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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的资产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有形的物质资产(通常被称为有形资产)，另一类是无形的知识资产(通常被称为无形资产或智力资本①，本文统一称为无形资产)。尽管从表面上看，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是并列对等的，二者仅仅一字之差，然而，这两类资产的报告模式却存在巨大差异。
一、有形资产的报告模式——通用财务报告
有形资产的反映和报告主要通过传统财务会计模式下的通用财务报告来完成。这种模式从物质资本所有者的需求出发，通过通用财务报告的核心——“资产负债表”反映特定时点企业资产(主要为有形资产，下同)的存量信息，并通过期初、期末两个时点企业资产存量数据的对比反映特定期间企业资产的变动信息。这种通用的“资产负债表”按照会计衡等式——“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来设计和编制，左边按照资产转变为货币资金的速度快慢对各类资产分别进行反映和列示，右边则按照企业资产的两类来源——负债和所有者权益，对各类负债和所有者权益项目进行详细反映和列示。依据我国《企业会计准则第30号——财务报表列报》应用指南规定的资产负债表格式，一般企业资产负债表左边列示的资产多达28项，而其中涉及无形资产的只有“无形资产”、“研发支出”和“商誉”3个项目，而在这3个项目中，“商誉”只有在企业合并过程中才有可能出现，“研发支出”通常也只有少数企业才有。因此，对一般企业来说，资产负债表中用来反映企业无形资产信息的项目实际上只有1个。所以，资产负债表实际上主要用来反映和报告有形资产信息。除了在资产负债表表内对有形资产信息进行集中反映外，传统财务报告模式还通过表外附注、附表的形式对各类有形资产的具体信息进行详细反映和披露。
这种通用财务报告具有如下一些特点：①形式上为企业各类资产及其权益人共同设计，实际上主要为有形资产及其权益人设计，进入财务报表的项目必须符合严格的确认和计量标准。就资产来说，一项资产要进入资产负债表，至少要符合以下两个条件：一是必须能够被企业完全拥有或控制，对于那些不能被企业完全拥有或控制的资产，即使其能够为企业创造未来经济利益，也不能作为资产确认入账，纳入财务报表；二是必须能够用货币可靠地计量。由于这两个条件的苛刻制约，最终能够进入资产负债表的主要是有形资产，而无形资产则一般很难满足上述条件，因为很多无形资产往往既不能被企业完全拥有和控制，也不能用货币可靠地计量。因此，资产负债表形式上为企业各类资产及其权益人共同设计，实际上主要为有形资产及其权益人设计。②注重反映企业(主要是有形资产)的财务价值及其动态变化情况，而不反映和报告企业价值的创造过程和企业战略目标的实施过程。资产负债表仅仅静态地反映了特定时点企业资产及其权益的财务价值，无法反映企业价值创造的动态过程和战略目标的实施过程。③从股东、债权人等物质资本所有者需要出发，构建财务报告系统，反映和报告有关信息。资产负债表完全按照物质资本所有者的需要设计，右边反映特定时点股东和债权人这两类物质资本所有者在企业的权益，左边则详细反映与这两类权益相对应的企业资产(主要表现为有形资产)信息。④强调不同企业之间的统一性和可比性，而不是每个企业的特异性，因此，无论是会计要素的界定、会计确认标准的确定、计量模型的选择，还是财务报表内容和格式的确定，在不同国家和地区都强调可比性和一致性。为此，各个国家和地区都制定了近乎一致的会计准则和制度，并强制实施，以保证不同企业所提供的财务信息(主要是有关企业有形资产及其变动信息)的可比性。⑤计量手段单一，只反映能够货币可靠计量的企业资产及其变动信息。传统财务会计选择货币作为唯一计量尺度，只反映和报告那些能够用货币可靠计量的资产。对于那些不能用货币可靠计量的资产(主要是无形资产)，即使其对企业至关重要并能够用其他计量尺度可靠计量，也不能纳入财务报表中进行反映和报告。
二、无形资产的报告模式——智力资本报告
无形资产的反映和报告主要通过专门的智力资本报告进行②。智力资本报告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并于最近几年在西方发达国家的(特别是一些西欧国家，如丹麦、瑞典、挪威、芬兰等)一些知识密集型企业开始流行。
1.丹麦“The Danish Guideline”所倡导的智力资本报告模式
