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语法的“语类”与传统语法的“词类”比较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法论文,词类论文,与传统论文,语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词类问题在两种语法理论中的不同地位
“词”是最重要的语法单位之一,在所有的语言中都是如此。任何事物都可以进行分类,既然有词就当然应该有词类。任何一个语法理论都不能不触及跟词类相关的问题。但是词类问题在不同语法理论中的地位并不相同。
众所周知,词类问题在包括描写语法在内的各类传统语法分析中向来都是核心议题或者核心议题之一。且不说以《马氏文通》为代表的词本位语法分析几乎把整个语法体系建立在对词的分析基础上,即便是以句成分、词组和小句为基点的语法分析全都似乎理所当然地给予词类问题重要的理论地位,甚至把能否妥善处理词的宏观分类和微观归类等问题当作检验分析方法成功与否和是非优劣的重要判断标准。
相比之下,生成语法是极端的“小句本位”理论,自始至终都是以句法为核心的,词类问题一直处于边缘地位,从来未能成为普遍关注的核心议题。虽然在具体的分析实践中学者们出于表述的便利也会借用传统语法分析中的动词名词形容词等概念术语,但是从来未见有人对其词类系统和词类观点进行系统的梳理和论证。其直接或间接涉及到词类问题的片言只语总体上看还远不如传统语法的词类理论完善和成熟。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号称当代西方首屈一指的主流语法理论居然没有一个完整翔实的词类理论。(注:不可思议的背后似乎隐含着某种可以理解的道理。想想看,生成语法理论以外,语法学史中自传统教学语法以降,结构主义描写语法,再到后来的认知语法,功能语法等等,学者们对语法现象和语法规律的看法虽大不相同,但是词类大格局几乎始终如一。所不同的只是划分标准的变化,形态?意义?分布?不同的语法理论比拼的好像是看谁能找出最好、最科学的办法把那些个“天经地义”存在的词类分得一清二楚。)但是,这是事实。这个事实跟这个学派中乔姆斯基以下众多学者未能独立有效地开辟新议题有关。但是即便如此,他们有关词类问题的一些论述和观点仍然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和启发意义。
二 生成语法的“语类”与描写语法的“词类”
生成语法理论中有个“grammatical categories”概念,翻译成汉语应为“语法范畴”或者“语法类别”,简称“语类”。讲的是语法单位的分类问题。而基于X阶标程式(X-Bar Schema),生成语法把所有的语法单位分为大小不等三个等级。如下图所示,中心成分(head,X[0])是不可进一步进行语法分解的终端语类,亦即单词。X[0]直接跟其补足成分组合,补足成分是跟中心成分关系最密切的非中心成分,中心成分的选择限制条件也主要体现在补足成分上,如动词后面能携带什么样的句法成分就是由动词决定的。X[0]跟其补足成分(complement)组合后构成中层的单标语类X’,X’是X[0]的首次投射。单标语类X’接着再跟标志成分(specifier)组合构成双标语类。标志成分是用来对句法结构的扩展进行封顶的。一旦有了标志成分,该句法结构就不能再继续扩展了。充当中心成分的那个终端语类大体上就是传统语法所说的“词”。双标语类大体相当于传统语法所说的词组或者短语。单标语类是中心成分扩充到双标语类的一个中间过渡环节。所有的句法结构都是向心结构,都满足X阶标程式的规定,所不同的只是中心成分的性质不同。而中心成分的不同性质和类型则决定了其上位单标和双标语类的性质和类型。所以,其他级别的语类都是由充当中心成分的那个最小初始语类来控制和定义的。(注:X阶标理论的思想形成于60年代后期。Chomsky(1970)首次对其进行了较为系统的阐述。乔氏提出这一思想的理论大背景是他跟生成语义学派的论战。其初衷是要从根本上,从规则系统内容排除生成语义学派所允准的“V→N/NP”一类的句法规则。其手段是制定一个后来被称作“X阶标程式”(X-Bar Schema)的总原则,那就是句法形式的扩充和转换不得改变基础单位的语法属性,短语作为一个整体跟中心成分的语法属性必须一致。对X阶标理论发展贡献最大,研究最为深入全面系统的是Stowell(1981)。然而Stowell的目的并不是要跟什么人什么派论战,而是要简化语法系统,通过引入X阶标理论这么一个高度概括的原则而将传统上的各类句法结构及其规用全部从语法原则的核心系统中清理出去。X阶标理论最大的不同在于它认定所有的合格句法格式都是向心结构。它采用变项X来进行跨类概括,X可以是名词、动词、形容词或任何其他语类,所有的句法格式都是那个高度概括的而且跨类通用的XP的个案实现。所有的句法结构都有中心,都是向心结构,不存在离心结构。任何一个句法结构不是词汇性结构短语,就是功能性结构短语。句子(主谓结构)也是一种向心结构。但是担当句子的中心成分的不是个词汇性语类,而是个功能语类。所有的合格句法形式都是由遵循X阶标程式由中心成分X逐层投射的结果。)
