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哲学博士学位与专业博士学位比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博士学位论文,英国论文,哲学论文,专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20世纪初期，英国从国外引入了哲学博士学位，该学位在当时曾被认为“将是英国教育的一次真正和非常大的发展，一次最伟大的革命”[1]。如果说哲学博士学位在过去不足百年的发展中奠定了英国博士生教育制度的主流特征，那么，迄今仅有十余年历史的专业博士学位可称得上是当代英国博士生教育制度的重大创新。在英国，已独具特色的专业博士学位已成为博士学位制度的重要形式之一，与哲学博士学位相比，其独特性就更加明显。
一、两类博士学位的主要差别
在英国，传统的哲学博士学位与新式专业博士学位的主要差别表现在学位的内涵、发展、定位、招生、研究、教学和评估等七个基本层面。
1.内涵
英国的哲学博士学位是一种以研究为基础的学位，通常持续3～4年左右，学位候选人必须完成和汇报一个主要研究项目，撰写学位论文并接受针对学位论文的口试。专业博士学位则极不相同，根据“英国研究生教育委员会”(the UK Council for Graduate Education,UKCGE)在2002年的界定，“专业博士学位是一种高级学习和研究计划，它符合大学授予博士学位的标准，同时，它被设计成要符合大学外专业团体的特殊需要并发展在专业背景中工作的个人能力”[2]。前者的核心特征是学术性，后者的核心特征则是专业性。
依据英国“质量保证机构”(Quality Assurance Agency,QAA)于2001年所做的规范性解释，哲学博士学位与专业博士学位的差别至少在形式上已十分明确：缩写名称“PhD”或“DPhil”的使用应限制在单独依据最终学位论文或所发表的作品进行评估的资格中，或单独依据附有一篇学术性书评的作品或业绩进行评估的资格中；完成包括大量教学部分在内的学位计划后被授予的博士资格所使用的名称通常应包含学科名称（如用“EdD”表示教育博士）[3]。显然，单从博士资格名称的差别看，“……博士”（即专业博士）就与注重学术性的“哲学博士”不同，专业博士通过以特殊科目命名的方式突显了其专业性。
2.发展
从19世纪中期到1918年，英国仅对一些有独创性的研究人员授予过少数“高级”博士学位。1918年，英国设立了第一个哲学博士学位，比美国在19世纪70年代开始从德国引进该学位滞后了50年。该学位在英国的出现实际上是美国和加拿大学术界的压力所致，因为当时设立它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两个国家的学生能到英国进修并获得证书，以免他们继续前往德国[4]。
英国专业博士学位的兴起更晚。以研究为主导的布里斯托尔大学于1992年创办了英国第一个教育博士；工程博士(EngD)也在同一年由沃里克大学、曼彻斯特大学和威尔士大学等大学设立[5]。不过，在随后不到10年的时间里，英国的专业博士学位增长非常迅速。在英格兰，1998、1999、2000年的专业博士学位计划分别达到了109个、128个和153个，每年大约增长20%[6]。
英国的专业博士学位是多种客观因素影响的结果。首先，专业人员和专业团体都要求参加所属专业领域内更高层次的学习，获得更高学位的资格，这一新的市场需求催生了相应的“供应商”。应对特定专业领域的新需求正是这种新学位得以兴起和迅速发展的最重要的外部力量。其次，从传统哲学博士学位本身存在的弊端来看，它长期忽视或很难满足非学术性职业对高深知识和技能的需要，“没有很好地适应学术界或工业研究实验室的研究之外的职业的需要”[7]，在这种情形下，专业博士学位作为博士学位制度的创新形式就成了学术系统实行内部改造的必然诉求之一。
3.定位
在英国，传统的哲学博士学位一直在培养专业型研究人员(professional researchers)，包括学术人员和职业型研究人员(career researchers)，而新式专业博士学位培养的是研究型专业人员(researching professionals)，两类博士学位的职业定位或就业渠道泾渭分明。比如，布鲁内尔大学的专业博士学位“瞄准有经验的专业人员(experienced professionals)……他们希望拓展专业方面的专门知识和接受培训，但不准备成为职业型研究人员”[8]。
