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债务问题及其经济后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俄罗斯论文,债务论文,后果论文,经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俄罗斯立国时间不长，但已经背上了极其沉重的债务包袱，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债务链继续增大，债务形态愈趋复杂。在经济低迷环境下，债务问题已经成为破坏俄罗斯国家财政平衡和金融稳定、影响投资者信心和阻碍生产发展的严重障碍。
一、债务形态复杂化
在改革至今的7年多时间里， 俄罗斯的外债由900 多亿美元上升至1580亿美元；内债由苏联遗留的几个长期公债扩展至数百品种，金额达6300多亿卢布。（注：俄《经济与生活》1999年，No3，第1版。）在经济、财政危机频频，如期足额还贷无望情况下，俄罗斯的债务形态不断变换、愈趋复杂。
1.债务变更。首先，前苏联债务的偿还期变更。俄罗斯曾经从前苏联继承了约800亿美元的外债，如果按照正常的偿还程序， 这些钱的大部分应该在本世纪末还清。然而，俄罗斯经济一开始就陷入高通胀的危机状态使俄罗斯丧失了及时还贷能力。因此，从俄罗斯立国起，延期偿付前苏债务就成为俄政府债务政策的主要组成部分。在向西方提出减免部分债务要求最终未果之后，1997年，俄罗斯先后同巴黎俱乐部和伦敦俱乐部达成偿付期延长25年，并给予一定偿还宽限期，本金首期支付于2002年开始的基本债务变更协定。
其次，国家公债的变更。这是1998年8月以后才出现的情况。 陷入债务、财政危机的基里延科政府为了解决到期债务（尤其是国家短期债券）的偿付问题，与俄央行联手制定并实施了有关短期国债和联邦公债的变更及有关到期债务延期三个月兑现的办法。接任的普里马科夫政府于年底基本实现1998年到期短期国债的变更，但完成得十分艰苦，整个谈判过程夹杂着西方的抱怨、无奈和新政府的持横。协议包括政府支付面额的10%卢布现金，2个券种延期5年兑付，其余（包括外汇期权）转换为商业银行股权。（注：俄《消息报》1998.12.1,第4版。）
再者，国内企业和组织欠财政税款和罚款偿付期变更。为了避免大量企业破产，俄政府于1997年3月5日颁布“关于企业欠财政债务再结构化”决议。1998年初，杜马审议通过的补充法案对欠财政税企业偿还的期限作了进一步具体规定。4月， 切尔诺梅尔金政府又决定在三个月内将3000多家企业的税债予以变更，但以它们在支付现在的税款时增加“活钱”比重为前提。（注：俄《金融消息》，1997.1.28 ；俄《经济与生活》，1998年，No12；俄《金融消息》，1998.4.16。 ）普里马科夫政府为活跃生产，进一步放宽了变更条件。
此外，俄罗斯还着手债务变更的其他尝试，包括将债务转化为投资、股权，债务用商品偿还，同第三国交换债务、债券、债权，将债务抵冲税收款，等等。
2.债务规模增大。表现为这样几个特征：外债存量持续增长；内债增长速度在超过外债的增长速度后受到抑制；债务规模进入滞胀期。
外债规模的扩大在近两年里明显加速。除苏联债务外，俄罗斯7 年新借债务的存量约600亿美元，其中的近一半是在最近二年里累积的。不过，在经历金融危机之后，外债增幅已经减弱。外债规模的扩充还表现在，1996～1997年外国短期资金进入俄罗斯商业银行的数量急剧增长。
自1993年5月启动短期国债市场起，俄罗斯的内债规模迅速增大。至1998年8月，短期国债存量已经超过3500亿新卢布（约550亿美元）。俄罗斯内债总量则由1996.1.1的191.6万亿旧卢布（约400亿美元）增至1998年5月的7000亿（约1100亿美元）。（注：俄《金融消息》，1998.6.9。）而俄罗斯1998年财政预算规定的、 至1998 年底的内债限额是7809亿新卢布。（注：俄《金融消息》，1998.6.17；《经济与生活》，1998年，No2等。）显然，如果不发生金融危机和其他不测事件， 这个债务金字塔的规模会继续迅速增大。此外，至1998年上半年，国内三角债总量已超过1万亿新卢布。
