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俄国伊#183;普宁的颂诗《人》和《上帝》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普宁论文,颂诗论文,俄国论文,上帝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要 本文主要通过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俄国启蒙主义文学流派的著名诗人伊·普宁的两首颂诗《人》与《上帝》，阐发他的启蒙主义思想及蕴含的自然神论哲学思想。
关键词 伊·普宁 《人》 《上帝》 启蒙主义 自然神论
I.Pnin's Odes Person and God
Liu Lijun
Abstract This paper chiefly espounds both the enlightening thoughts and philosophical views of deism expressed and embodied in the two odes Person and God by the famous Russian enlightenist poet E·PNING,living from the end of the 18th century to the beginning of the 19th century.
Key words I.Pnin Person God enlightenism deism
在分析研究普宁的长篇颂诗《人》和《上帝》之前，我们不妨回顾一下15-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文化及17-19世纪启蒙主义文化中“人”和“神”的地位和价值的演变过程。15-16世纪随着欧洲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孕育成形，封建主义生产关系逐渐瓦解，科学与文化的发展也表现出蓬勃之势。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麦哲伦第一次环球航行，火药、指南针、印刷术三大发明传入西方都预示着资本主义社会即将来临②。其实早在14世纪就有一批人文科学思想家如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等人提出“人是高贵的，人的意志是自由的，人应该全面发展和追求人间幸福”等观点。15世纪初人文主义形成了大规模的思想运动，它涉及到文学艺术，自然科学，哲学等领域。其共同特点是强调“人”，反对“神”；即反对“神道”，提倡“人道”，要求“人权”，反对“神权”，主张个性解放，反对宗教桎梏。③
17-19世纪的启蒙主义运动是文艺复兴运动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继续和发展。这两次运动都是资产阶级反封建，反教会的思想文化运动，但前者偏重于批判文化和伦理道德领域的封建精神束缚，而后者则直接把矛头指向封建专制制度。当时的启蒙思想家针对“君权神授”的观念提出“天赋人权”的理论，他们坚持无神论或自然神论以对抗宗教所谓的“上帝的权威”。启蒙思想家的政治纲领是在反对封建旧秩序的同时提出建立“自由、平等、博爱”的资产阶级理性王国的社会理想。④
普宁是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的俄国资产阶级启蒙主义的思想家，他的人文主义和启蒙主义文学观和哲学观在他的长篇颂诗《人》和《上帝》中可见端倪。
普宁首先从人文主义观点出发，热情洋溢地歌颂“自由人”的伟大创造力：“人是比大自然更美的造物，／我的诗歌奉献给你，／你的天赋使我万分惊异。／当你刚刚出现于尘世，／就立即征服了世界，／你就是自己的君主。／尽管你只是一粒燃烧的尘埃，／却以自己的思想而显得伟大！／你支配着大自然，／你像主人那样统治着一切，／并为大自然谱写了法则。”