哲学博士学位的主要目的是培养未来的一代学者，但英国学术界的职位空缺目前相当有限。专业博士学位的主要目的是培养服务于专业领域的研究型专业人员。根据英国的一项关于雇主态度的调查，雇主们认为专业博士学位可带来的利益包括：个人技能的形成，特别是研究领域的个人技能的形成；组织技能的形成，通过在一起学习的学生的影响而形成；管理和领导技能的提高；产品质量的提高；等等[9]。
4.招生
在入学资格方面，大多数英国大学要求哲学博士学位候选人至少必须具有一个相关学科的被评为“良好”的本科学位；大多数专业博士学位候选人的最低入学水平则是本研究领域的硕士学位。某些专业博士学位候选人的最低入学资格也是一个被评为“良好”的本科学位，但同时还希望候选人注册本科目的大学硕士课程或从硕士计划中选读一系列课程模块。由于只要拥有相关领域的一个被评为“良好”的本科学位，候选人就可开始攻读哲学博士学位，所以，候选人的硕士学位就可能显得有些多余。相比之下，专业博士学位对硕士水平学业的要求却在显著增加。
在对经验的要求方面，两类博士学位很不相同。英国哲学博士学位是为学徒型研究人员(apprentice researchers)预备的高级学位，候选人除具有一个被评为“良好”的本科学位外，可能没有该科目的任何经验。而专业博士学位是为专业内部有经验的实践工作者(experienced practitioners)预备的一种新型博士学位，其候选人通常会被要求提供有关专业实践经验方面的证明。目前，候选人的专业工作年限为1～5年，3年工作经验属于中等水平。比如，基尔大学的医学伦理学专业博士学位规定，申请人一般应在医疗保健领域拥有5年的实践经验[10]，利兹都市大学的工程博士学位要求候选人一般应至少有3年专业经验[11]。
5.研究部分
研究部分是整个英国博士学位教育经验中非常重要的内容，研究成绩一般被视为各类博士学位的规定性特征。与哲学博士学位相比，专业博士学位的研究部分有很大不同。
在研究主题的选择方面，哲学博士学位研究生在理论上可选择任何主题进行研究，但实际上，不同学科的博士生拥有不尽相同的选择自由。比如，学习物理学的博士生常常会从事导师规定的研究内容，而学习历史学的博士生往往不太习惯指定性的研究主题[12]。专业博士学位则把研究定位于为专业实践和专业实践者的发展服务，并不把学术研究本身设定为自身的研究目的，所以，学生开展的研究以对专业实践知识做出贡献为目的。
在研究类型方面，大多数英国哲学博士学位所包含的研究是一种“为获取新知识和理解但不一定指向实际目的或应用的独创性研究”，而大多数专业博士学位所要求的研究则是“为获取新知识并具有实际目的和目标的独创性研究”[13]。哲学博士学位常以理论为导向，专业博士学位则倡导以实践为导向。
在研究成果的表现形式方面，英国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通常要求学生完成4万（理科）至8万字左右的学位论文并接受口试[14]，专业博士学位则有四种最常见的研究成果形式：①比哲学博士学位所要求的研究项目规模小一些的某个研究项目，但必须依据相同标准进行评价；②要求完成一个以上的研究项目；③允许采取组合方式，即可提交一系列证明，不只是单独一篇学位论文；④已经发表的研究成果[15]。
在独创性要求方面，两类博士学位存在重大差异。一般而言，博士学位候选人应做出“独创性贡献”历来被普遍认为是授予博士学位的一项重要规定。根据英国“质量保证机构”的观点，可授予博士学位的学生应“通过独创性研究或其他高深学术创造和解释新知识，其质量可使同行评估满意，拓展学科前沿以及具有出版价值”[16]。长久以来，以学术研究为中心的传统哲学博士学位反复强调的独创性实际上属于一种“学术独创性”，但专业博士学位的兴起已使独创性的这种正统观念遇到了挑战。由于专业博士学位的研究以专业实践为中心，“独创性贡献”就可能出现在理论的应用方式或专业的实践性质等方面。所以，“学术独创性”这一概念已变得不太适用，必须以“专业独创性”取而代之，“专业独创性”应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一种独创性类型[17]。
6.教学部分
与美国强调课程学习的研究生教育模式不同，英国哲学博士学位的传统是重研究轻课程。该学位没有统一的修课要求，基本上不存在课程学习，为期3年的教学计划几乎全部用于科研工作。不过，许多英国大学近年来已将教学部分当作整个哲学博士学位教育经验的一部分。
英国的专业博士学位则明确包含一个教学部分，这实际上正是该学位有别于哲学博士学位的重要特色之一。专业博士学位都是以科目为基础的教学与研究方法训练的混合体，只不过二者的相对构成比例在各种具体的专业博士学位中不完全相同。
