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市场化浪潮及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浪潮论文,启示论文,全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06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2025（2008）01—0086—04
经济全球化的一个突出表现是各类国家在经济体制的选择上具有趋同倾向，即都在强调市场和市场机制的作用，完善或建立市场经济体制，市场经济体制在全球范围内运行。“在20世纪后半期，美国、西欧、亚洲、前苏联和中国，到处都涌现出从中央指令这个极端走向市场竞争另一个极端的重大的创新回潮”。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全球范围的市场化浪潮呢？不同类型国家市场化浪潮的背景、原因又各是什么？本文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和解释，并提出市场化浪潮给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些启示。
一、市场与市场化
市场化是指国家将管理经济的任务让渡给市场的过程，或经济决策的权力从中央计划部门逐渐转交到分散的经济主体手中的过程。有文献将市场化看作是转轨国家特有的，即特指转轨国家由传统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轨的过程。这种观点将市场化与经济体制改革或经济转轨等同起来，强调市场化是一种“质变”。实际上，市场化过程是量变和质变连续的过程，因此，任何性质国家的经济决策权由政府向市场转交的过程都属市场化过程。
市场化外延可以通过市场化进程来理解，市场化进程是指市场在资源配置中所起作用的程度。《市场化程度评价指标体系构建与综合比较方法的运用》一文评价市场化程度的大类指标是所有制结构、政府职能转变、商品和要素市场发育、对外开放、人的观念等五个方面；《中国市场化程度的测度》一文认为市场化测度的五条带共性标准的分类指标分别是政府行为规范化、经济主体自由化、生产要素市场化、贸易环境公平化和金融参数合理化；《我国经济的市场化程度》一文认为可以从产品方面的市场化、生产资料的市场化、与市场化有关的企业方面、政府对市场的适应度、经济国际化程度等方面考察我国市场化程度；《中俄市场化程度的比较分析》一文运用弗雷泽研究所的5类指标，即政府规模、法律结构与财产权保障、货币政策的合理性、对外交往自由度及对信贷、劳动力和企业的管制情况，比较了中俄市场化程度。文献从市场类型、市场要素、社会理念和政府行为等因素评价市场化进程，理解“全球市场化”还应注意以下几点：
首先，考虑到市场化的全球一般意义，与某国国情联系紧密的指标项不予考虑；其次，考虑到时效性，有必要删掉时效性弱的指标，添入一些新指标；再次，全球市场化与全球经济一体化紧密联系，有必要将能够反映经济一体化的某些指标纳入其中。经过整理和筛选，本文认为全球市场化外延指通过调整和引导所有制结构、转变政府（规模、职能包括实际行为）、对外开放程度、人民特别是领导人的观念，进而实现经济主体自由化、生产要素市场化、贸易环境公平化、金融参数合理化和经济国际化等目标。
二、全球范围的市场化浪潮现象及比较
从全球层面看各国经济调节状况，会发现政府和市场在调节经济方面是以交替为主的。20世纪20年代之前，自由经济思想一直在理论和实践上占据统治地位，政府只起一国经济“守夜人”的作用。20世纪20～3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动摇了传统自由经济的理论基础，政府逐渐干预经济运行。20世纪60～70年代，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开始出现“滞胀”局面，计划经济被实践证明不适应生产力发展，新兴工业化国家充分利用市场经济的优越性发展起来，市场作用又开始变为主导。图1是在时间维度上定性描述三类国家（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市场与政府调节经济作用的变化。
图1：三类国家市场与政府作用的变化