严格说来,在传统的以结构主义为理论背景的描写语法系统中并没有一个概念跟生成语法理论中“语类”这一跨层级的概念完全对等。最接近者应为“语法成分”,因为我们常说“名词性成分”“动词性成分”“形容词性成分”等等,名词性成分大体包括名词和以名词为中心的短语,动词性成分和形容词性成分同理类推。但是,描写语法并没有把“XX性成分”当作独立的语法问题进行探讨,而是在讲句法结构的时候习惯性使用这些术语,比方说,人们说名词性成分经常作主语和宾语,动词性成分和形容词性成分经常充当谓语等等。真正能够跟生成语法的“语类”问题进行有意义的对比分析还是描写语法的“词类”问题,虽然两个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并不相等。
三 传统语法中“虚词”与生成语法中“功能语类”的异同
传统语法中的“虚词”(function words)是相对于“实词”(content words)而言的。有一组语法特征大体可以把二者比较清楚地区别开来。这些语法特征主要包括,能否充任句子成分;有无实在的词汇意义;能否单独成句;在句法结构里的位置是否固定;对新成员是开放还是封闭;以及是否可以相互组合等等(详参朱德熙(1981)、邢福义(1996)等等)。
生成语法不讲“虚词”,但是却有“功能范畴”这个概念。理论上,传统语法中的“虚词”与生成语法中的“功能语类”虽然有一定的承传关系,但是并不完全是一回事。分析实践上,二者之间有交叉对应关系,具有一定的可比性。因此,对二者进行比较研究,相互借鉴是有一定的意义的。
生成语法中的“功能语类”(functional categories)是相对于“词汇语类”(lexical categories)而言的。虽然学者们并非对“功能语类”和“词汇语类”之间的语法对立进行清晰系统的界定;虽然多数学者只是笼统地说词汇语类有实质语义所指并可以进行义素分析,(注:有无反义词常常被当作测试有无实质语义所指的手段。功能语类当然不可能有反义词,而词汇语类则可能有反义词。如果语类是建筑材料的话,词汇语类是砖块和木料,功能语类则是钢筋、水泥和黏合剂。)而功能语类则没有;词汇语类一般都跟“题元角色”(θ-roles)发生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而功能语类则跟题元角色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实际的分析实践中,大家对哪些是“功能语类”,哪些是“词汇语类”还是有一个比较一致的看法。大体说来,下列(表一)列出的语法单位都是“功能语类”。就如同词汇性中心成分跟其修饰补足性非中心成分组合后构成词汇性短语(lexical phrases)一样,功能性中心成分跟其修饰补足性非中心成分组合后也同样相应地构成功能性短语(functional phrases),比如限定词短语(DP)。(注:近年还有人提出“否定”“体”等功能范畴也是功能语类,数目越来越多,尚待论证。)
表一
如果暂不考虑量词、连词、感叹词、象声词和副词问题(生成语法中将副词跟形容词合并处理),传统语法的词分类与生成语法的语类系统之间的对应关系大致如下(表二)。
表二
从以上(表二)可以清楚地看出,在实词之于虚词,词汇语类之于功能语类问题上,传统语法的词类系统与生成语法的语类系统有几点重要不同:第一,传统的词类理论把代词处理为实词,而生成语法则把它处理为功能语类。第二,传统的词类理论把介词分析为虚词,而生成语法则把它处理为词汇语类。第三,传统语法一般把助动词(或曰“能愿动词”)当作动词的一个小类看待。既然动词是实词,助动词自然也是实词,而生成语法则认为助动词是功能语类。第四,限定词和附着词两种语类基本上是生成语法的独创,传统的词类理论并不把那些语法单位当做独立的词类看待,甚至可能认为它们压根儿就不是词。助动词不同于动词的特殊性问题较复杂,无法在此展开讨论。有关第四个问题,下文专门讨论。这里先简单谈谈介词和代词的问题。
(一)代词问题
