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道夫·卡纳普逻辑句法的哲学动因_哲学论文

鲁道夫·卡纳普逻辑句法的哲学动因_哲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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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 B81-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182(2003)06-0015-04

卡尔纳普的一系列研究工作对逻辑学的发展起过重大作用,在20世纪30年代发表《语言的逻辑句法》,到1947年发表《意义与必然性——语义学与模态逻辑研究》,对逻辑句法,形式语言,模态逻辑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与纯粹的逻辑学家不同的是,作为一个哲学家,他的逻辑研究有着强烈的哲学动机。

在20世纪初,由于相对论、量子力学的诞生所引发的科学革命,使得有着深厚形而上学传统的欧洲思想界,反而对西方传统哲学的价值产生了强烈的怀疑。逻辑实证主义(卡尔纳普等人在思想发展中后期更愿意把自己的主张称为“逻辑经验主义”,在本文中我们对这两个名称不加区别地使用)是这一时期产生的并且在随后获得了广泛影响的哲学流派,卡尔纳普是这一流派的中坚人物。逻辑实证主义所确定的研究领域为传统哲学中的知识论。在此之前,西方的大多数哲学家或者是理性主义者,或者是经验主义者。虽然逻辑实证主义与传统的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所打算解决的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是相同的,但其解决方法与这两种派别都有所不同。其基本思想特征用罗素的话来说,如果一位哲学家这样主张:不存在专属于哲学的特殊认识方式,那些事实问题只能用经验的科学方法来决定,而那些不必诉诸于经验就可以决定的问题或是数学的问题,或是语言的问题,那么他就是一名逻辑实证主义者(注:罗素:《逻辑与知识》,第445页。苑莉均译,商务印书馆,1996。)。他们认为自己实现了哲学上彻底的转变,提出的名言是“拒斥形而上学”。形而上学,按照逻辑实证主义著名代表艾耶尔(Alfred Jules Ayer)的说法,是主张能给我们提供关于超验实在即超越科学世界和常识之外的一种实在的知识的传统哲学。在卡尔纳普那里“形而上学”一词的用法“与欧洲通常的用法一样,是所谓研究事物本质的知识领域,它超越了以经验为基础的归纳科学的领域。这种意义的形而上学包括Fichte、shelling、Hegel、Bgeson、Heidegger等人的体系,但不包括对于各门科学的成果进行综合、概括的努力。”(注:洪谦主编:《逻辑经验主义》上卷,第36页,商务印书馆,1982。)

事实上,伴随人文主义击溃中世纪神学(神学认为人的知识来源于上帝启示,其可靠性由上帝保证,不可怀疑;理性服从信仰)的绝对统治而产生的近代哲学,自笛卡儿以来一直把知识论问题(知识的来源,认识的可靠性等)作为哲学的中心问题之一,都以寻找知识的确实可靠的基础(当代有的哲学家把这一基础称之为“阿基米德点”)为己任。近代哲学的这种倾向容易理解:既然“启示知识”不能为人类世俗行为提供合理的指导,那么一个合理的指导只能来源于人类所自主发现的真正可靠的知识。这一知识的“阿基米德点”应具有这样的性质:这一基础本身是自明的客观的,是不可由个人主观意志改变的;奠基于其上的整个知识系统是客观的,即基础的客观性能够传达到整个知识系统。

近代哲学寻找“阿基米德点”的结果是令人沮丧的。一方面,理性主义者的作为知识出发点的“第一原理”因为既不能由逻辑证明又不能从经验归纳,其客观性及其合理性只能交付于超越于人的超验实体(例如上帝),而这又回到了原已摆脱了的不可靠的出发点;另一方面,经验主义方案在休谟那里达到了其逻辑终点:休谟“作分析时具有较大的敏锐性,而容纳心安理得的矛盾的度量比较小,所以得出了从经验和观察什么也不能知晓这个倒霉的结论。”(注: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第210页。马元德译,商务印书馆,1997。)然而,科学在同一时期却没有因为哲学的无能而停止前进的脚步,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使得问题逐渐从“怎样建立知识的可靠基础”转变为“科学为什么是合理的”,“科学的”成了“合理性”的代名词。牛顿所发现的物理定律取得了知识范例的地位,但必定不能用“心理联想”或“天赋观念”保证有效性。康德转而以科学为对象,探讨科学的合理性。他思考的成果体现在其代表作《纯粹理性批判》中。康德认为科学的合理性(他的问题是:数学何以可能?自然科学何以可能?形而上学何以可能?)只能在逻辑中才能找到答案,但能够回答这种问题的逻辑不是传统的逻辑。传统逻辑自亚里斯多德以来未前进一步,已经是完善的学科,它只讨论思维的形式。他提出一种不同于传统逻辑(康德称之为“形式逻辑”)的先验逻辑,这种逻辑认为知识由三类判断组成:分析判断、综合判断和先天综合判断。先验逻辑能够证明科学合理性的根源在于其中的先天综合判断,先天综合判断的那种知识基础的作用来自于人的先天能力,这种先天能力来自于不可知的物自体。但是20世纪初新物理学的兴起所引起的空间时间观念的变化表明了“先天能力”的虚幻。与康德不同的是,自黑格尔以来的传统哲学的继承者,例如新黑格尔主义者以及海德格尔等存在主义者,仍然企图用逻辑上难以理解的晦涩语言提供一种超越于科学实际的研究对象的超验实在如“绝对”、“存在”的知识来证明科学的局限性。

