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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史记》纲领,已有不少论者。巫宝三先生从经济学上研究它“法自然”的思想,甚多创见(文载《中国经济思想史论》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费孝通先生从文化社会学上考察它所释人文世界与自然世界的关系,并谓一“究”一“通”乃治学之本(文载《读书》1998年第11期)。我则想把太史公这个纲领作为一种历史哲学,即历史观和方法论,试予探讨。限于学识,考虑不成熟,只是一些设想,求教于方家。
《史记·太史公自序》首揭司马谈《论六家之要旨》,于儒、墨、名、法、阴阳都先说其缺点,再讲可取之处;独对道家只说优点,没有缺点。孙诒让说司马迁“尊儒而宗道”,巫先生说他“崇道尊儒”。我以为司马迁基本上还是儒,主张仁政德治,但在本体论上取道家思想,即《史记》论学时常用“察其本”“归于本”的“本”字义。(儒家讲伦理学,原无自己的本体论)
儒家和道家的天人观
天指整个自然界。人们不满足于只看到自然现象,要对天作出整体解释,才能说明天人关系。古人释天不下30种(冯友兰语),但大别有二类。一类是神义的天,天有人格,有意志,能降福祸于人,或降王命以治人。一类是自然义的天,但把它抽象,用理性思维来解释,得出道、理、阴、阳等概念与人世相通(另有用科学思维来解释天候地象者,见于医书农书,从略)。儒家的天是神义的天,先秦道家的天是自然义的天,但有变化,以至相通。
远古都是神义的天。卜辞用“帝”“上帝”,另有“天”字作“大”解。西周时,天的人格已淡化,代表性说法是“天生蒸民,有物有则”(大雅),降王命以治人成为主要的,《诗》中以此颂文王者比比。春秋时,天还降命于贤者,子产治郑,“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同时,也有了自然义的天,“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气,用其五行”(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六气(阴、阳、风、雨、晦、明)五行都是自然现象。
孔子“知天命”“畏天命”但同时畏“大人圣人之言”(论语·季氏),天命、王命、圣人言已等同。天的意志也不是绝对的了。“天之将丧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关键在于有没有文王(子罕)。“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阳货),原意是为政不在多言,但以天为喻,这个天已是自然义的天。
孟子讲“天志”,和孔子一样,目的论。但在天人关系上是和人性联系起来。人性善,故尽心知性“则知天矣”,存心养性“所以事天也”(孟子·尽心上)。又“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离娄上),人道通天,以至“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尽心上)。又有养气说,是用“义”来配合道,使理直气壮,“塞于天地之间”(公孙丑上)。总之,孟子的天人关系是乐观的,人只要努力向上,便可“上下与天地同流”(尽心下)。
荀子不同意孔子的天命说,也反对孟子的天志说,他说天“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谓之天职”;“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天职天功是自生自养的,天已没有多少神的味道了。“天职既立,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好恶喜怒哀乐臧马,夫是谓之天情”(天论);这里天情实是人情了。荀子还说“制天”。“制天”何解?王念孙说是“裁天”误书,章太炎、胡适从之,今人多说就是制服自然。我意“制”亦可作“制度”“法则”解。看其全文:“大天而思之,熟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聘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与理物而勿失之也”(天论)。其用天命、应天时以及“物畜”(积累)“化物”(生产)“理物”(保藏)等,都不是与天对抗,而是积极地与天合作。因而“制天”并无西方那种制服自然之意,而可解为“法天”即“法自然”,几与道家一致。
先秦道家的天都是自然的天。《老子》用理性思维创造了一个“先天地生”的“道”,演出道生天地、天地生万物的宇宙起源论。这个“道”是一种法则、还是一种存在(如柏拉图的理念),不很清楚。不过,“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四十二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说明《老子》的本体论中,宇宙是和谐的,道与人之间,天与人之间是协调的,主体与客体,或者思维与存在,是统一的。然而,就天道说,还是有目的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七十七章)。象射箭那样,上下调整,以命中靶心。在这点上,与儒家神义的天并无二致。