代词单独可以充当句子成分,可以单独回答问题,传统的词类理论几乎理所当然地一致认为代词是实词。而生成语法多数学者却把代词(人称代词和反身代词)处理为功能语类。生成语法的做法表面看来很是奇怪,其实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代词并不那么“实”,有其“虚”的一面,或者说“功能性”的一面。
1.代词自身没有独立的实质语义所指。其语义所指必须在上下文中根据句法上的约束原则和语用条件推出。代词本质上只是一组语法特征。如代词“我”的特征是[+单数;+第一人称]。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等所谓的罗曼系语言因为其动词有丰富的形态变化,足以推导出主语的“数”和“人称”,所以其代词主语可以省略(只是在表示强调的时候才使用代词主语),也是强有力的旁证。
2.代词实质上代替的是“限定词短语(DP)”,而不仅仅是名词短语(NP),而限定词短语DP以属于功能语类的限定词为中心成分,所以限定词短语作为一个语法整体也是功能性短语。因为它所代替的限定性短语是功能性的,所以代词本身也应该是功能性而非词汇性的。词汇性的名词短语NP是功能性的限定词短语DP包含的一个补足成分(Complement)。二者关系如下图所示。
3.跟其他功能性短语一样,代词具有那种自给自足的、相对独立的“功能”。代词也不能充当另外一个短语的中心语(head),在语法运作系统中,代词经常作为一个短语性语类(phrasal category)发挥作用,比如充当主语和宾语。
(二)介词问题
介词不能充任句子成分;不能单独成句;在句法结构里的位置固定;对新成员大体是封闭的;不能相互组合,传统的语法分析理所当然地把它处理为虚词,而且是典型的虚词。然而,生成语法学派多数学者却把介词看作词汇语类,他们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1.介词有着实质的语义所指。汉语中的介词本来就是来源于动词(因此有“次动词”一说)。
2.介词一般不能省略,位置不能空置。
3.更重要的是,像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等典型的词汇语类一样,介词可以充当非功能性短语(介宾结构)的中心成分。介宾结构也是一种向心结构,其“心”(head)就是介词,而不是经常跟介词组合的名词或者名词短语。这是因为整个介宾短语的语法功能跟名词完全不同,而跟介词接近。根据Cole and Sung(1990)对向心结构中语法特征承接关系的界定,整个短语的语法特征跟中心成分相同或相近。(注:Cole and Sung(1990)有关语法特征承传关系(Percolation)的归纳如下:
[1]母节点所有子节点的语法特征都会上承给母节点。因是之故,母节点的语法特征将会是所有子节点特征的集合。
[2]但是,当子节点之间发生特征冲突时,母节点将会承继作为中心成分的节点的特征。
[3]在特征下传时,语法特征将会从母节点下传到中心成分子节点,而不会下传给其他子节点。)(注:X-阶标理论给我们的重要启发是,所有的句法结构都可以从“向心结构”这个角度重新审视和重新解释。)
三 生成语法的跨类词性特征概括
我们认为,生成语法对词类理论最具原创性的实质贡献在于其跨类特征的概括。
众所周知,生成音系学(如Chomsky and Halle(1968))在把音位(phoneme)分离肢解为一组区别性特征(distinctive feature)这一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语法分析上,生成语法也在很多方面,包括词类/语类问题,体现着同样的思路和追求。生成语法认为,是词类特征而非词类本身才是语法分析的最小元素。其中有三项特征被认定初始基元特征:“[+/-N(名词性)]”“[+/-V(动词性)]”和“[+/-F(功能性)]”。三者中,“[+/-F(功能性)]”讲的实质上就是词性的“虚”“实”问题。正项取值“[+F]”指的是具有“功能性”,不具有“词汇性”,而负向取值“[-F]”则是指不具有“功能性”,具有“词汇性”。至于“[+/-N]”和“[+/-V]”则被当做两个初始概念使用,虽未见有人对其内涵进行深究,但是就语感基础而言,它们分别跟汉语语法学界常说的“指称性”和“描述性”相近。
在分析实践上,生成语法以上述三个初始的基元特征为基础,采用正负取值的常规方式,对八种主要语类进行跨类特征概括。在此分析框架下,各个具体语类就可以被描述和定义为一组区别性词性特征的组合。比如“名词”就不再是一个基本的语法实体,而是[+N、-V、-F]一组三个词性特征的拼盘实现,而“代词”也被定义为[+N、-V、+F]三个词性特征。其他六个语类依次类推而成下列(表三)。
