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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社会责任(CSR，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一词起源于美国。1923年，英国学者欧利文·谢尔顿(Oliver Sheldon)提出了“企业社会责任”这一概念，在其《管理的哲学》一书中，谢尔顿把企业社会责任与公司经营者满足产业内外各种人类需要的责任联系起来，并认为企业社会责任有道德因素在内。①
尽管企业社会责任的提出较早，但是真正引起重视、备受关注不过是近二十年的事。在国际层面，企业披露社会责任报告成为企业社会责任工作的主要体现，并呈现若干特点：一是报告发布数量逐年增加；二是报告类型较为多元，并由单一向综合化方向发展。较为典型的是环境报告大幅减少，企业责任报告和可持续发展报告正逐年增加；三是发达地区的报告数量居于前列，尤以欧洲为最；四是GRI报告指引被广泛采纳，采用GRI指引的报告所占比例已经超过三分之一(GRI报告指引详见附录一)。
在企业社会责任②的发展和推进过程中，证券交易所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并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
当前境外证券交易所的企业社会责任发展
诸多境外市场的证券交易所近年来已经开始要求公司提升透明度，披露与企业环境、责任和治理相关的绩效和风险因素，在推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方面开展了许多有效工作。
一、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指南及报告要求
国际层面上，率先强制要求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交易所是巴黎证券交易所。2001年，法国政府颁布新经济管制条例(Nouvelles Regulation Economiques)，要求所有在第一股票市场(Premier marche)③上市的公司，从2002年开始在年度财务报告中必须披露与劳工、健康与安全、环境、社会、人权、社区参与等问题有关的信息。
海外交易所在推进企业社会责任的过程中呈现几个特点：
第一，对企业社会责任的披露要求以强制居多。泰国交易所、东京交易所对企业社会责任并无强制规定，巴黎交易所、约翰内斯堡交易所、吉隆坡交易所、澳大利亚交易所等都强制要求上市公司披露。
第二，即使最初采用自愿发布方式，通常最终仍将强制披露。从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指南的情况来看，最初往往是采取自愿发布的方式，但是随着企业社会责任工作的推进，最终将要求强制披露。如吉隆坡交易所，在2006年引入上市公司企业社会责任框架，支持企业自愿披露社会责任报告。自2007年年末起，上市公司被强制要求披露其企业社会责任活动和实践。如未披露，则需要在交易所上市要求中进行说明。新加坡交易所也于近期发布了“可持续发展报告政策声明”，指出将制定相关报告指引，后续将逐渐把指引转化为规则。
第三，企业社会责任的规定较少写入上市规则。在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标准的交易所中，多采用发布相关指引的方式，如约翰内斯堡交易所、泰国交易所、台湾交易所和巴西交易所。澳大利亚交易所是将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要求写入了上市规则，吉隆坡交易所则既发布相关指引，也在上市规则中予以要求。
境外交易所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标准及其履行要求等具体情况详见表1。
二、直接或间接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指数
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投资指数，即社会责任投资指数(SRIIs)它是交易所为投资者提供的基准性产品，帮助投资者寻找披露了企业社会责任的企业。近年来，交易所直接或间接提供的企业社会责任投资指数的数量逐渐增加(详见图1)。在对16家境外交易所④进行的调查中，就有15家表示已经或计划启动社会责任投资指数。
图1 交易所直接或间接提供的可持续发展指数的数量表
资料来源：WFE网站
从社会责任投资指数的实施效果来看，其价值日益显现，有助于投资者寻找稳健、充分披露企业社会责任的企业。比如，2009年，在2608家申请计入“道琼斯可持续发展指数”的公司中，经全面分析后，仅有319家公司合格。
有关在交易所上市的可持续发展指数详见附录二。
三、建立“精英板块”以提升溢价
某些交易所寻求为自愿或强制披露企业社会责任的企业建立一个独立的板块，最为有名的可能当属巴西交易所2000年成立的Novo Mercado。菲律宾交易所于2006年末也建立了一个类似的实体——Maharlika Board，意为“精英板块”，旨在为自愿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上市公司提供一种激励。