自然科学的新发现证实了物质世界有它本身的客观规律，证明宗教神话，上帝创世说的荒谬。而且，18世纪自然科学蓬勃发展，如伽利略发明了望远镜，波义尔发现了气体压力定律，笛卡尔提出了解析几何，牛顿和莱布尼创立了微积分学，牛顿的力学和天文学，牛顿的运动三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以及由此而创立的天体力学等，这些前所未有的重大科学成就更加证明了“人”的伟大无比，从而大大影响了普宁的世界观和哲学观。他的颂诗《人》热烈地歌颂“人”为生存而进行的创造性劳动：“不管我的目光转向何方，我整个身心都感到欢欣。／到处都可以看见你创造的业绩，／你的双手多么灵巧而奇妙，／你是宇宙中伟大的建设者。／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会因为没有你而显得空旷，／在你眼前展现的一切，／再也没有荒凉的景象。／到处都可以看见绿油油的庄稼，／田野里到处是牛羊，／因为你，大自然充满了生机！”
但是自从产生了私有制，人类社会就出现了不平等。人类中的部分失去了自由而沦为奴隶，另一部分人则成为占有奴隶的奴隶主。到了封建社会，则代之以农奴和农奴主。失去了自由的奴隶或农奴便失去了“人”所拥有的人权和人性，失去了“人”的高贵情感和伟大思想，于是，奴隶或农奴便从“人”的高度退回到动物世界中。诗人写道：“多么软弱和愚昧，／别人竟管你叫蠕虫。／那不幸的奴隶被锁住了，／他竟然失去了感觉和感情。／带着沉重的枷锁屈辱地活着，／真的像个爬行的蠕虫。”诗人曾经那样热情歌颂的伟大造物“人”如今成了强权的牺牲品，他失去了自由和尊严，失去了可歌可泣的伟大创造力。诗人痛恨奴隶制和农奴制把人变成了动物、蠕虫或会说话的工具。诗人呼吁奴隶们起来改变自己不幸的命运：“丢开那些懦弱的思想吧！／你怎能作屈辱的奴隶，／带枷锁的高尚思想，／不能照亮发黑的智慧。”普宁对俄国农奴制社会里人压迫人，人剥削人的不合理，不平等现状充满了愤恨，他疾呼：“在什么地方，如此可怕，／我看见人变成了奴隶。／一个人像天上的太阳，／另一个像黑暗的大地。／一个拥有一切，另一个一无所有。／当奴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敢问苍天，你看看这个世界，／这里的贫困是谁的错？／那时就用自己的手砸碎带着的枷锁。”
诗中字字句句都明明白白地表达了诗人对农奴不幸命运的深切同情和坚决反对农奴制的政治态度，诗人甚至直接呼吁农奴们行动起来用自己的双手砸碎农奴制的枷锁。但愿他大胆的呼吁能给农奴阶级送去勇气和力量！不过诗人知道，残酷而漫长的封建农奴制统治已经使受苦受难的农奴们变得麻木而绝望，因此把希望寄托于来世：“当你抛弃了大地，／幻想灵魂在云中飞行，／你环视无边的天宇，／那威严而鄙视的雷鸣，／只吩咐你倾听诗人的心声。”
这里的诗人暗喻那些像他一样的启蒙思想家们。他们的历史使命是推行启蒙教育，唤醒那些沉湎于痛苦和绝望的农奴和平民，用自己的力量改革社会，解放自己。接着诗人又宣传他的自然神论的哲学思想。自然神论是17-18世纪在欧洲流传甚广的一种资产阶级宗教哲学倾向。它曾是资产阶级反对封建教会的传统权威和专横统治的有力武器。在英国有一批代表下层资产阶级激进要求的“自由思想家”，仍然把自然神论作为一种武器来反对资产阶级寡头政权所支持的国教会的独裁统治，反对日益猖獗的宗教蒙昧主义⑤。俄国的封建农奴制社会是欧洲封建主义的最后桥头堡，俄国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主义的斗争也就尤为艰难，因此推行资产阶级启蒙教育也显得任重而道远。普宁同所有启蒙思想家一样也持有自然神论的哲学观。自然神论者一般从资产的阶级理性主义出发，对基督教的传统教义，迷信观念和宗教狂热持批判态度。⑥我们认为，普宁所歌颂的自然神实际上是自然规律或自然法则的代名词：“你吩咐着暴风雨的方向，／你测量出行星的轨迹。／它们煊耀在你的头上，／你能数出太空中的星辰。／它们把光华洒向冥冥尘世，／那里有你所遵循的法则。／大自然与你的命运连在一起，／你为它生存，自然就是你的化身，／你是大自然生动的形象。”从诗句中我们看出诗人既是在歌颂自然神，也是在歌颂大自然。