表三
用简洁有限的三个基元特征进行定义和描述八个基本语类,我们不仅能够深入解剖和刻画这些语类的本质内涵,而且还可以清晰呈现不同语类之间异同的程度,精确揭示它们之间的亲疏距离。八种语类并非互不关联地独立存在,而是呈现出程度不同的异同关系。比方说,动词跟形容词虽然不同,但是却共同拥有[-F、+V]两个语法特征。另一方面,介词跟限定词的差别最大,在三个特征上完全对立。
当我们用三个基元特征进行定义和描述八个基本语类,还会发现这些语类之间立刻呈现各种不同的“配对”关系拼图。比方说,名词和代词的差异前者是[+F],后者是[-F],二者因此而配对组成一对同样具有“[+N;-V]”两个词性特征的语类组(下表四)。形容词和限定词的差异也是[+/-F]这一个特征,在另外两项特征上完全一致。这似乎也印证了我们的语感:形容词和限定词都经常用作定语,而作定语的形容词本来就有限制与描写两个基本功能。“善良的人”中的“善良”是形容词,“那些人”中的“那些”是限定词,它们都作定语,都有限制范围这个功能,其区别在于“善良”除了限制范围这个较虚的功能外,还领有实实在在的词义,而“这些”除了其限定功能外没有任何实质词义。而有无实质词义正好是“词汇语类”[-F]和“功能语类”[+F]之间的主要差别。此外,动词和介词的差异仅仅是前者为[+V],后者为[-V],它们因此配对组成一对同样具有“[-N;-F]”两个词性特征的语类组(下表六)。
表四:基于[+/-F]词性特征得出的四组语类
表五:基于[+/-N]词性特征得出的四组语类
表六:基于[+/-V]词性特征得出的四组语类
当然,这些配对图还只是个分析框架,具体问题的论证无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即便如此,这个工作框架已经有了一定的解释能力。
(A)解决汉语类语言中动词和形容词直接做谓语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在汉语类语言中,动词和形容词都可以直接做谓语。有些学者甚至据此得出结论说,汉语的动词和形容词不必分为两类。有了上述分析方法,我们就不必说“在汉语类语言中动词和形容词都可以直接做谓语”,而只需要说带有[+V、-F]特征的词(等于说“有描述功能的实词”)可以在汉语类语言中直接做谓语。这跟在另外某个层面上仍然把它们分为两类词的做法并非必然矛盾。
与此相关的,英语中虽然只有动词可以直接做谓语,形容词不行,但是,如下列(表七)所示,这两类词在跟否定性前缀“un-”组合这个特点上一致,共同跟名词和介词对立(Radford(1997))。
表七
由此可见,区别是普遍存在的,只是在不同语言中有不同的表现方式而已。这就好比感冒的病毒(病因)是一样的,只是发作在不同人身上,跟这个人的其他生理条件相互作用,会呈现出不同的表现方式(病症)而已。事情本来就是如此。
(B)动词和介词在多数语言中都可以指派宾格格位的问题。
如果没有上述分析方案,我们只好硬性规定动词和介词在多数语言中可以指派宾格格位。但是,这有什么道理呢?介词和动词有什么共同点呢?有了上述分析办法,我们就可以说具有[-N、-F]词性特征的词可以指派宾格格位。
(C)俄语中名词和形容词有同样的格位标记
我们可以这样概括:俄语中只有[+N、-F]的词才有格位标记,其他词没有。不再细述。
四 生成语法中的空语类
传统的语法分析讲的是“省略”和“隐含”,当然没有什么空词类。生成语法不讲省略,也没有隐含这个概念,但是却有另外一个重要概念:空语类(empty category,简称ec)。空语类除了没有语音形式外,它在句法系统中担负着跟显性语类同样重要的职责,以隐身方式参与句法运作。
此外,生成语法不仅认为有所谓的空语类,还进而认定空语类有内部类型差别。具体说来,生成语法把空语类分为四种:小空代词(pro)、太空代词(PRO)、NP-语迹(NP-t)和WH-语迹(NP-t)。
(一)小空代词(pro)
只要不至引起语义解释的困难,汉语类语言主语位置可以空置。但是生成语法认为这个表面空置的主语位置上并非真的一无所有。学者们援用从题元理论和约束理论等方面的证据证明这个位置上仍然有个语法单位小空代词pro,它担负着相应的语法职责,如接受动词赋予的“施事”题元角色(下列(1答b)),充当照应成分(anaphor)的同指先行词(antecedent)以满足约束理论A原则的要求(下列(1答b))。宛如一个显性的普通代词,小空代词pro唯一的特点是它没有在语音形式上现身,二者在语法表现上毫无二致。
(1)问:李先生走了吗?
