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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令我惊奇的并非某些大企业的富丽堂皇，而是那些小企业的灵活多变和勃勃生机。——[法]亚历克西斯·德·托克奎维尔，1835年。
在苹果电脑公司、杰恩泰克公司、微软公司和纽克公司远未诞生的160多年前，那位法国旅行商就注意到了这种奇特的现象。而在今天的美国，这种现象依然存在。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小企业带动的创业潮流已经超越国界遍布全球了。
从莫斯科各街区的售货亭到华东的各工厂，俄罗斯的生意人和中国的厂商们正在竭力改变着他们国家的经济模式。当年赢得独立战争的富于创造性的美国人也正是以这种方式奠定了美国商业文化的基石。
如果托克奎维尔生活在当今社会，他将会看到这场全球性变革带来的另一种现象，这就是，商业竞争规则的改变使得小型企业获益匪浅。如今，所有成功的企业都得具备灵活机动、勇于创新、面向顾客、洞察市场等特点，而且必须摒弃运行迟缓的中央集权式的官僚体制。而这恰恰意味着一种新型的经营方式。
近年来，工商界的巨头们接连不断地遭受重创——有的来自残酷的全球性竞争，有的则来自小企业。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因受到微软公司、戴尔电脑公司、康帕克电脑公司这些后起之秀的挤兑而步步紧缩；巨人钢铁公司也因为纽克公司、查普瑞尔钢铁公司和沃辛顿工业公司这些小钢铁企业的竞争而大伤元气；名不见经传的沃尔——玛特商业公司和利密蒂德公司甚至给西尔斯公司、罗布克公司这些著名的大公司带来过许多惨痛的教训；西南航空公司在过去的三年中已使那些大型航空公司损失了近100亿美元；使得美国在生物工艺领域遥遥领先的是阿姆根公司和桑托克公司这些活跃的后来者，而不再是布利斯图尔一梅耶斯公司，默克公司或约翰逊父子公司这些从前的佼佼者了。
毋庸置疑，象汽车制造和石油化工这样的行业仍然要求企业必须具备相当大的规模，但是目前技术的快速更新和市场的细分化使得传统的经济运行方式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挑战。事实上，管理学家已经意识到官僚体系带来了迟钝、懒散、缓慢和巨额浪费等诸多弊病。而当这些巨型企业试图开始适应现实中的强烈竞争时，那些新兴的小企业已经作为推动世界经济进步的强大动力，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了。
据统计，大多数观察家都坚信，小企业能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快的技术进步。从1987年到1992年的5年中，美国的中、小型公司创造了近580万个就业机会，而同一时期500人以上的公司却减少230万个雇员；1993年，中小企业可望再产生170万个就业机会，而拥有2.5万以上职员的大公司却将会流失近30万雇员。最近的一份研究报告还表明，尽管小公司的人力和财力有限，但它们的技术革新速度却是大公司的2.4倍。
正如通用电气公司主席的小约翰·韦尔奇先生指出的那样，“在当今严酷竞争的世界市场中，企业规模再也不象过去那样是一张王牌了，因为今天的市场并不盲目地看重广告设计和商品的数量，而对商品的价值和性能有着相当高的要求。”在管理具有600多亿资产的通用电气公司的过程中，他的目标就是，将小公司的创业精神和运行速度融入我们大公司的机体之中。”
韦尔奇和其他许多大企业的领导者们清醒地意识到，一种新型的职权体制正在企业界逐步形成，而注重创业精神恰恰是这种体制的核心所在。奇尔洛克斯公司最近专门筹集了一项冒险基金，以资助公司内部那些具有创造性的计划，而这在从前却是被人们所忽视的：拥有100亿美元资产的MCI通信公司的董事长也通过闭路电视网动情地向公司职员游说企业内创业精神的众多优点；派普西科公司期望有一天它的所有雇员都能象小生意人那样积极地工作，甚至还将公司的商业股本买卖权下放给了他们。
挖掘职员的创业精神不仅在美国公司存在，在其他国家也是这样。比如，拥有310亿美元资产的欧洲巨头菲利普电气公司，鼓励职员们向最高董事会提交他们的计划和建议。究其原因，菲利普公司认为，低层的管理人员因为直接接触具体的经费流向和项目要点，所以常常会提出一些新颖的很有价值的建议。菲利普公司的副总裁弗克·卡洛巴先生这样说：“我们要求最高决策者必须考虑这些新建议，否则有些很好的措施可能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小企业和大企业究竟谁更富有成效？这个问题本身就带来了不少观念上的变化。近一个时期来，似乎不少大公司都在力图采取小规模的经营方式；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许许多多的小公司却又在不停地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努力扩大自己的规模。这也许是因为庞大的企业规模依旧被视为成功的象征吧。
随着全球性的企业规模小型化，小企业的地位得到了加强。事实上，产销一体化的逐步消失使得越来越多的大公司从小公司转承生产或者获得服务。正因为小型商业在全世界有着强劲的势头，美国最近否决了以大财团为主体的中央计划。“美国正在逐步减少对大企业的依赖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中小企业上，政府希望由此带动经济的发展。”经济研究会的高级会员，管理学教授詹姆斯·菲里利先生在谈及俄罗斯的资本化道路时说：“同样，小型商业也是俄罗斯的唯一出路，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曾有过私有化的大企业，而且因为那些曾经由国家操纵的大型实体和军方联合企业正在迅速地退出历史舞台。”