这种模式是DATI③(2000)在总结17个丹麦公司智力资本报告经验基础上形成的。在DATI看来，智力资本报告是企业知识管理系统的一部分，它反映了企业如何管理和提高自身的知识资源以实现其战略目标。依据The Danish Guideline，智力资本报告由四部分构成(见图1)：①企业知识战略的描述。这部分通常通过定性描述的方式，将企业的知识战略与智力资本(或无形资产，下同)有机地联系起来。具体来说，这部分至少要阐述以下4个方面问题：一是企业对外提供什么样的产品和服务；二是企业的产品和服务为使用者创造什么价值；三是为了实现这种使用者价值，企业需要什么样的智力资本；四是智力资本与企业价值之间的关系。②管理的挑战。主要描述：为了实现企业的知识战略，企业现有的哪些智力资本需要强化？还需要培育和构建哪些新的智力资本？③主要行动。这部分主要阐述：企业应该采取哪些行动来培育和强化实现企业知识战略所需要的智力资本，如何监控和保证这些智力资本的有效运行。为此，企业管理当局要明确两件事：一是企业究竟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二是企业应该优先实施哪些行动。④量化指标体系。这部分从顾客、员工、过程和技术4个方面采用一系列的量化指标体系对实现企业知识战略所需要的智力资本，以及企业所采取的具体行动及其效果进行测量。
图1 The Danish Guideline所倡导的智力资本报告模式
2.欧盟“The Meritum Guidelines”所倡导的智力资本报告模式
The Meritum Guidelines是欧盟Meritum Project(1998-2001)的研究成果，它是欧洲多国学者和研究机构在总结欧盟各国(主要是西欧)智力资本管理和报告经验的基础上形成的，用来指导欧盟企业如何管理和报告智力资本。依据该指南，智力资本报告由3个部分组成(见图2)：①企业愿景。这部分主要描述企业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些目标企业所采取的主要战略以及为了实现这些目标和战略所需要的关键无形资源和活动。②无形资源和活动概述。这部分主要包括以下内容：一是阐述企业已经控制了哪些实现企业战略目标所必须的无形资源，未来还需要培育和发展哪些新的无形资源；二是说明为了实现战略目标，企业采取了哪些行动来培育新的无形资源，又采取了哪些行动提高现有无形资源的价值；三是介绍企业实施了什么样的程序将无形资源计量转变为企业日常管理活动，未来还将采取哪些程序和行动。③指标体系。这部分按照智力资本的3个组成部分(人力资本、结构资本和关系资本)分别设计一系列指标体系，反映企业如何进行无形资源的开发、管理和运用以及如何运用无形资源为企业创造价值。所采用的指标体系可以是财务的，也可以是非财务的。
图2 The Meritum Guidelines所倡导的智力资本报告模式
3.斯威比的无形资产监视器模型
无形资产监视器(The Intangible Assets Monitor)是由Karl Erik Sveiby于20世纪90年代创造的一种无形资产计量和报告模式，这种模式适合于知识密集型组织，目前很多知识密集型企业依据该模式定期编制智力资本报告。无形资产监视器将企业的无形资产(或智力资本)分为员工能力、内部结构和外部结构3个组成部分，并假定员工能力是企业最重要的无形资源，该模式从成长、革新、效率和稳定性4个方面设计出一系列的指标体系来计量和报告一个企业特定期间所拥有的无形资产及其动态变动情况。无形资产监视器所倡导的智力资本报告模式如图3所示。
图3 Sveiby的无形资产监视器模型
4.Nordika Project所倡导的智力资本报告模式
Nordika Project是北欧产业基金(Nordic Industrial Fund)有关智力资本的一个研究项目。在总结北欧各国企业智力资本报告实践的基础上，该研究计划的多份研究报告认为，目前智力资本报告并没有什么千篇一律的通用模式，智力资本报告的具体内容应该由每个企业根据自身的特殊情况来决定。尽管如此，智力资本报告还是有一些共性的东西，为此Nordika Project认为，一个企业在编制智力资本报告时必须考虑如下内容：①知识在企业的功能和作用，包括在知识经济环境下企业的智力资本如何与企业的市场、产品和顾客有机联系起来，企业各类知识资源之间是如何相互作用的，以及知识资源是如何影响企业产品和服务价值实现的。②机会、目标和挑战，包括企业所面临的市场机会、企业的目标，以及企业实现这些目标所面临的挑战，这部分要特别阐述企业如何培育和使用智力资本。③资源，说明企业智力资本的形成和构成。④行动，说明企业所采取的与智力资本使用和发展相关的活动。⑤关系，说明企业各类智力资本之间是如何相关、影响的。⑥非财务方面，企业在编制智力资本报告时，应该集中于企业的非财务方面，尽可能使用非财务计量指标。⑦指标，智力资本报告最终应该通过一系列的指标体系衡量企业实现战略目标所需要的智力资本以及相关的活动，以便于企业管理。