逻辑实证主义不是把传统哲学而是把科学看作合理性事业的典范,打算从科学内部寻找一种新的基础新的合理性的说明并以此为标准使哲学科学化。这事实上是传统哲学寻找知识的”阿基米德点”事业的继续。与康德类似,在逻辑实证主义者看来,形而上学用超越科学的办法来说明科学合理性的企图是徒劳的和荒谬的。与康德不同的是,康德责备形而上学家忽视人类知性的限制(心理学的),而逻辑实证主义则责备形而上学家不遵守支配语言的有意义使用的规则(逻辑学的)。逻辑实证主义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与哲学中充满无法分清是非的争论的情况不同,在科学中存在着明显的进步。说相对论比牛顿理论更正确,是因为我们能够用理论外部的事实来检验;说某个数学之谜已被解开,是因为我们可以用公认的逻辑程序加以检查。但是在哲学中这两种检查都不可能。哲学中既不使用符合公认规则的句法和有确定意义的数学和逻辑记号,也不使用只借助观察就能确定其所指的概念。形而上学的表达式根本不能在人们之间交流,不是主体间(intersubjective)可以理解的。逻辑实证主义的重要代表之一克拉夫特(Victor Kraft)说:逻辑实证主义者”有一个共同的信条是:哲学应当科学化。对科学思维的那种严格要求用来作为哲学的先决条件。毫不含糊的明晰、逻辑上的严密和无可反驳的论证对于哲学就像对于其他科学一样都是不可缺少的。那种仍然充斥于今日之哲学中的独断的断言和无从检验的思辨,在哲学中是没有地位的。这些先决条件隐含着对一切独断——思辨形而上学的反对。应当完全取消形而上学。”(注:克拉夫特:《维也纳学派》,第20页。李步楼等译,商务印书馆,1998。)逻辑实证主义把哲学理解为寻找科学的合理基础的事业,他们把这一事业与反形而上学紧密联系在一起。在他们看来,形而上学通过对语言的误用而使人误入歧途。形而上学没有提供知识。卡尔纳普以下述形而上学的论述为例说明这一点:

“要研究的只是有(being)——再没有别的了;只是有,再就——没有了;唯独有,有以外——没有了。这个‘没有’怎么样?……‘没有’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本’即‘否定’存在吗?还是刚刚相反?‘否定’和‘不’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没有’存在吗?……我们断言:‘没有’先于‘不’和‘否定’而存在。……我们到哪儿寻找‘没有’呢?我们怎样找到 ‘没有’呢?我们知道‘没有’……担忧揭示了‘没有’。我们所担忧的和因而担忧的东西‘确实’是——没有。实际上:‘没有’本身——就这样出现了。这个‘没有’怎么样?——这个‘没有’本身没有着。”(注:《逻辑经验主义》上,第23页。)

上述句子是摘自当时在德国已经获得很高声望的哲学家海德格尔的著作《形而上学是什么》。卡尔纳普指出,上述陈述基于语言的逻辑缺陷制造混乱,是无意义的伪陈述。由于科学语言不够完善,使得形而上学语句能够以貌似科学陈述的形式混入知识领域。形而上学声称研究事物的本质,但在逻辑实证主义看来,形而上学对知识的基础构成了威胁。要为知识提供确实可靠的基础,必须清除形而上学。寻找科学的合理性与清除形而上学是同一项神圣事业的两个互相不可分离的方面。