从长远看，俄内外债增长势头在1998年8月后受到抑制是暂时的，在国家经济低迷、税收基础愈益收缩或难以在近期迅速扩大情况下，俄罗斯极需借用资金维持国家经济生活低限度运作，但偿付和借取的双重障碍将使俄罗斯债务链在近期呈缓慢扩大的滞胀态势。
3.债务形式、结构的复杂化。就债务形式而言，俄罗斯目前已经有数百个债务种类，其中有发行条件的70个联邦主体曾准备或已经发行的1、2、3年期联邦主体公债的种类就有210个。目前俄对外发行的有不同币种、币值的联邦和联邦主体的中长期欧洲债券、联邦外汇债券、大企业向国际基金市场发行的国际债券以及外汇期权等。国内发行的债券除了短期公债外，还有国家内部外汇债券、联邦中长期债券、储蓄债券、市政债券、住宅债券，等等。
在内外债务结构比重方面，内债存量曾接近外债规模，但在发生卢布大贬值后，外债的比重急剧增大，对于经济的消极作用愈显突出。在债务发出的行为主体方面，联邦主体、部门机关和大企业的作用愈益显著，但联邦政府作为借债主体的意义并未削弱。在外债的借用期限上，一年以内的短期债务比重虽然不足外债总量的20%，并继续减小，但在不规则的市场环境中，这部分债务发挥的破坏能量远远超出所占比重的份额。
二、债务链延伸、曲胀的动因及效应
俄罗斯债务链延伸、曲胀有其特殊含义，反映国家处于经济、财政规模急剧收缩、金融震荡和危机环境下穷于应付资金短缺、急于摆脱某些困境的颓势。
1.债务结构扩充是资金潜力的发掘和借用资金的低效利用。债务结构扩充本身显示对于国家经济潜力的挖掘，表现为尽可能利用各种手段吸收国内外资金。尤其是，俄罗斯政府在最近两三年里逐步开放国内金融市场并于1998年初几乎完全解除了外资流入国家债券和企业股票市场的限制，使得外部短期资金出入国家债券市场和购买企业证券更为便捷，规模更为扩大，投机更为活跃。俄罗斯其他债务结构的扩充也具有类似的、努力挖掘其他资金潜力的特点。
可以看出，俄罗斯政府为了应付资金短缺、弥补庞大财政赤字确实费了不少心思，并搞到了相当数额的资金。然而，政府对于借用资金的使用不如人意。首先，由于国内资金缺口巨大，吸收的贷款并不能满足各方面的需要；其次，借用资金中有相当比重的数额属专款专用项目，包括作偿还到期债务使用；再者，借用资金的很大一部分被用于社会领域的改革需要，而对于生产部门的投入比重很小，借款对于经济发展的直接效应不大，资金几乎不具有直接增值能力。另外，从国际组织获得的贷款往往附带有较多的政治、经济改革条件，因此所提供的资金一则与国家实际需要存在距离，二则在获得的同时也往往意味着其他方面的某种付出，在不能满足贷方有关条件时，承诺的资金无法到位；第三，大量外国短期资金的涌入，使尚不成熟的俄罗斯金融市场风险大大增加。
2.举债度日，难以为继。除了前苏联债务，俄罗斯的内外债务始终与国家财政赤字相联系。当政府于1995年最终放弃靠扩大货币发行填补财政赤字的通胀政策之后，举债规模迅速加大。政府将解决赤字的希望寄托在发行国家短期债券和积极向外借贷、包括向外国投资者开放金融市场吸收短期资金之上，并努力使这个市场显得活跃。在发行国家短期债券的最初时期，由于收大于支，国家财政状况确实有所改善。然而，发行规模不可能无限扩大，因为投资者对短期国债的投资热情及其信任程度亦不会始终如一。在金融投机气氛浓烈，金融市场遭受外部破坏力冲击情况下，投资者对市场会丧失信心，最终导致借贷与偿付的脱节。
3.债务变更成为俄缓解债务偿付危机的基本选择。在无偿付能力情况下，变更债务是基本的也是最好的选择。就外债而言，千亿美元的延期支付客观上减轻了近期俄罗斯的财政负担，换得了喘息机会，使其已经开启的、但进行得并不顺利的改革能够延续。对于俄罗斯具有偿付潜力这一点，西方看得很清楚。不仅因为它是资源和科技大国，也因为它拥有世界上50个国家欠它的1600多亿美元的债权，虽然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已经很难收回，但这毕竟是笔巨大的财富。也许正是这些因素使得西方拒绝了俄罗斯减免债务要求，并促成其于1997年加入巴黎贷款者俱乐部，在不断变更前苏联债务的同时继续向其提供借贷资金。也应该看到，变更债务只是改变债务的偿还期，暂时的喘息并不表示永久的安定，在经济暂时不会出现高涨、国家经济实力已经极大削弱情况下，债务变更使得债务存量经常性增长，金融资源生长受阻，投资规模递减。
