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晚年设想的涵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涵义论文,晚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马克思在晚年设想中提出:俄国农村公社“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使得这种古代类型的公有制直接成为俄国社会复兴的因素或现实的起点。笔者认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指的是资本主义的剥削制度和与之相应的所有制形式;而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指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工艺技术形态和商品经济形态以及雄厚的物质、文化基础。
关键词:马克思(晚年)“卡夫丁峡谷”社会形态理论 俄国农村公社
一
关于俄国农村公社的前途和命运问题,是关系到俄国革命胜利后社会发展走向问题,即俄国能否通过与西方社会截然不同的社会发展模式——非资本主义道路实现社会主义前途的重大问题。马克思在俄国农村公社问题上进行过深入的研究,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和精力,所得出的最终结论,主要反映在1877年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1881 年3月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回信以及回信的第一稿、第二稿、 第三稿, 1882年同恩格斯合写的《共产党宣言》俄文版序言中。写给《祖国纪事》杂志的信,马克思生前没有寄出,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发现了这封信,恩格斯将这封信复制后寄给了在日内瓦的查苏利奇。马克思给《祖国纪事》杂志的信,给查苏利奇的信和他同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俄文版序言都写得高度概括、十分简要。但是,前后的思想观点是明确而一致的。
1881年2月16日,俄国女革命家维·伊·查苏利奇致信马克思, 求教俄国农村公社的命运问题。她在信中说:《资本论》在俄国出版后引起了人们对俄国社会发展前途,尤其是俄国农村公社命运问题的争论,一些自封为马克思“真正的学生”和“马克思主义者”的人,认为世界各国由于历史的必然性都应经过资本主义生产的各阶段。“因此您会理解,您对这个问题的意见会使我们感到多大的兴趣,要是您肯定对我国农村公社可能遭到的各种命运发表自己的观点,要是您肯定对那种认为由于历史的必然性,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必须经过资本主义生产的一切阶段的理论阐述自己的看法,那未您会给我们多么大的帮助啊”。〔1〕
马克思收到查苏利奇的来信后,极为重视,反复对有关俄国农村公社的原始材料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将俄国农村公社放到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加以考察,对其基本特点,内外环境进行了具体分析。在回信时马克思先后起草了四稿,马克思的最后答复是:俄国存在跨越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直接向社会主义社会过渡的可能性前途。对于如何实现这种可能性前途,马克思还给予了指点。马克思指出,要使农村公社成为俄国社会复兴的因素或现实的起点,就要无条件地清除从各方面向它袭来的破坏性因素。“我深信,这种农村公社是俄国社会新生的支点;可是要使它能发挥这种作用,首先必须肃清从各方面向它袭来的破坏性影响,然后保证它具备自由发展所必需的正常条件”〔2〕。 这种正常条件就是要排除两个东西:一个是国家专制统治,另一个是资本主义继续生长的因素。而要排除这两个东西“就必须有俄国革命”。“如果革命能在适当的时候发生,如果它能把自己的一切力量集中起来,以保证农村公社的自由发展,那么,农村公社会很快变为俄国社会复兴的因素,变为使俄国比其他还处在资本主义制度压迫下的国家优越的因素”〔3〕。 如果“和它同时并存的资本主生产在给它提供集体劳动的一切条件,它有可能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缺谷’而享用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成果”〔4〕。 这就是马克思晚年设想的概况和基本内容。
1882年1月21日,马克思、 恩格斯给《共产党宣言》俄文版写序言时,对俄国社会的发展前途,提出了更加明确而具体的见解:“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末现今的俄国土地所有制便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5〕。
马克思逝世以后,恩格斯深化和发展了马克思的上述思想。恩格斯指出:“公社,在某种程度上还有劳动组合,都包含了某些萌芽,它们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发展起来, 拯救俄国不必经受资本主义的苦难”〔6〕。1894年恩格斯在《“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跋》一文中进一步强调指出:这一论断“不仅适用于俄国,而且适用于处在资本主义以前发展阶段的一切国家”〔7〕。
二