逻辑实证主义实施其方案的具体步骤是把科学知识看成语言系统,然后对科学语言作逻辑分析,寻找科学语言的特征。卡尔纳普的口号是“通过对科学语言的逻辑分析清除形而上学”。在逻辑实证主义者看来,哲学的对象是语言而不是世界,关于世界的知识是科学的范围,哲学只是对科学语言进行逻辑分析。“知识是由语言表达式构写出来的,而且知识通过语言表达式才使它的概念内容固定化和客观化。正是由于语言表达式才赋予思想以固定的和持久的形式,并使思想得以交流。”(注:《逻辑经验主义》上,第31页。)语言是由词和由词构成的句子组成的系统,而词和句子不仅仅是声音或墨水,而是用来表达意义的。“意义”与个人心理状况无关,具有某种客观性:对认识到它的任何人都是相同的。在逻辑实证主义看来,科学知识和形而上学在作为语言系统这一点上是相同的,不同的是科学语言是有意义的,而形而上学是没有意义的。所谓对科学语言进行逻辑分析,就是对科学语言的意义进行分析,寻找“意义”的普遍标准,考察“意义”之间的逻辑关系,这种意义标准将把形而上学的词和语句拒之门外。意义理论在逻辑实证主义那里居中心地位。所谓对语言的逻辑分析,按照分析哲学创始人之一摩尔(G.E.Moor)的看法,主要就是对日常语言中的概念(例如“善”)的定义,他在某种程度上把一种特定的“定义”(名称定义,是关于语词用法的规约)与“分析”看成同义词;分析的结果就是分析命题。提出过“分析悖论”的哲学家朗弗德(S.H.Langford)认为,就分析而言,要划分被分析的方面(被分析项)和分析的方面(分析项),分析所要说的就是分析项和被分析项之间的某种等值关系(如同义性)。卡尔纳普在《意义与必然性》中提出的精释方法也是典型的语言分析方法。这种方法是对通常的我们已经熟悉但不精确的概念的精释(explication)(注:这里采用了周北海先生的译法。见“从卡尔纳普的逻辑真概念到奎因的两个教条的批判”,《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1期。)

为精确的新概念的过程,那个不精确的概念称为“被精释项(explicandum)”,而新概念称为“精释项(explicatum)”。就卡尔纳普来说,这种逻辑分析的结果就是科学的逻辑(logic of science)。这里“逻辑”一词是在严格的现代逻辑(例如一阶逻辑)意义上使用的,不同于黑格尔等哲学家把“逻辑学”作为自己特定的哲学体系的名称的用法。科学逻辑将实现“莱布尼茨理想”:

提供一种普遍的科学语言,使得我们能够充分表达科学命题而正当地排除形而上学,因此这语言将是能够精确表达客观意义的,于是这种语言是主体间性的(intersubjective),即主体间可相互理解的可相互交流的。莱布尼茨曾提出建立”通用语言”和”普遍科学”的理想,认为有了这种普遍语言,如果对某个实质性问题发生了争论,拿出笔和纸来计算一下就可解决。卡尔纳普第一次把这种理想付诸实施。在他看来现代逻辑学所发展起来的形式语言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强有力的工具。

科学的逻辑将能够给逻辑—数学知识和经验科学(如物理学)提供可靠的基础。卡尔纳普以及所有逻辑实证主义者都认为在科学语言之存在两类断言:“一类是必然的,其有效性无关于经验,一类是事实性断言,是综合的命题,其有效或否定仅汉依据于经验。”(注:《维也纳学派》,第28页。)分析真理和事实真理就成了逻辑实证主义所要寻找的科学知识的“阿基米德点”。因此对分析命题和事实命题的清楚说明对逻辑实证主义来说有着根本的重要性。逻辑和数学中的真理和经验科学中的真理的明显不同曾长期困扰哲学家。莱布尼茨曾表明,一切真知识可分为必然的或称推理的真理(truth of reason)和偶然的或称事实的真理(truth of fact),莱布尼茨说:“推理的真理是必然的,它们的反面是不可能的。……当一个真理是必然的时候,我们可以用分析法找出它的理由来,把它归结为更单纯的观念和真理,一直到原始的真理。……总之有一些原始的原则,是不能够证明的,这就是同一陈述,其反面包含着显然的矛盾。“事实的真理是偶然的,它的反面是可能的。”他把他的论证依附于他独特的形而上学,认为偶然真理须在必然真理中发现,对整个的偶发世界,总有一个理由(所谓“充足理由律”),这理由本身不会是偶发的,必须在诸永恒真理中寻求。但是存在的东西其理由必定存在,所以永恒真理一定是存在的,而且只能在神的精神中作为思维而存在;由此他论证了神的存在。康德认为综合真理是由人的先天能力保证的,而穆勒认为不仅物理学等自然科学中的真理而且数学和逻辑的真理也是由经验归纳得出的。这些说明,对于卡尔纳普来说,无疑是把大厦的基础建在了沙滩上。

哲学将被科学的逻辑所取代。卡尔纳普早期认为科学的逻辑的合格形式是逻辑句法,后期则认为首先是逻辑语义学。

收稿日期:2003-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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