上述这些智力资本报告模式都是建立在丰富的企业实践基础上，相互之间尽管还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是从这些报告模式中，我们可以看出智力资本报告的一些主要特征：①智力资本报告专门为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或智力资本)信息而设计，进入智力资本报告的项目没有严格的确认和计量标准。与通用财务报告不同的是，智力资本报告专门用来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信息，而且没有苛刻的进入标准，凡是有助于企业价值创造和战略目标实现的无形资产，无论其最终产权能否为企业所拥有，也不论其能否用货币可靠地计量，都可以纳入智力资本报告进行反映和报告。②智力资本报告不是为了反映智力资本本身的财务价值及其变化，而是将智力资本与企业战略目标的实现联系起来，反映智力资本在企业价值创造、战略目标实施过程中的关键作用。与传统财务报告侧重于反映和报告企业价值及其变动情况信息不同的是，智力资本报告侧重反映企业价值变动的动因和过程，上述几种智力资本报告模式都充分体现了这一点。③智力资本报告站在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视角进行反映和报告。为了反映智力资本在企业价值创造过程和战略目标实现过程中的关键作用，智力资本报告站在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视角，从人力资本、结构资本和外部资本3个方面反映智力资本及其动态变化和功效信息，而不是纯粹站在物质资本所有者立场上反映和报告智力资本问题。④智力资本报告将智力资本与特定企业的战略目标实现和价值创造紧密联系起来，注重反映智力资本在特定企业背景下的作用和功效，注重企业的特异性，而不是离开特定企业背景抽象地反映智力资本的财务价值问题。⑤智力资本报告强调计量手段多元化。智力资本报告对计量手段没有严格的限制，无论是什么计量手段，只要它有助于反映和报告智力资本及其功效信息，都可以使用。因此，智力资本报告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信息的手段灵活多样，既可以是货币计量，也可以是非货币计量；可以是绝对值计量，也可以是相对值计量。
三、两类资产报告模式差异的根源
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的报告模式之所以存在很大差异，根本原因在于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的本质不同，有形资产的本质是有形的物质，而无形资产的本质则是无形的知识，并且主要是关于特定企业本身的专有知识。本质的不同导致了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的性质存在巨大差异，由此决定了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的报告模式也必然存在如下的巨大差异。
1.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的性质差异
(1)产权主体的单一性与多样性差异。有形资产通常能够清晰地与其他资产分开，因而有形资产的产权容易界定，能够被某一主体(如企业、其他团体或个人)所拥有或控制。而无形资产(或智力资本)则不同，除了部分无形资产能够清晰辨认、产权能够明确地归属于企业外(如专利权、商标等知识产权类无形资产)，很多无形资产相互之间很难严格区分和界定，其产权都不能明确地归属于企业，而是被多个利益相关者团体共同所有。