马克思晚年设想中关于俄国社会以农村公社这种古代类型的公有制做为复兴的因素或现实的起点所实现的社会主义,与他在《共产党宣言》和《哥达纲领批判》等著作中所描绘的社会主义是有区别的。马克思在晚年设想中所论述的社会主义是跨越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的社会主义,也就是说,这种社会主义不是从资本主义社会这个母体中脱胎出来的,而是以亚细亚生产方式为特征的东方落后国家没有经过资本主义发展的全过程,甚至根本就没有进入资本主义社会,而是通过跨越资本主义整个社会形态的捷径而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为条件所实现的社会主义。因此,搞清楚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所指是什么,以及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所指是什么,就成了把握马克思晚年设想实质的关键所在。
“卡夫丁峡谷”的典故出自古罗马史,公元前321年, 意大利中部山区部落萨姆尼特人,在卡夫丁城附近的卡夫丁峡谷大败罗马军队。然后,他们迫使失败了的罗马军人在车轭下通过,即令战败的罗马军人在从两杠矛抢驾起的形似城门的“轭”下通过,以示自己的胜利和对方的失败。此后,人们就以此典故比喻灾难性的历史经历。马克思在晚年设想中谈及俄国社会发展问题时,借用这个典故将“卡夫丁峡谷”比喻为资本主义以前时期的国家向社会主义过渡一般要经历资本主义社会形态这段灾难性的历史过程。马克思讲俄国农村公社“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吸取资本主义制度所取得的一切肯定成果”〔8〕。这段话告诉人们,“全盘西化”的主张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同样,闭关锁国拒绝接收资本主义一切肯定成果的行为也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至于马克思所讲的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和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成果具体所指是什么?马克思本人没有展开说明,这就给我们后来的研究者留下了广阔的理解余地。笔者认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马克思指的是资本主义的剥削制度和与之相应的所有制形式。因为马克思在不同地方间接或隐喻地多次讲过这个问题。俄国农村公社发展它所特有的历史条件,就可以不经受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苦难而取得它的全部成果”〔9〕。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苦难是什么? 历史和现实都告诉了我们,是它的奴役、掠夺和剥削制度。马克思指出:“当我们把自己的目光从资产阶级文明的故乡转向殖民地的时候,资产阶级文明的极端伪善和它的野蛮本性就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因为它在故乡还装出一副很有体面的样子,而一到殖民地它就丝毫不加掩饰了。资产阶级自命为财产的捍卫者,但是难道曾经有什么革命党发动过孟加拉、马德拉斯和孟买那样的土地革命吗?当资产阶级在印度单纯用贪污不能满足自己的掠夺欲望的时候,难道不是都像大强盗克莱夫勋爵本人所说的那样,采取凶恶的勒索手段吗?当他们在欧洲大谈国家公债神圣不可侵犯的时候,难道不是同时就在印度没收了那些把私人积蓄投给东印度公司作股东的拉甲所应得的股息吗?当他们以保护‘我们的神圣宗教’为口实反对法国革命的时候,难道不是同时就在印度禁止宣传基督教吗?他们为了从朝拜奥里萨和孟加拉的神庙的香客身上榨取钱财,难道不是把札格纳特庙里的惨杀和卖淫变成了一种职业吗?这就是维护‘财产、秩序,家庭和宗教’的人的面目!”〔10〕马克思还在柯瓦列夫斯基笔记中指出:“英属印度的官员们以及他们为依据的国际法学家亨·梅恩爵士之流都把旁遮普公社所有制的衰弱仅仅说成是经济进步的结果(尽管英国人钟爱古老的形式),实际上英国人自己却是造成这种衰弱的主要的(主动的)罪人”〔11〕。总而言之,西方资本主义对东方落后国家的侵略“不是使当地人民前进,而是使他们后退”〔12〕。所以,马克思提醒说:如果俄国失去历史提供给它的最好机会,就会“遭受资本主义制度所带来的一切极端不幸的灾难。”〔13〕资本主义制度所带来的极端不幸的灾难是什么?马克思在给查苏利奇的回信草稿中讲得非常清楚,当时与俄国村社同时存在的欧美资本主义制度“都处于同科学,同人民群众以至同他自己所产生的生产力本身展开斗争的境地”,资本主义社会“已经变为各种对抗、冲突以及周期性灾难的场所了”〔14〕。在回信草稿中马克思还这样讲过,俄国公社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生产的一切可怕的波折而吸收它的一切肯定的成就”。资本主义生产的一切可怕的波折是什么?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很早以前就阐述得十分透彻,“资本主义生产一方面神奇地发展了社会的生产力,但是另一方面也表现出它同自己所产生的社会化生产力本身不相容的。它的历史今后只是对立、危机、冲突和灾难的历史”〔15〕,资产阶级为了取得一点社会进步,必然要使“个人和整个民族遭受流血与污秽,穷困与屈辱”〔16〕。面对着“资本主义生产向一切人(除了因自身的利益而瞎了眼的人)表明了它的暂时性,”面对着“欧洲和美洲的一些资本主义生产最发达的民族,正力求打碎它的枷索”的时候〔17〕。恩格斯说:“马克思在他的信里劝告俄国人不必急急忙忙地跳进资本主义,是不奇怪的”〔18〕。“假如俄国想要遵照西欧各国的先例成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它最近几年已经在这方面费了很大的精力,——它不先把很大一部分农民变成无产者就达不到这个目的;而它一旦倒进资本主义怀抱以后,它就会和尘世间的其他民族一样地受到那些铁面无情规律的支配。”至此,马克思讲的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具体所指也就十分清楚明了了。
那么,马克思主张俄国农村公社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同时,曾不厌其烦地强调要吸取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成果所指的又是什么呢?笔者认为,马克思指的主要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工艺技术形态和商品经济形态以及雄厚的物质、文化基础。