20世纪60～70年代市场作用再次被重视后，三类国家由于全球经济一体化形成了比较统一的市场化趋势，掀起了全球市场化浪潮（见图1）。首先，发达国家重视市场的基础性调节作用主要表现在对政府职能、公共部门和大型企业进行调整。例如美国拆分大型国有公司，引入了竞争机制；英国将一些公共部门私有化，减少国有部门管制；西欧建立了国家间经济同盟，统一国际市场。其次，发展中国家市场化浪潮主要表现在国家市场化改革。在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以后，俄罗斯、乌兹别克斯坦等原独联体成员国，以及波兰、匈牙利等东欧国家，纷纷开始进行自由化和私有化改革，实行市场主体多元化和资源优化配置，最终建立起以资本主义私有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
新兴工业化国家或地区市场化浪潮主要表现在：推行出口导向型战略，将本国经济与世界市场联系起来，认识世界市场对本国经济的重要性。韩国在政治风波后重审市场、政府和工业化目标之间的关系，再次认识到市场的基础性调节作用；台湾地区将政府干预经济职能转变为宏观调控职能，让市场发挥主要作用；新加坡在重视发展教育的同时努力创造自由公平的市场环境；香港利用港口优势吸引国外投资，充分利用世界市场。
虽然同处全球市场化浪潮中，发达国家、转轨国家、新兴工业化国家市场化在起点、任务和改革面临的主要问题等方面存在差别。发达国家市场化是收缩国家管制，转轨国家市场化主要表现为体制的“质变”，新兴工业化国家市场化主要是加强与世界经济的联系。其中的区别表现在：
第一，发达国家和转轨国家在改革初所面临的首要问题、主要矛盾、经济背景和政治背景不同。发达国家在改革初遇到的首要问题是政府官员难以接受市场化改革，转轨国家首要面临着人民如何接受改变国家经济制度的理念问题；从主要矛盾看，发达国家主要面临政府的无效性与市场化之间的矛盾，而转轨国家主要面临人民物质需求和生产力落后的矛盾；从经济背景看，发达国家经济主要面临“滞胀”局面，转轨国家经济则面临着计划分配导致了社会物资的贫乏；从政治背景看，发达国家政局相对稳定，而转轨国家政局不稳，执政党政权面临威胁。由此可见，转轨国家面临经济、政治、社会的多重危机，更加剧了市场化改革的紧迫性。
第二，从市场化任务看，发达国家、转轨国家市场化任务具有质的差别。发达国家市场化是对经济体制秩序中某些方面的调节，体现在量的边际调整上，而转轨国家市场化涉及到经济体制的“质变”。首先，发达国家市场化任务主要集中于所有制私有化、政府（规模、职能、行为）转变、经济主体自由化等方面，而转轨国家市场化涉及到了所有制结构变动、政府财政体制、金融体制、贸易体制、企业经营体制等多方面，其中不仅有所有制结构质的变化，还体现了国家市场化多维度的变化。其次，发达国家经济本身就以私有制基础，因此，所有制私有化方向只是对其私有制的加强，而转轨国家所有制私有化意味着性质发生变化。再次，发达国家市场化不涉及到经济体制之外的因素，而从俄罗斯社会动荡看，转轨国家市场化涉及到政治体制改革、政局稳定和社会稳定等问题。此外，发达国家历史上经历了长期市场经济，人民在观念上承认市场经济，改革不涉及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冲突问题，而转轨国家人民的计划经济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一时难以接受市场观念，改革还需关注正式制度与社会习惯习俗的匹配问题。
第三，三类国家市场化过程中面临的主要问题不同。发达国家改革过程主要面临：垄断企业拆分带来的收益与损失问题；国有公共部门私有化造成政府官员自身利益损失问题；国家福利减少带来的人民情绪波动问题。转轨国家改革主要面临：经济体制与政治体制的配套问题；人民对私有化、自由化等市场经济理念的接受与否；改革剧烈程度带来的社会稳定问题；改革过程中金融危机和通货膨胀问题。新兴工业化国家改革主要面临的是如何避免由于过渡依靠国外投资而引起的金融危机。它们的问题各有侧重，发达国家只在经济利益层面，转轨国家则涉及到社会稳定和政局稳定，新兴工业化国家涉及到国家经济的安全性，可见后两类问题相对更严重，解决难度较大。
三、全球市场化浪潮的必然性
全球市场化浪潮是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形成的趋同性，这种趋同性不是偶然的，有几种原因促使其必然会发生。
