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寨俚语中的一些方言语音问题_方言论文

聊斋俚曲的一些方言词音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俚曲论文,聊斋论文,音问论文,言词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本文对蒲松龄聊斋俚曲中所反映出的一些方言词音问题进行分析。清代蒲松龄(约1640-1715),世称聊斋先生,山东淄川(今山东淄博市南)人。蒲氏能诗文,擅作俚曲,有戏三出和聊斋俚曲行世。(注:聊斋俚曲据中华书局1962年版《蒲松龄文集·聊斋俚曲集》。与俚曲同性质的又有《戏三出》,也在本文调查资料的范围之内,并偶有引例。又为便于叙述,文中或简称《聊》。)聊斋俚曲用当时口语写成,是研究近代汉语尤其是明末清初时期山东方言的重要资料。因此,聊斋俚曲所反映出的词音问题,也就是明清时期山东方言词的语音形式问题。以下讨论“咱”、“这么”、“没”与“没(每们)哩”、“做”、“个”的方音形式或地域性词汇音变形式。

一 咱

人称代词“咱”是“自家”的合音(tsa),“偺”(又写作“昝”、“喒”)则是“咱们”的合音(‘tsan)。吕叔湘先生(1985)指出:“管咱字读偺的趋势很早已经有了,例如《金瓶梅词话》里把这这偺、那偺的偺(早晚)都写成咱。更早于此,一部分元代文献里的咱字也有读偺的可能”;并认为《国音常用字汇》(1932)里给咱字定下tsa和tsan两个音读“不大妥当”。按吕先生的意见,元明以来“咱们”的“咱”可能不代表tsa,而代表tsam或tsan。(注:吕叔湘著、江蓝生补《近代汉语指代词》,63页。另须说明:因本文分析的对象是历史词音问题,声调调值不易确知,所以必要时则在括号内一次性说明其调类。)这一观察非常细致,而且在整体上也是符合语言实际的。不过,“咱”在《聊》里有tsa、tsan二音(均为上声),应该是“咱”在明末清初时期山东方言里具体词音情况的反映。

1.“咱”音tsa在《聊》里有较充分的反映。首先是“咱”押a韵。例如:(注:为便于打印,在不影响问题讨论的前提下,引例的僻异字或改为通行字。下同。)

(1)远躲开仇雠书架,厌气死酸辛砚瓦,论棋酒聪明俺自佳。那文宗呵,俺则道圣明裁了他,又只道提学不下山东马,况山东偌大,或今遭漏了咱!(《南吕调九转货郎儿》)

(2)小长命说话差,把个肥缺却让给咱,姐夫方才答应下。一来是你模样好,二来高宅是大家,立下个根基好加纳。强似那宗师下道,把四等大抹大叉。(《禳妒咒》17回)

(3)自从我出门离了也么家,只有俺俩没有仨,叹煞咱!想起当初痛撒撒,溜溜的跑了一日,我困他也乏,不吃草倒在槽儿下。谁想今日在天涯,我倒还活没了他。我的天呀!咳,牵挂人,叫人心牵挂。(《磨难曲》7回)

(4)万岁爷会装傻,那前头是什么?这家人家多么大,衣架抬在街上晒,两个巴狗上头扒,军家见了心害怕。叫二姐流水快走,你看他下来咬咱!(《增补幸云曲》14回)

《聊》这样的例子不少,表明在《聊》所代表的明清山东淄博一带方言里,“咱”通常是a韵母。此外,“咱”又借为疑问代词“咋”。例如:

(5)咳,我的儿!这是几时签上的来?又咱会脓了?(俚曲《慈悲曲》1段)

(6)你道是咱着来呀!(《禳妒咒》1回)

(7)你说又咱不铰你了么?(又26回)

(8)恨那打更人,打的更点未必真,交四鼓多大霎,又咱五更尽!(《磨难曲》25回)

疑问代词“咋”《聊》除作“咱”外,一般是写作“囃”。例(5)至(8)中的“咱”、“咱着”即“咋”、“咋着”。“咋(囃)”是“怎么”的合音(tsa),《聊》以“咱”作为它的异写,可见“咱”音tsa。联系到例(1)至(4)“咱”押韵的事实,说明在《聊》所代表的方言里,人称代词“咱”通常是音tsa的。