《老子》原本是讲人君南面之术的;在这里,道与儒的区别就在于“无为”。“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天下将自定”(三十七章)。这也就是“法自然”。“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五十一章);“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十七章)。虽说自然,也还要一套治人之“术”,不过主要是笃静、守雌等以柔克刚之术,才能“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七十七章)。在这点上,亦与儒家相通。
道家丰富的辩证法思想,超过儒家的《易经》,也超过18世纪以前的西方,独领风骚。“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二十三章),除道外,一切都在变。对立统一是普遍的,“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二章)。“反者道之动”,一切事物都无条件地向对立面转化,因而有“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三十六章)的术。《庄子》把相对主义推到极点,因而有“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齐物论)之说。这种思想,儒家本有,在《易传》中又加发挥,只不若老庄之极端。
黄老之术
《史记》常称“黄老之术”,有人考证,惟限道家言。《论六家之要旨》说道家“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可见司马迁时道家的术已非老庄原本,而是把其他五家的长处都吸收进来了,一并灵活运用。我以为这就是司马迁所说黄老之术,其中又主要是儒、道、法三家的融合。
先说法家与道家的融合。申不害著作今不存,但司马迁见过二篇,说其论本于黄老。《慎子》今所辑为佚文,但《庄子·天下篇》曾述其思想,几与《齐物论》无异,并说“是故慎到弃知去己,而缘不得已”。可见也是本于道家。法家中惟商鞅宗儒。韩非论三子,批评商鞅只讲法不讲术,提出“法、术、势”三结合的法学理论。司马迁将韩非与老子同传,大约因为韩非这种理论已与《老子》吻合。并且,韩非在《解老》篇创建了“理”的概念,作为区别物类的规定性;“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这就使那恍惚兮兮的道落实到规定万物的理上,使统治者的术发挥实效。
法家与儒家的融合更早。战国时,各国在维持社会秩序和治军上已不能不依赖法,经过秦的法家实践,到汉武帝尊儒时,基本上已是“儒表法里”了。司马迁把“循吏”定义为“奉法循理”,把“酷吏”定义为“奸轨弄法”,可见其表里。以后的儒,都是“法里”的儒。
秦汉之际,儒家除了完善《易传》外,出了《大学》《中庸》《礼运》三部大作。《大学》没讲天人关系,但其“止于至善”观点,知止以定、以静,本于道家。《中庸》“极高明而道中庸”,冯友兰先生以为是中国传统哲学的基本精神,只儒家能做到。不过,此语冠以“圣人之道”,实即前一段的“天地之道”;而对天地之道的描述颇近《庄子》。又此语以“明哲保身”作结,亦类《庄子》口吻。《礼运》所讲大同世界是在三代,但很符合道家无为的世界观,给人以美好的未来理想国,恰好代替《老子》那脱离实际的小国寡民社会。总之,这三篇都有儒道融合迹象。
道家,秦汉之际流行新著《黄帝四经》,今佚。1973年马王堆汉墓出土四种佚书,唐兰考证即《黄帝四经》。其文极崇天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但说“刑名”“刑德”“文武并行”都是“天地之道”,显然是以法家入于道统。又讲“静作(动)相养,德虐相成”;讲“分”以定社会等级;讲“天恶高,地恶广,人恶苛”,“过极失当,天将降殃”。这是以荀子和中庸之道入于道经。任继愈先生以为《黄帝四经》即“黄老之术”命名的由来。也许就是窦太后喜读的那部书。
司马迁所说倡黄老之术者有盖公、黄生、陆贾。盖公是曹参相齐时重金请来的,但只记了他一句话:“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黄生曾为司马谈师,又只记他与辕固生辩论、反对汤武革命。夏曾佑说,反对汤武革命,与黄帝革炎帝命之事不合,也与老子“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之论不合,怎能称黄老?我想,这时汉初定天下,黄生之论乃是安定团结,免得再次革命之意,司马迁托词论之。陆贾是助刘邦统一天下的文人,留有《新语》,讲天生、地养、圣人成之,“功德参合而道术生焉”;显然是儒道掺合。又讲“道莫大于无为”,但具体说,乃是轻刑、重德、薄罚、厚赏;把“无为”儒家化了。
