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归一”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西游记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639(2010)01-0058-04
“一”为数之始,除用于计算之外,还是我国古代哲学最基本的概念之一。以至于百家异说,却并尊“一”为体道之数。如:《周易·系辞传下》:“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尚书·虞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孟子·梁襄王上》孟子答梁惠王曰:“(天下)定于一。”《春秋繁露·天道》:“故常一而不灭,天之道。”《二程遗书·伊川先生语一》:“涵养吾一。”《阳明传习录·上》:“主一是专主一个天理。”道家尚“无”,但是也以“一”为道之体,宇宙之本原,修真之要妙。《老子》除有“一生二”云云之外,还说:“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而《庄子·齐物论》曰:“道通为一。……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所以,《周易》有“太极”,唐人孔颖达混同儒、道,疏曰:“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故老子云‘道生一’,即此太极也。”《大般涅槃经》云:“菩萨了知一切生皆归一道。一道者谓大乘也。”又,《六祖坛经·般若品第二》云:“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总之,仅以儒、释、道三家而论,虽宗旨有异,但是无不以“一”为体道之数,而皆如《论语·里仁》载孔子所说:“吾道一以贯之。”从而这个能作为各家之“道”的共名的“一”,在《西游记》这一糅合诸家之学“倚数”以为小说的古典文学名著中[1]最方便用为全书中心思想的代码。《西游记》作者颇明此理,撰作中甚重此道,结果形成《西游记》主旨,或被称为“证道”,或被指为“谈禅”,或被释为“收放心”等等,虽持论不一,但就其解释的具体对象而言,都可以归结到书中所谓“归一”的“一”。因此,对《西游记》“归一”内涵的研究是认识此书主旨的一大捷径。
《西游记》第一回回目曰“灵根孕育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2]①,开宗明义,点出此书主旨只在“心性修持”以“生”,即明悟“大道”。这里“大道”即“一”,“心性修持”以明悟“大道”的过程就是“归一”。这表现在《西游记》中的“归一”是对修行者基本的要求,书中曾多次加以强调,如:第十七回:“去去还无住,如如自有殊。总来归一法,只是隔邪躯。”第四十七回:“行者……对君臣僧俗人说道:‘……今日灭了妖邪,方知是禅门有道,向后来再不可胡为乱信。望你把三教归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第四十九回回中诗:“禅法参修归一体,还丹炮炼伏三家。”第八十四回回中诗说:“法王灭法法无穷,法贯乾坤大道通。万法原因归一体,三乘妙相本来同。”第九十回回目说:“师狮授受同归一,盗道缠禅静九灵。”第九十八回回中诗说:“六尘不染能归一,万劫安然自在行。”诸如此类等等,都以“归一”为万全之道,而主要强调的是两个层次,即“三教归一”与“万法……归一”。对于这个问题,虽然笔者在过去的论著中已多少有所涉及[3],但语焉未详,仍有必要作一专门的讨论。因此,虽然以下论述的某些内容难免有与旧作重复之嫌,但笔者认为对这一题目的讨论,在总体上仍是新的。
一、“三教归一”归于佛
《西游记》“三教归一”的“一”实指佛教,其具体象征为“一藏之经”,而最后的指向是“一藏之数”。
读者周知,《西游记》写孙悟空的师傅乌巢禅师授学,是“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第二回)。其所谓“三家”即儒、释、道三教;其他具体描写也仙、佛并尊,其共同成全唐僧奉诏取经以祈保大唐“江山永固”的实际是儒家治世的事业。