(2)标准化与特异性差异。由于有形资产的本质是物质实体，因而有形资产的功能发挥与有形资产的物理特性密切相关，而与外界环境关系不大，所以，有形资产组织依附性不强，同一件有形资产在不同企业可以发挥类似的功能和作用。正因为如此，有形资产可以标准化的方式进行相互交换，也可以标准化的方式进行反映和报告。而无形资产则不同，无形资产的本质是知识，特别是其中所蕴涵的关于企业本身的专有知识，一项无形资产作用的发挥与特定企业的环境、与企业的其他无形资产是密切相关的，因而无形资产具有组织依附性，无形资产的价值创造功能的发挥离不开其所依附的特定企业环境。因此，无形资产具有特异性，必须以差异化的方式嵌入到特定企业环境和背景中进行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之所以具有组织依附性，是因为：①无形资产基本上都是在企业内部经过长时间的积累逐步形成的，具有路径依赖性，其作用的发挥也离不开特定企业的背景和环境；②无形资产中所蕴涵的知识主要是关于所依附企业本身的专有知识，特别是一些缄默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隐性知识，因而无形资产的功能发挥离不开企业其他无形资产和特殊环境的配合。
(3)竞争性与非竞争性差异。有形资产物质性决定了有形资产的竞争性，这类资产同时只能在一个地方使用，而不能在多个地方被同时重复使用，无溢出效应，因而有形资产难以产生规模报酬递增效应(巴鲁·列弗，2003)。有形资产物质性同时也决定了有形资产容易标准化，容易被别人模仿，而标准化、容易被模仿的资产是难以为企业创造持续竞争优势和超额收益的(Barney，1991)。与有形资产不同，无形资产的本质是蕴涵于其中的知识，而知识可以同时用于不同的地方，可重复使用，因而无形资产具有非竞争性和规模报酬递增效应(巴鲁·列弗，2003)。不仅如此，无形资产中所蕴涵的知识主要是一些有关企业本身的隐形知识，这决定了无形资产特异性和专有性，这些知识往往只能被无形资产所赖以依附的企业本身所理解和应用，为企业本身创造价值和收益，而难以被其他企业所理解和利用，因而无形资产能够为企业本身创造竞争优势和超额利润。
(4)收益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差异。由于有形资产的价值创造功能在很大程度上与其自身的物理特性相关，因而，不同的企业、在不同的环境下有形资产的价值创造功能是差别不大的，因而有形资产所产生的未来收益具有相对确定性。而无形资产所创造的未来收益则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为无形资产具有组织和环境的依附性，一项无形资产的作用发挥离不开其他无形资产的支持，离不开组织内部环境和外部环境的支持，而其他无形资产的功能发挥、组织的内部环境和外部环境都是不断变化的，一旦其中的任何一项因素发生变化，无形资产价值创造功能都可能受到较大影响，因而无形资产所创造的未来收益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5)计量模式的单一性和多元化差异。货币价值是一项资产实际功效的综合反映形式，有形资产的标准化和收益确定性使得有形资产能够用货币可靠地计量，因为能够标准化的资产往往存在相对成熟的市场，可以用公开的市场价格对其进行可靠地计量，收益确定性则使得我们在没有成熟的市场和公开市场价格的情况下，能够用收益现值法对其进行可靠地计量。无形资产的特异性和收益不确定性使得我们很难用货币对其进行可靠的计量，而必须运用其他计量手段对其进行综合反映计量，因为无形资产都是特异性资产，其所产生的未来收益随着环境变化而变化，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特异性同时也决定了每一项无形资产都是独一无二的，根本不存在公开成熟的市场，因此，我们对无形资产既难以用收益现值法进行计量，也无法用市场价格进行计量，只能采用多种其他计量手段对其进行综合反映。
2.性质差异对报告模式的影响
有形资产的物质性决定了有形资产最终可以被人类直接或间接地消费，因此，有形资产通常被人类看成是财富的主要标志，成为人们从事各项活动追求的主要目标。有形资产的竞争性则决定了有形资产的控制权至关重要，因为有形资产同时只能用于一个地方，谁拥有或控制了有形资产，谁就可以利用该资产为自身创造价值或直接、间接地用于消费，而其他企业或个人则无法同时利用该资产为自身服务，基于上述原因，人们在反映和报告有形资产信息时，更多地关注有形资产的财务价值及其在不同产权主体之间的分配问题，正因为如此，通用资产负债表侧重于从财务的角度反映和报告特定时点一个企业的物质财富以及这些物质财富在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分配。无形资产的知识性决定了无形资产不能直接用来满足人类的基本生存需求，因此，无形资产通常不作为财富的标志，而是作为人类创造物质财富的重要手段。知识性和非竞争性也使得无形资产确实具有巨大的价值创造潜力，因为无形资产可以以几乎零成本同时用于多个不同的地点、多个不同的用途，产生规模报酬递增效应。因此，人们在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信息时，更多地关注无形资产的价值创造潜能和作用机理，而不是无形资产本身的财务价值及其分配问题。