答a:他走了?
答b:pro走了?
(2)问:李先生伤害了他自己吗?
答a:李太大说他[,i]伤害了他自己[,i]。
答b:李太太说pro[,i]伤害了他自己[,i]。
(二)大空代词(PRO)
小空代词pro的一个突出语法特点是在汉语类语言中可以被显性普通代词替换。语言中还有另外一种空代词,它不能被显性普通代词置换。这种不能被替换的空代词有一系列不同于小空代词pro的语法特点。比如,它一般只能出现在由所谓的控制动词构成的句式中,并且往往强制性地要求全句主语或者全句宾语充当其同指先行词。生成语法认为这是另外一类空代词,称为大空代词PRO。跟小空代词pro相似的地方是,大空代词PRO虽然没有语音形式,同样担负着重要的语法使命。它也要接受动词赋予的“施事”题元角色,也要充当照应成分的同指先行词以满足约束理论A原则的要求。
(3)李先生[,i]打算PRO[,i]改行卖凉粉。
比较:*李先生[,i]打算他[,i]改行卖凉粉。
(4)李太大劝他[,i]PRO[,i]改行卖凉粉。
比较:*李太太劝他[,i]他[,i]改行卖凉粉。
(三)WH-语迹(WH-t)
上述小空代词pro和大空代词PRO都是原生的(base-generated)的空语类。生成语法理论认为还有的空语类不是原生的,而是其他的语法操作,比如移位,造成的后果之一。“α移位”规定,只要不违反各种语法原则的限制,任何一个语法单位α都可以从一个位置移位到另外一个位置去。但是,有证据显示,这个语法单位并非一走了之,它在原位置上还阴魂不散。生成语法把它留下的这个“阴魂”处理为另外一种空语类,并且给它起了个传神的名字“语迹”(trace,简写为t)。语法单位移位之后在原位置留下一个空语类这一论断有多方面的证据,其中反身代词的受约束特点和英语的wanna紧缩条件最有说服力。
所谓反身代词的受约束特点指的是反身代词根据约束理论的A原则必须在其管制范围内受到约束。在下列例(5)中,如果不承认有个语迹t从那个位置约束反身代词himself就解释不了为什么这句话是合法的,因为who远在himself的管制范围之外,是够不到约束himself的。
(5)Who[,i] do you believe t[,i] has hurt himself[,i]?