资本主义道路可以避开,资本主义发展阶段可以跨越,然而资本主义社会的工艺技术成就和商品经济成就以及先进的物质、文化文明,是不能避开也不能跨越的。社会的工艺技术形态和商品经济形态作为社会发展的根本内容和生产力的具体体现,是不能跳过只能是依次更迭的。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生产力从根本上而言,是其世世代代积累的结果,是后代人从其前代人那里继承下来的既成的客观物质力量。马克思指出:“人们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这是他们的全部历史的基础,因为任何生产力都是一种既得力量,以往的活动的产物。”〔19〕后人只能在前人所达到的基础上发展前人遗留下来的生产力,而新社会也只能在旧社会遗留下来的生产力基础上建设自己的未来。人类社会正是通过生产力的自然延续,构成由低级到高极依次发展的历史。
三
在马克思晚年设想中潜蕴着的另一个重要问题,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这就是完成“跨越”任务的东方落后国家能否通过吸取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成果,在自然经济和小生产的基础上,不经过经济类型的升格和转换就直接建立社会主义的公有制呢?对于这个问题,恩格斯阐述过他的看法,他说:“要处在较低的经济发展阶段的社会来解决处在高得多的发展阶段的社会才产生了的和才能产生的问题和冲突,这在历史上是不可能的。……一种特定的经济形态都应当解决它自己的,从它本身产生的任务,如果要去解决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经济形态所面临的问题,那是十分荒谬的”〔20〕。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可以跨越,然而,社会主义的生产方式却不能构筑在自然经济和小生产的基础之上,这是古代类型公有制与现代类型公有制的本质区别。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像我们这样一个底子薄、人口多、生产力发展水平参差不齐的又穷又大的国家,依靠吸取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成就,是不可能直接步入现代类型的公有制社会的,问题的要害就在于,应该而且必须解决好利用发达国家的现代化生产力完成对我们落后的生产方式的改造。笔者认为,这一重要问题是马克思晚年设想中潜蕴着的一层涵义,也是马克思晚年设想的精华所在。它隐喻地昭示人们,完成“跨越”任务的东方落后国家不可能在自然经济和小生产的基础上直接过渡到合格的,完备形态的社会主义社会的,还必须通过吸取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成就,实现从自然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转换;实现从小生产规模的经营和操作向大机器工艺技术形态的升格,并在此基础上完成对自己古代类型的社会结构及古代类型的生产关系的全面改造,获得与现代化生产力发展水平相适应的代生产方式和现代社会构成形式。实践告诉我们,从小生产向大生产升格的中间环节,必须是大力发展商品经济,精确分工和发展专业化。经过分工的发展和专业化基础上进行的多形式、多渠道的联合与合作,以及在高度发达的内引外联合作基础所形成的社会化大生产,是资本主义以前时期的国家,步入社会主义社会的门槛。这个门槛是不能绕开的,这是古代类型公有制向现代类型公有制转换必经的自然历史程序。如果人为地绕开这个门槛,在古代类型公有制的基础上搞野蛮的穷过渡,搞“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其结果必然是造成生产力的大破坏和社会的大倒退。苏联、东欧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失败以及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失误,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验证了马克思晚年关于东方落后国家跨越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直接向社会主义社会过渡的设想是成立的;同时也证实了完成跨越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东方落后国家,不能跨越资本主义的工艺技术形态和商品经济形态以及雄厚的物质,文化基础;还证明了完成“跨越”任务后的东方落后国家不可能在自然经济和小生产的基础上建立社会主义社会的公有制,必须借助于西方资本主义的物质文明完成对自己落后生产方式的改造。东方落后国家必须自己构筑社会主义大厦的基础,而不能依赖别人来完成。“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的方针,应该永远是东方落后国家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指南。(来稿日期:1995年9月12日)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与俄国政治活动家通信集》第378页。
〔2〕〔3〕〔4〕〔5〕〔8〕〔9〕〔12〕〔13〕〔14 〕〔15 〕〔17〕《马恩全集》第19卷,第269、441、438、326、129、129、448、129、432、433、433页。
〔6〕《马恩全集》第39卷第38页。
〔7〕《马恩全集》第22卷第502页。
〔10〕《马恩全集》第2卷第74页。
〔11〕《马恩全集》第45卷第300页。
〔16〕《马恩全集》第2卷第73页。
〔18〕《马恩全集》第22卷第506页。
〔19〕《马恩全集》第4卷第321页。
〔20〕《马恩全集》第22卷第50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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