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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马来西亚国内政局出现了几点引人注目的发展动向。从表象看,马哈蒂尔总理的眼泪似乎比往年多了些,一年之中三次落泪。令世人咀嚼回味的恐怕就是在10月10日,马来西亚执政党新马来民族统一机构(简称“巫统”)三年一次的党选大会上的那次,马哈蒂尔发表了一篇声讨金钱政治的檄文。当时,他饱含感情和热泪的演讲,博得全场听众的一片喝彩。由此可见,反腐倡廉已是马政府面临的迫切任务。另外,促成马哈蒂尔发表这篇演讲的直接原因是正在进行的巫统高层换届选举,他想控制选举的发展,使“忠于”自己的人顺利当选。
巫统党选常被喻为马来西亚的“小国会”选举。因为自马独立以来,执政党一直是巫统,甚至1987年发生的巫统内部危机,也未曾动摇它的执政地位。而且巫统主席一直是国家总理,巫统副主席、最高理事、妇女组组长和巫青团团长等党内高职,大部分又担当政府各部门的部长或高级官员。所以巫统党选,亦可反映出马当前国内政治、经济形势和今后一段时期的政治走向。本次党选是在前年5月全国大选之后,巫统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的大背景下召开的,是巫统党内总结经验,部署力量,重新组合以便为下一次的全国大选捞取政治资本的一次大会。其中,主席和署理主席两个职位,在巫统前年底召开的大会上通过,由总理马哈蒂尔和副总理安瓦尔连任。大会仅选举产生3个副主席、25个最高理事和巫统两个主要组织负责人——妇女组组长和巫青团团长。在10月9日进行的巫青团和妇女组选举中,原巫青团团长拉欣和妇女组组长拉菲达先后落选,这两人曾在1987年巫统内部危机中,坚定地支持马哈蒂尔,为马哈蒂尔顺利推行国内改革政策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们的落选对马哈蒂尔产生了不小的震动,意识到少壮派势力不可低估,必须有所举措,抑制住第一天选举中出现的爱将纷纷落马的势头,所以有了文章开头中提到的那一幕。一国之领袖,在公众面前自曝党内阴暗面,且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我们一方面感叹其勇气可嘉,另一方面也可看出巫统内部斗争的复杂。究其原因,马来西亚十几年来经济的高速发展,造就了一批中产阶级,这些人经济地位的提高,促使其谋求政治上的代言人,企图改变现有的马社会政治框架,所谓金钱政治就是指的这批人。马哈蒂尔这篇讲话产生了预期效果,几乎所有有经济背景的候选人,在此后进行的巫统副主席和最高理事的选举中都败下阵来。
从选举结果看,本届巫统领导班子基本包容了各派力量,且马哈蒂尔对全局的控制能力有所提高。除妇女组和巫青团的选举结果出乎意料外,副主席和最高理事的选举结果基本符合他的意愿。当前马来西亚政局的主要情况有:
一、马哈蒂尔重新将元老派扶持到政治权力中心,以巩固自己的领导地位
现年71岁的马哈蒂尔在国际政治舞台上素以硬汉形象著称,被喻为第三世界国家的代言人。在国内政治中,马亦以作风干练、勇于革新、意志顽强而闻名。马哈蒂尔曾做过心脏手术,但目前身体状况良好。去年初在浮罗交怡岛举行的第1届航空展上,马还在机师的陪伴下亲自驾机飞行。且他目前处于政治生涯的颠峰状态,表示此生最大的成就就是为一国之总理。他还没有交权的打算,也不愿向外界宣布具体的引退时间表,戏称这样做会成为“跛脚鸭”。马副总理兼财政部长安瓦尔现年47岁,由马一手扶植,作为政治接班人。近年来,安在政治上日趋成熟,在治理经济方面表现突出。1995年马来西亚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为4000美元;去年首7个月,马来西亚工人工资平均涨幅为8%,所以国内支持者越来越多;在国际上被称为东南亚国家中最开明的领袖,政治前景看好。近期,国内外几度流传安对总理马哈蒂尔不忠,安虽多次公开承诺效忠马哈蒂尔,马本人也多次辟谣。但马曾对报界发表讲话时宣称,“有时候会出现这种感觉(安对其不忠):尤其是受到各种各样(有关这个问题)的报告所包围的时候,更会如此”。