司马迁说“本于黄老”者还包括张良、萧何、陈平、贾谊等政治人物。像入关约法三章,萧规曹随,为政简易,豁达超脱者都算黄老。以贾谊为例。贾谊建议削藩以巩固中央政权是件大事,而司马迁不理会。却在《始皇本纪》的结语即“太史公曰”一段全文录《过秦论》。又在《屈原贾生列传》中全文录《服鸟赋》;结语说屈原大才何必死(这是儒家语),但“读服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贾谊是儒,但有道家本体观,可说是“儒表道本”,故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
所谓黄老、无为,其实就是一种“小政府,大社会”主张,给人民以较多自由,不要事事都管。黄老只行于文景之世,以后不谈了。但以后二千年,虽不乏好大喜功的君主,但比之波斯、罗马、哈里发帝国以至欧洲近世王朝,中国仍是小政府,赋税较轻,中央官吏最多两万人,开支二三千万两。中国也曾扩大疆土,但限于边庭,没有大流士、凯撒、苏里曼、近世葡、西、英、法那样侵略性的远征。中国历史产生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历史观,反过来说,好武功的成吉思汗在建立中国王朝、接受中国文化以后,就不再远征了。
司马迁的历史观
在司马迁看来,大自然是整齐有序的,天人关系是和谐一致的,人世也应当这样。礼乐是儒家安定社会秩序的工具,也是六艺之首。《史记》八种政书,《礼书》第一,《乐书》第二。但司马迁更重视乐。他说“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又说“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划分等级)。又说“乐由中出,礼自外作”(《正义》:“乐和心”,礼“貌在外”)。总之,乐是自然的,礼是人为的,理想社会是个大乐队,弦歌不辍,“调和谐合,鸟兽尽感”。
司马迁的《天官书》中讲了三代至汉初的兴衰与天象的关系,如“汉之兴,五星聚于东井”,“诸吕作乱,日蚀昼晦”等。但亦常含浑其辞,“太史公推古天变,未有可考于今者”。司马迁奉命修太初历,属天官,要讲官话,其实是有信有不信的。如《项羽本纪》批项羽“天亡我”之缪,《伯夷列传》驳“天报善人”之说。他在《悲士不遇赋》中说“无造福先,无触祸始,委之自然,终归一矣”。这也是“儒表道本”。
司马迁对于“古今之变”是颇为认真的。“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一纪,三纪而大备:此其大数也。为国者必贵三五。上下各千岁,然后天人之际续备”。这里天运,实是国运。看变化,短看30年,长看500年,最好三个500年。《高祖本纪》结语,说夏代政纲尚“忠”(质厚),但有敝病,小人撒野。于是殷代改为“敬”(严厉),又有敝病,小人捣鬼。于是周代改为“文”(多级制),又有敝病,最好再改为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这个循环约三个500年。其变,都是向对立面转化。又说,“周秦之间, 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劳),得天统矣”。这段时间约30年。《孝文本纪》结语:“孔子曰,必世然后仁”(孔安国注:三十年曰世);“汉兴,至孝文四十有余载,德至盛也”。这段时间三四十年。《孝景本纪》,全篇强调七国之乱,并记彗星、日蚀、地震特多,旱涝频仍。这段时间约30年。
儒家多言必称三代,叹世风不古,是历史退化论。司马迁不是这样。“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势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货殖列传)。对这种物质利欲的时俗,他并不反对,而提出“善者因之,其次利导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的对策。可见司马迁的历史观是积极的、乐观的。人间多少苦难、衰败、杀戮,终究会变成安祥、进步、平和,通达开阔,如杜诗“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汉以后,思潮变化,如魏晋玄学,隋唐佛学,但这种历史观仍延续下来,《史记》的记传体也延续下来。晋郭象说,圣人“终日挥形而神气无变,俯仰万机而淡然自若”(庄子注),是一种炉火纯青的“儒表道本”。唐出现禅宗,开山祖慧能云:“无念法者,见一切法,不著(固着于)一切法;遍一切处(人间世),不著一切处”。与西方不同,就在现世,不向往“彼岸”。到宋,周敦颐完善了老庄的本体论。儒家有了更完善的本,并吸收禅宗的心学,成为新儒学即理学。宋明理学是传统儒学的进一步理性化,李约瑟称之为科学化,总之是个进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历史观也有了发展,表现于司马光的《资治通鉴》。陈寅恪先生说:“史学中作推理,推理始能通识”,故“中国史学莫盛于宋”(金明馆丛稿二编)。