有形资产产权主体的单一性使得有形资产的产权容易确定，能够被企业完全拥有或控制，而在目前各国的法律制度框架下，企业的产权最终又被股东和债权人等物质资本所有者所拥有(企业的所有权实际上是一种状态依存所有权，在正常经营的情况下，企业的最终产权归股东所有)，因此，有形资产的反映和报告通常从股东、债权人等物质资本所有者的需要出发，无论是会计确认标准的确定、计量模式的选择，还是财务报告的构建都要根据物质资本所有者的需要设计，资产负债表正是在这样的逻辑下形成的，资产负债表的左边只反映那些产权明确的、能够最终归属于股东或债权人的资产，右边则对应地只反映股东和债权人这两类物质资本所有者特定时点在企业的权益。通用财务报告之所以对进入财务报表的项目设置了苛刻的确认和计量标准，认为只有那些产权能够明确归属于企业又能够用货币可靠计量的项目才可以进入资产负债表，也是出于为物质资本所有者服务的需要，因为只有产权明确、价值清楚的资产才能够比较容易地在不同产权主体之间进行分配。无形资产产权主体的多样性和模糊性则决定了无形资产信息的反映和报告很难根据某一类或某几类特定产权主体的需要进行构建，而必须站在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视角进行反映和报告，更不能只考虑物资资本所有者的需求。正因为如此，智力资本报告超越了各类群体的具体利益需求和特殊需要，对纳入智力资本报告的项目没有严格的确认和计量标准，凡是能够为企业创造价值的、有助于企业战略目标实现的各类无形资产，不管其最终产权究竟归属于哪一类或哪几类利益群体，不管其能否用货币可靠地计量，都可以纳入智力资本报告进行反映和报告。
有形资产的标准化特性使得有形资产可以脱离特定企业环境以标准化的方式进行反映和报告，无论是要素的界定、确认标准的确定、计量模型的选择、财务报表内容与格式的确定，在不同国家和地区都强调可比性和一致性，正因为如此，不同国家和地区几乎都用同样的会计准则和制度来约束有形资产信息的加工和披露。无形资产的特异性(即组织依附性)则决定了要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的价值创造能力信息，必须将无形资产嵌入到无形资产赖以依存的特定企业环境，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无形资产具有巨大的价值创造功能，能够规模报酬递增效应。正因为如此，智力资本报告往往都以差异化的方式进行编制，无论是The Danish Guideline、The Meritum Guidelines，还是Nordika Project中所提出的智力资本报告模式都规定，智力资本报告首先应该介绍企业的战略目标和愿景，以及企业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和愿景所面临的挑战，然后再设法将无形资产置于特定企业的这一背景环境中，系统阐述无形资产在企业战略目标实现和价值创造过程中的关键作用。由于不同企业的愿景和目标是千差万别的，背景和环境也是截然不同的，因而不同企业编制的智力资本报告往往存在很大差异。
有形资产的物质性使得人们在反映和报告有形资产信息时，更多地关注有形资产所代表的财富及其分配方式，而财富的综合计量和表现形式是货币，因此，有形资产的计量通常使用单一的计量尺度——货币，有形资产的标准化和收益确定性也使得有形资产确实能够用货币可靠地计量。无形资产的知识性和非竞争性使得人们在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信息时，更多地关注无形资产的价值创造潜能和战略实施能力信息，而价值创造功能和战略实施能力是很难用单一的计量尺度——货币进行计量的，而必须结合无形资产所依存企业的特殊情况运用多种计量手段进行综合反映和报告。因此，无论哪一种智力资本报告模式都强调，智力资本报告绝对不能模仿传统财务报告以单一的货币来计量和报告，而必须应用多元化计量手段来综合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信息。实际上，无形资产的特异性和收益不确定性也导致了无形资产很难用货币可靠地计量，而必须另辟蹊径，采用其他计量手段。