这显示马对安日益丰满的政治羽毛的担忧,所以马一方面明确宣布安将作为其政治接班人,一方面在本次选举中做出安排,抑制少壮派势力的膨胀,防止1993年党选中,巫统元老加化巴巴受支持安瓦尔的少壮派逼迫而下野的事件在自己身上重演。主要采取了如下措施:首先在马的授意下,于1995年召开的巫统常年大会上通过了主席和署理主席连任至1999年的决议。这即保证了马哈蒂尔主席地位不受威胁,又肯定了安作为其政治接班人的身份,安抚了少壮派势力。同时,就此前发生的民政党党员林智雅向该党主席地位挑战一事,马哈蒂尔向国内各党倡议,各党应修改党章,禁止这类事件的发生。此后在国会上通过了修改社团法令,规定法庭没有权力介入任何政党的内部政治纠纷。并在巫统党选的主席演讲中说:“马来人的风俗文化温文有礼,挑战上级被视为无礼”;其次,为了使本届党选在马哈蒂尔的控制之中,实行了候选人登记制度。即所有竞选高官的候选人必须到巫统秘书处登记,并经提名后才有竞选资格,这增加了竞选的透明度;最后,规定禁止任何形式的竞选活动。为防止上次党选中出现的“宏愿队伍”,7月6日巫统秘书处宣布,参加党选的候选人及其属下,不准举行任何形式的拉选票活动,否则将受到处理。并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由副总理安瓦尔负责,监督这个规定的实施情况。由于安瓦尔的权威性受到怀疑,马哈蒂尔不得不亲自负责。并在党选前取消了5名候选人的资格,从而使本届巫统党选成为历史上最“平静”的一次。
从结果看,马哈蒂尔基本实现了自己的意愿。本届巫统当选的三位副主席,打破了上届党选全部由少壮派包揽的局面,外交部长巴达威重新以第二高的得票率当选。而上届因组成“宏愿队伍”得票最高的慕尤汀此次落选;25名当选的最高理事中,80%左右是旧面孔;另拉沙里率领的原46精神党20万老巫统党员的回归,也加强了元老派的势力。
二、一党独大趋势的进一步发展
政治上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这句话在去年的马来西亚国内政局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去年初开始,在吉兰丹州联合执政的46精神党与伊斯兰教党,由于在具体施政方针上发生分歧,双方先是相互指责,以至最后发展到反目成仇。10月6日,46精神党宣布解散并重新加入巫统。这是马哈蒂尔在国内政治斗争中取得的又一个胜利,是自90年代以来马国内巫统一党独大局面的进一步发展。
目前,吉兰丹州的伊斯兰教党陷入了执政困境,46精神党的反目,使州议会中伊党与巫统席位之比变成25∶18,另与州皇室的矛盾一直得不到化解,迫使伊党不得不谋求新的出路。伊党为马目前唯一执政的反对党,对马哈蒂尔来说,在他任职期间收回巫统这唯一一块失地,在政治生命中划一个圆满的句号,是他最大夙愿。另伊斯兰教党在丹州实行的伊斯兰教统治,严重妨碍了马哈蒂尔倡导的各民族团结、和睦的政策,并为伊斯兰教极端主义在马的存在发展提供了温床。近来,马联邦政府想通过“和平”手段接管丹州政权,所以提出有条件的与伊党在丹州联合执政,伊党借此机会联合巫统在丹州修改宪法,削弱皇室的权力,渡过执政危机,所以欣然同意这一提议,但也提出附加条件。目前,两党正在讨价还价中。以巫统现在的地位,伊党能够回旋的余地不多,结果如何,尚待观望。
三、比较顺利完成经济的“软着陆”是政局稳定的主要原因
马连续8年经济增长超过8%,一方面带动了工业、科技、服务和教育等各个领域的发展;另一方面经济过热产生的负面效应——经济发展的瓶颈现象有所表现。1995年马经常项目赤字达到历史最高点70.6亿美元,占国民生产总值的9%,造成一些外国投资者对马投资的担心。为缓解高额的财政赤字,马政府下决心采取有力措施改变这一状况。在1996年度的财政预算中,实行的经济政策主要以抑制消费,增加储蓄,减少进口为主。另为加速经济转型,制定法律法规,严格限制在马工作的外来劳工数量,并对雇用非法劳工的雇主和企业进行严惩,以减少劳工密集型工业;为增加储蓄,提高了公积金储蓄利率,由10%提高到11%;为鼓励年轻马来人储蓄,设立特别基金——2020年宏愿信托基金。根据马政府公布的数字,目前这个基金已吸纳了近5.16亿美元的社会游散资金;在减少进口方面,放缓大型基建项目建设,以减少由于进口大型基建设备带来的财政压力;为抑制通货膨胀,马政府采取管制信贷,提高贷款利率,减免一些商品的税额等一系列措施,并将去年度的经济增长率定为8.2%,低于前年9.5%的水平。马采取的这一系列政策和措施目前已取得初步成效,去年首8个月经常项目赤字只有2.38亿美元,与前年同期的31.75亿美元相比已有明显的改善。预计去年经常项目赤字为58.73亿美元,占国民生产总值的6.3%,与前年相比降低了2.7%;去年马国际储备将达到257.94亿美元。这表明马经济过热现象已有所收敛,完成经济“软着陆”的愿望已基本实现。
