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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专家统计,国内(不包括上海图书馆)现存家谱约18000多种,而上海图书馆就收藏家谱12000余种、近10万册,将近占全国总藏的一半。另据史料记载,我国历代编修的家谱总数约在5万种,却有三分之一散落海外,而上图却保存了全部中国家谱的五分之一强,不仅为中国之最,也是世界之最。1997年秋,回归后的香港首次举办古文献精品展,上海图书馆藏家谱随之露面。
展品有孔子、鲁迅、刘少奇、蒋介石等中国著名人物的家谱,还有李鸿章、盛宣怀、叶澄衷、何葆龄等与沪港开埠有关的名门望族的家谱,令人啧啧称奇。
其实,展出的家谱,仅是上海图书馆藏品中极少的一部分。那么,上海图书馆究竟收藏有多少家谱呢?
上海图书馆的家谱收藏,肇始于老馆长顾廷龙先生。
早在30年代,顾廷龙先生与张元济老携手办合众图书馆时,就开始了对家谱的收藏和研究,至解放初,收藏家谱逾400种,已成为重要的馆藏文献之一。
而全馆大规模的收藏,则是在此之后。
1950年土改后,翻身农民成了土地的主人,旧的宗法和财产关系也随之打破,维系旧宗族的“家谱”,自然难以容身。于是,几乎在一夜之间,“家谱”纷纷被请出了宗庙祠堂,成了废品站里的“弃物”。
面对“家谱”的散落,顾廷龙先生枕席难安。他,作为我国图书馆学和古文献版本学的一代宗师,最清楚家谱的价值所在。
家谱,又名族谱、宗谱、家牒、家乘谱录等,统称谱牒,追溯端绪,几乎与中国进入文明社会同时。早在甲骨文中,就已有家族世系的记载,周代的《世本》,被认为是古籍书目著录中中国家谱的开山之作,战国时的《春秋公子血脉谱》,首开我国家族史籍之“谱名”。至宋代,修谱方“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尊祖、敬宗、收族的重要教化工具。修私谱到明清更为盛行,几乎成为华夏全民性的文化活动,其内容包括姓氏流源、家族迁徙,世系列表、人口兴替、土地沿革、人物事迹、家法族规、风土人情等等,且私印私藏,刊本极少,一旦毁殆,不复再有。眼下,“家谱”在如此大的范围内“集体沉沦”,又怎能不让顾老心头如结呢?
眼看着一捆捆“家谱”从废品站送进了造纸厂,即将化成纸浆,顾老说服文管会及有关部门,同意上海图书馆量力而行加以收购。
顾廷龙立即组织起十多人的队伍,自己亲自带队,由上海而江苏、浙江、安徽、江西,几乎跑遍了大大小小所有的造纸厂。在今天看来,这是一次空前的文献大抢救,收获也是空前的,直接从化浆炉边抢救出家谱5800多种、达47000多册,几乎占上海图书馆现有馆藏家谱的一半。这些省市在宋以后逐渐成为我国政治、经济、文化最发达地区,“家谱”也最集中、最丰富,很多“家谱”因此得以幸存。
从这次抢救行动开始,收藏家谱便成为上海图书馆的一项经常性工作。这里,应该特别提到已故上海图书馆特藏部主任赵兴茂先生,他几十年如一日,带着部里的同志,不断四处收购,跑遍了邻近省市所有的旧书店,陆续采购家谱近3000种、27000多册,为收藏、保存中国家谱立下又一功。
此外,自“文革”以来,上图又向社会各方面进行广泛联系和宣传,先后收到各方捐赠的家谱2000余种、18000余册。这样,加上原有的馆藏,上图收藏的家谱,无论种类还是数量,都堪称全国的“半壁江山”。
收藏不易,保存同样不易。为保存这些家谱,上海图书馆人又为之手足胼胝。
上海图书馆将逐年入库的家谱,分别在长乐路书库、龙吴路书库、徐家汇藏书楼辟专室封藏,可谱牒体积大、卷帙多,年代久远,纸张毛糙脆弱,早年又缺乏保护,霉变虫蛀严重,有的册页已变质变形,有的则被虫蛀得千疮百孔,不及时治理,岌岌可危。
上海图书馆党委书记、史学家王鹤鸣教授告诉笔者,多年来,由于受“左”的思想影响,谱牒成为史学研究中的一个禁区,成为一块尚未开垦的“处女地”。当然,谱牒中有许多封建糟粕,如宣传封建专制、封建迷信,商品观念淡薄等,必须加以清理。但谱牒作为我国各姓氏血亲集团记载本宗族世系和事迹的历史图谱,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整理研究,不仅能为社会学、历史学、考古学、经济学、人口学、民族学、遗传学等提供宝贵资料,在民族的亲和性方面,更有着特殊的桥梁作用。
可以说,正史、方志、谱牒,构成了中国宗法社会历史大厦三大支柱,与正史、方志相比较,谱牒这座文献宝库尚未得到充分的开发利用。
1996年5月17日,在市委、市政府支持下,被列入上海市文化重点工程的上图馆藏家谱装封修补工作正式启动,他们从培训骨干入手,很快形成了一支专业修补队伍,经过两年努力,已让5000多册家谱焕然一新。去年初上海图书馆成立了国内首个家谱管理的专业机构——谱牒部,11月份还举办了全国谱牒开发与利用学术研讨会,邀请全国专家学者数十人,就谱牒研究的现状与方向、家谱资料的价值及其开发,谱牒学与社会科学等问题进行探讨,为家谱资源的进一步开发利用打下基础。