自然神论承认神的存在，但不是宗教中的神而是黑格尔所谓“绝对精神”披上了自然或物质的外衣的神。显然，诗句“自然就是你的化身”，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出普宁的自然神论哲学观。他的自然神论哲学观对他的艺术观或和文学观有着重要的影响：“是谁向你展示出艺术？／谁向我们呼唤想象的激情？／谁使我们充满狂喜的灵感？／是谁使我们突然间哭泣？／是汹涌澎湃的想象通过自然法则，／揭开了那些神秘的物象，／了解了那些久远历史的遗教。／那些上帝所创造的，／只能是音乐中想象的奇迹。／／但当我走进无边的业绩里，／我看见你把声音给了语言。／你给思想以内容，给色彩以希望。／你的眼睛能说话，／从宇宙的一端传向遥远的涯际。／你表现出传播媒介的功能，／你把理解、感情和愿望，／以及对外部世界的感知，都传递给未来的世纪。”诗人在歌颂自然神的同时也歌颂了人。他从朴素唯物论的观点出发，认识到“人”就是“神”的化身。他在诗中反复写过，世间的一切都是人创造的，不论是语言，思想，音乐和艺术都表达了人对世界的感知。诗人以澎湃的激情歌颂着“神人合一”的人：“是谁给你所有的美德？／是谁为你指出通向幸福的道路？／是谁用鲜花装点你走过的路？／是谁在友谊的怀中注入了神圣的快乐？”上述诗句使我们看出，诗人是以人文主义和启蒙主义的观点来描述“自然人”或“自由人”的完美形象的。不过，诗中的主调仍旧是歌颂自然神，而“人”仅仅是作为“神”的化身来描写的：“是谁坚持了正义的呼声？／使它高于你肉体的生命？／是谁教会你同情他人？／并让你去创造幸福？／是谁点燃了你心中神圣的明灯？／那是纯结而高贵的圣火，／那是一个公民燃烧的灵魂。”诗中由自然神论的“神”到“神人合一”，再到“人”这样一种描写轨迹，可以清楚地看出普宁的自然神论哲学观和他的人文主义和启蒙主义思想。因为公民意识和公民文学都同样派生于他的启蒙思想。
俄国早期启蒙运动的激进民主派革命家和诗人拉季谢夫所创建的集文学，科学和艺术为一体的自由社团是当时俄国第一个先进知识份子的学术团体。他们是俄国启蒙运动的中坚力量，也是俄国启蒙文学的中流砥柱。普宁于1802年参加了自由社团，并在1805年被选为该社团的主席。他是拉季谢夫所提倡的启蒙文学和公民文学的重要继承人之一。他们认为要把俄国从腐朽落后的状况下拯救出来，就必须有一批具有公民意识，愿为全社会谋幸福的人。所以他们在发展启蒙文学的同时又开创了公民文学。其目的是想通过文学的社会作用来完成资产阶级启蒙教育的重任。人文主义者除了歌颂人的价值外还提倡人的个性解放和人的自由发展以及人对幸福享乐的追求。不过，普宁的人文主义思想已经上升到启蒙主义的高度，他不提倡对个人幸福的追求，而提倡对全民幸福的追求。因此，他的启蒙主义教育的宗旨是要提高全民族的素质从而使所有的人都能从为社会谋幸福的行动中得到个人的幸福。这使我们再次看到普宁的高尚思想的情操。他用闪光的诗句描绘出一个具有公民意识的人应具有的高尚灵魂：“这圣火建构了他的灵魂／和他对祖国神圣的爱，／并给了他坚贞不屈的精神。”我们认为，诗中所歌颂的不是抽象的人，而是18世纪的那些为谋求全社会的幸福而奋斗的启蒙主义思想家们。普宁在最后的诗节中再次明确地说出，他所歌颂的“人”就是大地上的“神”：“哦，人，我在世上看见了什么？／你自己找到了智慧，／你通过劳动，用自己的阅历，／越过了障碍和深渊。／你改善了自己的命运，／你改变了大自然的贫困。／你把残酷变成善良，／你向人们心里倾注友谊和慷慨，／你在大地上，有如天上的神。”这些诗句再次体现了普宁的“神人合一”的自然神论哲学观。
从颂诗《人》的内容和主题思想来看，普宁是采用对比的手法描述了自由人的高贵伟大和农奴或奴隶的卑微和懦弱，并以此强烈谴责了农奴制把人变成动物的罪恶。因此，我们认为，普宁的颂诗《人》就像黑夜里闪亮的明灯，为受苦受难的农奴阶级指出一条求解放，争自由的道路：那就是砸碎农奴制的枷锁，推翻沙皇的统治。这也正是资产阶级启蒙主义者们为实现其“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性王国而推行启蒙教育的政治目的。