此外，某些交易所尽管没有提出相关的可持续发展的上市要求，但是，对碳交易市场持支持态度。比如，纽约泛欧交易所(NYSE Euronext)于2007年12月成立了BlueNext⑤，旨在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碳和其他环境相关产品的交易所。日本东交所则成立了“东交所碳市场研究团体”来考查存在的实际问题，意图建立碳市场交易所。
还有些交易所采取积极措施推进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和披露。比如，伊斯坦布尔交易所实施了一项8年的强制性初级教育计划，初始投资为10亿美元，被用于筹建376个学校，为超过20万的学生提供了现代化的、高质量的教育设施。
境外交易所推行企业社会责任过程中面临的问题
境外交易所在推行企业社会责任的过程中也存在一些问题，值得我们思考。
一、公司化交易所能否中立行使监管者职责
在过去的20年中，交易所公司化的情况日益增加，境外交易所多属于股份公司或上市公司，属于政府机构的交易所已经为数不多，如巴黎交易所、泰国交易所等。非营利性组织转化成为营利性的、投资者所有的公司，这一过程中，交易所必须缴纳上市费，并由获取交易收益转变为缴纳会员费等，收入相应减少。在收入来源减少的情况下，交易所可能会认为履行可持续发展报告的成本，以及投入额外的资源来改进报告质量使之深受其害。并且，作为上市公司，交易所是否有权行使监管者的职责，以同样的上市公司身份监管其他上市公司，也是成为上市公司的交易所面临的窘境。
二、企业上市地具有可替代性
随着资本市场发展的日益国际化，企业上市并不仅仅局限于当地的交易所，而是可以放眼世界，有更多的境外交易所可以选择。这样，如果交易所在企业社会责任标准及履行方面的要求较为严格，很可能会影响企业的上市选择，提高企业的上市成本，从而有流失上市资源的潜在风险。
三、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质量受质疑
KPMG曾对持续发展报告进行了读者调查，此次调查自2007年10月开始，截至2008年1月，将近2300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读者回答了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发布可持续发展报告可以让读者更好地了解报告企业。然而，读者也认为报告企业普遍“报喜不报忧”，缺少对可持续性的承诺。大多数读者认为无论在可持续发展报告还是可持续性绩效方面，审验的作用都很重要。⑥一定程度上表明，读者对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真实性和质量存在质疑，希望有独立第三方进行审验。
我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发布情况概览
据商道纵横统计，自1999年起，我国企业发布社会责任报告的数量呈逐渐上升趋势(参见图2)，其中2009年全年就发布了533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⑦，国家电网、中远集团、中国石油等已经连续四年发布报告。此外，零售业、体育用品业等行业也发布了首份年度企业社会责任报告。⑧
图2 1999-2009年我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发布数量
从2009年来看，我国企业社会责任整体情况(如表2)呈现出几个特点：参考国际标准的公司数量较少，报告编制多参照我国发布的相关标准；经审验或第三方认证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较少；发布报告的企业以国企和上市公司居多。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当前在我国被强制要求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情况居多。
对我国证券交易所推进企业社会责任的思考
与境外交易所相比，我国交易所的显著不同之处在于单位性质，沪深交易所均不是公司制，更不是上市公司。作为政府监管机构，沪深交易所处于较为中立的地位，不受公司盈利目标的困扰，亦能保证独立于上市公司。并且，对上市公司企业社会责任的披露有强制要求权，有着其他公司制交易所无法比拟的优势。但是，当前在推进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和披露方面，还存在些问题有待深入思考。
一、如何选择适合的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标准
作为发展中国家，我国市场的发展程度与成熟市场存在差异，在发达国家采用的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标准，如G3指引，其主要使用范围是成熟市场，多体现发达国家的利益，适用的市场基础和法制环境与我国都存在较大差异。并且，我国企业以国有性质居多，企业的所有制情况与美国等市场并不相同。同时，很多发达国家企业的股权结构较为分散，而我国企业的股权较为集中，家族企业尤甚。凡此种种表明，对于境外企业社会责任标准的借鉴方面，需要结合我国的具体实际进行批判地吸收。同样，关于境外交易所对其上市公司所采取的措施，也需要结合具体的制度背景和市场的发展情况有所取舍，有选择地借鉴。