拂去尘封,对上海图书馆的馆藏家谱,我们可窥其一斑了。
在谱牒室,有南宋内府写本《仙源类谱》,有明景泰二年钞本《新安程氏族谱》、明成化四年刻本《太原孙氏宗谱》,有清写本手卷《圣祖仁皇帝十四子罗恂勤郡王宗谱》、清嘉庆二十二年刻本《凌氏宗谱》等。谱牒部的同志介绍,现已整理出的明刻本、钞本已有267种,清刻本钞本还要多,其中《凌氏宗谱》,已是孤本,是明代《拍案惊奇》(也称《二拍》)的著作者凌濛初的家谱,为研究凌氏家世的仅存史料。
名人家谱也颇为宏富,且卷帙完备。如《孔子世家谱》,初集至四集共108卷,鲁地六十宗户及外省支派一并录入,为研究孔氏家族完整史料。《铙海东管乡沈郎桥叶氏宗谱》12卷,其中首一卷为叶澄衷家谱,详细记载了叶澄衷在上海开埠后的发展过程。《无锡梁溪荣氏宗谱》30卷,亦详载了荣氏家族在上海的发展。像李鸿章、左宗棠、盛宣怀、包至刚等人的家谱都很完备。
有意思的是,由名人自己撰写的家谱也不少。如清代经学大师孙星衍所纂《孙氏谱记》,晚清重臣翁同龢所纂《海虞翁氏族谱》,清首任英国大臣郭嵩焘所纂《湘阴郭氏家谱》,清末大藏书家丁丙所纂《钱塘丁氏家乘》等,皆文史并茂,为谱牒之上品。
以上管窥,仅备述一二,而上图“家谱”的不断整理开放,却实实在在为学术界提供了一个“淘金”的宝地。
安徽社科院历史所,借助上图馆藏的大量徽州家谱,为“徽学”、“徽商”研究找到了大量珍贵史料。他们并在查阅家谱时发现,北宋歙县有一程姓家族,沿江置地10余万亩,绵延28个村庄,号称“程十万”,一年交公粮占全县一半,充分证明“北宋土地高度集中”一说,为研究王安石变法提供了新佐证。
华师大古籍所严佐之教授,从常熟尤氏家谱中发现一个叫“尤列”的人,此人曾与孙中山先生在海外共襄大计,被华侨首称为“孙尤”,而正史中却无记载,遂列为研究课题,被同行称之为近代人文历史的“考古发现”。
上海社科院等研究部门,则依据上图的家谱资源,先后编写出版了《中国的家法族规》、《上海名门望族》、《上海百家姓》等专著,填补了这方面的研究空白。
沪皖的出版界也与上图合作,并请上海的高校加盟,在原有文献的基础上,又从完备的谱牒资料中补缀书简、信札、佚文,编辑出版《李鸿章全集》、《盛宣怀全集》,被列入国家重点书目,今年起将陆续出齐。
上图党委副书记、历史文献中心主任、年轻的王世伟教授告诉笔者,对馆藏家谱资源的开发利用,目前还只是起步阶段,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从收藏数量来说,虽然已近全国的一半,但还不够。家谱是中国特有的文化遗产,不能老是流落海外,要“迎谱回国”。现在,上图已同世界上保存中国家谱最多的美国犹他州家谱图书馆(该馆主要以复制成微缩胶卷形式保存,其中复制中国家谱胶卷达17099种)建立了合作交流关系,已着手分批引进、交流。并加强在国内的采购和交流,尽可能地将国内外的家谱资源集中起来,目标是建设世界上最完备的中国家谱信息中心。
在科研方面,首先做好基础性工作,完成家谱的编目系统工程。现在,百万字的《上海图书馆馆藏家谱目录》已进入审校阶段,准备继续组织力量编写《全国家谱联合目录》、《世界中国家谱联合目录》。有了这样的工具,将来通过信息网,查找任何一部家谱都不再是难事,各项科研,也有了提供完备资料的可能。
作为上海标志性工程的上图新馆,馆藏家谱已成为对外交流和服务读者的重要特色,成为上海又一极富魅力的“文化窗口”。
不久前,党和海国家领导人胡锦涛、乔石、荣毅仁等来上海图书馆参观,对陈列开放的家谱文献都表示了浓厚兴趣。国家副主席荣毅仁先生,还特地查阅了《梁溪荣氏家谱》,并查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上海市副市长左焕琛,是左宗棠第五代孙,当得知上图藏有自己的家谱,并对外开放,便邀集在北京和美国的左宗棠后裔来上图,问宗谒祖,以继先人的报国之志。
香港亿利达集团总裁刘永龄先生,是清末四川总督刘秉璋的后人;刘永龄的父亲刘体智是我国著名收藏家,殷墟出土的众多甲骨是由他收藏保存下来的。上图就曾向其提供了一部由其父亲自纂修的《庐江刘氏家谱》复印本。
82岁的退休老职工苏泰祥,在上图查到了自己的家谱,并证实自己家族确系苏东坡后代,激动得热泪盈眶,立即通知在四川等地的族人来沪,将家谱全套复印返回。
江苏句容的许氏家族,其后人也意外地在上图找到了久已失落的家谱,全族为之沸腾,老人们更是喜泪横流、彻夜难眠。在举行“家谱返家”活动之后,由散居在台湾、郑州、南京、上海等地的族人代表联名具书上图,躬致谢礼。
古人云:“参天之术,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对于我们中华民族来说,寻根认祖,更甚于世界其他民族,这也是中华民族伟大凝聚力的血脉之源。
而“家谱”所维系的,正是此“根”此“源”,从这个意义上说,上图人为之付出的努力,是应该载入史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