在教学内容方面，专业博士学位计划所包含的教学部分通常由两部分构成：集中于研究领域本身的部分和集中于研究训练的部分。教学部分通常在学位计划中占一小部分，具体比例因学科不同而存在很大的差异。在工商管理博士学位计划中，教学部分处于低端水平，经常占15%～20%；在教育博士学位计划中，它居于高端水平，常常高达35%～50%[18]。从教学内容的性质看，专业博士学位的教学部分明确指向专业背景。许多专业博士学位计划的跨学科性比一般的哲学博士学位强，因为专业人员将来要面对的实际困难常常要求运用某种跨学科的处理方法。此外，专业博士学位计划规定了正规的研究方法教学，使学生在专业生活中养成运用研究方法的能力是该学位的重要特点之一。相对而言，一些学科的哲学博士学位则常常只需了解比较少的研究方法。
在教学组织形式方面，英国的哲学博士学位计划历来有一个单独的一体化学位计划，不采用模块组合，但专业博士学位计划常常采用不同形式的模块化结构组织教学。比如，基尔大学的医学伦理学专业博士学位计划有6个教学模块：医学伦理学研究中的道德原理、医学伦理的哲学研究、伦理评价、医学伦理学的经验研究、医学伦理学的跨学科探究以及学位论文开题报告[19]。大多数专业博士学位按批次招生，模块化教学也相应基于群组展开，哲学博士学位则允许学生在学年中的不同时间注册。
在课程测评方式上，英国大部分专业博士学位计划现在都在采用学分测评。根据英国“质量保证机构”在1999年提出的观点，专业博士学位计划必须按学分来测评[20]，常见的必修学分数为540个。但是，在哲学博士学位计划中采用学分的观点曾在英国受到普遍抵制，该学位没有学分规定。人们一般认为，专业博士学位计划有明确的学习结果而哲学博士学位没有，所以前者应有学分规定，后者不能规定学分。
在学习模式方面，英国哲学博士学位计划传统上采用全日制，近年来兼读制学生有所增加。大多数专业博士学位计划都采用兼读制方式学习，学生的其他时间在其研究项目所属的工业或专业组织中度过。大部分专业博士学位都试图把候选人的专业工作整合到博士学业中去，力求实现学习与工作的一体化。
在学习期限方面，英国大学一般允许学生花四年时间完成博士学位，但都指望学生能在三年内完成[21]。哲学博士学位的学习期限常常可以因人而异，不强求划一，而专业博士学位通常有固定不变的学习期限，比如，苏萨克斯大学的教育博士学位采用兼读制，规定候选人通常至少要注册4年[22]。哲学博士学位往往会明确指定最早和最迟的注册期限，但专业博士学位常常明确规定一个标准的注册期限。
7.评估
目前，越来越多的英国哲学博士学位计划已把一个以研究训练形式出现的教学部分包含在内，所以需要对其教学部分对学位论文质量的贡献程度来进行评估。专业博士学位的教学部分的评估则单独实施，研究部分的评估方式与哲学博士学位相似，都包括校内和校外考试，也通常进行口试。
表1 具有代表性的英国某大学对两类博士学位的规定
学位特征哲学博士学位 教育博士学位 临床心理学博士学位 工程博士学位
入学规定良好荣誉学位 教育或社会科 心理学的良好荣誉学 计算或电子学
学（或同等程 位加上一些经验 的良好荣誉学
度）的硕士水 位
平学位
教学部分无头两年的每一 指定的模块目录 理学硕士计划
年中每年3个
中的180个学分
模块
教学方面 每个模块5000 4种考试；2项小规模 接受理学硕士
的评估
字的作业 研究项目；4份案例
计划所要求的
研究报告评估
学位论文 大概不超过10万 4.5～5.5万字 除上述报告（各5000 大概不超过8万
规定字（经许可的除 的学位论文字）外，3万字的学
字和400页
外） 位论文
口试必须包含口试必须包含口试 必须包含口试主要针 必须包含口试
，主要针对学 对学位论文，但可能 可以包括学位
位论文，但可 包括任何一部分课程 论文或任何一
能包括任何一 部分训练计划
部分课程
资料来源：UK Council for Graduate Education(UKCGE).Professional Doctorates.Dudley:UKCGE,2002:57
哲学博士学位的评估一般以非常宽泛的标准为基础。评估标准通常有三项：学位论文应包含重大独创性贡献；应达到适合学术出版的质量；应能在研究所属学科领域的知识深度方面有所表现。显然，这些标准是充当学术人员的基本要求，实际上，哲学博士学位长期扮演的首要角色就是为大学讲师职业作预备。专业博士学位的评估通常有两种模式：第一种模式把最终决定权交给学位论文主考入。该模式受到了专业博士学位必须等价于哲学博士学位的观念的影响。其中，教学部分评估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获取提交学位论文的资格。第二种模式要求将包括学位论文考试结果在内的所有分类评估递交给一个审查委员会审查。该模式受到了专业博士学位应被视为一种设计完好、强调整体性的学位的观念的影响。无论采用何种模式，提交令人满意的学位论文是能否授予专业博士学位的前提条件[23]。
