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义成语的语言间联系探究
□田 君
【内容摘要】 国内外语言学家对反义现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词汇范畴，对反义成语的研究极少涉及，对不同语言间反义成语对应关系的研究更是寥寥无几。本文以俄汉反义成语为研究对象，明确反义成语的定义及其确定标准，并对其进行分类，根据语言间成语等值的标准研究俄汉反义成语间的对应关系，并揭示出俄汉语中主要存在反义近似和不等值的原因。研究俄汉反义成语之间的联系不仅能够推动语言学的不断深入发展，而且也能对外语教学和词典编撰产生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 反义成语；语言学；外语教学
反义成语研究是目前学界涉及较少的一个研究领域，但对其进行深入研究可以打破以往反义关系研究仅限于词的界限，扩大反义关系的研究范围。研究不同语言间反义成语之间的联系，有助于弄清对比语言中成语的结构和语义特点及其蕴含的民族文化内涵，无论是在翻译领域，还是在外语教学和词汇学研究方面都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一、反义成语的概述
成语的反义现象，毫无疑问，要比词的反义现象复杂得多。这是因为，成语是大于词而语法功能又相当于词的语言单位，它是语言中经过长期使用、锤炼而形成的固定短语，具有结构的相对定型性、意义的整体性、时间和空间的习用性、形成的历史性、内容和形式的民族性等特点。
(一)反义成语的定义。反义现象是使词汇体系结构化的一种语义联系。构成反义成语的基本原则是成语所表达相反的意义(矛盾或对立)。但仅凭这一点来判定反义成语是远远不够的。“反义成语还应该具有相同的范畴意义(Алефиренко Н. Ф.,1998,С.317-318)。例如，俄语成语“(не мочь,не уметь)двух слов связать”和“язык хорошо подвешен”所表达的意义相反，但不能称之为反义成语，因为它们具有不同的范畴意义：前者是动词型成语，后者是主谓型成语。俄罗斯著名的成语学家Н. Ф. Алефиренко认为，反义成语是指表达相反意义的成语，其构成成分相似，词序相同，且具有相同的结构语法模式(Алефиренко Н. Ф.,1998,С.317)。例如：成语язык хорошо подвешен和язык плохо подвешен。而考虑到汉语的特点，成语的构成成份相近和结构语法模式相同不是构成反义成语的必要条件，反义成语是指表达同一观念(концепт)相反的两个方面，且具有相同句法功能的成语单位。如：洗心革面和量体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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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反义成语的确定标准。通过对俄汉语中带有表示“人和动物身体部位名称”成分的成语单位进行对比研究发现，在《俄语成语词典》中仅有13对反义成语，而在《汉语成语词典》中找到185对反义成语。产生这种差异的主要原因在于俄汉语对反义成语的确定标准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在《俄语成语词典》中，确定反义成语的标准是成语成分构成的等同原则，即在反义成语中至少有一个成分是等同的。这些反义成语通常在各自的成分构成中，且通常在相同的位置上具有意义相反的实词或虚词。例如：с тяжёлым сердцем和с лёгким сердцем；с царём в голове和без царя в голове等。显然，这些成语的反义性就源于其构成成分中的反义词“тяжёлый-лёгкий,с-без”。类似的反义成语在《汉语成语词典》中也有体现。例如：“充耳不闻”和“洗耳恭听”；“笨嘴拙舌”和“伶牙俐齿”等。
虽然，《俄语成语词典》中未包括这类“一般反义成语”，但这并不等于说，这类反义成语在俄语中不存在。如：повесить голову和воспрянуть духом；рукой подать和у чёрта на куличиках等。如果把这类成语也列入《俄语成语词典》，那么，其反义成语的数量会大大增加。
除了这类反义成语，在《汉语成语词典》中还包括另一类反义成语，即成语的反义性体现为整个成语所表达的意义对立。例如：“洗心革面”和“死不悔改”等。显然，这些成语的反义性不是源于其构成成分的意义相反，而是因为整个成语所表达的意义内容相反。这类反义成语在《汉语成语词典》的反义成语中占绝大多数。也正是由于这一点，《汉语成语词典》中反义成语的数量远远多于《俄语成语词典》中反义成语的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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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词汇反义成语。构成这类反义成语的两个成语结构语法模式完全相同，其构成成分中存在意义相反的词汇，即反义词进入反义成语的成分构成。如：俄语反义成语лёгок на ногу和тяжёл на ногу；汉语反义成语“横眉怒目”和“慈眉善目”。显然，构成这类成语反义性的关键是成语构成中的反义成分：лёгок-тяжёл；横、怒——慈、善。