4.“拒绝偿付”的后果是拒绝投资。拒绝偿付到期债务的情况在俄罗斯已经屡次出现。以前主要发生在偿付前苏联债务方面的拖欠，但在1998年8月17 日基里延科政府作出延期支付和变更部分到期公债的决议之后，拒绝偿债范围扩大至俄罗斯新借债务。这虽然都是事先并未征得债权方同意的单方面破坏约定或撕毁协议行为，但西方债权人似乎更忌讳新债的拒付。本意上，俄政府显然也不想这样做，但窘迫的财政状况使它只能采取拒付手段。拒绝偿债虽然也是债务变更的一种变形形式，但由于这是单方面的行为，并且具有突发性，因此对于债权方利益的损害特别巨大。例如，俄政府8.17决议直接导致国内商业银行系统瘫痪，使得西方商业银行、对俄投资基金组织资金周转困难、资信度急剧下降。对于俄国家而言，损失也十分严重。除了国外债权方会采取诸如诉诸法律、经济制裁或冻结俄罗斯海外资产等应对手段使其遭受种种经济利益损失外，更直接、更有害的是俄罗斯因此丧失偿付信誉，导致外国对俄投资资源的更加枯竭，使得西方投资者至少在近期内不可能再激发起对俄投资热情。而俄政府在拒付中获得的唯一好处是避免国家财政的直接崩溃。
5.有价证券投机引发综合危机。这首先是心理方面的。一个经济状况不佳井有巨额债务缠身的国家，证券投资者的心态往往是谨慎的、投资信心不足且不稳定，一旦市场风吹草动，他们即会大量抽逃资金。其次，一个经济低迷、渴求资金的国家，金融市场的投机性往往更为强烈。在缺乏严肃的市场规范情况下，国内外投资者往往迎合国家对于资金的期待，在短期内注人大量资金以期厚报，使得金融市场在资金日益增多的同时，金融风险也日益增大。俄基金市场有利于短期资金投机炒作之处还在于，一方面，上市公司需要大量投资，另一方面则是为数不多的高兑现率股票，这部分企业证券便于投资者把握获利机会。俄罗斯短期国债的收益率本来就高出对其他借用资金收益，因此时机适当时，短期国债市场会给投资者带来高额利润。而外资对金融市场的大量投入更使得俄罗斯股市和债券市场红火一时。但这种状况在俄罗斯脆弱的经济条件下缺乏恒定性，经不起外部消极事件的影响和打击，在持有者突发性地抛售股票、债券情况下，金融震荡不可避免，这反过来更加重了财政支付困难，引发金融、货币、财政、债务综合性危机。
6.债务膨胀使经济不安全系数加大。在国家经济健康发展、GDP 稳定增长条件下，债务的增加往往反映国家经济部门对于资金需求的急剧增长；若利息适当，贷款将会给国家经济带来新的利益和发展机会，同时并不会使还贷成为问题。然而，在相反情况下，若债务的增长是国家用于经济亏空的填补或者用于偿还旧债，那么，债务链的增大反映外部资金借用的不良循环。在GDP、外贸停止增长、甚至下降情况下， 内外债务的膨胀滋生对于国家经济安全构成威胁。
最新的事态发展表明，俄罗斯已经进入债务高风险区。由于卢布大幅贬值使得计划中的1999年GDP规模以美元计算下降至1860亿美元， 也使得外债同GDP的比重上升至80%以上，如果加上卢布贬值后下降至300多亿美元规模的内债，内外债总量同GDP的比重已经超过100%。这项指标已经远远超越国际公认的国家经济安全警戒线。可以认为，债务问题已经成为俄罗斯经济健康化的最大障碍之一。
巨额债务负效应的持续扩散并积极作用于国家经济的各个部门、领域，不但影响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稳定性，也影响微观经济主体投资和生产活动的有效性。一方面，生产领域缺乏正常的对固定资产、技改项目的投资资金，另一方面新吸收的借用资金基本上在生产领域之外运动。更为严重的是，在金融市场获取厚利诱惑下，使得生产部门、企业的自有资金（甚至贷款）进入非生产领域加入外汇炒作、有价证券投机行列。在高通涨时期，许多企业参与外汇买卖赚取差价；在货币相对稳定时期，他们炒卖公司股票、国家短期债券谋利。
在这种情况下，企业间、企业与贷款部门之间的债务规模由此迅速扩大，债务关系愈趋复杂，现金愈益缺乏，正常的商品货币流通渠道越来越狭窄，以至在国家承受的外债和公债范围之外，还陷入了另一个臃肿的微观范畴的债务圈。此外，经济不景气还形成企业欠财政、地方欠中央以及中央欠地方，中央、地方欠企业，欠养老基金，欠工资基金等债务经常性增长、发生的趋势。
债务的急剧增长和数额的极其巨大进一步破坏国家整个经济基础，孕育人民的不满、社会的动荡，削弱国力和再生产能力，进一步拉大同发达国家的差距。这说明越是在经济低迷情况下，债务扩大对于国家发展产生的滚动推进的滞后效应、负面影响越是巨大。