2.“咱”在《聊》里除tsa音之外,又有tsan音,这也有韵文押韵的证据。例如:

(9)既然是他不嫌咱,就合他是姻缘。虽然说是做了亲,也不求他一碗饭。(《翻魇殃》6回)

(10)王冲霄跪案前,众神灵保佑咱,待合长官投回壶,诸般景儿都弄过,遭遭罚酒又输钱。

这回仗托神灵面,保佑着王龙赢了,杀几个猪羊祭天。(《增补幸云曲》22回)

例中“咱”押an韵,表明在《聊》所体现的方言里,人称代词“咱”也有tsan这个音。此外,“咱”也有“多咱”,也音tsan。例如:

(11)春香,天多咱了?(《禳妒咒》27回)

但是,这样的例子并不多见。

3.据以上的分析,可以认为在明末清初淄博一带方言里,人称代词“咱”有tsa和tsan两音,但前者可能是主要的词音形式。据吕叔湘先生(1985),由“自家”合音为“咱”始于宋代,它的词音无疑应是tsa。那么,《聊》所体现的“咱”的tsa音不排除是保留了它最初的词音形式。但是这一问题还不能断定,因为语言的演变是复杂的,由近代汉语前期发展到明清以至现代方言,其演变因素又可能是多方面的,不同历史时期的同样的语言形式有时不一定是早期语言形式的遗存。有材料使人怀疑,《聊》所显示的“咱”的tsa音,似乎是元代以后“咱”的tsan音变(失落n尾)的产物。请看《聊》的以下例子:

(12)姜娘子知道无妨帐,说你又喒不疼了?(《翻魇殃》3回)

(13)乌温了不大霎,又喒罄了净!(又4回)

(14)这小厮又喒抄了人家的稿来了?(又11回)

(15)只听得那喇叭一声子哩响,范公子又喒进来了。(又6回)

上例的“喒”借用为疑问代词“怎么”的合音式“咋”。但如吕叔湘先生(1985)所说:“喒”用作人称代词是“咱们(每)”的合音,它的词音形式是带鼻音韵尾的tsan(早期或也音tsam);“喒”组成“多喒”是“早晚”的合音,也是tsan音,《聊》里仍可见用例:

(16)老婆说有森人毛,这话是真不是空,到多喒拔了他那毛,治了我的病。(《禳妒咒》1回)

(17)你看是多喒晚,才把门来叫?(《富贵神仙》9回)

因此,在《聊》里以原本音tsan的“喒”借用作tsa音的“咋”,显然是前者失落n尾所致。同时,如上文所说过的,“咱”在《聊》里也借用为“咋”,与“喒”借用为“咋”正相一致,而“咱”在元代以后音tsan,与“喒”语音形式相同。所以,原本音tsan的“喒”在《聊》所代表的当时的方言里失落鼻韵尾音tsa,那么由“咱们”合音形成音tsan的“咱”在《聊》所代表的方言里失落鼻韵尾音tsa,也是颇为一致的语言现象。因此,《聊》里“咱”音tsa就不能惑于形式,认为是宋代词音的保存,而可能是宋元以后tsan音失落鼻韵尾的结果。总之,《聊》里代词“咱”的tsa音尽管与宋代“咱”的词音形式相同,但两者不一定是同一时期同一方式形成的同一语言形式:宋代音tsa是“自家”的合音,《聊》音tsa则很可能是tsan失落n尾的产物。

二 这么

据吕叔湘先生(1985):指示词“这么”、“那么”在元曲宾白里有很少的例子,(注:《近代汉语指代词》,268页。)但元曲宾白有经后人改动的地方,难为凭据;(注:梅祖麟《从语言史看几本元杂剧宾白的写作时代》,《语言学论丛》第13辑。)元、明时期较常见的是“这们”、“那们”(“们”又写作“每”),“这么、那么的大量出现是从《红楼梦》时代起。”(注:《近代汉语指代词》,269页。)然而,在时代早于《红楼梦》的聊斋俚曲里,近指指示词仅见“这们”一例(《蓬莱宴》5回:“就中状元来,也是这们大。”),其余均作“这么”。这有可能反映了指示词地域发展的差异。同时,其词音形式值得注意。