如此看来,作者似乎于儒、释、道一视同仁,不分高下了。其实不然。我们看书中没有出现儒家的圣人,但它写以儒教立国的唐王朝,却在那“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的南瞻部洲,必须得唐僧取了真经回去“劝化”;而以玉帝为代表的道教神仙集团,虽然高居天宫中,却养尊处优,大都庸碌无能,以致孙悟空“大闹天宫”,最终还要靠观音菩萨乃至如来亲自出面维持;“西天取经”取的是佛经,“五圣成真”除唐僧之外都是“弃道归佛”;又书中所写几乎没有一个能干的儒者,做坏事的大都是道士,不过除了观音院的3个和尚(第十六回)之外,佛门弟子却几乎都是好的。注意到这些,就可以知道作者虽曰“三教合一”,却不是轮流坐庄,而是于三教中更推崇佛为第一高门。
对此,书中不少描写有象征或可推论而出的意义。如:第九十八回有一段写取经人将近西天佛祖所居的灵山,而先到了玉真观下,有玉真观金顶大仙迎候接引;大仙指引唐僧等前去灵山的“本路”——“原来这条路不出山门,就自观宇中堂穿出后门便是”。毫无疑问,这里玉真观、金顶大仙是道教的象征,其在灵山脚下与仅为接引的地位,就标志了虽然入道与成佛都在同一条路即成佛的“本路”之上,但“道”近而“佛”远,“道”在下而“佛”在上,“道”为卑而“佛”为尊。又同回写传经之后,如来对唐僧说“此经……虽为我门之龟鉴,实乃三教之源流”云云,就直以“我门之龟鉴”凌驾于儒、道两家之上。所以,通观全书,给人的感觉和印象不能不是儒、道虽各有妙用乃至神通,但是都不如佛教上可以“安天”,中可以济世,下可以度鬼怪妖魔,为无量大法。所以,《西游记》说“三教配合”只是门面话,它真正要凸显的是儒不如道,道不如释,因而“三教归一”只能是归于佛教的“不二门”(第一百回)。
由此可以顺便说到,至少是从作者的用心看,《西游记》不独与“农民起义”风马牛不相及,即使其中颇多阴阳五行、姹女婴儿、金丹烧炼的描写与说教,诚然是关乎道教的内容,但它的主题决非道教“金丹大旨”,而是表面上的佛、道并尊,以佛济儒,而实质上是以道济佛,以儒衬佛,“归一”于对佛法的推崇与弘扬,即第七回中有诗所谓“万相归真从一理,如来同契住双林”。
但长期以来,有学者以为《西游记》有讽刺佛教的倾向,其实是出于对几处描写的误读。一是书中写唐僧常常“敌我不分”,看来好像是对佛教徒之迂腐的有意讽刺,其实不然。取经途中的唐僧尚在“心性修持”的学佛过程中,未达明心见性的境界,有这种世人以为迂腐等等的表现,正是其需要大力修持以见性成佛的证明。这是唐僧学佛未至的局限,而决非佛教的缺陷,是对学佛未至者心性愚迷的讽刺,决非对佛教本身的讽刺。二是有学者常常提到《西游记》中孙悟空多有“谤佛”的话头,如说观音“活该一世无夫”、“如来哄了我”、“还是妖精的外甥”之类,以为这就是此书并不敬信佛教乃至“造反派脾气”的根据,这也是一个误会。那其实只是悟空急切中真性情的流露,只比他和八戒常在背后称唐僧为“那老和尚”略甚,不仅不是真正的毁谤,而且有些恃宠撒娇的嫌疑。此等写法与第九十八回为西天作接引的玉真观金顶大仙对唐僧所说“我被观音菩萨哄了”为同一机杼,可相参观。三是西天传经要“人事”的描写,也常常被视为讽佛的表现,其实是禅机公案,完全不必当真[3]。总之,读小说亦如读诗,绝妙处当但睹性灵,不见文字。在这样的地方,读者若想有真正的理解,正需要有一点“妙悟”的功夫,打破“文字障”而直视作者用心。
《西游记》“三教归一”归于佛的具体象征物为“有字真经”,“五千零四十八卷”。按《西游记》所写,西天取经在取经人是为了成正果,但是,西天取经是为了大唐,更是为了实现佛祖传经东土的宏愿。所以,“五圣成真”在唐僧等固然是修行目的,却是“西游”的“副产品”。就“西游”而言,把如来所传“有字真经”取回到东土,交付唐王,才是终局。所以,对世俗读者而言,“五千零四十八卷”是《西游记》“三教归一”归于佛教的最后象征。《西游记》不结束于“五众”到达西天,而结束于交付唐王“五千零四十八卷”以后,此虽然是文学常识就可以理解的事实,但从全书情节发展来看,却正有以此“五千零四十八卷”为坐实“三教归一”归于佛之主旨的重大作用,故称其为“点睛之笔”,决不为过。
但是,《西游记》“三教归一”归于佛的主旨,却没有停留在“五千零四十八卷”,而是进一步归结到这“五千零四十八卷。此数盖合一藏也”。“此数”即“五千零四十八”,书中甚重此数,如写“八戒笑道:‘我的钯也没多重,只有一藏之数,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三王子问沙僧道:‘师父宝杖多重?’沙僧笑道:‘也是五千零四十八斤。’”(第八十八回)又写观音菩萨为唐僧等计算途程说:“共计得一十四年,乃五千零四十日,还少八日,不合藏数。”(第九十八回)又都重在强调其合于“一藏之数”。书中描写凡说及取得经卷,都特别提点其为“一藏之数”。如写传经时“传了五千零四十八卷,乃一藏之数”,之后如来催促唐僧等东归,也说是“以完一藏之数”,唐僧东归后报告太宗说“宝阁传经,始被二尊者索人事未遂,故传无字之经,后复拜告如来,始得授一藏之数”,等等,都直接把“五千零四十八卷”称为“一藏之数”,给予特别突出和强调。这里“数”即“道”,其言“数”不言“卷”即弃“象”言“数”的用心,就是表明《西游记》于“西天取经”,比较经卷本身,更重其真义,即佛家宗旨的“空”,也就是书中所称孙悟空所“解得是无言语文字,乃是真解”(第九十三回)的境界[4]。但更具体说来,则应该是书中写唐僧等弃而不取的“无字真经”。仅是因了为俗众说法,作者不得不写唐僧终于取回了“有字真经”,即如佛祖所说:“白本者,乃无字真经,倒也是好的。因你那东土众生,愚迷不悟,只可以此传之耳。”(第九十八回)