二、企业规模与所处板块不同，社会责任是否有别
当前，我国A股市场分为沪深主板市场、深交所中小板市场和深交所创业板市场，一定程度上，我国的多层次资本市场已初步建立。将交易所的可持续发展拓展至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建设与发展，上市公司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注重与环境及相关利益主体的和谐共生，不仅能够促进交易所的可持续发展，对于我国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建设和发展也有着巨大的现实意义。
但是，对于不同板块的上市公司来说，可能存在规模不同、企业发展阶段不同等差异，那么其承担的企业社会责任是否有差别。如创业板公司，一般是处于成长阶段，具有高风险和高收益等特征。这一时期企业的经营状况未必稳定，那么与发展较为成熟的企业相比，除照章办事和遵纪守法外，其他对于利益相关方的关注和帮助只能量力而行。因此，在社会责任的履行和披露要求方面，应该需要考虑企业规模和所处发展阶段的差异。
三、企业社会责任披露要求是否影响企业上市地的选择
对于企业来说，其上市地的选择需要权衡多方因素。较为严格的企业社会责任披露要求将成为企业上市考量的重要因素，尤其是中小企业，其内部管理体系、信息系统、数据资料平台的建立等，在企业成长的初期不够完善，编制一份较为完备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客观上存在一定困难。如果信息披露的要求较高，很可能影响企业上市地的选择。从前述分析来看，类似问题在境外交易所也存在。
因此，如何为上市公司提供一个活跃的、健康有序的交易市场，促进企业做优做强，并有效地引导企业有效履行并披露社会责任，至关重要。
我国交易所推进企业社会责任的几点建议
当前，深交所发布的社会责任报告披露标准是《上市公司规范运作指引》，上交所则发布了《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环境信息披露指引》。有部分中国公司已经采用G3标准发布了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如华能、中国平安等。立足于国际化的视野，上市公司发布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如想在国际市场上得到认可，采用一套全球范围内广泛适用的社会责任报告标准在未来将是大势所趋。需要指出的是，在实施企业社会责任指引过程中，还需要综合考量国外标准与本土制度背景的契合、企业的性质及发展周期的差异、报告披露范围的选择(企业全部披露或部分披露)，以及近期和远期目标的协调等问题。
一、交易所如何推进企业社会责任披露
1.批判地借鉴国际上广为接受的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标准
市场发展的国际化过程中，中国的企业需要被国外市场和投资者认识、了解并认可，这样才能促进企业在国际社会中的发展。尽管我国资本市场的发展程度与国外成熟市场存在一定差距，制度背景和立法环境等存在较大差异，但是，在当今资本市场开放的体系下，国际投资者的选择淡化了这一差异。为了能够被国际资本市场所认可和接受，我们需要在一定程度上采纳或借鉴被国际社会广为接受的企业社会责任标准。
从全球范围来看，GRI发布的G3指引已经得到全球较为广泛的认可和应用。当前，采用GRI框架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逐渐增加，所占比例已经超过三分之一(如图3)。
图3 2001-2009年采纳GRI框架的数量(12)
从2009年采纳GRI的地区分布来看，情况差异很大。在非洲和中东地区，几乎只有南非的企业采纳，并且是约翰内斯堡交易所强制使用GRI的指标报告企业社会责任。采纳程度最高的是在南美，企业通常都认为应采用这一框架。在欧洲采用GRI框架积极性最高的国家当属西班牙，在那里将近有70％的报告采纳(如图4)。
图4 2009年各地区采纳GRI框架的情况(13)
GRI指引作为一项较为成熟的企业社会责任标准，交易所可考虑有选择地引入。鉴于GRI指引反映的主要是欧美等发达市场的情况，更多地从成熟市场角度出发，代表了发达国家的利益，因此，交易所还需基于我国的制度背景和市场现状，审慎取舍。同时，基于深交所主板、中小板和创业板不同的板块特点和企业特征，采用的指标、披露标准等是否有所不同，尚需斟酌。
2.交易所逐步推进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构想
第一，短期内借鉴GRI披露标准，长期内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鉴于GRI指引在全球范围内的广泛采用，并且当前我国一些上市公司，尤其是在境外上市的公司，已经参考GRI指引披露了企业社会责任。资本市场作为一个开放的体系，从长远来看，全球趋同的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标准应该是大势所趋。立足于当前我国国情，短期内可批判地借鉴吸收GRI指引。但是立足长远，我们还需积极地参与企业社会责任标准的制定过程，争取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以维护我们自身的利益。