此外,英语中wanna紧缩指的则是该语言中want to连用时可以合并紧缩为wanna(如下列(6))。但是这是有条件的。当这两个词被另外一个词隔开时它们自然就无法紧缩(如(7)中被you隔开)。而(8)中疑问代词who本身虽然前移了,但是它遗留下的语迹t在那里也像一个普通显性词语似的阻挡了want to的紧缩。如果不承认那里有个语迹空语类的话,还真不好解释那里的want to为何不能紧缩,因为表面上who已经跑掉了,表面上没有什么东西把want和to分开。此外,因为这里的语迹是疑问代词移位留下的,所以叫“WH-语迹(WH-t)”
(6)I want to buy a new house wanna
(7)I want you to buy a new house *wanna
(8)Who[,i] do you want t[,i] to buy a new house? *wanna
(四)NP-语迹(NP-t)
跟原生的空代词可分两类一样,派生的语迹也分两类。上面讲的都是疑问代词移位留下的WH-t。相应地,普通名词短语移位留下的语迹则叫做NP-语迹(NP-t)。如被动式“张先生的父亲被骗了t”中的语迹t就是名词短语“张先生的父亲”移位留下的NP-t。
综上所述,生成语法认为空语类可分四类。此外,这四类空语类可以通过正负取值的方式用“指代性(Pronominal)”“照应性(Anaphoric)”两个元特征进行定义。下列(表八)显示各种空语类在“指代性”和“照应性”两个特征上的取值以及空语类跟显性语类的对应关系。
表 八
五 隐性功能语类
如前文所述,语言系统中存在空语类。四种性质不同的空语类除了没有显性的语音形式这一表面区别外,在句法运作系统中它们就如同显性的语法单位一样发挥作用。此外,我们看到的另外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那四种空语类虽有内部差异,但是却多半都是相应于词汇语类的空语类,甚至都是名词性的词汇语类。文献中也有人讨论到空动词(或者说轻动词)、甚至是空形容词和空介词。一个自然的问题是,四类功能语类有无相应的隐性空语类?有!上述四种空语类就有一类是空代词pro。但是有没有空限定词、空助动词和空附着词呢?其中有无空限定词和空助动词的问题较为复杂,这里难似展开。值得在此讨论并且能够大致说清的是空附着词。
我们知道,附着词(Particle)含“标句词”和“曲折形态”两个次类。标句词(Complementizer)亦即主宾语从句的引导词。如英语的that,if,whether,for即是。人们一般认为汉语类语言没有这种从句引导词。但是,说汉语没有,实际是说汉语没有显性的标句词,因为所有的语官都有CP和IP的区别,而标句词正是造成二者对立的关键成分。所以在汉语类语言中,标句词是个空语类。
此外,一般认为,所谓的曲折形态(Inflection)包括[时态(Tense)、呼应态(Agreement)]两项重要的功能要素。曲折形态作为一种功能语类,是句子的中心成分。出于寻找句子中心这个初衷,人们特别从定式动词身上离析出一个独特的功能范畴——“曲折形态”来,并且断定主语位置上的名词短语的主格就是融合了“时态”和“呼应态”两大语法因素的这个“曲折形态”指派的。曲折形态虽然在词汇上跟动词融为一体,但是仍然有其独立运作的语法地位和语法效用。这显然是就英语类语言而言的。汉语语法学界人所共知的表面事实是,汉语没有印欧系诸语言那种形态变化,因此没有经典意义下的曲折形态。现在的问题是,汉语的句子有中心成分吗?如果说有,那要不是曲折形态的话又会是什么呢?如果说没有,那汉语中是什么成分在给主语指派主格,什么成分充作句子的中心成分呢?换句话说,汉语虽然没有词汇意义下的曲折形态,但是在生成语法的理论框架中,这种语言的句子同样是不能没有中心成分的。问题仅仅是这个中心成分是什么。我们认为汉英两种语言中的句子都有中心成分,所不同的仅仅是二者的构成要素。汉语没有“呼应态”,其“时态”也是词汇性的,而非功能性的,跟句子中心无关。汉语类语言的句子中心所包含的其实正是一个没有外在语音形式的功能性语类,我们把构成这个功能语类的要素叫作“谓素”(predicator)(Xu(2003))。而作为句子中心的“谓素”就是个只有语法效应而没有外显语音形式的功能性空语类。英语类语言中的句子中心也含有“谓素”,汉英两种语言的区别在于,英语句子除了“谓素”还有“呼应态”和“时态”另外两项功能要素。
设定这个功能性空语类“谓素”并非“无事生非”。这个没有外显语音形式的功能语类在语法体系中肩负着重要的语法职能,那就是把它的补足成分(动词,动词性短语,形容词,形容词性短语等等)有效地转化为一个“谓语”,并使之跟主语发生传统语法所说的“主谓关系”。具体说来,作为句子中心的功能性空语类“谓素”在汉语类语言中至少有下列三项重要功能:
(一)给主语位置上的名词短语指派主格格位
与此相关的语言现象是,汉英两类语言因为其句子中心的性质不同而在是否允许主语位置空置问题对立。汉语因其句子中心是个空语类充当的弱特征,其指派主格格位是非强制性的(可选的),所以允许主语位置空置。而英语类语言因其句子中心不是空语类,包含强特征,其指派主格格位是强制性的,所以不允许主语位置空置。
(二)对谓语位置上的语法单位进行类型筛选
句子中心一方面给标志成分位置上的名词短语指派主格,另外还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限制谓语,规定可以充当谓语成分的语法单位类型。与此相关的语言现象是:英语类语言因其句子中心带有“时态“呼应态”等强特征,只有动词或以动词为中心的短语才能出现在“谓语”句法位置上,其他语法单位都被筛选出去了;而汉语类语言句子中心没有“时态”“呼应态”等强特征,只有功能性空语类“谓素”,任何语法单位只要具有[+述谓性]特征就能出现在这个句法位置。除了动词短语外,形容词短语、部分述谓性名词性短语,甚至小句也能出现在这个“谓语”(=句子中心的补足成分)位置上。此外,当汉语类语言的小句出现在这个位置上时,就会呈现出语法学家所谓的“主谓结构作谓语”,“多主语句式”或者“话题句式”现象。这些现象其实是IP结构连续递归所造成的衍生现象,而非独立的原生句法规则。
(三)对全句功能作出反应
句子中心还有一项重要语法职能,那就是对属于全句的功能作出语法反应。所谓的全句功能范畴指的是那些属于整个句子的功能特征,而不是句中某个句法成分所独有的功能特征。这些超结构的功能特征,注入线性句法结构,进入形式语法的运行轨道后,将在不同语言中诱发各种语法手段的运用,从而造成类型不同的句法改变。当然,到底哪些功能范畴算是属于全句的而不是其中某个成分的,这是个可以深究的话题,但一般认为“疑问“虚拟”“否定”都是属于全句的功能形态。
六 结论
本文比较系统地讨论了生成语法的语类系统和传统语法的词类系统之间的异同。虽然二者的内涵和外延并不完全相同,但是由于讨论的现象大部重合,十分值得比较研究。
任何一个语法理论都不能不触及跟词类相关的问题。但是词类问题在不同语法理论中的地位并不相同。词类问题在各类传统语法分析中向来都是核心议题或者核心议题之一。而生成语法作为一种极端的“小句本位”理论,它自始至终都是以句法为核心的,词类问题一直处于边缘地位,从来未能成为普遍关注的核心议题。但是,生成语法学者在讨论句法现象时直接间接涉及的词类问题以及相关的论断仍然不乏极具有参考价值和启发意义的精辟见解,值得重视和借鉴。其中,生成语法有关“词汇语类”和“功能语类”的划界跟传统语法“实词”和“虚词”的分野大体平行。但是,在实际分析中,传统语法认为代词是实词,而生成语法却认为代词是功能语类;传统语法认为介词是虚词,而生成语法却认为代词是词汇语类。这些论断看似奇怪,其实有着颇为令人信服的道理,并得到了语言事实的支持。此外,生成语法还有一整套完整的空语类学说,并对空语类的性质和类型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认为那些类型不同的空语类虽然没有外现的语音形式,它们在句法操作中却担负着跟显性语法单位同样重要的使命。而这些问题也基本没有进入传统语法学者的观察视野。
全局而言,生成语法对词类理论最具突破性的实质贡献在于其跨类词性特征的概括。它吸取了生成音系学把音位分解为一组区别性特征的成功经验,首先提炼出“[+/-N(名词性)]”“[+/-V(动词性)]”和“[+/-F(功能性)]”三项基元特征并采用正负取值的经典方法用这个三项有限而清晰的词性特征来描述八种基本语类,为我们重新思考和诠释词类问题搭建了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分析框架。这一分析方案至少有三个重要意义:(一)清晰地揭示了各个语类的本质内涵。(二)精确地呈现了它们之间错综复杂的亲疏关系和异同程度。(三)对众多跨语言的语法事实提供了有说服力的解释。如汉语类语言中动词和形容词直接做谓语的问题,动词和介词在多数语言中都可以指派宾格格位的问题,俄语中名词和形容词拥有同样的格位标记现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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