二、“万法……归一”归于“一心”
《西游记》于诸教中除从总体上以“三教归一”归于佛独尊佛教之外,还在包括佛教各门派在内,于三教九流中强调“万法……归一”归于“一心”,以弘扬佛法“悟空”之旨。
我国古代三教的最大融通之处在于并重心性。这表现在“一心”很早就成为儒、释、道修学的最高境界,如:《四书·大学》:“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二程遗书》卷第二上《二先生语二上》:“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朱子语类》卷九《学三·论知行》:“心包万理,万理具于一心。”《庄子·人间世》:“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云笈七签》卷五六《诸家气法部一》:“夫至人含怀道德,冲泊情性,抱一守虚……比于赤子。赤子之心,与至人同心。”《五灯会元》卷二《保唐无住禅师》:“唯有一心,故名真如。”同书卷十四《大洪报恩禅师》:“故西天诸大论师,皆以心外有法为外道,万法唯心为正宗……三教一心,同途异辙。”为学就是修心体道。这同样是三教公认的道理,如《二程遗书》卷第一上《二先生语一》:“持国曰:‘道家有三住,心住则气住,气住则神住,此所谓存三守一。’伯淳先生曰:‘此三者,人终食之倾未有不离者,其要在收放心。’”《二程遗书》卷第一上《二先生语一》:“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人身来……”邵雍《皇极经世书》卷十三《观物外篇上》说:“先天学,心法也,……先天之学,心也。”同书卷十四《观物外篇下》又说:“心为太极,又曰道为太极。”又说:“心一而不分,则能应万变,此君子所以虚心而不动也。人心当如止水则定,定则静,静则明。”如此等等,虽具体处总不免有异,但最重“心法”一点,诸家实无根本不同。
《西游记》正是承我国古代三教并重心性的传统,把“万法……归一”归为“一心”。这是此书开篇就著明的,其第一回称“心性修持大道生”,明是写悟空学道,暗亦点明此书“究天人之际”的根本就是“心性修持”,即“涵养吾一”的“心法”或曰“心学”;第十七回甚至借菩萨之口说:“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悟空听了这话,“心下顿悟”。可知《西游记》写菩萨之教也就是它的宗旨,不过是使人“心下顿悟”禅学南宗的“本来无一物”[5]而已。书中有关显示不胜枚举,而以孙悟空形象的塑造最切此义。
《西游记》几乎就是一篇“悟空传”,而写悟空有便即点“心”字,称“心猿”。如写其前身为仙石,“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下,李贽评曰:“此说心之始也,勿认说猴。”黄周星评曰:“不过只是说心耳……”又写“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下,黄周星评曰:“此是心之形状。”又写石卵“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下,黄周星评曰:“心字出现。”当是以猴子垂腕勾肘,合于“心”字形象。而后来不仅悟空学道之“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仍是“心”字之象,而且全书凡涉及情节意义处都称孙悟空为“心猿”,摘录有关语句列表如下(见表1):
以上“心猿”之称在《西游记》百回前后大致均匀分布有27回书中出现33次,除第二十八回之例出现于正文叙述之中,其他各例均出现于回目(第九十九回的3例视同回目)与诗词之中。清刘一明《西游原旨读法》云:“《西游》每回妙义,全在提纲二句上。提纲要紧字眼,不过一二字。”以“心猿”二字在全书回目等处出现之频繁,可见“心猿”正是关乎全书“妙义”的“提纲要紧字眼”。这在第七回有诗说“猿猴道体配人心,心即猿猴意思深”,已自点明。其意即以“悟空”为“心猿”修真的最高目标,也就是经万千磨炼,使石猴能悟心即是空、空即是心的道理。但是,“空”不可见而可见于“一”,所以“悟空”的过程为悟“一”,使心能“定”、能“正”、能“一”,然后能“空”。