普宁的颂诗《上帝》则是从另一个角度对俄国反动的封建农奴制统治的抨击和谴责。而且，同样体现了普宁的自然神论哲学观和人文主义乃至启蒙主义的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因此可以认为，颂诗《上帝》实际上也是自然神的颂歌和启蒙主义运动的颂歌。诗人在《上帝》中写道：“当我深思着世界的体系，／我对上帝的创造感到惊奇。／我惊诧，太阳的生命永不枯竭，／它日日夜夜永放光明。／但在他灿烂的光环里，／只有我脆弱的目光显得忧郁。”自然神论是18世纪启蒙主义思想家们共有的哲学观。哥白尼(1473-1543)的《天体运行》之日心说早已揭穿了“上帝创世说”的虚伪性。但是，18世纪法国著名的哲学家和启蒙运动的先驱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和卢梭却一方面承认世界的物质性，另一方面又承认上帝或神的存在⑦。不过已不是有神论中的上帝或神，而是自然神论中“世界运动”的最初推动者⑧。爱尔兰哲学家托兰德(1670-1722)的自然神论承认上帝是世界的最初原因，但他否认人格化的上帝⑨。我们可以设想普宁所歌颂的上帝同样是自然神论中的上帝或神。不过托兰德否认上帝任意主宰万事万物，认为自然界是一种客观存在并受客观规律支配。自然神论者们还常常引用牛顿的“第一推动力”来论证上帝的存在。因此，当普宁看到自然界在自然规律支配下的有序性便禁不住赞叹不已。然而当他看到人间的混乱无序又禁不住焦虑地诘问：“是谁束缚了这个尘世？／是谁绑架了美德与幸福？／是谁为他穿上了帝王紫袍？”诗中的“他”实际上指的是代表封建贵族利益的沙皇。正是反动腐朽的农奴制使得一部分人是带枷锁的奴隶，而另一部分人则是作威作福的老爷。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针对“君权神授”的宗教观念提出“天赋人权”的理论，声言“国家权力属于人民”，法律面前人人平等”⑩。于是诗人再次从自然神论的观点出发赞美自然界的有序性：“是谁把夜空中的繁星点亮？／是谁使永恒的大自然和谐有序？”接着诗人又以“意志论”的观点来阐述自然界有序性的根由：“一切事物都渴望达到自己的目标，／没有意志怎能达到目的？／哪里有秩序，那里就有意志。／整个宇宙所拥有的命运，／都取决于上帝神秘的智慧。／我能否认识这种智慧的本质？／那是按意志去创造世界的智慧吗？”在诗人看来，假如真有超自然的上帝支配管理世界的话，为什么人类社会却如此不合理？诗中出现的“意志、目的、秩序”等哲学术语以及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颇使诗人困惑不解。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1788-1860)以康德(1724-1804)的现象与本体的二元论为理论基础，认为世界是由表象和其本质——意志组成的……现象总是伴随着意志，哪里有意志，那里就有生命、有世界。叔本华把生命意志看作是世界的原动力。(11)所以，我们认为，普宁诗中“哪里有意志，那里就有秩序”的名句蕴含着深刻的哲理且先于叔本华的意志论而并行于康德的意志论。或者说，普宁的意志论徘徊于康德的理性主义意志论和叔本华非理性主义意志论的迷宫里。普宁在颂诗《上帝》中写道：“我扪心自问，并认定，／我在自己激荡的灵感中找到了它。／但我是否在创造中看到了一切？／是偶然还是盲目给予我的机会？”诗人在竭思殚虑之后的顿悟使他凭直觉找到了“上帝神秘的智慧”，但却反问道：那是按意志去创造世界的智慧吗？这一诗句同样蕴函着深刻的哲理，它使我们看出诗人极力想从哲学的高度来解释或探索人类社会的发展是否也有一个可资遵循的客观规律。但是他的领语不是靠理智而是靠直觉，这正应了叔本华的“非理性主义认识论”的说法：既然世界的本原和核心是意志，而理性认识只能认识表象，不能认识意志，那么对于本原和核心（意志）的认识就不能靠理性，而只能靠直觉或直观。(12)从这一点来看，普宁对意志的“非理性”本质之所见也早于叔本华。所以，作为哲学家的普宁对于其当代哲学的思考已处于时代的前沿。接着诗人又追问：“怎样才能找到这偶然的机遇？／我在哪里才能看见创造的对象？／通过经验我们可以得知，／要干成一件事情，／就不能没有好的或坏的意志，／而意志便是一种自我实现。”