以上是对英国两类博士学位的主要差别所作的对比性描述和分析。表1提供的一个典型院校实例比较具体地反映了其中的一些差别。
二、两类博士学位的相似之处
英国的哲学博士学位与专业博士学位有许多显而易见的差别，也暗含了一些相似之处。这些相似之处难以辨别，也容易受到忽视。笔者以为，对这两类博士学位的比较研究必须包含对他们的相似之处的探讨，我们从以下三个方面作一粗浅的讨论。
第一，从早期成长来看，两类博士学位的引入时间都比较晚，而且在初创时期都遇到了阻力。
当哲学博士学位于1918年步入英国之时，传统上相当倚重教学的英国大学曾一度对植根于研究的哲学博士学位进行抵制，而德国柏林大学早在百余年前（即1810年）就开创了大学的研究传统，以研究为基础的哲学博士学位在德国的发展早已影响深远，而且该学位在半个世纪前就被美国成功借鉴。在20世纪后半期，由于英国大学对研究的态度已发生重大转变，从事研究逐渐成为学者的规定性特征，哲学博士学位才成为担任大多数大学学术职位的必要条件。
直到1992年，英国的第一个专业博士才姗姗来迟，而美国的首个专业博士（即EdD，教育博士）早在1921年就已诞生于哈佛大学，英国又一次比美国晚了60多年。尽管英国专业博士学位目前已获得显著发展，但它仍属于新生事物。一些拥有哲学博士学位的英国学者明显地对专业博士学位持消极态度，他们更倾向于认为哲学博士学位优于专业博士学位[24]。英国也有部分学者质疑专业博士学位的合法性，认为它不是“一种真正的博士学位”[25]。还有许多英国学者反对在该学位中采用学分制，他们担心它会因此被降格为一般性研究生教育项目，并且不再要求做出重大独创性贡献。新生事物往往很难于短时间内在英国遍地开花，但新生事物一旦真正落地生根，最终的果实就会受到精心保护，并长久地延续下去。作为新生事物的英国专业博士学位应该不会违背这一英国式的渐进变革传统，它最终肯定会像早期的英国哲学博士学位一样顺利地发展下去。
第二，从发展趋向看，两类博士学位都试图在一定程度上协调自身内部的教学与研究的关系。注重学术研究的哲学博士学位试图朝自身的教学部分适当倾斜，它已比以前更重视教学，开始补充、加强教学部分。而以明确包含一个教学部分为固有特色的专业博士学位则力图向自身的研究部分适度倾斜，它必定要致力于提高研究水准，更充分地显示专业研究的独特性。
在哲学博士学位方面，英国更加注重加强学生的研究训练，发展学生的研究技能和迁移技能，教学在该学位中的地位将进一步提高。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英国“经济与社会研究委员会”(the Economic and Social Research Council,ESRC)就曾试办过“课程类哲学博士学位”(the taught PhD)，意在矫正英国哲学博士学位长期以来注重研究而过分忽视教学的传统[26]。2001年，该委员会在《研究生训练准则》中指出，“无论哲学博士学位毕业生可能走上什么职业道路，如果他们掌握了一般研究技能和与职业有关的迁移技能，他们就会有明显优势[27]”。
在专业博士学位方面，继续提高专业研究水准，从而进一步加强其作为博士学位的合法性是它面临的最大挑战。与哲学博士学位一样，研究本身是专业博士学位的规定性特征，专业博士学位也属于一种研究型学位，只不过研究的核心特征表现为专业性而非学术性，即研究与专业实践紧密相关，面向特定专业领域，服务于专业组织和专业实践者，研究的独创性要求在于体现“专业独创性”而非“学术独创性”。借用学术性哲学博士学位的标准评判专业性专业博士学位的水准，或片面寻求后者与前者之间的可比性，这些做法背后的依据明显不足，也不利于专业博士学位克服潜在的合法性危机。专业博士学位最终应参照哲学博士学位为自身确定特殊的、公认的标准。
第三，从博士学位的基本标准来看，同属博士水平的两类博士学位之间存在着一些共通之处。
根据英国“质量保证机构”的观点，这两类博士学位都应要求学生在自己的学科领域或专业领域表现出具有博士水平的专长。该机构在2001年发布的《国家资格框架》中规定，任何博士学位都应授予在“创造和解释新知识”、“系统获取和理解知识体系”、“一般能力”和“详细理解研究技能”等四方面有所表现的学生；学位获得者将能够“判断”、“交流”和“继续研究”及具备“就业所需的品质和迁移技能”。[28]显然，该机构以同等要求看待哲学博士学位、专业博士学位和其他类型的博士学位，它依据的正是博士学位的一些共同基准，这些共同基准揭示了专业博士学位与哲学博士学位之间的一些共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