首先，从全球范围看，全球生产力发展水平决定市场基础性配置作用。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全球生产力已经发展到足以让自然经济生产关系瓦解，却不足以达到计划配置资源的程度。从经济历史看，自然经济瓦解首先发生在现在的发达国家，当时这些国家生产力发展使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代替了封建制度，建立并发展了市场经济。虽然发达国家市场经济到现在已经发展了几百年，并相当大程度地促进了其生产力发展，但其生产力仍未达到可以计划进行资源配置的水平，不管从物质的丰裕程度还是管理技术或资源配置技术来看，利用计划进行资源配置显然还超出发达国家能力范围之外。而发展中国家经济阶段与发达国家相比更落后，更不可能有计划配置资源的能力。市场化现象最先在资本主义发达国家表现出来，这是全球市场化浪潮的一个起点。
其次，经济全球化是引起市场化趋势在全球范围内流行的原因。经济全球化是一个建立在技术发展上的客观趋势，其规律是资本全球范围内追逐利润的本质，其实质是由世界经济体系中处于强势地位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统治者，将“市场化”强行推销给处于弱势地位的广大发展中国家而造成的。“新自由主义”就是这种强行推销关系而形成的一种全球市场自由化观念。诺姆·乔姆斯这样评价资本主义本质、新自由主义与全球市场化的关系：“新自由主义是在古典自由主义思想上建立起来的一个新的理论体系，……该理论体系也称为‘华盛顿共识’，包含了一些有关全球秩序方面的内容……所谓华盛顿共识指的是以市场为导向的一系列理论，他们由美国政府及其控制的国际组织所指定，并由他们通过各种方式实施——在经济脆弱的国家，这些理论经常用作严厉的结构调整方案。其资本原则简单地说是：贸易自由化、价格市场化和私有化”。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市场化”观念的输出，目的在于他们想通过国际经济政治安排达到扩张的目的，而这种主观目的行为客观地造成了市场化在全球范围内的趋同。
第三，就国家角度看，国家干预和计划经济的局限性是国家进行经济体制改革的直接原因。一方面，发达国家出现了“政府失灵”，政府干预带来了政府机构臃肿，财政赤字严重；经济效率低下，“滞胀”顽疾出现；设租寻租盛行；官僚腐败严重等问题。在这种背景下，发达国家政府不得不重审市场与政府的关系。另一方面，计划经济体制不仅受到国际环境制约，而且本身就制约本国经济发展。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苏联经济体制问题最终影响到了政治体制。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后，那些国家采取或“激进”或“渐进”的方式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型。
第四，新兴工业化国家特殊的市场化道路主要是由国际环境背景引发、由技术和知识推动的。首先，从这些国家历史来看，这些国家大部分在一段时间内处在殖民统治或对外依附阶段，资本主义国家市场理念在这些国家传播较早，世界闲余资金也更容易进入这些国家。其次，这些国家重视科学技术和发展教育，技术和知识力量推动了市场化改革。再次，这些国家市场化偏重创造国内投资环境、发展对外贸易、发展教育事业等方面，从这些方面也可看出他们市场经济的发展源泉。
第五，主流经济学理论导向作用促使发达国家对市场地位的再次关注。舒尔茨认为“一个社会中各种不同的政治经济制度安排的变动和确立都是由那个时代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思想诱发和塑造的”。主流经济学理论对世界范围内经济政策有相当大的导向作用。首先，新剑桥学派在理论上证明：凯恩斯理论缺少微观基础，导致了“应用凯恩斯的努力本身就必然导致通货膨胀，除了这一体制本身有缺陷之外，更重要的是将通货膨胀制度化了”。其次，20世纪60～70年代以后，新古典经济学再次完善和发展，知识经济学、制度经济学等理论创新对全球范围的经济政策起到导向作用，这些理论殊途同归地证明了市场经济在目前技术水平下仍具有活力。
四、市场化浪潮出现的原因与启示
（一）全球市场化浪潮的根本原因
市场经济本身属于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必经阶段，全球市场化浪潮现象具有深层次的历史原因。首先，资本主义国家生产力决定了其市场经济体制。其次，资本主义的侵略本质将市场经济体制推向了全球经济。图2表明：全球市场化趋势实质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内在决定机制与资本主义本质的外在引导机制共同作用引起的一种必然现象。