(三)反义成语的分类。从不同的角度根据不同的标准，可以将反义成语分为不同的类型。根据成语的结构，把反义成语分为两类：结构相同的反义成语和结构不同的反义成语。
(一)反义成语近似。在俄汉语中最常见的同义反义成语群是按照模式А,Б-А1,Б1或А,Б,В...-А1,Б1,В1...构成的。例如：表示“数量”观念的俄语同义反义成语群是由2个同义成语列构成的：俄语成语по пальцам перечесть,раз-два и обчёлся,с гулькин нос,капля в море,всего ничего是同义成语，表示“(数量)很少”，另一同义成语列вагон и маленькая тележка,до Москвы не перевешаешь,как грибов в лесу,как песку морского,как собак нерезанных,косой десяток,непочатый край,непротолченая труба,разливанное море,куры не клюют,хоть пруд пруди,хоть отбавляй表示“(数量)很多”。这两组同义成语表示同一观念——数量，表达完全相反的意义：很少——很多，它们共同构成同义反义成语群。再来看汉语的同义反义成语群“屈指可数、寥寥无几——比比皆是、不可胜数”，这个汉语的同义反义成语群和上面俄语的同义反义成语群一样，表达“数量”观念完全相反的两个方面“很少——很多”。俄罗斯学者А. И. Алехина称这种语言间的成语对应关系为“反义等值”(антонимический эквивалент)(Алехина А. И.,1968,С. 112)。应该称这种语言间的对应关系为“反义近似”(антонимические аналоги)。因为在俄汉语中表达相同观念的两个同义反义成语群中的成语在结构和语义上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别：结构上的差别主要体现在成语的成分构成和结构语法模式上；语义上的差别主要体现在成语的形象性、内部形式、修辞等方面。
(1)绝对反义成语。绝对反义成语是指构成反义的两个成语不仅结构语法模式完全相同，其构成成分也基本相同，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成语的构成成分中含有否定语气词не。例如：俄语成语не по плечу кому和по плечу кому就属于这类反义成语。显然，这类反义成语的反义性是由否定语气词не所赋予的。
在汉语中，这类反义成语是不存在的，这是由汉语成语的结构特点所决定的。众所周知，汉语成语90%以上是由四个字构成的，结构严谨，不能增减字数。俄语否定语气词не在汉语中常用“不”、“无”或“没”来表示，这个词的增减直接影响到汉语成语的成分构成，与汉语成语的构成规则相违背。因而，绝对反义成语在汉语中不存在，仅存在于俄语中。
综上可知，相近的成分构成和相同的结构语法模式不是构成反义成语的必要条件。构成反义成语必须具备以下两个条件：一是表达同一观念相反的两方面，即完全相反的意义；二是具有相同的范畴意义和句法功能。
语言学发展的近20年来，研究者大都把语言间的关系划分为三类：完全等值、部分或不完全等值和不等值(Арсентьева 1989;Нонезян 1988;Пятницкая 1987;Саидова 1992;Солодухо 1982 и т. д.)。分析众多学者的观点，从俄汉成语的结构和语义特点出发，可将俄汉成语的语言间关系类型划分为：成语等值(完全等值、部分等值)、成语近似和不等值。成语等值是指对比语言中的成语在语义层面上完全等同，其中结构层面也完全等同的成语称为完全等值，结构层面部分等同的成语称为部分等值。成语近似是指对比语言中的成语表达相同或相近的意义，其他对比参数可以相同、相近或不同。成语不等值是指一个语言中成语所表达的意义在对比语言中只能用词或者短语来表达。
不仅是成语构成成分的直义相反可使成语构成反义成语，有些成语构成成分的转义或派生意义相反也可以使其构成反义成语。例如，俄语反义成语из первых уст和из третьих (вторых) уст；汉语反义成语“一心一意”和“三心二意”。这些成语构成反义是由于其成分构成中含有表达对立意义的词汇：первый——третий(второй)；一——二、三。显然，这些词不是反义词，但他们在成语中所表达的转义和派生意义是相反的：первый表示“直接的”，третий(второй)表示“间接的”；“一”表示“相同的”，“二、三”表示“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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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结构不同的反义成语。结构不同的反义成语是指构成反义的两个成语在结构语法模式上存在着差异。例如：俄语反义成语лезть из кожи——палец о палец не ударить，рукой подать——у чёрта на куличинах；汉语反义成语“口是心非”——“心口如一”，“品头论足”——“无可非议”。不难看出，这类反义成语的成分构成和结构语法模式都存在很大差异，其反义性是由整个成语所表达的意义相反构成的。