在刚刚公布的1997年度财政预算草案中,马政府经济政策走向基本是上个财政年度的继续,仍是以促进经济增长和减少赤字为中心任务,预计经济增长率为8%左右,高于马哈蒂尔制定的年增长7%的目标。距实现其赤道上第一个工业化国家的宏愿,马来西亚政府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四、民族和解、抑制伊斯兰极端宗教势力的膨胀,是马来西亚政局保持稳定的深层原因
马来西亚是伊斯兰教国家,但信奉佛教、基督教和印度教的人数仍占相当比例。历史上两次大的种族冲突。今天已很少有人提及。原因是马政府重视民族和解,注意缓和民族矛盾。马总理马哈蒂尔和副总理安瓦尔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提醒国人,目前,马面临的挑战是不同种族、不同宗教的和解问题,如果解决不好,就会造成种族冲突和极端宗教势力的膨胀。因此,马在继续推行旨在提高马来族经济地位的“新经济政策”的的同时,放松对华人来华探亲、投资的限制,鼓励华人加强与马来族和其它土著民族的合作。其中,马哈蒂尔亲自主持去年8月举行的世界福建同乡会;安瓦尔积极促成“回儒对话”,并宣扬要用儒家中庸的思想去处理种族问题。对华族和印度人关心的教育制度问题,马哈蒂尔允诺:“联邦政府已认识到,在马国内实行单一语言教育并不是团结人民的好办法,因此政府会改变方针,允许华文和印度泰米尔文小学的存在,并出资协助办学”。这大大提高了华人和印度人对政府的支持率,缓和了民族矛盾。
去年针对国内伊斯兰教派极端势力有所抬头的趋势,马政府一面加大宣传极端宗教势力给社会带来的危害,一方面着手改革宗教法规。在本次巫统大会上提出的4个讨论议题,其中之一就是将伊斯兰教中比较温和的“逊尼派”定为国家唯一合法的教派,而将激进的“什叶派”定为非法教派,以消除回教徒鼓吹暴力的影响。此外,马政府还逮捕了前澳尔根组织的一些成员,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五、东姑拉沙里的回归为巫统下届党选带来变数
东姑拉沙里原为巫统副主席,由于在1987年的党选中,与马哈蒂尔争夺主席的位子失败而另起炉灶成立46精神党。现在他重新回到巫统接受马哈蒂尔的领导,是权衡各种利弊后的选择。此次他率领20万人加入巫统,算是向巫统敬献的一份厚礼,同时这20万人占巫统总人数的7.5%,也是他一笔不小的政治资本。拉沙里是吉兰丹州皇室成员,在丹州有众多的拥护者。根据宪法,到1999年国家最高元首由吉兰丹州最高统治者担任,届时将为他谋求政治上的进一步发展创造良好的条件。马前副总理慕沙预测说:“拉沙里非等闲之辈,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但拉沙里再次挑战马哈蒂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对副总理安瓦尔却可构成一定的威胁。马哈蒂尔正是看上他有这样的背景才允许他重回巫统,将他作为抗衡少壮派势力的一支生力军。到目前为止,马还尚未安排拉沙里担任任何党内职务和政府官职,也未明确表态。但拉本人在沉默一段时间后,已明确表示愿意为巫统在吉兰丹州重新夺回政权效力。拉沙里一旦得到马总理的重用,势必会竭其所能有所表现,以捞取政治资本,同时也会抓住机遇,利用身为要职的便利培植自己的势力。1999年党选时,问津更高的职位——副主席或署理主席。
总之,当前马来西亚国内政局相对稳定,马哈蒂尔暂时还不急于对原有的领导班子做出调整,但巫统党选的结果势必带动内阁成员的变动,目前看这只是时间和时机的问题。调整后的内阁将面临着,如何实施并完成马第七个五年计划(1996—2000年),如何确保马国内稳定,继续顺利地推行民族和解政策,以及抑制极端宗教势力在马的发展等一系列主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