图2：全球市场化趋势必然性的决定机制
资本主义国家侵略本质决定的对外行为导致接受该行为的国家走上了不同类型的经济发展路径：在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初期，那些受到赤裸裸掠夺的地区后来一直处在经济严重落后的境地，例如非洲、拉美等地区；在资本主义国家对外殖民侵略时期，大部分殖民地国家通过民族民主运动走向了计划经济的道路，如印度、中国等国家，这意味着这批国家后来将会经历转轨过程；在资本主义国家对外推行“新自由主义”时期，接受“市场化”的这批国家则过度开放，过早参与全球市场化，这批“新兴工业化”国家后来将不得不面对过度国际化带来的难题，如金融危机等问题。
（二）对中国市场化改革的启示
第一，我国应该正确面对资本主义国家的“新自由主义”输入，要清楚资本主义“新自由主义”输入与全球市场化的关系。前者体现了资本主义国家的主观性，后者体现了全球经济发展的客观性。应该顺应市场化浪潮的必然趋势，同时也应认清发达国家在我国的投资实际上是对利润的追逐，中国应该适当利用资本追逐利润的本质实现本国资产的增值，发展本国经济。
第二，转轨国家市场化表明政治体制改革是经济转轨的配套措施，市场化过程对应着政治体制从集权到分权的适度转变。邓小平指出：“我们提出改革时，就包括政治体制改革。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每前进一步，都深深感到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不改革政治体制，就不能保障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不能使经济体制改革继续前进，就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阻碍四个现代化的实现。”中国市场化实践伴随着政治体制改革，如1982和1988年两次精简党政机构、转变政府职能。但中国政治体制改革不彻底，还不能与日益加强的市场经济制度相适应，尤其表现为寻租现象在数量和等级上的升级。因此，我国应该配合市场经济的发展，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继续深入政治体制改革，摸索合理的权力制衡机制。
第三，市场化过程要重视本国社会的传统观念。中国市场化改革除了政府提供正式制度外，还需要进一步引导有利于市场观念的社会意识形态、习俗习惯等非正式制度。发达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市场化表明，健康的市场化观念有利于降低市场化难度，减少市场化成本，提高市场化效益。俄罗斯非正式制度的反作用表明，长时期计划经济思想使人民对商业观念和市场行为有排斥作用，中国也有类似情况。我国在市场化初期提出了以德治国、诚信等观念，但对非正式制度引导还不够，真正的“公平、公正、公开”观念实际尚未形成。
第四，发展教育和技术创新是市场化改革的根本动力。“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决定了生产关系，市场经济体制改革正是一种生产关系的进步，进而科学技术是推进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性力量。从发达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市场化改革效益也可以看出，知识、理念和技术进步能减少改革阻力，节约改革成本，增加改革收益。
第五，正确面对中国市场化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首先，中国体制转轨不同于转轨国家初期激进式改革，我国市场化过程是渐进式革命，这就避免出现政局和社会动荡的现象。其次，中国属于转轨国家，应该注意转轨国家市场化过程中由计划经济残留引致的问题，如社会理念、设租寻租、通货膨胀等。再次，在学习新兴工业化国家引进外资时，应该避免对外国资本的过度依赖，注重外国资本的长期投资，避免短期投资和投机，防止金融危机。最后，发达国家市场化遇到的问题也不应忽视。市场化改革不可避免会导致一部分人的利益损失，人民对此应该理解，同时政府也应该对此有所补偿。总之，改革要保证人民福利的增加大于福利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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