第二，逐步推广和培训。
GRI指引的内容体系较为庞杂，涉及指南、指标规章和技术规章等，并且，这一指引更多的是考虑发达市场的情况，并不一定完全适用于我国市场，因此，需要了解GRI指引在实施过程的问题，以寻求解决或避免类似问题发生的有效途径。在借鉴吸收的基础上，也有必要开展一定的培训工作。需要指出的是，GRI指引的培训不能由国外社会责任组织直接对接我国企业，可以采用培训交易所等证监系统人员的方式，由证监系统人员再开展对上市公司的培训。
二、交易所如何推进企业社会责任投资
当前，关注企业可持续发展和责任投资的投资者正在增加，交易所也鼓励资产的所有者和管理者通过支持产品发展(如，可持续发展投资指数)成为负责任的投资者。从全球来看，几乎所有的交易所都已经或计划推出可持续发展相关的指数，一定程度上能够起到遴选上市公司的作用。
2007年12月，深圳证券信息公司与泰达股份联合推出了国内资本市场第一只社会责任型投资指数，并随后推出了深证责任R、深证责任P、巨潮-CBN-兴业基金社会责任等指数。2010年9月，巨潮和南方报业联合发布了低碳50指数。上交所也在各个方面做了一些努力。2008年上交所发布的《关于加强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承担工作的通知》中，提出了“每股社会贡献值”的概念，试图将上市公司承担社会责任的程度进行量化，便于比较和投资。2009年8月5日，上交所正式发布上证社会责任指数，以反映在社会责任履行方面表现良好公司的价值。(14)今后，交易所有必要结合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和产品开发，进一步推进社会责任投资。
三、形成各方协同努力的社会责任运作体系
综观境外政府、机构和交易所推行企业社会责任开展的相关工作，可以看出，企业社会责任的推进和提升是一项系统工作，需要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政府作为最强有力的权力机构，其重视和大力推进必不可少，如欧洲有些国家的企业社会责任是作为一项公共政策得以实施。企业作为社会责任履行和披露的主体，不仅需要很好地履行社会责任，同时需要根据要求进行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以提升公司的透明度，提升社会责任履行情况的有效程度。此外，企业在社会责任方面的意识和自我要求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日本的实践就有力地说明了这一点。交易所则需要在自身的职能范围内，发布企业社会责任的信息披露指引，督促、宣传企业社会责任的披露，并借助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推进上市公司的筛选等。
在各方合力推进企业社会责任建设的同时，还需要建立有效的问责机制，方式也可考虑第三方监督等，但是对于问题企业必须要建立有效的处理机制，落实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和披露。
客观来看，企业社会责任的发展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需要不断改进和完善。此外，交易所还可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情况较好的公司予以鼓励或奖励，以督促上市公司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和披露。(15)
注释：
①庞圣祥，全球背景下的CSR概念，2010年3月。
②本文中的企业社会责任如无特别注明，只针对上市公司。
③巴黎证券交易所的主板市场。
④这16家交易所是东京交易所，联交所、孟买交易所、纽约泛欧交易所、印度国家交易所、韩国交易所、吉隆坡交易所、新加坡交易所、台湾交易所、泰国交易所、多伦多交易所、巴西交易所、墨西哥交易所、德意志交易所、约翰内斯堡交易所以及伊斯坦布尔交易所。
⑤NYSE Euronext拥有60%的股份，法国主权基金占40%的股份。Blue Next当前的产品和服务包括：Blue Next EUA，Blue Next Spot CER、低碳100欧洲指数，以及Euronext EAS IAS index。
⑥来自“商道纵横”网站。
⑦包含但不限于上市公司。
⑧参考：商道纵横，2009价值发现之旅。
⑨根据商道纵横《2009价值发现之旅》相关信息整理。
⑩由于部分报告参考了多种数据，因此这一部分数据存在交叉情况。
(11)包含沪深交易所上市和境外上市的中资公司。
(12)资料来源：http://www.corporateregister.com
(13)资料来源：http://www.corporateregister.com
(14)参考：史多丽，企业社会责任问题成为公众关注焦点，中国证券报，2010年12月。
(15)如，马来西亚对最好的年度报告作出的最受认可的奖励是NACRA，由吉隆坡交易所、马来西亚会计师协会(MIA)，马来西亚管理协会，以及马来西亚注册会计师协会(MIC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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