诗句“意志便是自我实现”又让我们联想到尼采(1844-1900)的“强力意志论”，尼采认为，“世界是我的表象，世界的本原是意志”，只不过他把意志看作是强力意志而不是生命意志罢了。(13)但早于尼采的普宁却认为，这种意志的主体是上帝而不是哪一个具有“强力意志”的救世主。所以普宁在诗中写道：“于是，一种神秘的意志，／开始统治这个世界，／一切困惑和迷惘都消失了！／有一种意志，尽管来自看不见的创造者，／但可从他的行动中看见他，／是上帝创造了所有的生物。”诗人在哲学的迷宫里绕来绕去，最后又来到有神论的起点，认为是上帝创造了世界和所有的生物。诗人继续写道：“但谁能从凡人心中看清意志的本质？／他甚至感觉不到上帝奇迹般的行动。／反正我们也无法了解，／什么是上帝的意志！／呵你，我无法理解的人，／但我从他身上看见了创世主！／那个我称他为上帝的人。／尽管我无法用肉眼看见你，／但你的福泽我却看得清，／整个宇宙都充满了你的业绩。”
通过对普宁的《上帝颂》的分析，我们看出普宁的世界观和哲学观仍旧徘徊在宗教有神论和自然神论之间，也许理智上否定宗教神论，但在困惑不解时又陷入宗教神秘主义的罗网中。他生活的世界中，一面是可用理性来理解的充满和谐和秩序的自然界；一面是充满压迫和贫困的非理性的人类社会。作为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的普宁认为，只有实现“自由、平等、博爱”的资产阶级理性王国的思想，才能消除俄国社会中残酷的农奴制度带来的不平等与不合理现象。于是理性王国的理想和非理性的社会现象便成了使普宁彷徨苦闷的根本原因。他希望有一些先知先觉愿为全社会谋幸福的人来拯救这个充满贫困、痛苦和死亡的人类社会：“我听见什么，它直接穿透了我的听觉，／我听见了人民的怨言和呻吟。／一个人向天空伸出了双手，／眼睛里流着泪水的河；／另一个人没有看见最后的灾难，／把一切归咎于创世主的绝望。”这一诗节表现了饥寒交迫的平民和农奴们对上帝的怀疑和不满。假若传播博爱的上帝果真天上有知的话，为什么现实生活中却是一部分人穷奢极欲，另一部分人食不果腹？为什么大慈大悲而又全知全能的上帝却对这个民不聊生的现实社会不闻不问？于是诗人又以一个农奴的口吻说道：“再加上枷锁的重压，／微笑就会变成了仇恨。／主人陶醉于自己的战利品，／却嘲笑我们奴隶的懦弱。／头上出现的灰白发丝，／映照着我眼中的血丝。”一边是奴隶主的咆哮，一边是奴隶的哀嚎，这难道是“上帝”的意志？诗人又写道：“到处只听到呻吟声，／到处是人民对造物主不满的呼声。／你把恶人带到王冠下的宝座，／你要让他凶狂多久？／那些藏在阴险盾牌后而欺压人民的恶棍，／你要对他们宽恕多久？”诗人预言，水深火热中的人民由于忍无可忍将会以激烈的反抗来推翻农奴制的残酷统治：“当你听到苍穹下的哀嚎，／刹那间就会吓得发抖。／在整个大自然宽阔的怀抱里，／响起激雷的轰隆声。／这雷声道出了神圣的话语：噢，人类！请你仔细考虑，／为什么你们的怨声越来越响？／你们受贫困难道是我的罪过？／请你们说清楚，／你们在哪里发现了混乱无序？／难道天空中的太阳不再放光芒？／难道夜晚的月亮不再闪银辉？／他们看到有什么样的变化，／会影响到宇宙的体系？／你们抬头看看浩瀚的宇宙，／我在你们头上架设了所有行星的轨道，／你们的慧眼看见哪里紊乱无序？／是不是岁月的流程，／改变了既定的顺序？／难道春天里花儿不再开放？／难道夏秋时节草木不再结籽？／…难道我赐予你们的赠品太少？／你们的双脚徘徊在哪里？／是不是那里的黑刺李有太多的荆棘？”上帝愤慨地指责人们不该怨天尤人，指出痛苦与不幸的根源来自人类自身：“你们所爱的哪一样我没有赐与？／你们全部的幸福都寓于自然，／你们自己才是招致不幸的罪人！”是的，日月星辰各行其道，大自然中应有尽有。但是为什么大地上人们的命运却有天渊之别？在封建农奴制统治下的俄国社会里，为什么地主贵族脑满肠肥，而人民大众却啼饥号寒？于是诗人又借上帝之口说：“哦，人类，你们错了，／你们为什么要忍受苦难？／假如孤儿的血泪流成河，／假若没有正义的裁判，／罪恶的现象将会数不胜数。／但那是你们自己的错，不关我的事！”