中西史学方法
历史观也是方法论,即认识和思考历史的方法。“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作为方法论,在哲学上叫“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同一性”指对立的统一。人与自然界的关系、精神与物质世界的关系,是哲学的基本问题。思维与存在同一性的观点,反映主体与客体的统一观、人类与周围世界的统一观。在中国,这种认识和思考的方法,是通过“究”和“通”,通过辩证思维达到的。在西方,逻辑思维比较发达,在有了近代科学以后,思维与存在同一性的方法论才确立起来。
西方的自然观,从希腊哲学起,直到康德,都是神义的天,都有上帝主宰,仅少数例外(如斯宾诺莎),因而目的论远重于儒家。希腊哲学,天人关系还是和谐的,但从泰勒斯起,就强调主体与客体的对立,成为西方的传统。柏拉图是精神与物质二元论者,他的自然世界是因为有“理念”的加入才变成存在,因而是非历史的。亚里士多德的存在是一元的,思维与存在也比较一致,又创建逻辑学,成为西方推理主要工具。但逻辑推导的历史缺少实证,也有非历史的倾向。到中世纪,他的三段论法被用来论证神学体系,思维与存在又完全分离了。“方法为迎合体系不得不背叛自己”(恩格斯语)。
冲破神学樊蓠,出现近世思想大师。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思是存在的证明,也是历史的证明。但思不是实证,而是怀疑。笛卡尔是怀疑论者,历史是由思显现(Presence)出来的。休谟只承认经验感觉的存在,世界上是否有真实事物的存在是不可知的;贝克莱干脆否认客观世界的存在;因而他们都没有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其历史观,只是以时间为序的因果链。西方古典哲学之集大成者康德,有很多伟大的东西。但在康德那里,现象和本体、历史和善良意志是割裂的,是二元论,本体(物自体)是不可知的;显然,不存在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到黑格尔,摆脱了二元论,排除了不可知论,发明辩证法,确立了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也使历史重新进入哲学。不过,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是“颠倒着的”(恩格斯语),是“绝对精神”先外化为自然界,再外化为人类历史,历史又发展出完美的精神世界(正反合)。把它颠倒过来,也就是精神(思维)在历史的辩证法发展中,显现自己。不过,到了影响西方近代史学最大的新康德主义那里,自然界和历史完全分裂了。自然界是常住的,有普遍规律,因而是有序的。历史是个别的,“一次如此”的东西,没有普遍规律,也就没有和谐一致。历史个别性的观点也导致自我中心的历史观。近代史学之父兰克就是自我中心论,后演化为西欧中心论。没有司马迁那种人尽入史的精神,更没有宋儒“民胞物与”的概念。
西方的近世思潮是伴随着实验科学的兴起而发展的。 早在康德150年前,令人尊敬的培根就提出“征服自然”论,“知识就是力量”,即人征服自然的力量。从此,世界充满斗争。进化论的历史观,一切都是生存竞争,不惜吞食和消灭对方。经济学讲利益最大化,无限制地消耗有限的资源,千方百计地剥夺别人。社会学家,有一种社会发展迫使自然的限制“退却”的论点,而人的“类意识”排斥非共同体成员。政治就是压迫,一部分人牺牲另一部人。
1844年,马克思就提出了“自然界和人的同一性”理论。但是,理论上人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的人道主义的统一,还是在“彼岸”,是未来世界的事;现实世界,只能是在改造自然界中努力改造社会。恩格斯警告说人们每次对自然界的“胜利”都要遭到后者的报复,但人们照样滥伐森林。剧烈的社会斗争中,对立面的同一性被忽视了。列宁在《哲学笔记》中讲“发展是对立面的斗争”,也讲“发展是对立面的同一”,不过他着重于前者。到斯大林就斩钉截铁地说:“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不是通过现象的和谐地展开”,而是通过“矛盾的揭露”和“对立倾向的斗争进行的”(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对自然界的征服和斗争哲学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这才出现反思。出现布鲁代尔的整体史学,舒马赫的《小的是美好的》;出现绿党,要求“拯救地球”,讲“可持续发展”;出现卢卡奇的《社会存在的本体论》,海德格尔的《存在与历史》,哈马贝斯的“交往理性”。总的看,思想,特别是历史哲学,似乎在向“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