1.《聊》里有为数不少的“真么”。例如:

(1)真么一个媳妇,是模样不好呀,是脚手不好呢?(《姑妇曲》2段)

(2)多少打他几下子罢,你就打他真么一些?(《慈悲曲》1段)

(3)今早晨来一遭,几乎冻的直了腰,绵衣和暖真么妙!(《墙头记》3回)

(4)于氏说:“姐姐,你有造化,怎么媳妇就真么贤孝!”(《姑妇曲》2段)

(5)你俩嫌我走的慢,我可只是真么捱!你虽是嫌我可爱。(《寒森曲》6回)

(6)这事情怎么真么不凑巧!(《禳妒咒》5回)

“么(麽)”偶尔又作“嚒”:

(7)哎哟,以后成了亲家了,还真嚒见外?(《禳妒咒》7回)

以上“真么”以往鲜有论及,《聊》的校点者误释为“恁么”。(注:《蒲松龄集》所附《土语注解》,1680页。)其实,“真么”即“这么”的异写形式,而这一异写形式的出现显然是由于“这”音变为“真”()的缘故。

2.由“这么”音变为“真么”的原因也值得注意。从词音形式看,“这么”的“这”由变为,是受下字“么”声母m影响的结果。但这并不是惟一的原因,而是又与“这么”的用法有密切的关系。据对《聊》的调查分析,“这么”写作“真么”时不专在指示,或者说更侧重在强调或感叹,没有例外。如上例(1)、(2)“真么一个媳妇”、“真么一些”,“真么”都包含着对名(数)词所表示的人或事物及数量的强调,例(3)至(6)“真么”用在动词或形容词前,显然也是对动作行为以及样态、情状的强调或感叹。总之,《聊》里的“真么”没有单纯用于指示的例子。正因“这么”用于强调或感叹,所以它的词音形式在口语里可能表现为“重读”(这本来可以看作语气或语调的因素),于是在受下字声母影响(制约)的情况下,就发生了“这”由的音变。

总之,由“这么”到“真么”这种词汇音变的发生,起自“语言使用”的内因,即“这么”用于强调、感叹时语调的加重促使了“这”的音变(如果否认这层因素,就无法解释“真么”例全部包含有强调或感叹的语言事实)。在这一前提下,词音组合方面又受“么”声母m的影响,所以就出现了n韵尾,从而变为了音。有用例显示,“这”如果不是跟m声母的“么”组合,即使用于强调或感叹,它也不发生的音变。例如:

(8)怎么婚姻这样难成?(《禳妒咒》6回)

(9)相公惊讶说:“怎么这样快?”又看了看说:“怎么这样精?可爱可敬!”(《蓬莱宴》4回)

上例作“怎么这样(么)……”,是典型的强调或感叹式,由于“这”和“样”组合,所以它不能发生由的音变。(注:应该说明的是,“这么”用于强调或感叹也不一定发生“真么”的音变。例如《禳妒咒》10回:“咳!天给他这么一个模样,怎么就给他这么一个性情?天给我这么一个人物,怎么就给我这么一个老婆?”(1171页))没有例外。(注:“这么”、“什(甚)么”和“怎么”的“么”在聊斋俚曲里都有ma m两音,并且以前者为常。)

三 “没”及“没哩”

动词“没”(没有)及副词“没哩”在《聊》里体现的词音问题也较特殊。

1.“没”在《聊》里有mu音。“没”的沉没义,《广韵》莫勃切;《集韵》有莫佩切,《韵补》又音“寐”。“没”表示“没有”,现代普通话音mei(阳平),但现代山东方言普遍有mu(阳平)音。有材料证明,在《聊》所代表的方言里,“没”已有mu音。例如:

(1)你夸的那好媳妇,就姓陈名珊瑚,在我这里有二年数。每日殷勤买盒看,问你的病好了没,费钱都凭着针指做。你每日口口称道,见了面却是极熟。(《姑妇曲》2段)