如果说俄罗斯现在才刚刚开始领略小型商业的好处的话，那么，作为美国文化中不寻常的现象，小型商业在美国已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殖民时期的箍桶匠、农夫、银匠以及其他各类手艺人可以算得上是今天美国经济中积极进取的创业者们的先驱。俄亥俄州州立大学的商业历史学家曼塞尔·布莱克福特教授这样说，“从杰弗逊时代到现在，许多美国人一直将小商业主看成所有最理想的美国式生活的缩影。”
19世纪后期，小企业就已经遍布全美了。但随后而来的快速工业化过程却大大削弱了小企业的地位。在铁路、钢铁、汽车制造、化工、电信等领域内，大型企业占了统治地位。因为当时这些行业要想获得成功，企业规模至关重要。
本世纪战后的40余年中，大型商业获益颇多。在从1958年到1979年的20多年中，那些雇员不足500人或销售额不到500万美元的小公司在全美所有公司的商业收入中所占的份额从52%下降到了29%。
然而，多年的兴旺发达也导致了工商界的大户们日益自满、松懈，以至于渐渐衰退。亚利桑那州斯考茨戴尔城的高级顾问团主席、《共同奋斗》一书的作者克雷格·坎通尼先生说：“目前许多大型企业依旧将雇员们限制在死气沉沉的车间里，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推出一些卖不掉的产品，而不去发挥他们的创造力。”臃肿而呆滞的大企业内的这种普遍现象使得许多小企业在80年代初期峰回路转，并迅速繁荣起来。苹果电脑公司的史蒂夫·矢布斯和佩波特快专递航空公司的唐纳德·伯尔也因此成了年轻一代心目中的偶像。
如今，快节奏的竞争、技术上的进步以及市场的变幻莫测使得大企业陷入了越来越艰难的境地。原因很简单：这些变化使得曾经用来保护大企业免受小企业侵害的许多关卡和条文日渐消失；相比之下，小企业就能很好地适应这些变化。大公司曾一度具备的资本上的优势正在丧失，在小公司投资入股的特德·斯图尔伯格认为：“小公司正在依靠技术击败大公司。”
的确，近年来世界经济中发生了许多巨大变化：“如果说10年前人们为了提高机械制造的精确度和效率不得不投资2000万至3000万美元的话，那么今天，他们只须花费50万至150万美元就足够了；10年前价值数10万美元的计算机设备只能是资金丰厚的大公司的特有品，如今却随处可见；联邦专递公司和联合邮包服务公司的夜间交付业务发展迅速，以减少库房和分布中心的费用；越来越多的公司希望在生产和销售上与其他公司实现战略上的联合，以减轻竞争的压力，等等。
在日新月异的经济领域中，大型企业暴露出了越来越多的问题。比如在推出新产品方面，尽管大企业里用于研究和发展的预算很高、职员的阵容很庞大，但他们推出产品的速度却不比小企业快。何以致此？“从事小型商业的人更加接近顾客，所以他们能更好地与市场合拍；”阿瑟·安德森公司的企业部总经理南希·佩克罗芙女士认为，“相反，在大公司里，尽管许多低层雇员可能会想出一些好的计划，但他们常常没有足够的权力去实现这些计划。”
目前，一批富有创造力的人员正逐步流向小型企业，因为那里更能发挥他们的独立性、灵活性和创造性。“小公司更富有创新精神”，佩克罗芙女士坚信，“而大公司却有意无意地束缚了人们的创造性。”
当然，世界上绝大多数小型企业目前仍处在很朴实且不太稳定的状态，许多小企业在两、三年内就达到了顶峰期，而不再继续向更高的方向发展。尽管如此，这些创业者们的灵魂中仍然有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东西。“小企业在千方百计地创造价值，”佐治亚州诺克洛斯城的诺弗斯特医药产品公司的董事长托马斯·威尔顿先生觉得，“从无到有总是令人振奋的，但在这个过程风险却时刻存在。而正因为有了风险，他们所做的一切才更有意义。”
一旦脱离了大公司，很多人都会取得长足的进步。肯·沙马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在1989年参与创立了智力公司，这是达拉斯的一家软件公司。而在这之前，他已经为著名的得克萨斯仪器公司工作了15年，并且被提升为信息系统部门的经理。但是他说：“作为一名公司职员，我也曾努力向上层攀爬，但我最终还是意识到他们赋予我的权力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小公司却可以让我去做我认为有意义的事，并很快从中得到回报。”
小企业内的这种独立意识就是创业精神的精髓，也正是它使得创业精神在全世界范围内不断蔓延开来。在香港，小巧灵活的自由创业精神正在向中国大陆的广东省和福建省传播；而在德国，中小型企业已经成为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泉。
再看看巴西，30岁左右的董事长里卡多·塞姆勒已经成了巴西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塞姆勒继承了他家族的公司——一家普普通通的生产水泵、搅拌器和阀门的企业，并且在过去的10年中将其销售额扩大了6倍多，几乎达到了8000万美元，同时，人均利润也从1.08万美元上升到了11.4万美元。
在塞姆勒的公司，职员们不仅可以对自己的薪水提出要求，还可以随时了解公司的财政状况。有关塞姆勒创业史的纪实性书刊在拉美国家十分畅销。“目前大多数公司仍不愿意施行民主式的经营方式，”他强调，“职员们非常希望参与企业的管理，但却没有理睬。”
对那些试图“将小公司的精神融入自己机体之中”的大公司来说，塞姆勒的做法是非常值得学习的。只有这样，才能在企业内部废除等级制度、下放职权、改变不合理体系，加强雇员职能，而这些恰恰是企业成功的关键所在。如果处在今天的时代，托克奎维尔所能看到的绝不会只是灵活多变的小企业，他一定还会惊奇地发现，那些富有创业精神的人们正在大大改变着世界的经济。
刘年宝 施马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