换言之,即经由“归一”而“悟空”。这在书中也还有更多具体的象征,如:写花果山为“百川汇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擎天柱”即是“一”之造型,寓有“一”即“灵根”之意;又孙悟空使“如意金箍棒”的创意,可能起于佛教禅宗“棒喝”的传统,《水浒传》写宋太祖也是说“一条杆棒等身齐,打四百军州都姓赵”,不必深论,而也能肯定是“一”之造型,又说它本是“一块天河定底的神针铁”,就进一步寓有“一”即“定”之意。正是靠了这根棒,悟空才得为“斗战胜佛”;而第九十八回写过凌云渡走的“独木桥”也显然是“一”字的造型,寓有经由“一”然后才能“空”之意。悟空“顿悟”早,能“一”,所以能过“独木桥”,唐僧等未至于“归一”,所以仍要乘“无底船”,不能从“独木桥”过去。
但是,全书更多点染的是“一心”之修持。如第四回写玉帝无奈封悟空为齐天大圣,有官无禄,“且养在天壤间,收他的邪心”,句下有黄周星评曰:“收邪心是一部书中大主意,于此轻轻逗出。”而天宫为悟空“起一座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两个司:一名安静司,一名宁神司”,自然也是为“收邪心”的。直到第七回被如来压于五行山下,题曰“定心猿”,第八回500年后观音菩萨经五行山下看望悟空,悟空表示“知悔……情愿修行”,做取经人的徒弟,书中遂称“那大圣明心见性归佛教”。第十四回写菩萨送唐僧紧箍,使收伏悟空,并传授“紧箍儿咒”,又称“定心真言”,黄周星评曰:“明明说出一篇宗旨。”第十七回菩萨用金箍擒了黑熊怪,“那黑熊才一片野心今日定,无比顽性此时空。”第二十回有偈语云:“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生灭尽由心,请君自辨别。既然皆己心,何用别人说。”第二十四回悟空道:“只要你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第八十五回唐僧道:“千典万典,也只是修心。”又乌巢禅师的《颂子》说:“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可见《西游记》写取经而意实不在经之本身,全部大书只是关于修心的寓言。故清人陈士斌评点《西游记》自号“悟一子”,尤侗则称陈士斌评点之《西游记真诠》为“悟一之书”(《西游真诠序》),就都是看到了《西游记》中“一”即道、道即“一”,“万法……归一”归于“一心”,然后才至于“万法皆空”的道理。
三、余论
此外,“八十一难”的描写也集中体现全书“一”以贯之的数理。第九十九回“九九数完魔灭尽,三三行满道归根”,写唐僧等取经回程,于通天河淬水湿经,为八十一难最后一难,所以回目说“数完”、“行满”,而所谓“灭尽”其实即俗说“九九归一”。“一”为数之始,“归根”亦即“归一”,也就是回到第一回所谓之“灵根”、“元”或“源”。本回所谓还归遇鼋者,即还“元”归本的“归一”之意。而通天河之难,明为显示取经之难原有定数,缺“一”不可,暗中也象征取经已过八十难,终还需得“一”而成的数理。这个“一”,既是“八十一”之“一”,更是“九九归一”、“逢九进一”之“一”,即“元”。“归根”之“根”与还“鼋”(谐“元”)之“元”,分别即开篇第一回“灵根”之“根”、“源流”之“源”,与结末“反本还元”(第九十八回)之“元”。这样全书前后照应,实现了“一”以贯之的宗旨。作者于此安排极为周密:取经来回十万八千里,刚好等于悟空一个筋斗的路程,其数又是开篇“会元功”之“每会该一万八百岁”之数的10倍;而通天河为唐僧等取经回程第1站,黄周星评曰:“或曰:金刚之欲完一难,何以必于通天河?盖适当五万四千里之半途也。”也就是说,以全部取经程途论,通天河是“五万四千之半途”,以取经人东归论,通天河是回程即“归根”、“还鼋(元)”之始。也正是为此,作者于取经归途之始多一波折,点明全书“归一”之旨。另外,按五行之说,黄周星评曰:“通天河何以遇老鼋?还元之也。还元何以堕水?水者,天一所生,地六所成,为天地最初之数。三藏抛江,回东堕水,盖八十一难,与贼相终始,亦与水相终始也。不堕水,安能完难?不完难安能还元?不还元,安能正果!”也就是说,这个以水贼始以水贼终的安排,也体现“一”以贯之的中心思想线索。
综上所述论,《西游记》“归一”之旨表现为两个层次,即“三教归一”归于佛,尤归于“一藏之数”;“万法……归一”归于“一心”。其意在表明世人学佛,“卷尽五千四十八”,其要在归于“一心”。而“一心”之境非他,乃石猴本为“心猿(源)”而“法名叫做孙悟空”是也。因此,“悟空”才是全书“归一”之本旨,而诚如黄周星评曰:“《西游记》一成佛之书也。”(第九十八回)
注释:
①本文所引《西游记》中内容均据文后参考文献[2]所列版本。