(2)每日清晨起来天儿也么乌,俩眼还是眵儿糊。孩子雏,一身营生做不熟。新学着纪带子,才学着穿衣服,两顿打的会穿裤。一日吃了两碗冷糊突,没人问声够了没?(《慈悲曲》1段)

(3)头儿才梳,头儿才梳,张诚早起来读书,先到哥哥的房,话儿说两句。天色不乌,天色还乌,又问那活路做了没?(又4段)

“没”例(1)与“妇、瑚、数、做、熟”押韵,例(2)与“乌、糊、雏、熟、服、裤、突”押韵,例(3)与“梳、书、句、乌”押韵。可见,“没”在当时山东方言里确实已有mu音。

2.以上的分析只能证明现代山东方言“没”的mu音至少在明末清初时期就已经存在,但还不能说当时《聊》所体现的方言里“没”无mei音,只是缺乏比较充分的证据。现在可提到的是,由“没”字组合成的疑问或揣测副词,又可以改为“每”字,即“没的(得)”可做“没哩”,又作“每哩(里)”。如:

(4)俺过着他的日子,他管教俺成人,还说俺是怕婆子,没得还该不怕么?(《禳妒咒》1回)

(5)没的长官就玩不起百十两银子么?(《增补幸云曲》6回)

(6)一行走着,大相公说:“没哩是咱妹子?但只是他可怎么能呢?”(《寒森曲》3回)

(7)没哩是劝他那娘子?(《禳妒咒》14回)

(8)寻寻思思的,没里他是“胡寻思”?(《增补幸云曲》20回)

(9)每哩俺该不吃饭么?(《墙头记》1回)

(10)(魏名)自己弄出祸来,每哩是仇家弄他哩么?(《翻魇殃》12回)

(11)新女婿抹着腰,每哩你疼我不疼哩!(《磨难曲》23回)

(12)万岁爷心中惊异,佛动心每哩是他?(《增补幸云曲》9回)

例中的“每哩”即“没哩(里)”。不过,这样的材料包含两种可能:一是从“字”的观念看,“没”、“每”同音;二是从“词”的观念看,“每(哩)”是“没(哩)”的音变。总之,由此还不能断定“没”、“每”同音(或“没”有mei音)。请再看以下的例子:

(13)李氏说:“你看我来做嗄来?”赵大姑说:“我这里和您家里一样,们哩我就没有那碗饭给他吃么?”(《慈悲曲》3段)

(14)就难些也罢,们哩还待另嫁哩么?(《翻魇殃》1回)

(15)仇福说:“我没有钱。”魏名说:“我借上,们哩你还不起我吊钱么?”(又2回)

(16)我剩下的,你吃些罢!你再来做的多着些,分开们哩是为你来么?(又3回)

“们哩”即“每哩”(《聊》校点者一律于“们哩”后断句,认作句末语气词,误甚)。显然,“们”是“每”的音变形式。

四 “做”的词音问题

“做”大概出现于宋代。《集韵》把“做”看作“作”的俗字,明梅膺祚《字汇》有“租去声”一音。大概因为“作”在宋代口语里通常音tsu,所以改换声符写作“做”(“故”声)。《聊》的材料则表明,当时的方言里“做”有tsu、tsou二音(均为去声)。

1.“做”音tsu。这有韵文押韵的证据。如:

(1)可怜煞,陈珊瑚,拜了婆婆拜丈夫,满怀冤枉凭谁诉?痛煞了泪下眼枯,昏惨惨地黑天乌,替他叫屈的无其数。他婆婆眼里没珠,合媳妇恩义全无,生生赶出门儿去。只怕壶中酒无钱沽,锅里饭不能自熟,只得撅着老腚从头做。(《姑妇曲》1段)

(2)穷姑姑,穷姑姑,下番人家谁贪图?急仔人家嫌咱穷,咱还倒嫌人家富。呀,呀儿油。出茅庐,出茅庐,蓝衫精致皂靴乌。不但咱把门户撑,人也肯把丈人做。呀,呀儿油。(《翻魇殃》6回)