从上面的例子不难看出，这类反义成语具有相同的结构语法模式，具有一个或几个相同的构成成分，且不同的成分通常表达相反的意义。需要指出的是，构成结构相同的反义成语，其构成成分也可能完全不同。例如，俄语反义成语повесить голову和воспрянуть духом；汉语反义成语“七嘴八舌”和“异口同声”等。很明显，这些反义成语的构成成分完全不同，他们反义性的产生源于两个成语所表达的意义相反。
二、语言间成语等值的标准
2）系统的兼容性有待提高。系统的设计按照项目管理的基本程序来进行，因此对于历史项目和数据不能很好地兼容。如按照项目申报—中期检查—项目结题的程序，只有使用系统进行申报的教改项目才能使用系统进行中期检查等后续各项管理工作，以往的项目只能沿用以往纸质形式，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系统的使用效率。
三、俄汉反义成语的对应关系
反义成语和同义成语紧密相连，这是因为构成同义关系的成语和构成反义关系的成语都具有相似的义素构成，区别仅在于：在同义成语中看到的是相近的义素特征，而反义成语是建立在完全相反的义素特征基础上(Жуков В. П. 1986,С. 188)。同义成语和反义成语都表达相同的观念，但同义成语表达的是同一观念相近的方面，反义成语表达的是同一观念相反的方面。因此，表达相同观念的同义成语列和反义成语就构成了不同长度的同义反义成语群，其核心是各自具有同义成语列的一对反义成语。例如：俄语成语既有反义成语голова на плечах у кого，也有同义成语пустая голова(башка)和солома в голове。即：这个同义成语列中的每个成语(голова соломой набита，пустая голова(башка)，солома в голове)都会和成语голова на плечах у кого构成反义成语。
1.结构相同的反义成语。结构相同的反义成语是指构成反义的两个成语具有相同的结构语法模式。这类反义成语通常在成分构成中有一个或几个相同的成分。根据成分构成，又可将其分为两种情况：绝对反义成语和词汇反义成语。
通过对俄汉语中的反义成语进行对比分析发现，在对比语言中存在一定数量的反义近似。例如：俄语反义成语偶лёгок(скор)на ногу(ноги)-тяжел на ногу(ноги)与汉语同义反义成语群“健步如飞、步履矫健——步履蹒跚、步履维艰”；俄语反义成语偶язык хорошо(неплохо)подвешен(привешен)у кого - язык плохо подвешен(привешен)у кого和汉语反义成语偶“笨口拙舌——伶牙俐齿”。这类语言间关系类型的产生是由于在俄汉民族思维中都存在表达相同观念的矛盾意义，这也是两个民族可以顺利进行交流的前提。但由于俄汉语言体系的不同，俄汉民族的生活环境、宗教信仰、思维方式、民族文化等方面的差异，致使俄汉语中相对应的成语在结构和语义方面都有明显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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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反义成语不等值。在俄汉反义成语语言间关系类型中，除了反义近似，还存在另一类对应关系：一个语言中反义成语偶所表达的意义在对比语言中不是由成语来表达，而是由词或自由词组来表达的。例如，汉语反义成语偶“骨瘦如柴——大腹便便”表示“人的体型”相反的两个方面“瘦——胖”。在俄语中这两个意义分别是由成语“кожа да кости”和词“пузатый,толстый”来表示的。再如，俄语反义成语偶с головой - без головы与汉语的两个词组“有脑子——没脑子”相对应。根据语言间关系类型的标准，这种语言间的反义对应关系称之为“反义不等值”(безэквивалентные антоним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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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对俄汉语中表达相同观念的反义成语偶和同义反义成语群进行对比分析，得出结论：在对比语言中，由于结构和语义上的差异，反义成语语言间的关系主要表现为反义近似和反义不等值。
四、结语
反义成语是具有相同的范畴意义和句法功能，表达同一观念相反两方面语义的成语单位。根据语言间成语等值的标准，俄汉反义成语的对应关系主要表现为反义近似和反义不等值。研究俄汉反义成语之间的联系不仅能够推动语言学的不断深入发展，而且也能对外语教学和词典编撰产生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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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田君，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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