有形资产的收益确定性和产权确定性最终决定了有形资产不仅能够用货币可靠地计量，还能够被企业完全拥有或控制，因而有形资产符合通用财务报告模式的确认入账条件，能够纳入现行财务会计系统，以单一的货币计量，在通用资产负债表中进行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的收益不确定性、产权主体多样性则导致了无形资产既不能用货币可靠地计量，也难以被企业完全拥有或控制，因而无形资产很难纳入现行的财务会计系统，在资产负债表中进行反映和报告，而必须另辟蹊径，采用智力资本报告的形式，运用多种计量手段进行综合反映和报告。
四、两类资产报告模式之间的关系
由于每个企业都由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共同组成，有形资产适合用通用财务报告进行反映和报告，无形资产适合用专门的智力资本报告进行反映和报告，因此，理论上说，每个企业都应该通过二元报告模式对外传递信息，即通过通用财务报告对外反映和传递企业有形资产信息，通过智力资本报告对外反映和传递企业无形资产信息。由于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在不同类型企业的地位和作用存在很大差异，因此，理论上说，通用财务报告和智力资本报告在不同类型企业的地位也应该有所差异：①物质资本密集型企业。物质资本密集型企业的主要资产是有形资产，企业价值创造也主要依赖于有形资产，无形资产在这类企业的地位和作用相对较弱，因此，这类企业的核心信息是有形资产及其变动信息，这类企业对外传递和报告信息时，通用财务报告是第一位的，智力资本报告是第二位的。②智力资本密集型企业。智力资本密集型企业的主要资产是无形资产(或智力资本)，企业价值创造也主要依赖于无形资产，有形资产的作用和贡献相对较低，因此，这类企业的核心信息是无形资产及其变动信息，这类企业对外传递和报告信息时，智力资本报告是第一位的，通用财务报告是第二位的。
长期以来，实践中各国企业对外传递信息一直采用单维报告模式，即通过通用财务报告对外反映和传递企业的各类信息。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长期以来，人类一直处于农业经济社会和工业经济社会，支撑各国经济发展的一直是物质资本密集型企业，而物质资本密集型企业的主要资产就是有形资产，因此，人们很自然地要选择一种与农业经济社会和工业经济社会相适应的、适合反映有形资产信息的报告模式作为企业对外传递信息的主要方式，而传统财务报告模式正是在农业经济社会和工业经济社会中逐步形成的，非常适合用来反映和报告企业的有形资产信息④。所以，在以物质资本为主导的农业经济社会和工业经济社会，人们很自然地选择传统财务报告模式作为企业对外传递信息的主要方式。然而，这种源于几百年前的传统财务报告模式是完全按照物质资本所有者的需要设计的，只适合反映和报告最终产权能够明确归属于物质资本所有者的企业有形资产信息，而无法有效地反映和传递企业的无形资产信息。因此，这种单维报告模式的一个致命缺陷是无形资产信息披露的严重不足。无形资产信息披露不足不仅增加了企业价值的可变性，提高了投资者的投资成本(Amihud and Mendelson，1986；Boone and Raman，2001；Shi，2003)，还影响了投资者的理性投资决策，妨碍了资本市场的有效运行和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甚至导致了一些知识密集型企业无法及时获得足够的资本支持(Lev，Sarath and Sougiannis，2000)。因此，要更好地为企业外部人服务，必须改变这种传统的单维报告模式。
最近几十年来，各国的经济发展逐步由传统的工业经济转向新兴的知识经济(特别是一些西方发达经济国家)，企业发展也逐步由传统的以物质资本密集型为主导的单维模式转变为以物质资本密集型和智力资本密集型(劳动密集型企业可以归入智力资本密集型企业)共同为主导的双维模式。与此同时，企业的资产结构也逐步发生变化，资产无形化趋势日趋明显，即使那些传统的物质资本密集型企业，无形资产在企业总资产所占比重也逐步提高。与企业发展的这种二维模式和资产结构的演进趋势相适应，企业对外传递信息的方式也必须由传统的通用财务报告单维模式转变为以通用财务报告和智力资本报告共同为主导的二元报告模式。只有这样，企业的外部投资者才能够充分了解企业，做出正确的投资决策，资本市场才能够有序地运行。
