电影无论从形式还是叙事内容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作为电影人,我们应该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我们要洞察、分析和运用电影艺术、电影技术的变化和发展。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被来势汹汹的新电影洪流淹没和淘汰。
注释:
①游飞、蔡卫《电影新技术与后电影时代》,《当代电影》2000年第4期,第68页。
②[美]特洛特《(女巫布莱尔计划)的策划》,《世界电影》2002年第2期,第141页。
③程群《宏大叙事的缺失与复归?》,《史学理论研究》2005年第1期,第51—60页。
④[英]约翰·斯道雷《文化理论与通俗文化导论》,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5页。
⑤转引自《世界文化报告:文化的多样性、冲突与共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5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