自然神论者托兰德只承认上帝是世界的最初原因，但否认人格化的上帝，否认上帝任意主宰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自然神论者还认为，上帝给了最初的推动力之后，就再也不过问自然界的事情，而让它按自身的规律运动。(14)因此，持有自然神论观点的普宁认识到，人民的不幸不是上天的定数，而是农奴制产生的不平等造成的。那么，怎样才能消除人间的不平与不幸呢？诗人再次借上帝之口说出真理：“哪里有经验，那里就有公正的裁判，／那些经验和正义就会指引你们，／会为你们指出一条正确的路。／你们应该沿着这条路前进，／只有在神圣的盾牌下，／你们才能找到自己不幸的根源！”诗中所指的“经验和正义”实质上是指“俄国启蒙运动的经验和司法的公正”。而人民求解放的道路则是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们所提倡的社会改革之路，即推翻封建农奴制，建立资产阶级“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性王国。但历史事实告诉我们，那只是资产阶级所编织的美丽童话。万般无奈的诗人只能向上天祈祷：“呵，上帝，温馨与幸福的赐与者，／你是何等小心地保护我们的生命。／但愿我们心灵的灯火不会熄灭！……”诗人全心全意地希望能有一个国富民强而又合乎理性的社会。他相信，只要活着，只要理想的灯火不熄灭，总有一天，他所为之奋斗的资产阶级理性王国的梦想会成为现实。
颂诗《人》和《上帝》使我们清楚地看见了普宁这位不懈地呼吁社会改革的资产阶级启蒙主义者的高尚灵魂。他身体力行的推行启蒙教育，并以诗歌为武器费墨劳心地宣传他的人文主义和启蒙主义思想。他以哲学和诗这把双刃剑与封建农奴制统治进行大胆地较量。但由于当时俄国资产阶级反封建斗争的高潮尚未到来，所以普宁的夙愿未能实现。但作为反对封建农奴制的政治舆论和思想教育，无疑是难能可贵和可歌可泣的。而且，普宁在启蒙文学的发展中也有不可磨灭的功绩。他把文学，哲学与资产阶级启蒙教育运动紧密结合起来，从而在推动社会改革的风雨中，进一步发展了由拉季谢夫所倡导的启蒙文学传统。可以说在推动俄国文学由古典主义向批判现实主义过渡的进程中，普宁和他所领导的自由社团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注释：
① 文中的诗歌均由笔者译自俄文原版诗集伊万·彼得罗《ПОЭТЫ－РАД ИЩЕВЦЫ》，БИБЛИОТЕКА ПОЭТА ОСНОВАНА М·ГОРЬКИМ，ЛЕНИНГРАЛ，1961。伊·彼得罗维奇·普宁（ИВАН ПЕТРОВИЧ ПНИН，1773-1805）生于莫斯科的一个封建贵族家庭，其父是沙皇显臣Н·В·РЕ－ПНИН公爵暨元帅。自1798年起普宁开始在当时最有名望的社会哲学杂志《САНКТПЕТЕРБУ РСКИЙ ЖУРНАЛ》上发表自己的政见，抨击俄国现状，呼吁改革社会。该杂志还经常刊登普宁的哲理诗和讽剌寓言。1802年普宁参加了由拉季谢夫（РАД ИЩЕВ，1749-1802）创建的集文学，科学和艺术为一体的自由社团。1805年被选为自由社团的主席。普宁的启蒙主义诗歌创作从体裁，内容和写作风格来看，可分为政治诗，哲理诗，颂诗，公民诗和感伤主义抒情诗等类型。其主要诗作有：《悼拉季谢夫之死》；《梦幻》；《荣誉》；《人》；《上帝》；《希望》；《病魔》；《司法颂》；《沙皇与内侍官》；《在挚友棺前的恸哭》等20首左右。普宁的理论著作有《俄国启蒙运动的经验》和《爱国者的觉醒》，还有剧本《维里扎里》(1804)。他的论著对于研究俄国早期启蒙运动的历史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1805年普宁因肺病医治无效而谢世，享年仅32岁。
②③⑨⑩(13)(14) 任厚奎等编著：《西方哲学概论》，四川大学出版社，第118,119,213,324,343页，1988年版。
④⑤⑥(12) 林亚光：《简明外国文学史》，重庆出版社，第122,123,175,121页，1983年版。
⑦⑧(11) 北京大学《欧洲哲学史》编写组：《欧洲哲学史》，商务印书馆，第418,419页，197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