总之，由债务链延伸、曲胀锁定的俄罗斯经济运作环境和基础是脆弱的、浅薄的，经不起任何波动和突发事件的干扰，使得国家经济形势时时处于飘忽不定的变动之中，使得整个经济难以摆脱长时间的下滑、停滞和萧条颓势。
三、近期预测：债务链缓慢延神
以往的过程表明，希冀靠借债摆脱经济困境反而引来更大的困难，俄罗斯在近期已无法摆脱这个债务链的不良循环圈。
1.俄罗斯严峻经济形势不能为国家摆脱沉重的愤务负担。经济萎缩和偿债高峰来临使财政压力更加巨大，要既保证最低限度财政开支，又要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要求保证财政赤字不超过GDP的2.5%，还要顺利还贷，极其艰难。而不断加重的债务负担将进一步抑制经济创伤的修复，即使有新的资金充实或债务再变更措施，债务危机态势在近期亦难消弭。债务问题将经常成为有可能触发种种社会、政治和经济危机的焦点。
2.外部借贷资源更为稀缺。外国短期资金对于俄罗斯仍然是调节金融资源和平衡财政的极有诱惑力的手段，在资金仍将极其紧缺的今后若干年内，只要条件许可，俄政府仍然会聚取发行短期债券这一立时见效的手段（但监控力度会加强）。不过，由于金融危机给西方投资者、巨大的经济利益损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已将俄减少国家短期债券的发行量作为放贷条件之一，因此，俄罗斯在近期要维持债务偿付或融通资金不能指望这一手段。
向友好国家借贷因偿付能力薄弱也将是有限的。有较大希望的还是向国际金融机构申请财政贷款，在满足贷方基本条件之后，获得这方面的资金是可能的。但较之以前的承诺，贷款数额将大为减少。
3.地方、企业集团作为借债主体的分量加重。表现为地方对外借债规模继续扩大趋势。在联邦中央对地方的物质支持愈加削弱情况下，联邦各主体只能希冀外部资金满足本地财政的基本需要，为了尽可能多地获得，它们同样会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不过，地方吸收外部资金的结果将是分化的、不平衡的，这将使俄罗斯的债务形势更趋复杂。
4.国际市场能源等价格低水平影响偿还能力。对于俄罗斯债务借取和偿付另一个极为不利的因素是俄罗斯历年依赖的外汇收入源从1997年第四季度起受到严重阻碍，国际市场石油价格、天然气以及其他原料价格的急剧下跌使俄外汇收入、外贸顺差锐减，直接影响到国家的还贷能力、居民的收入水平、国家储备实力及货币稳定等一系列重要领域。尤其是这种下跌趋势因亚洲金融危机后遗症的存在、日本经济萧条、能源供求关系的急剧转变等种种客观原因难以在近期内扭转。这预示着俄罗斯的外贸和外汇收支状况在近期内将有一个低潮过程，亦预示着俄罗斯债务链的衔接、平衡和延伸将会经历一个新的更为艰难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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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务问题实际上是与解决资金短缺问题密切相关的问题，因此，在借取和偿付债务问题上显然有着两种对立的实现思路。一种是被动消极的解决方法，其主要特征是用借债来解决眼前的资金缺口，而无暇顾及还贷能力和过多的偿付支出；另一种是积极主动的解决方法，借用资金首先考虑还贷能力，要求顾及资金使用的效率、直接间接的回报率，有利于国家经济的健康发展，要求借债和积极改善国家经济环境、经济增长同步。显然，迄今为止的俄罗斯的借用资金利用属于第一类，因此，在俄债务负担愈益沉重、债务结构愈益复杂的今天，借债给整国家带来的利益极为有限。
为此普里马科夫政府已经开始谋求积极的解决资金紧缺方法，这就是在继续努力吸取外部资金应急的同时，更注重借用资金的效率和借款条件对于国家经济安全的保障程度，着力于增收节支的财政措施，实施资金向生产部门倾斜和发展生产的经济政策，等等。显然，这将赋予俄罗斯借债和偿债以新的内涵，若持之以恒，最终会使债务危机形势减缓，使国家生活摆脱依赖愈益扩大的外部借款勉强维持的怪圈。不过，如上所述，已经形成的形势使得俄罗斯近期改变债务链膨胀趋势的可能性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