然而，这种单维报告模式向二元报告模式的转变是一个系统的、漫长的过程，因为智力资本报告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需要多方面的支持和帮助，具体来说：①需要学术界的理论支持。一种报告要成为被社会各界广泛接受和应用的通用报告，必须有一个系统的、被广泛接受的理论依据。通用财务报告之所以能够被广泛理解和应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传统财务报告的编报依据了一套逻辑严密的理论体系——“财务会计概念结构”，并且这套理论得到了实务界(包括各国政府部门)和学术界一致认同。智力资本报告要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同和应用，必须以一套成熟的理论体系为支撑。然而，目前智力资本报告还处于不断探索阶段，有关智力资本及其报告的相关理论还很不成熟。因此，未来智力资本报告的推广和应用首先需要学术界的大力支持。②需要实务界的经验支持。一份报告要能够被社会各界广泛认同和接受，还必须有广泛的实践基础。传统财务报告能够被广泛理解和应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学术界和政府部门介入财务报告之前，编制财务报告在实务界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实务界关于财务报告的诸多方面都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智力资本报告诞生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至今只有十几年的历史，而且只有少数西方知识密集型企业尝试性地编制，目前实务界在有关智力资本报告的内容、格式、具体指标体系等诸多方面都没有形成一致的共识。因此，智力资本报告的进一步推广应用需要有更多企业更长期的智力资本编报实践经验积累。③需要政府部门的规范支持。政府部门支持是一种报告成为通用报告至关重要的一环，没有政府部门的强力规范，即使实务界关于某种报告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每个企业在实际编制时都会根据自身的特殊利益需求进行选择性的编报。因此，除了学术界的理论支持和实务界的经验积累外，智力资本报告的推广和应用还需要政府部门的积极介入，制定有关智力资本报告的准则和制度，强制性地规范智力资本报告的编制和披露。
然而，目前上述这些条件都不成熟。因此，我们认为目前比较现实的做法是对不同类型企业区分情况分别处理：①物质资本密集型企业。由于物质资本密集型企业的主要资产是有形资产，企业价值创造也主要依靠有形资产，因此，这类企业可以继续采用通用财务报告对外传递信息，但必须强制要求这类企业在其财务报表的附注中补充披露更为详细的无形资产信息。②智力资本密集型企业(包括劳动密集型企业)。由于智力资本密集型企业的主要资产是无形资产，企业价值创造也主要依赖于无形资产，因此，这类企业除了对外提供通用财务报告外，还必须编制专门的智力资本报告以系统地反映和传递企业的无形资产信息。鉴于目前智力资本报告还不是很成熟，我们建议，目前智力资本密集型企业对外传递信息可以通用的财务报告为主，智力资本报告为辅。
注释：
①按照巴鲁·列弗(2003)和欧盟Meritum Project(2002)的观点，在会计学领域，人们通常将有形资产对应的资产称为“无形资产”；而在管理学领域，人们习惯于将有形资产对应的资产称为“智力资本”，因此，二者本质上是一致的。
②除了智力资本报告外，目前企业对外传递无形资产信息还有其他两种形式：一是在传统的资产负债表中通过“无形资产”项目直接反映和报告，二是在传统资产负债表的附注中以定性说明或定性定量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反映和披露。然而，由于现行财务会计模式的苛刻约束，真正能够在资产负债表及其附注中直接进行反映和报告的无形资产往往寥寥无几，因此，这两种方式反映的无形资产信息既不系统，也不全面。
③DATI是Danish Agency for Trade and Industry的英文字母缩写。
④传统财务会计模式的基本思想萌芽于12-13世纪，16-19世纪间，这种会计模式在全球得到了大力推广和应用，并得到不断发展和完善，20世纪中叶，这种模式基本形成。可以看出，传统财务会计模式正是在农业经济社会和工业经济社会中逐步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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