(3)做个丈夫,做个丈夫,凭着娘子去抄书,孩子叫呱呱,两头不能顾。你说如何,你说如何?莫若仍旧去读书。中了状元来,请把奶奶做。(《蓬莱宴》5回)

(4)汉子骂声好泼妇,您娘囃生这椿物!我仔说了够一把,你就抉了一大抪。留着你又少袄又少裤,做鞋还得三尺布。杀了休了都不好,这样汉子怎么做?(《俊夜叉》)

例中“做”押u韵。这类例子不少,另如“做”《姑妇曲》1段与“粗、无、姑、数、瑚”押韵(858页),2段与“服、碌、裤、瑚、如、物、姑、庐、服、路”押韵(863页),又与“瑚、无、逐、塗、故”押韵(868页);又《慈悲曲》与“物、熟、局、虎”押韵(1段,887页),《翻魇殃》与“徒、夫、顾、无”押韵(7回,965页)。可见,在《聊》所代表的方言里“做”有tsu音,并且比较普遍。

2.“做”在《聊》里除音tsu外,另音tsou。这也有韵文押韵的例证,但远不如音tsu的多见。例如:

(5)到了瑞州,到了瑞州,便与太太说因由。实话告张诚,要他把干儿做。无家可投,无家可投,重拜爹娘另磕头。张诚无奈何,只得全俯就。(《慈悲曲》6段)

(6)大骂老贼头,大骂老贼头,体面丝毫不肯留!我说的那话儿,一般也照着做。晚了三秋,晚了三秋。早若如此,我也不记仇。既是到如今,望和平不能勾。(《富贵神仙》4回)

(7)把墨研稠,行行写去不抬头。第五篇已是一挥就,脱稿再搜求。第五篇已是一挥就,脱稿再搜求。六篇才完把笔投,直直腰再将七篇做。(《磨难曲》25回)

例(5)至(7)“做”押ou韵。

3.以上分析表明,在《聊》所代表的方言里,“做”有tsu、tsou二音,而且tsu音反映得比较充分。张惠英先生(1986)曾提出《金瓶梅词话》的以下例子:

(8)你说有这等事,要得富,险上做。(14回)

(9)玉楼道:“六丫头,你老米醋,挨着做。我明日和你答话。”(21回)

并认为“富”与“做”押韵、“醋”与“做”押韵(u韵母),是吴语的反映,这在北方话是不可能的。张先生(1986)从韵文以及异文俗字方面探测近代汉语的问题,这对后来一些人的研究肯定起了启发的作用。但是,张先生上述的结论是可商的。如前所述,聊斋俚曲“做”有tsu、tsou二音,只能认为是近代汉语后期山东方言的反映。以山东话为方言背景的《金瓶梅词话》“做”也有tsu音,只是时间上早于聊斋俚曲,二者具有一致性。这表明明清时期山东方言“做”有tsu音,不必认为是现代吴语方言特点的体现。此外,《聊》“做”的tsou音,应当是tsu音的变化;现代山东方言“做”普遍有tsou音,说明已见于明末清初时期的这一词音形式到现代汉语里取代了早期tsu的词音形式。

五 个(個、箇)

《聊》的材料表明,“个”在当时的方言里音ku(去声)。

1.“个”与“过”同音。例如:

(1)有一个说:“俭年里我曾讨个饭。”众人说:“你是怎么着讨法?”(《磨难曲》1回)

(2)遂叫家丁王兴拿个贴子来,王兴拿过了一个十二折的全柬来。(《增补幸云曲》18回)

(3)行说着,王龙就拿个骰子盆来。(又19回)

例中的“个”代动词“过”。再如:

(4)再断过烧埋给你,你到家好去发丧。(《寒森曲》2回)

(5)二姐道:“奴才好大胆,你就敢说他那个!亏了他性子好,若打你一顿时,死不了也发过昏。”(《增补幸云曲》13回)

例中的“过”代量词“个”。例(1)至(5)可证明在《聊》所代表的方言里“个”、“过”同音。但《广韵》“个”古贺切,“过”古卧切,“个”、“过”有开、合口的不同。《聊》又有材料表明,“个”音同“过”(即音合口ku),而不是“过”读“个”音。例如:

(6)他娘说:“你拿棍来!”大姐真果拿了一根棍来。(《翻魇殃》9回)

(7)大姐说:“真果没在家么?”(又)

(8)谁想方兴真果中了举。(《磨难曲》9回)

(9)万岁说:“真果是实?”(《增补幸云曲》3回)

(10)真果是百里不同风!(又14回)

“真果”的原词形式即“真个”(《聊》的例子如《姑妇曲》1段:“你真个不着珊瑚去么?”),《聊》以“果”代“个”,说明“个”读“果”的音(“果”今山东话音上声调),“个”是合口u韵母。

《聊》所代表的方言“个”为u韵母,另有韵文押韵的证据。例如:

(11)你原是一仙娥,在人间孝义多,千年无有第二个。玉皇教我巡天下,孝子贤人都网罗,直到如今还空过。(《寒森曲》7回)

(12)小六哥整攒盒,松仁榛子把皮剥,柑橘酥梨摆几个。羊肚松伞沙鱼翅,猴头熊掌共燕窝,件件齐整看的过。(《增补幸云曲》7回)

(13)宣武院姐儿多,无名的数不著,有名略表十数个。金玉银玉天生俊,爱爱怜怜都差不多,素娥月仙也看的过。这还是寻常的艳色,有两个赛过嫦娥。(又8回)

(14)叫杨蕃您脏货,百万兵待怎么,我竟不当人一个。不然俺还回山去,咱就从此动干戈,当面试试也不错。(又34回)

(15)有王龙笑呵呵,叫二姐休怪我,昨日实是我的错。就该脱下那小鞋底,照着嘴儿只管拸,打煞怨的那一个?但得你心中不恼,我就念一声南无弥陀。(《增补幸云曲》23回)

“个”例(11)与“娥、多、罗”押韵,例(12)与“盒、剥、窝”押韵;“个”例(13)与“多、娥”押韵,例(14)与“货、么、戈、错”押韵,例(15)与“呵、我、错、拸、陀”押韵,这些韵字,均为元代歌戈(开口呼包括《切韵》哿个和舌齿类的觉、药以及铎、合等;合口呼包括《切韵》戈果过和唇音类物、没及铎等)或明清时期梭波(开口呼包括《切韵》歌和药、觉舌齿声母字等;合口呼包括戈、舌齿类歌、舌齿类觉及铎等)的字。到现代北京话里,《切韵》歌戈韵的字舌齿唇音类一律是合口,而喉牙类则是开合部分有别。但是,《聊》韵文押韵及词形异写所体现的情形却有很大不同,即《切韵》歌哿箇、戈里过韵不论是舌齿唇类还是喉牙类,一律是合口。比较地看,它包括的范围大致也就是明清韵部梭波的开口、合口两类;也就是说,明清梭波里的开、合两类(含《切韵》时代入声转化而来的相关字),在《聊》所体现的明末清初山东淄博一带方言里,一律属于合口呼。这样,就形成了“歌、戈、锅、娥、我、祸、个、过”以及“活、盒、何、呵”之类是同一合口呼韵母(声调不计)的局面。这一方音特点,仍然保存在现代山东淄博、潍坊一带方言里。因此,《聊》“个”音同“过”、“真个”的“个”音同“果”,是它所代表的方音特点在词音上的体现。

如果以现代方言而论,在山东方言里“个、过”同音也有不同情况,现代山东北部方言有的“个、过”也同音,但这又是“过”音“个”,即“个、过”都是开口的k(如无棣方言除“过年”、“过节”之类外,“过河”、“过去过来”、“说过做过”等动词“过”,均音k),与现代淄博、潍坊一带方言“个、过”音合口呼不同。此外,现代山东方言里已知的“个、过”同音的这两种情况,不是同一层次的词音问题:至少自聊斋俚曲时代已形成的山东淄博、潍坊一带方言“个、过”同音(合口呼),是方言语音系统变化的结果;现代山东北部方言里“个、过”同音(开口呼),是该方言区域的词汇音变的结果(只是“过”一般读开口,而不是“过”韵字一律为开口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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